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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兄弟们打打闹闹,咱做额娘和庶额娘的确实不该掺和,眼瞅着九阿哥和十阿哥他们快要抓周了,贵妃姐姐得以身作则才好。”

    谁不知道谁啊?

    先前太子怎么摔断腿的,当大家眼聋耳瞎呢?

    宜妃不乐意了,你们吵架,拉她的小九出来作甚!

    她不客气调侃:“要我说,大阿哥随了万岁爷的勇武,都说打仗亲兄弟,小九他们不争气,不若惠姐姐多替万岁爷生几个阿哥,都养得大阿哥一般,往后也好辅佐太子不是?”

    一说起这话,荣妃和德妃心里也不痛快。

    皇贵妃想起被抬出去的胤禛,心里更不爽利。

    这女人的口舌官司一打起来,刀光剑影全藏在弯弯绕绕里,倒叫几个王爷福晋和侧福晋瞧了乐子。

    康熙多吃了几杯酒,越听越厌烦,见皇玛嬷脸色也有些不大好,显然是担忧大阿哥和太子的关系,当即就要呵斥她们闭嘴。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突然传出呕吐的声儿,都不用他了,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全都看向安嫔旁边坐着的通嫔。

    通嫔狼狈地侧身,捂着嘴干呕好几声,眼角带着泪花跪地请罪。

    “嫔妾失仪,请万岁爷责罚!实是嫔妾闻着鱼腥味儿,突然忍不住犯恶心……”

    她话音一落,妃嫔们表情都煞是好看,大部分都在心里骂通嫔装傻。

    这定是早知道自个儿怀孕,坐稳了胎才在这样的大日子捅出来,讨老祖宗和皇上欢心呢。

    果不其然,孝庄表情好了许多,“不会是怀了身子吧?这都快一年没好消息,也该有喜信儿了,快传太医!”

    康熙脸色也好了许多,叫梁九功亲自去御药房,宣给他诊脉的秦御医过来。

    诊过脉,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秦御医脸上的喜气也不算多。

    “恭喜万岁爷,通嫔娘娘怀孕了,已经一月有余,只是先前用过一些寒凉之物,胎象有些不稳。”

    众人:“……”感情通嫔的傻是真的?

    通嫔脸色煞白,捂着肚子满脸惊恐,她什么时候用过寒凉之物,她自个儿怎么不知道?

    怪不得入宫好几年都没身孕……她不会是被人算计了吧?

    康熙脸色微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

    他沉声吩咐:“你亲自带太医院去钟粹宫查,有什么不干净的查个清楚!”

    钟粹宫主位的荣妃眉头紧皱,给自己的宫人使眼色,叫她赶紧回去安排,心里直骂通嫔蠢。

    哪个妃嫔手里没点子见不得光的东西,自个儿都知道防备,偏通嫔蠢到被人算计。

    孝庄见通嫔面色不好看,怕她惊着龙胎,温和开口:“通嫔也不必担忧,有御医——”

    “呕!”又是一声呕吐声传出来。

    通嫔斜对面的钮祜禄贵妃惊慌站起身,捂着嘴边干呕边请罪。

    “老祖宗恕罪,臣妾……呕!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闻着…呕…御医身上的草药味儿难受……”

    这下子殿内别说草药味儿,酸气都要冲天而起,贵妃不会也怀孕了吧?

    本来恹恹歪着身子出神的皇贵妃,眼神冷厉转过头去,冷幽幽看向贵妃的肚子。

    十阿哥还没满周岁呢!

    万岁爷有空去临幸贵妃,为何不能再给她一个孩子!

    孝庄没跟钮祜禄氏计较,只笑着叫她捂住口鼻,叫秦御医也给她把脉。

    诊完脉,秦御医的喜色稍稍明显了些,“恭喜太皇太后,太后,恭喜皇上,贵妃已有孕三月余,胎象很是稳固!”

    可他这话音一落,孝庄和康熙脸上的期待和笑意却不自禁淡了。

    祖孙俩甚至动作一致地垂下眸子,遮住了眸底深沉的情绪。

    殿内瞬间安静如鸡,好家伙,装傻的在这儿呢。

    97[17]第

    17

    章

    这场中秋宫宴,算近几年来宫里规模最大的宴会。

    要知道年初那会子,万岁爷以太后不曾大办千秋为由,万寿节都没办。

    如今台湾府已定,海禁十月将开,明眼人都知道,这宫宴端的是庆贺皇上开启盛世的心思,宫里宫外都不错眼地瞧着。

    谁也不能说宫宴办得不好,毕竟内务府铆足了劲儿,没出半点岔子,太太平平结束了。

    甚至不能说虎头蛇尾。

    早上乾清宫广场的山呼海啸令人热血沸腾,午宴的君臣同乐也叫王公大臣们频频点头。

    晚宴虽太子和阿哥们喝醉,到底是小孩子的闹剧,宫里贵妃和通嫔同时遇喜,将晚宴的气氛推到了最高.潮。

    王爷和宗亲纷纷恭贺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酒一壶壶进上去,出宫的时候都是止不住的酣畅笑声。

    只是这笑声过了宫门口就弱下去,爬上自家马车都先揉笑僵了的脸,很明显宾主尽欢是欢给皇上看的。

    钮祜禄氏底蕴比赫舍里还强,已出过一任皇后,贵妃也生了阿哥,又怀上……对太子,对朝堂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贵妃安然生子,朝堂上的格局必定会有变化。

    贵妃这一胎生不下来,后宫必要起波澜。

    好不容易算得天下太平,京城里的风雨半点不给人空闲,劈头盖脸就要往下落,除了钮国公府,哪家能真正高兴起来?

    康熙也憋着一肚子的火。

    回到昭仁殿时,他饮出潮红的俊容丝毫不见往常的温和,只冷沉如阎王。

    他倒不是不喜贵妃怀孕。

    满人崇尚多子多福,后宫妃嫔怀孕证明他这个皇帝种好,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左右储君已定,太子这年纪也算立住了,康熙亦毫无改立储君之意,自认压得住底下人的各种心思,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忌惮皇贵妃和贵妃生子。

    他只是恼恨钮祜禄氏的算计和野心。

    先前太子坠马,掌管马匹的庆丰司是钮祜禄图巴的人,而负责教导太子骑马的谙达,跟佟佳氏沾亲带故。

    所以他敲打过皇贵妃和贵妃,除了偶尔去两人宫里用个膳,基本没留宿过。

    皇贵妃才刚产下皇八女一载,又因皇八女夭折始终未曾病愈,他不愿意叫表妹再次怀孕伤身。

    对钮祜禄氏,康熙也如此思量。

    等小十立住,太子年纪更大些,再叫贵妃生个如小十那般健壮的也不是不行,就当是给太子增加助力了。

    五月初三是赫舍里皇后的冥诞,康熙罚太子抄写《礼记·学记》,是为不给世人留下太子不知尊师重道的污名。

    既是惩罚,只要没抄完,康熙不可能叫太子出来。

    但康熙也不想叫人以为太子被冷落了,自个儿在五月初三那天去坤宁宫待了大半日,表示对皇后的追思。

    过后钮祜禄氏竟也去坤宁宫吃斋念佛,执妾礼为赫舍里皇后和钮祜禄皇后祈福十日,宫里宫外都知道。

    这算对太子摔断腿那件事的赔罪服软,也是以此提醒皇上念钮祜禄皇后的旧情。

    五月十三是钮祜禄贵妃生辰,康熙连宜妃生辰都去留宿了,如果对贵妃没有表示,往后永寿宫只怕没脸见人。

    康熙自不会叫她这么没脸,贵妃生辰那日歇在永寿宫,就叫了一次水,也没叫留。

    要是贵妃这么容易怀孕,也不至于入宫三年才有孕,必定是服用了什么生子方。

    遏必隆当年没少给康熙添腻烦,如今出了一后一贵妃,他对钮祜禄氏还不够优厚吗?

    敢对太子下手,还趁佟佳氏病重将宫务抓在手里,又算计绵延子嗣之功,钮祜禄氏的心思就差拍他脸上了!

    皇贵妃佟佳氏就没少吃生子方,且看皇八女如何?

    再者母体还没过一年乳期就怀孕,孩子本就难康健,又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子,钮祜禄氏将爱新觉罗的子嗣当成什么了?

    宫人们都感觉出皇上心情不好,个个儿屏气凝神,连醒酒汤都不敢催皇上喝。

    康熙在殿内运气许久,这口气却硬是吐不出去,憋得胸口疼,不耐烦喝滚烫的醒酒汤。

    “都滚出去,换冷泡茶来!”

    梁九功赶紧挥挥手,叫宫人们都退下去,

    一出来大殿,梁九功就瞧见白敏俏生生立在殿外。

    他脚步一顿,压低了声儿训斥:“怎么见天儿都是你这丫头往前头来,合着御茶房没旁人伺候了是吧?”

    “你回去告诉那几个躲懒的,不会伺候就跟咱家说,咱家换人!”

    白敏被训得一哆嗦,可很快听出梁九功话里的意思,只恭敬抿唇应了声是,半个字没多说。

    反正今儿个瞧着风头不对,梁总管倒像要趁机做点什么……白敏知道梁九功不喜方荷,不打算拦。

    茹月还指不定什么时候上钩,真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她躲开也好。

    至于方荷的死活,白敏丝毫没放在心上。

    在宫里自个儿门前雪扫起来都不易,容不下烂好心。

    进御茶房之前,白敏使劲儿揉了揉眼,委屈着期期艾艾把话传了。

    方荷微微挑眉,黄鼠狼想起鸡能有什么好处?

    她只作为难姿态,看冉霞一眼,赧然冲白敏笑笑。

    “定是梁谙达瞧你辛苦,那这几日就劳你烧水,我和冉霞勤快些,好歹保住差事,往后咱们可不敢再躲懒了。”

    既不想担着危险,也没提醒的情分,那往后也别想只自个儿奔前程了。

    白敏的委屈僵了下,不自在地笑笑,“啊……也好,也该是轮流往御前去,没得叫御前的姐姐们衬得咱们都懒。”

    好话都叫白敏说了,冉霞真心实意地高兴应下,方荷没再说旁的。

    叫冉霞看着茶柜,她扭身去端冷泡茶,往昭仁殿去。

    梁九功跟方荷头回进殿时那般,在殿外火急火燎等着,瞧见方荷就念叨。

    “祖宗欸,你是蜗牛转世不成?什么时候都这么沉得住气,赶紧进去,别叫万岁爷等!”

    方荷:“……”这要不是叫她顶缸,她脑袋给这死太监踢!

    她垂眸平静进了大殿,依着火光最明亮的地儿,扭身往康熙所在的西暖阁去。

    一进去,就见康熙只着了明黄里衣,站在窗边儿掐腰吹风呢。

    背着身子倒瞧不出喜怒。

    掺了龙涎香暖意的酒味儿被风一吹,在殿内缠绵,无端叫空气添了股子说不出的躁意。

    殿内又没人……方荷心跳稍稍加速,轻手轻脚将冷泡茶放下,立刻就打算出去。

    皇上生不生气跟她有毛关系?

    她不会自视甚高,凭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见识去做什么。

    巨人要知道她把心思用在媚上,指不定一肩膀把她撅坟堆儿里去。

    但康熙听到脚步声,沉着脸转过身来。

    她蹲安都还没蹲下去,就叫蕴含着酒气的刻薄砸了一脸。

    “怎么是你?御前没人了?”

    方荷心道应该是,就剩你和梁九功这样的狗东西了。

    “回万岁爷,奴婢夜里当值御茶房,理应伺候。”

    康熙大跨步走到罗汉榻前坐下,端起茶碗一口饮尽里头的茶水,缓了下口中的干燥。

    重重放下茶盏,康熙半垂着眸子讥讽睨方荷一眼。

    “理当伺候?你先前窝在茶房,是不愿意伺候朕还是不会办差?”

    方荷垂着头,心跳甚至渐渐和缓,没办法,皇帝不常见,找茬的酒鬼她见多了。

    “奴婢不敢,是梁总管吩咐,奴婢先头犯了错……”

    康熙不耐打断她的话,“梁九功不叫你来御前,你就敢不伺候,他是主子朕是主子?”

    “不敢……呵,朕看你挺敢,先前在南苑算计朕的不是你?”

    “旁人敢算计朕也就算了,谁给你的底气算计朕?”

    方荷从这话里听出了细节,旁人?

    思及先前翠微她们回耳房之前,拿着太皇太后因贵妃和通嫔有孕赐下的赏,小心又微妙的议论……

    以方荷的细心不难猜出,这个旁人除了钮祜禄贵妃没别人。

    艹了,她还真是来顶缸的!

    方荷在心里平静问候了一声梁九功的祖宗,缓缓跪地,回话的声音被她放柔到哄孩子似的。

    “回万岁爷的话,您乃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的圣明天子,掌管宫人这等小事儿,自不该耽误您的工夫。”

    “梁总管是为您分忧,奴婢等听他吩咐,全因他是您的总管,而非他有什么威严。”

    康熙怒火微妙地顿了下子,这小地鼠又在说梁九功狗仗主人势吧?没完了还……

    方荷又道:“先前在南苑,奴婢绝无算计万岁爷之意,奴婢很清楚,您是宫里……不,是大清所有人的天,就该被天下人仰望,依赖,信任。”

    “奴婢仰望主子爷威严,敬畏之心一天多过一天,自知愚钝不堪,全然只想让更会伺候的留在主子身边尽忠,也明白那点子拙劣的自白瞒不过万岁爷……”

    “可奴婢深知万岁爷英明神武,无论奴婢生死本就该由主子安排,这大概就是奴婢的底气。”

    康熙摩挲着拇指翠绿的扳指,半晌不语。

    也不知怎的,这小地鼠语气恶心扒拉的说了一通,竟叫他心头的火渐渐沉淀下去,好歹在昏沉中冷静几分。

    他轻敲着矮几,若有所思地低笑出声,“牙尖嘴利,无论生死该朕来安排……朕要给你赐婚夜香郎,你也愿意?”

    方荷依然跟哄孩子一样耐心哄醉鬼:“雷霆雨露,尽是君恩,奴婢无有不从!”

    最多趁嫁给倒夜香的之前,先把你这狗东西溺死在夜香桶里。

    康熙蓦地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吩咐,“叫梁九功滚进来。”

    方荷柔柔应下,轻缓出门,更温柔对着梁九功笑——

    “梁谙达,万岁爷又叫您滚进去呢,您赶紧着,万岁爷好像困了,别叫万岁爷等急了。”

    梁九功瞪眼:“……”你给咱家等着!

    方荷这回没露出傻样儿,反倒比进去前还自在,甚至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有底气。

    这底气是康熙亲自给的。

    好歹没叫她白进去一趟,要给她赐婚吗?

    看来她的用处在亲事上,而对皇上有用的亲事……只怕就落在始终摸不清楚的身世上了。

    方荷愈发好奇,原身的阿玛到底留下什么孽债,莫不是叫什么了不得的人看上了,康师傅要搞什么父债女偿?

    咦~太狗血了!

    回头还是得想办法,叫小陈子去查一查才行。

    她捂着嘴小小打了个哈欠,刚才哄人那催眠动静,把她自己也催困了。

    好在已经快夜子时(23点),再站一个时辰就能换值,应该没啥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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