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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越想越气,三个月前的惨状历历在目。

    我的七郎差点没气儿,而我的魂魄游荡了整整两日两夜,差点送命,李昭又悔又急,在雨地里一夜白头。

    这件事对我、孩子们和李昭的伤害不止是身上的,还有心里的。

    我抓起酒杯,将花雕全都泼到老陈,顺手打了他一耳光,喝骂:“什么东西啊你!”

    转而,我又扬手,准备打杜老,可老爷子此时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想起他当时千里迢迢赶赴长安为睦儿诊治,又想起他三个月前开膛破腹的惨状,怎么都下不了手。

    最后,我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气得用拳砸自己的腿,咬牙哭道:“老爷子啊,您、您害得妍华差点死了啊!”

    谁知杜老唇角噙着抹自信的笑,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这倒不会,老夫既然敢让云雀给你下毒,那么解毒的法子自然是有。”

    说到这儿,杜老挺起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不就是让马踩坏了脏器么,老夫虽说一直嫌弃长子杜仲,可他的医术,的确不在老夫之下。他一给你诊脉,立马就发现你血崩其实是中了老夫的蛊毒,开玩笑,仲儿当年可是伺候先帝的,什么阵仗没见过,他压根不敢将此事说出来,只能竭尽全力救治老夫,同时稳住娘娘您的心脉,便是最后老夫病重不治,他也能立马上手将您救回来。”

    “老疯子!”

    我忍不住,啐了杜老一口。

    其实事到如今,我大致能想来陈砚松暗中联合杜老、云雀设这个局的用意,的确将我从困局中解救出来,可、可真的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啊!

    我拳头不禁紧紧攥住,身子不住地发颤,良久才用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们也不说同我商量一下,知不知道,我儿子们差点没了娘,李昭也急得一夜白头,你、你们欺君一罪,谋害后妃一罪,企图陷害皇子贵妃又是一罪,这可是要族诛的!”

    云雀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致歉,而杜老和陈砚松这两个老家伙相视一笑,神色轻松,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忽然,我闻见股清淡的花香气,紧接着瞧见杜老大袖朝云雀面门一挥,果然,云雀嘴里轻哼了声,双眼一翻,立马软软晕倒。

    我知道,接下来的我们的谈话,云雀不适合听了。

    轻而易举地将云雀弄晕后,杜老伸了个懒腰,转身从背后的长木盒里拿出把焦尾古琴。

    他盘腿而坐,将古琴平放在腿面上,调整了下琴弦,弹起《广陵散》来。

    此时风雪大盛,将画舫上的纱吹得左摇右摆,湖面的白雾越来越浓,案桌上的铜锅冒着香浓热气,琴音咚咚,响彻在寰宇,有种说不上来的雅意。

    我狂跳的心至今还未平复下来,斜眼瞧去,陈砚松倒是怡然自得的很,摇头晃脑地听着琴声,同时还不住地吃菜喝酒,他见我脸色不好,笑嘻嘻地端起酒壶,要给我倒。

    我用筷子打开他的手,怒瞪他。

    陈砚松吃痛,忙将手缩回去,嘿然一笑:“还生气着?”

    我白了眼他,咬牙切齿:“你、你怎么这样啊!我写信求你帮我出出主意,你、你竟如此坑害我!”

    “这不是给你出主意了嘛。”

    陈砚松喝了口酒,挑眉一笑:“当时燕娇来洛阳,我知道她肯定暗中带了你的信,可是跟前盯着的人太多,没法子,我只能同她去床上交流交流,这小妮子倒是精,将信缝在自己肚兜里。”

    陈砚松凑近,手指刮了下睦儿被冻红的脸蛋儿,舌尖舔了下唇,笑道:“哥哥一看见你信中说张素卿诅咒你活不过三个月,登时计上心头,行嘛,那咱就三个月头上死一遭,把她的诅咒坐实了。嘿嘿,正巧那时候我的红颜知己李良玉死了,索性我就找了个替身,代我躲在洛阳长吁短叹地垂泪,而我亲自跑了趟象州瞧了眼张达齐,紧接着就赶赴长安,找到老爷子和云雀,布下此局。”

    真的,我都不知道现在该夸他还是骂他。

    我端起酒,一饮而尽,强咧出个笑:“难为您能说动老爷子。”

    “切。”

    陈砚松觑了眼杜老,坏笑:“老爷子当初替小瑞王解毒,把梁元蛊毒之事扯出来,张家那条暗线计划被迫中止,你那皇帝也气急了,开始出手整治张家,进而废后,李璋日后若是称帝,会放过他杜家?他只能选择抱元妃娘娘您这条大腿。”

    我冲陈砚松竖起大拇指。

    论谋算人心,老狐狸可谓个中翘楚。

    我猛地想起今儿是旸旸朏朏百天礼,恰巧就收到李钰的道歉家书,而今我不得不怀疑这封信的古怪。

    “今日李璋那小子又在席面上算计我,陛下倒是没上他这爱子的当,甚至还让胡马当众读了李钰的来信,打了齐王那小东西的脸,李钰……你在洛阳接触过?”

    我皱眉问。

    “倒是见过一两面,不太熟。”

    陈砚松搓了个牙花子,坏笑:“但鄙人和荣国公关系不错,屡次同国公爷唠家常,劝他和夫人好好教养李钰,这小子聪明啊,渐渐明白元妃不是他的敌人,害他母亲的凶手另有其人。那好么,咱就劝钰儿心胸开阔些,给元妃您写信道个歉,再给五弟道个歉,紧接着给六弟七弟送个小礼,这才是一家子和睦,如此对比,齐王是不是显得挺小心眼,容不下弟弟们呢?”

    我轻轻拊掌,心里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可嘴上还犟,故意气道:“可、可你差点把我给害死。”

    “这怎么叫害呢”

    陈砚松似乎有些喝高了,面颊绯红,凑过来,暧昧一笑:“当时鄙人假扮项伯,跟在我们杜老爷跟前伺候,可是亲眼瞧见了皇帝对你多紧张,一夜白头,啧啧啧,老哥再赞一句,妹子你是女人里的这个。”

    陈砚松竖起大拇指,挑眉坏笑:“妹子,老哥就问一句,咱睡了两天,流了点血,张素卿是不是被毒哑了?皇帝重手惩治废后,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他长子?父子之间裂痕是不是无意间又深了?劳苦功高的郑贵妃还能当皇后么?还能对朝政指手画脚么?你和皇帝是不是更恩爱了?你不到两岁的儿子是不是封瑞王了?你是不是用不着入宫,可以继续任性快活地做腰缠万贯的丽夫人?嗯”

    我被他这一串的发问给弄得愣住了,一时间居然答不出半个字。

    好像是,最终的收益者的确是我,而且因着我血崩死过一次,杜老也死里逃生,我们反而是“受害者”呢,这个局把所有别有用心的势力都套进去了,包括李昭。

    良久,我咽了口唾沫,怔怔地看着老陈,皮笑肉不笑地问:“这、这他娘的算怎么个事!?”

    陈砚松打了个响指,眼里闪着狐狸一般的狡黠,笑道:“这他娘的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换句话说,叫他娘的富贵险中求!”

    第154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PUA??

    置之死地而后生?

    富贵险中求?

    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字眼。

    我紧盯着老陈看,

    看他的眉飞色舞,看他那双如狐狸一般诡诈的双眼,看他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狡黠神色……

    转而,

    我又看向杜老,

    他此时闭眼专心抚琴,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湖心凉风吹来,将他下巴稀松的胡须吹得左右乱摆,

    他全然不像个悬壶济世的神医,

    更像个执着冷僻的老疯子。

    此时,

    他正好弹到《广陵散》最激切的地方,

    面颊松垮的肉也随之跳动了几下,呼吸亦有些急促。

    如果我是如意,

    看到陈砚松这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谋划,我一定会拍手称快。

    可我早都不是如意,我是妍华。

    我忽然想起了李钰,

    这孩子在去年的这时候,策马奔赴文姜驿救母,

    谁知天子盛怒之下,

    他还是亲眼看到母亲死在眼前。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李钰像只小猴子似的佝偻着背,

    蹲在雪地里,

    不会说话,

    不会哭笑。

    若是我死了,

    我的儿子岂不是也变成了没娘的小猴子?

    陈砚松和杜朝义怎么敢给我下毒?这两个老疯子怎么敢打着为我着想的旗号,设这个圈套?又怎么敢诓骗引诱云雀这傻丫头?

    我垂眸,看向怀里的睦儿。

    儿子食指伸进酒杯里,

    蘸了点杯底残留,擩进嘴里,哪知被辣到了,他委屈地仰头看我,冲我摇晃食指,奶声奶气地假哭:“娘亲,小木头嘴里好热好热,要喝水。”

    我默默倒了杯温水,给儿子喂。

    真的,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杀了陈砚松这老狗日的,千刀万剐了他我都不解气!若是画舫上动手,势必会引起侍卫的注意,且李昭那边我解释不清;

    我也可以虚以委蛇,暂时稳住他,再与他私下约个地方会面,届时,我会暗中找梅濂或者大福子,帮我弄死他,就像当初张达齐毁尸灭迹秦氏兄弟,连根骨头都不会留下。

    正在我乱想间,陈砚松凑了过来。

    他已然没了方才那股得意,收起笑,小心翼翼地将筷子轻轻按在桌上,试探着问:“妹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双手交叠,一脸的懊悔,忽然打了自己一耳光,叹了口气:“是老哥冒进了,唉,我膝下只有盈袖这一个亲生女儿,当年我为了一己私利,害得她母亲悲抑自尽,又连累女儿流落在外,得亏妹子仁慈,悉心教养她十一年,这份大恩大德,老哥万死也难报啊。”

    说到后面,陈砚松双眼一红,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竟开始掉泪,头几乎杵到了桌上。

    我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悔恨流涕。

    忽然,我儿子用食指刮自己的脸蛋儿,撅着嘴:“老爷爷哭鼻子,羞羞。”

    陈砚松仿佛也感觉到了尴尬,手背摩挲了把脸,倒是不哭了,时不时地偷摸看我,轻咳了声,干笑道:“那个……妹子啊……”

    “陈爷!”

    我直接打断他的话,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或者高兴的情绪,淡淡一笑,轻抚了下乌蛮髻边的金凤钗,道:“矮子面前不说短话,陈爷与妾都是做生意的,咱们生意人有句话,叫无利不起早,您费劲心思帮妾谋划,妾在睡梦中就跟您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您老可从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我抿唇浅笑,思路越来越清晰,柔声道:“您既然事隔三个月后冒险现身,怕是不止是告诉妾真相。说句难听的,妾这种无良的女人兴许不会对您的谋划感激涕零,仿佛也不会对您言听计从,这么着吧,您大可以对妾说一说,您想让妾帮您做什么?这样妾才会安心。”

    这回,轮到陈砚松稍显惊诧。

    他又是一脸的愁容和无奈,连声说妹子你误会了,他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可忽然犹豫了,舌尖舔了下唇角的残酒,默默地从盘中夹腌制好的生鱼片,涮着吃,吃了几口,他再次将筷子按在桌上,冲我竖起大拇指。

    “果然跟了不一样的男人,眼界和城府都不一样了,佩服。”

    陈砚松嗞儿地喝了杯酒,他这种人属于越喝越清醒的,脸上兴奋的潮红已经渐渐褪去,笑道:“草民有三愿,不知娘娘可否稍稍施以援手?”

    我心里一咯噔,果然。

    “陈爷这样的通天手段,还须妾身帮忙?”

    我斜眼觑他,打趣。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

    陈砚松手指向天,嘿然笑道:“您如今可是活在上面那层拔尖子的贵人,草民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罢了,且草民过去曾跟着魏贼做了些糊涂事,而今天子宽厚不计较,这才万幸保住条小命,可若是哪天天子一个不高兴,秋后算账,那草民又该自处呢,便是有座金山,怕是也保不住阖族性命。”

    我端起酒壶给他满了杯,笑道:“妾也曾听陛下说起过,要迁云州豪族于关中,陈爷是想让妾在陛下跟前说几句好话?”

    陈砚松冲我连连抱拳,笑道:“这是其一,妹子如今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想来替故人说两句好话,陛下应该会听你的。”

    “嗯。”

    我微微点头,笑着问:“其二呢?”

    陈砚松脸蓦地阴沉下来,冷哼了声:“天子未杀魏贼,只是将他囚禁在长安,草民心里一万个不服。当日草民对他鞠躬尽瘁,哪知此贼竟在草民发妻祭日那天杀害草民独生女儿,简直欺人太甚!草民二愿,要魏贼狗命。此事草民想过,娘娘的确不好在陛下跟前开口,更不好暗中派人动手,可娘娘尽可以私下嘱咐梅濂。梅濂屠戮尽魏王子孙,想来魏王活着,于他也是悬在颈上的一把刀,他知道您有心杀魏王,必定甘之如饴地为您解决烦忧!”

    我连连拊掌,叹了口气,笑道:“遥想当年妾身还在洛阳时,亲眼目睹过逆王骄悍,深恨他当众羞辱盈袖母女。”

    言及此,我端起酒杯抿了口,笑道:“第三愿呢?陈大哥何不一次说完,倒也痛快。”

    陈砚松莞尔,这回他并没有开口,而是凑近我们母子,手里拿着那块玉佩,逗弄睦儿,眼中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他叹了口气,哀声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当初老夫一意孤行,撮合盈袖和南淮在一起,原本是想一家子和和美美,没想到落得个女儿不认的下场。前年颜颜出生后,老夫曾拜托子风贤侄,暗中给孙女送了块金麒麟,而今将这块玉麒麟送给瑞王殿下,希望这对金童玉女能平安长大,以后能快活如意。”

    我懂了。

    这下真懂了,原来跟这儿等着我呢。

    我接过老陈的那块玉佩,轻轻摩挲着麒麟的纹路。

    “陈大哥啊,不是妹子怨您,虽说您为了妹子着想,帮妹子设计走出困局,可怎么着都得跟妹子事先商量一下,妹子稀里糊涂就跟您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您日后若是动辄谈及此事,妹子若是害怕陛下知晓,岂不是得对您言听计从?”

    我将那块玉佩放在桌上,推给陈砚松,皮笑肉不笑道:“妹子若是十几二十岁的姑娘,可不就被陈爷给唬住了?”

    陈砚松脸色微变,忙笑道:“妹子这是说哪儿了,为兄可从没想过以此来要挟你哪。”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妹子倒也不怕威胁。”

    我手轻抚着睦儿的小脑袋,挑眉一笑:“即便这事扯出来,陛下怨恨我,那也是恨我一个人,睦儿、旸旸、朏朏还是他的骨血至亲,他依旧会厚待三个孩子。”

    我掩唇浅笑,用帕子抽打了下陈砚松的胳膊:“再说了,曹氏当初是觊觎他的皇位,张氏是企图控制他,而我这个无知胆小的妇人不过是被陈哥算计了,陛下一夜白头,是因为太过在意我,觉得从前对我不起,我哪怕算计他,也不过是算计男女间的小情小爱罢了,上不得台面,对么?”

    陈砚松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盯着我,沉默不语。

    我将酒一饮而尽,只感觉头微微发晕,柔声笑道:“妾不过是内宅妇人,可不敢妄议朝政,就算妾再厌恶魏王,也左右不了陛下的盘算想法,更不愿沾惹那个狠辣的前夫,指派那个小人去杀魏王。”

    我轻轻摇头,“委屈”地扁着嘴,笑道:“妾跟大哥一样,打心里喜欢颜颜,可于公呢,皇子婚事也算朝政了吧,妾插手不了;于私呢,妾是个俗人,与陛下走到如今全在“两情相悦”这四个字上,妾尚且不忍侄儿为了前程去娶国公府的大家闺秀,更别提因为畏惧大哥,就委屈了自己的亲生的。”

    陈砚松眸中的狡诈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提防和谨慎,他仍沉稳自得,笑着奉承:“高氏有娘娘这样通透的人在,何愁不复兴呢,是老哥冒进了,自罚三杯,给娘娘赔罪。”

    说到这儿,陈砚松忙要喝酒。

    我手按住他的酒杯,嫣然浅笑:“大哥这个局做的实在精妙,若妹子活了,那可是彻底得到了陛下的心,日后尊荣享受不尽,于陈哥有益;若妹子死了,陛下必定怜爱我的儿子们,他就算下血力气查,想来最终也只能查出个“巧合”来,睦儿上位,于陈哥以后还有好处,怎么算,都是妹子吃亏了呢,是不陈哥?”

    老陈松开酒杯,垂眸浅笑:“妹子当真不原谅为兄?”

    我俯身,吻了口睦儿的小脸蛋儿,不再客气,狞笑:“妹子从前孤身一人,做人做事难免极端些,从不考虑后果,可如今,我有儿子了。还是那句话,当年陆令容毒害妹子的“女儿”盈袖,踩到了妹子的底线,妹子一条绳子料理了她,而今还是这个道理,妹子注定当不了女帝则天,无法忍痛用骨肉谋取前程,陈哥用妹子腹中双生子的平安来设局,仿佛踩在了妹子底线上呢。”

    我双眼微眯,笑着看老陈:“盈袖虽说是我养大的,可到底不如我亲生的,对吧,更别提南淮兄弟,我可与他没什么交情。我这个人小气又护短,当年维护盈袖,杀过人,但至今还未尝试过灭人满门是何滋味。”

    对不起袖儿,嫂子绝没有想害你的想法,只是威胁威胁你爹。

    “娘娘这是何意?”

    老陈眼里已涌上了杀意,笑道:“您这是想报复在草民儿女身上?”

    “这倒不是。”

    我垂眸,看向盘中的整块炙牛肉,拿起旁边切肉的锋利小刀,莞尔:“妾身也不会随意迁怒旁人,今儿跟陈哥有点不痛快,哥哥是不是得拿出个态度,让妹子消消气?”

    陈砚松是最精明不过的人,立马拿起小刀,撸起袖子,刀面抵在自己的胳膊上,笑道:“桌上炙牛肉凉了,草民给娘娘切块热腾腾的人肉,您尝尝鲜,如何?”

    “哎呦,妹妹不怎么爱吃人肉,太酸了。”

    我目光下垂,盯向老陈的裆部,咬唇坏笑:“若是陈哥肯割爱,让妹子吃颗卵丸补身,那可再好不过了。”

    “妹子啊!”

    老陈面色有些惨白,胸脯一起一伏,显然在按捺怒气,强笑道:“而今局面皆大欢喜,您何必如此羞辱故人呢?”

    “那是妹子命大,才皆大欢喜的。”

    我紧咬着不放,一边哼唱着江南小调哄儿子入睡,一边对老陈冷笑道:“若是一招不甚,七郎必死无疑,妾身亦血流干而亡,而陛下伤心悲抑,恐也会少活几年,妾身吃您一颗卵丸压惊,仿佛不过分。”

    陈砚松怔了片刻,眼珠左右乱闪。

    最后,他以拳砸桌,大手一挥,哈哈大笑:“不就是颗蛋么,陈哥给你便是。”

    说到这儿,陈砚松咚地一声将小刀插到桌面上,把下裳撂开,脱下裤子和亵裤,双腿对着我八叉开,他往嘴里塞了块帕子,紧紧咬住,随后眉头紧蹙,手毅然决然地拿起那把小刀。

    正当他闭眼,准备挥刀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陈砚松睁眼,皱眉愕然地看我。

    我噗嗤一笑,从他手里夺走小刀,随手扔到湖里,柔声道:“妹子开个玩笑罢了,陈哥竟当真了。如陈哥所说,妹子不过流了一点子血罢了,那有什么。”

    陈砚松痴愣了片刻,亦哈哈大笑。

    他一边用袖子擦额上的冷汗,一边穿好衣裳,连喝了两杯酒,冲我抱拳笑道:“真有你的,你呀,跟你家男人越来越像了。”

    此时雪小了些,湖面波光粼粼,伴着浓郁的寒雾,有种世外仙境之感。

    琴音幽幽,杜老不再弹《广陵散》,换了曲《高山流水》来弹。

    我虽然心里还憋着口气,但没有再揪着不放,恰到好处退一步,彼此都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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