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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她点燃了烛台的灯,背对着乔仞,“这几日乔大人就当做是黄粱一梦,梦醒便忘了吧。

    本宫是北渊人,北渊民风开放,不需乔大人负责。日后,便就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身后传来骨节被捏响的声音,离诗诗深深吸气,心口始终呼吸不畅,淡淡道:“今日七夕,本宫祝乔大人早日觅得良缘。”

    说完,她自窗口飞身而出,连带着一脚踢在那暗处藏匿的人身上。

    这一脚用尽全力,踢得那人口吐鲜血。

    离诗诗冷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穿过窗口的光,落在屋内那久久不动的人影之上。

    窗户带入一阵阵风,将烛火吹得跳跃不已,明明灭灭,总觉得风再大些,那烛火就该被吹灭了。

    可离诗诗等了许久,那烛火都顽强得很,始终不灭。

    屋内的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垂首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离诗诗红了眼,飞身离开。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没被主人带走,落在了这一处令人怀念的宅院中。

    而在离诗诗走后,窗口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呼得一下吹灭了烛火。

    将里面的人埋葬在黑暗中。

    仿佛那风也知道,烛光等的人已离开了,再亮着,也等不回来。

    良久,时辰不知,只是不知何处传来的鸡叫声都已过了三遍,乔仞才挪动了僵硬的身躯。

    扭头望着半打开的窗口,怅然若失。

    不配吗?

    是啊,他只是一六品小官,还无实权。她可是北渊唯一的公主,锦衣玉食,受尽宠爱。

    一开始,他被心底深处的自卑和羞愧缠绕,总觉得自已就是那戏文里说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丑角。

    他出身卑微,却从不妄自菲薄,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从未有一丝一毫的自卑。

    只是在这位北渊公主面前,总觉自已拥有的不够多,不能给她最好的。

    渐渐地,自卑深埋心底。

    离诗诗的那一句不相配,将他那些不能与人说的情绪,尽数带了出来。

    摆到明面,才知不堪,才露狼狈。

    可他认识的离诗诗,分明不是个会在意这些的人。

    那是个,一块甘薯,一个木马,就能哄得她开心到眉眼弯弯的小姑娘。

    一夜沉寂,一夜思索,他还是决定要寻个答案。

    天蒙蒙亮,乔仞一夜未眠,不曾进食,便换好了官服,去皇宫上朝。

    而离诗诗,在外游荡一夜,看遍了东禹皇城七夕夜的各处热闹,直到最贪玩的公子小姐都归了家。

    她才失魂落魄地往皇宫里走。

    原本……她想闹着乔仞陪她出来玩的。

    他一定很恨她吧,她说话那么毒,专挑他最难以改变的出身说事。

    他一定很不堪,很生气。

    “对不起啊乔仞,你在我这里受气,总好过丢了性命。”离诗诗闷着头往宫门走,一边走一边踢着小石子,嘴里嘟嘟囔囔,除了她谁也听不清。

    其实她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从乔仞那里看到的名单告诉钟逸闻。这样她不仅可以继续留在乔仞身边,乔仞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

    最后承担的,还是乔仞。

    她北渊对人家东禹图谋不轨,还要拉上人家精心培育的官,太不道德。

    天刚蒙蒙亮,离诗诗也没看路,她就那样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低着头走。

    不小心,便撞到一人,险些摔倒,幸好那人扶了她一把。

    正要往后退,离诗诗瞥到眼前这张让她反反复复想了一夜的脸,愣在了原地。

    “你……你,你一直跟着我?”离诗诗被跟踪多了,第一反应就是乔仞在跟踪她。

    说完才意识到,乔仞没武功,跟不了她。

    她摸了摸鼻子,“你,多谢,我回去了。”

    “诗诗!”乔仞叫住她,“可否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定能配得上你。”

    离诗诗一笑,眼泪差点出来,急急地侧过身,可鼻子酸劲上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背对着乔仞,无声擦眼泪。

    她多想跟乔仞说一句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

    她虽然任性,但是从不会说伤人的话,母后说过的,人言如利刃,也是会刺入肌肤,戳出伤口,让人血流如注的。

    乔仞,是她出口伤的第一人。

    她心里,更加不好受。

    “诗诗。”乔仞试探着走到离诗诗面前,看到她通红的眼睛,神情一震,低头去看她的眼,“你哭了?”

    离诗诗后退一步,与他保持两步距离,“乔大人看错了,不过是在外疯了一夜,藏花阁太热闹,本宫一夜未眠所致。”

    她的视线越过乔仞,看到钟逸闻的官轿由远而近。

    钟逸闻年纪大,先帝在世时,就允许他坐轿子到仁德殿外。为报先帝恩德,钟逸闻十年如一日,总是天不见亮,就出门上朝。

    离诗诗恨死钟逸闻,也恨死皇兄了。

    可她一腔脾气也只能冲着乔仞去,“乔大人,我都说了你我再无瓜葛,你还来找我,是要本公主负责吗?还是说,你要天下人皆知,本公主与东禹官员不清不楚,被人口诛笔伐。”

    乔仞深深地看着离诗诗通红的眼睛,摇头,“不是,下官逾越了,请公主恕罪。”

    离诗诗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开始跑,一口气跑进了皇宫。

    乔仞一直盯着那抹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钟逸闻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远远望着皇宫,道:“乔大人莫不是对一个和亲公主动了情?呵,东禹朝堂皆知,北渊太子留下北渊公主,就是用来探查我东禹情报的。

    哪个官员都不敢跟她走太近,乔大人还真是胆色过人,也不知你头上这顶帽子担不担得起如此胆色!”

    乔仞讥讽一笑,“是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北渊太子留下来探查情报的,所有人都防着她。偏偏,你们要为难她。”

    最后一句,乔仞的声音低不可闻,钟逸闻也没有听清,只感觉冷意阵阵,不由得皱眉。

    一个西南小镇来的官吏,竟敢在他面前散威压,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乔仞扫了钟逸闻一眼,嘴角讥讽更甚,站定在原处,再不言语。

    他得谢钟逸闻,钟逸闻的态度,让他确定,诗诗定然是有难言之隐。

    那些人为难她,她孤立无援,只能自已受着。这般也好,她好歹还能为难下他,他能跟她一起受着。

    只是他可受罪,她却不行。

    他这无权无势的小官,当的够久了。那些足以扳倒钟逸闻一半羽翼的证据,也差不多了。

    第739章

    拒之门外

    离诗诗在皇宫待了几天,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郁郁寡欢。

    然而,在难受了几天之后,她身为北渊公主的傲气突然苏醒,望着一池荷花,恶狠狠地骂自已,“有什么好伤怀的!天下男人那么多,下一个更好!”

    她挑了最漂亮的一套衣裙,描眉画眼,还是那个初到东禹,明媚骄傲的公主。

    “哼,男人而已,本公主还能缺男人?”

    离诗诗把自已郁闷的源头怪在了乔仞身上,谁让他如此地让她念念不忘,该打!

    于是,皇宫出现传言,北渊公主每日召十名美男入宫,说是弹琴赋诗,学文人骚客。

    这个传言落到乔仞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给摄政王回禀重要情况,手一抖,一团墨滴在干净的宣纸上,碍眼得很。

    离诗诗闭门不出,还不知乔仞已是吏部一把手,虽说还未代替官职,但是谁也不敢小觑他。

    一是他手上握有太多朝臣的把柄。

    二是此人不声不响,看着好欺负,可各个官员雇杀手行刺于他时,一个活着回来的杀手也没有。

    第二天,这人还是好好的上朝,该举证告倒的官员,仍旧一个个的下马,被新的面孔替代。

    只短短几日,朝堂上的新面孔就有五六张。

    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替换掉的都是自已,就连钟逸闻也忍不住,冷言警告过乔仞。

    可这乔仞也不知怎么了,以往被人侮辱,被人打压,永远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现在却是锋芒尽露,不仅两句话刺得钟逸闻差点背过气去,甚至斤斤计较,连那些没有得罪过他的官员也一并连带。

    这人,就如同一把刀,终于出鞘。一朝出鞘,便是人鬼不分,悉数斩灭。

    若是有心人能仔细查探分析,便能发现,那些被连带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曾在朝堂上说过离诗诗行为不检的话。

    只是乔仞的动作太快,时间又紧,没人仔细想清楚其间的关窍。

    而钟逸闻病急乱投医,竟然投到了离诗诗面前。

    离诗诗正与一群青年才俊煮酒论道,眉眼都染着醉意,听到钟逸闻的话,差点笑出声,“丞相大人,您这是拿本宫开涮吧?!

    前几天你还高高在上地只给我两个选择,现在居然要我去接近乔仞,阻止他下一步的行动。呵……不是你与皇兄说的,他勾引和亲公主是死罪,怎么?想用本宫做饵,要他的命?”

    钟逸闻冷着脸,“如今,便是他勾引和亲公主,本丞也拿他没办法!最多一个不敬之罪,不足以要他的性命,除非公主以自身清白陷害于他,他必死无疑。”

    “呵……”离诗诗仰头喝下一杯酒,“我要是说不呢?”

    钟逸闻脸色难看,他手底下的官一个接一个的被撤官,眼见着势力被削。

    而北渊太子见势不对,竟然以他亲妹妹绝不能受辱为由,拒绝以离诗诗为饵,陷害乔仞。

    如此,他便只能自已想办法,可他若有办法,又如此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已的人,一个个的告老还乡!

    北渊太子打的好算盘,若他可用,便继续合作。若他丞相之位不保,离诗诗与乔仞那不清不楚的关系,还可利用一二。

    虽说与北渊的合作本就在利益之上,可北渊太子如此行径,仍旧让钟逸闻恼火不已。

    “老夫自然不会逼公主做不愿意做的事,只是公主原本答应要从七王爷和摄政王入手,可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丞相大人可就冤枉我了。”离诗诗一脸无辜,“那二位可是在东营啊钟丞相,东营素来不许女子进入,更何况我还是北渊人。我能如何?不如钟丞相教教我?”

    钟逸闻咬牙,“既然如此,还请公主重新在乔仞身上找突破口,公主总不会束手无策。”

    “我不!”离诗诗拒绝得干脆。

    钟逸闻眼睛一眯,眼底闪过杀意,松垮垮地眼皮耷拉下来,像是在谋算什么害人的事。

    离诗诗只瞥他一眼,道:“让本宫远离乔仞的是你,现在让本宫去接近乔仞的,还是你。

    丞相大人,本宫是公主!北渊唯一的公主!即便如今来和亲,也不是花楼头魁,任你指挥来指挥去,一会讨好这个男人,一会讨好那个男人!”

    离诗诗发起火也挺像那么回事,虽然北渊太子怕她不受控,没给她安排手下,可她毕竟有功夫傍身。

    且如今北渊太子与钟逸闻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真要冲突起来,北渊太子会帮谁还未可知。

    钟逸闻低垂下眼皮,看似恭敬,声音却冷,“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公主千金之躯,如何能比以花楼女子,只不过……”

    钟逸闻冷冷勾唇,“只不过便是花楼女子,也不会一次召十名男子,独处一室,不成体统!”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一脸懵逼,来不及回嘴的离诗诗。

    “什么人啊!吵架不许人回嘴的,跑那么快!”

    不过,她没工夫跟钟逸闻生气,把那十名男子撵走,换了身衣服,就出了皇宫。

    在街头巷尾问了一圈,才知钟逸闻所说果真不假。

    乔仞这几日雷霆手断,充足的证据处置了好几个朝廷官员,还有几个他还未举证,就已经匆忙告老还乡。

    离诗诗露出骄傲的小表情,小声嘀咕,“原来还真不是逞强,这厮真不怕钟老头,还以为他好欺负呢,白费本公主三天的眼泪!”

    既然乔仞地位稳固,手段也够,她前几天的逃避,怎么看都像是自我感动似的。

    那可不行,这岂不是显得她很蠢?

    不过……好像也没有挽回的方法。

    离诗诗一边思索一边乱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乔府。

    然后她给自已找了个完美的挽回理由,“他要是敢提,我就亲他,不许他说话,岂不是就蒙混过去啦。”

    离诗诗为自已的小聪明得意洋洋,就乔仞那容易害羞的迂腐性子,她有的是办法治他。

    为了显示自已的郑重,她特意没有翻墙,礼貌地敲了敲大门。

    可是,离诗诗做梦也没想到,里面的男人开门看到她以后,不仅无动于衷就算了,居然直接关上大门。

    门口还传来上门栓的声音!

    第740章

    竟敢背着本公主藏女人

    离诗诗在门口张着嘴巴愣了好一会,怒火才后知后觉地烧上来,“乔仞你大胆!”

    她直接翻墙进去,“你敢把我关家门外!”

    乔仞似乎早就料到她会翻墙,正在往屋里走,手扶在门框上,侧身看向她,“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一句话,把两人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离诗诗大怒,“好你个乔仞,你什么意思?!”

    乔仞望着她仍旧明媚漂亮的眉眼,淡淡道:“是公主亲口说的,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我说了又怎么样?!”离诗诗霸道得没边,“我还说你我是露水情缘,一夜夫妻呢!怎么啦!乔大人也认吗?!”

    “乔某没做过的事自是不认!”

    “那你亲我的事,你也不认咯!”

    乔仞被噎了下,皱眉道:“蛮不讲理。”

    离诗诗叉着腰,在台阶下面与他对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讲理,你什么意思?!你不要了我是吧!”

    乔仞垂下眸,“是公主不要乔某。”

    离诗诗:“那我现在又要了呢!”

    乔仞:“公主是把我当成那些可随意召进宫作陪的才子了吗?恕乔某比不得他们会讨公主欢心,也不是能随公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他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小公主,眉眼不自觉地温软,可说的话却令两人都难过。

    “公主身份高贵,习惯了想要什么就去追求,对下官亦是如此,看顺眼了就赖着黏着,让人招架不住,只能顺从。”

    乔仞的声音低低地,离诗诗却听得很清楚。

    “公主就像一团火,谁碰上都会被烧暖,总是会让人误以为是自已原本就暖,其实不是,只要公主这团火抽身离开,那抹暖就会消失,一切重回冰冷。却因为感受过温暖,再也适应不了,不如从未感受过,如此,何其残忍。”

    离诗诗皱眉,忍住了脱口而出的“你又在文绉绉地说什么鬼话”。

    乔仞笑了笑,继续道:“公主离开后,我才知,你我之间本就不亲近,是公主太过热情,才让下官误以为你我亲如……夫妻,竟生了妄念,想你做我的乔夫人。”

    离诗诗心咯噔了一下,本能地反驳,“没有妄念啊,你可以想的啊。”

    乔仞摇头,“不敢,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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