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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田家的伙计与山匪们打斗在一起,陈咏胜带着人试图将骡车从山匪的包围中赶出。

    这里离邢州虽然不远了,但是让人去向衙署求助,一来一回也要花费些时间。山匪算计到了这一步,才会挑在这里动手。

    “别让他们跑了。”

    更多的山匪试图蹿上骡车。

    陈咏胜早就下了马,用仅剩的一条手臂去阻拦那些山匪,一根棍子被陈咏胜舞得虎虎生威,几个山匪被他掀翻在地。

    民众不能用利器,即便是商队,顶多有些匕首,不可能带着长刀、利剑,大家常用的只有长棍,陈咏胜在教陈家村孩子们拳脚时,就以赤手空拳和棍子为主,一时之间山匪奈何不得他。

    但是陈咏胜毕竟只有一条手臂,山匪多来几个人就将他牢牢地缠住。

    一时半刻不能将商队拿下,山匪中有人红了眼睛,这次的肥羊必须拿下,他们若是空手而回将来就会有大麻烦,所以即便他们不想杀人,现在也不得不用几条性命威慑住这些人。

    要杀人就从女眷和少了一条手臂的残废下手。

    这样想着,山匪的二当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示意身边人不要再顾及这些人的性命,反正杀一个也是杀,做完这一票,他们就去山中藏匿。

    山匪们纷纷扬起手中利器。

    二当家更是瞅准了时机向陈咏胜而去。

    陈咏胜被两个山匪缠住不得脱身,还要应对突然扑上来偷袭他的山匪,自然没有瞧见那紧盯着他的二当家。

    等陈咏胜感觉到那软剑正向他快速逼近时已经晚了,他手里的长棍被一个山匪牢牢攥住,挣脱不得,而二当家的那柄软剑裹挟着寒意向他胸口刺来。

    软剑即将刺穿身体的那一刻,二当家微微扬起了嘴唇。

    然而那笑容刚刚浮现,破空之声传来,二当家还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形,“嘭”鲜血飞溅,二当家的脖颈上开了朵血花。

    鲜血喷溅在陈咏胜和身边山匪的脸上。

    二当家瞪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动,整个人仰面向下倒去。

    突如其来的逆转让山匪们彻底怔住,陈咏胜抓住机会趁机脱身。

    “二当家。”

    山匪试图捂住二当家的伤口,却没有任何用处,二当家抽搐几下彻底断了生息。

    “杀了他们为二当家报仇。”

    那山匪刚喊了一声,抓向身边的田家伙计,一支箭再次奔至,刺入他的肩膀。

    接连射出的两支弩箭,箭箭伤人,山匪却还没能弄清楚,这射箭的人到底是谁。

    “是那妇人。”

    山匪看到了握着小弩的谢良辰。

    山匪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了一丝冷意,那少女似是瞧了他一眼,她没有拨动手里的小弩,只是扬了扬手臂。

    一支袖箭向那山匪而来,山匪惨呼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阿姐小心。”

    另一个山匪向谢良辰扑来,谢良辰扣动小弩,射出一箭,立即抽出腰间的长鞭,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山匪脸上。

    他们这些人占山为王,手中不知道有多少条性命,害怕被朝廷围剿,才不得不蛰伏,眼下吃了这样的亏,那凶狠的本性完全展露出来,虽然挨了一鞭子,仍旧不管不顾地抓向谢良辰。

    “嗖”又是破空声响起,那山匪胸口上一疼,一支小巧的袖箭钉在他的心窝上。

    “辰丫头。”陈咏胜急切地呼喊,快步奔到谢良辰身边。

    天虽然渐黑了,谢良辰手中的小弩依旧箭无虚发,周围的山匪无法近身。陈永胜手里的长棍也不见颓色。

    事先定好了要捉拿残废和妇人的山匪,突然发现他们一早预估错了,这两个人没有那么容易拿下。

    “点子太硬,”三当家喊了一声,“快……丢火。”

    黑暗中火光一亮,紧接着几只罐子在骡车上炸开,“忽”地一声蔓延了整个骡车。

    眨眼的功夫,四辆骡车同时起火。

    田家伙计慌张起来,有人拉着骡车躲避,有人想方设法救火,山匪趁机行事,将更多的罐子丢出。

    “他们要毁了我们的货。”

    羊毛捻子做的线穗沾火即着,尤其是那些人用了猛火油。

    谢良辰看到有伙计急切中想要用手去拍灭火势,她伸手将伙计拉扯住:“不能去,谁也不要用手去碰这些火。”

    猛火油柜谢良辰是见过的,一旦身上沾了猛火油,也会被烧着。

    骡车着了火,趁着田家伙计忙于应付,山匪又趁乱抢走落在整个商队最后的几辆骡车。

    一阵嘈杂过后,山匪开始向撤走,给谢良辰和田家商队留下了一片狼藉。

    望着燃烧的火堆,田家商队的伙计怔愣地站在旁边,与大火相反的是他们脸上面如死灰的神情。

    “都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少女清澈的声音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清点人数。

    一场与山匪的搏杀之后,田家商队的伙计受了些轻伤,山匪丢下三具尸身,带走了受伤的人。

    死的三个山匪,两个被谢良辰手中的小弩射中,另一个则死在田家伙计面前。

    直到现在那伙计还没回过神,他只记得自己的手臂被山匪刺伤后,那山匪就要取他性命,就在这一刻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利器掷入山匪的眉心中,那山匪悄无声息地倒下。

    田家商队管事走过来,那伙计就要提及此事,管事一把拉住他:“一会儿衙署来人问,你就说这镖是山匪带的,那山匪想要杀你,却不慎伤及了同伙。”

    伙计点了点头。

    管事嘱咐好伙计,快步走到谢良辰身边道:“他们拉走的四辆骡车上放着的是线穗,是我们事先安排好的,不会出纰漏,烧着的那些里面是稻草和杂物。”

    说完管事向黑暗中看去,宋将军派来暗中护着他们的人,在紧急关头杀了一个山匪,除此之外没有出手,应该没有引起山匪的怀疑。

    谢良辰点头,如此一来不管是山匪还是杜三、嘉慧郡主,都会认定他们得手了。

    ……

    大名府,杜家院子。

    杜三爷听着家将禀告:“事成了,货物毁了一半。”

    林二小姐不禁笑出声,这下陈家村和谢良辰要哭死了。

    第二百三十章

    赔钱的买卖

    杜三爷打发走了家将,伸手搂住了林二小姐,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林二小姐忙起身端了一杯热茶给杜三爷。

    杜三爷笑着道:“心中可是舒坦了些?陈家村的线穗没了,你的线穗就能卖了。”

    林二小姐羞怯地低下头:“妾身还不是有三爷照应,否则真的要被谢良辰算计。”她虽然没能嫁给苏怀清,好在遇到了杜绎,谢良辰用尽千般手段也不一定能嫁去苏家。

    “还是不能大意,”林二小姐道,“虽然丢了些货物,但谢良辰诡计多端……”许妈妈提醒她的对,如果杜三爷得了手,她就要劝说三爷乘胜追击,免得给陈家村喘息的机会。

    林二小姐道:“在镇州时,谢良辰不知用什么法子攀上了宋羡,还让殿前司指挥使李大人替她说话。”

    “不过就是个农妇,”杜三爷眼睛中一闪轻佻,“难不成比花船上的头牌还有本事?”

    林二小姐被“花船头牌”取悦,笑容又深了些:“总之,只是烧些货物,不一定就能让她退缩。”

    杜三爷仔细想了想:“你有什么法子?”

    林二小姐低声道:“陈家村的线穗若是不好用呢?那些买过陈家村线穗的铺子也会闹着前去退货,损失了那么多货物,再被逼着退银钱,三爷您说陈家村的货栈会如何?”

    杜三爷伸手捏了捏林二小姐的鼻子:“还是你想的周全,既然如此,我们就这样去做,我立即就去安排。”

    林二小姐从杜三爷家中出来上了马车,她看向许妈妈:“都安排好了。”

    许妈妈连连点头:“还是您厉害。”

    “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林二小姐道,“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谢良辰,我哪有放过她的道理?”

    ……

    邢州货栈。

    谢良辰等人在衙署将整件事经过禀告清楚,这才回到货栈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谢良辰与陈咏胜一起清点了剩下的货物。

    虽然谢良辰安抚了田家商队的伙计,那些汉子依旧急得眼睛发红。

    商队的管事道:“商队难免遇到这些,这次虽然丢了货物,但人都没有伤到,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道理谁都懂,其中一个伙计看了一眼谢大小姐:“丢的是陈家村的货。”田家商队在艰难的时候,多亏陈家村帮了一把。

    田老爷一直将这话挂在嘴边,每次运送陈家村的货物时,他们都格外在意,生怕路上有个损伤。

    现在倒好,烧了那么多又丢了那么多,他们有什么颜面去见陈家村的人?

    商队管事道:“邢州现在没有了货,筹备两日,我们还得回镇州将货物取过来。”

    听得这话,伙计们的情绪才好转了些,这次再回去取货,他们就算豁上性命,也要将货物安安稳稳送到邢州。

    谢良辰在屋子里看账目。

    陈咏胜等到谢良辰放下手里的算筹这才道:“怎么样?”

    谢良辰道:“账目没有问题,这段时间的线穗卖的都很好,四舅舅照我们之前商议好的,将一半的银钱留在了货栈。”

    陈咏胜松了口气,如果没有山匪的事,他定会十分高兴,线穗卖出去证明陈家村这一步走得踏实。

    “那些山匪,”陈咏胜道,“不知后面还会不会有别的举动。”

    谢良辰没有思量:“肯定有,现在烧了些货物,拿走一些,还不足以达到目的。”

    陈咏胜皱眉:“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谢良辰道:“嘉慧郡主做了这么多事,不是为了帮杜家赚些银钱,这次的山匪除了夺货之外,还将目光对准了您和我,想要趁乱向我们下手。丢了货物和死了人不一样,如果陈家村只是损失这些,大可以后面追回来,我们吃过毛织物的亏,还不是过了这道坎?

    但若我与二舅舅您出了事,牵扯的就不光是陈家村了。”

    陈咏胜脑子一阵清明:“你说嘉慧郡主想要牵扯宋将军?如果我们出了事,宋将军定不会不理,不管暗中下手的人是谁,宋将军都会为我们伸冤。”

    陈咏胜说得十分自然,谢良辰却莫名地想起宋羡对陈家村的种种,宋羡是会这样做,这一点毋庸置疑,陈家村的老老少少都会像二舅这样思量。

    就好像除了陈家村自己之外,他们最信任的就是宋羡。

    陈咏胜道:“宋将军会查到杜家,这样一来就与绥州杜家起冲突,嘉慧郡主这是要让宋将军与杜家结仇?”

    宋羡因为陈家村会与杜家有冲突没错,但结仇……在嘉慧郡主心里,陈家村大约没有这个分量,所以她会另作安排。

    陈咏胜说完有些焦急:“那我们该怎么办?”

    谢良辰笑道:“做生意向来不看一时,有时候眼下损失越多,日后可能赚的就越多,更何况有些东西不是银钱能够换来的。”

    有了辰丫头坐镇邢州,陈咏胜觉得就算有再大的难题,他们都能跨过去。

    整整忙碌了一日,谢良辰合上账目也去屋子里歇息,陈咏胜看着谢良辰的背影走入内院这才松口气,如果不是知晓宋将军派了人保护辰丫头,他定会握着棍子去辰丫头院子门口守着。

    陈咏胜想想在路上遇到山匪的经过,辰丫头早早就与他学拳脚功夫,他知晓紧要关头,这些会派上用场,却没想到辰丫头会这样厉害。

    ……

    邢州一处小院子中。

    刘妈妈风尘仆仆地从大名府赶了过来。

    嘉慧郡主让她留在大名府盯着林二小姐做事,没想到杜三爷和林二小姐那般不中用,只是让陈家村损失了些货物,没能杀了陈家村的人。

    最后还得郡主来动手。

    刘妈妈看了一眼崔河:“你看到了陈家村的谢良辰?”

    崔河禀告道:“瞧见了,我还去山中寻到那些山匪,山匪死了三人,伤及了七八个,他们的二当家是被谢良辰用弩箭射杀的。”

    刘妈妈皱起眉头:“谢良辰?”

    崔河点头,那谢良辰比他们猜测的要厉害。

    刘妈妈深深地吸一口气,还是郡主有远见,事先安排了死士前来,就是为保万无一失,那谢良辰就算再厉害,也不是死士的对手。

    刘妈妈吩咐崔河:“这两日你要盯紧了陈家村的人,尤其是那谢良辰。”

    崔河应声。

    刘妈妈道:“将那两个死士带下去。”

    崔河躬身行礼,转身走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见到两个穿着黑衣的青年,当崔河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青年脸上时,目光忍不住跟着一变。

    崔河记得这青年,两年前他从属地带来的,那时候青年有一腔热血,定要将前朝余孽逐出属地。

    没想到短短两年,青年变成了面无表情,神态漠然的死士。

    第二百三十一章

    闹事

    崔河带着死士除了屋子,路上想与那青年说句话,那青年却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眼神深处一片空洞。

    崔河给死士拿来两套伙计穿的衣服,让他们藏在铺子里,这样白日里就算被人看到也不会起疑心。

    安排妥当之后,崔河重新进了屋子。

    刘妈妈吩咐道:“这些死士经过了特别的训练,知晓如何帮主子做事,等到用他们的时候,我会告知你。

    郡主在京城周旋不易,这次的事做成之后,离收回属地又近了一步。”

    崔河抿了抿嘴唇:“听说今年年景不好,春天的时候来了一场时疫,有些地方误了春耕,前朝又在征兵,就算没有入军营的,也要交不少赋税。”

    前朝气数将尽,大齐虽然没能收回那前朝占的八个州,但也从四周夹击,牢牢地将包裹在中间。

    北方战事平息了,前朝余孽更加慌乱,生怕大齐对他们举兵。

    毕竟前朝余孽眼下是最大的祸患。

    刘妈妈道:“这就是为什么郡主要拿回属地,就算将前朝余孽赶走了,那八个州也不知道要落入谁手中,眼下大齐的节度使暗中较劲,要么暗中征兵,要么增加赋税,百姓苦不堪言,就怕那八个州的百姓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只有郡主拿回了属地,才能为属地的百姓着想。”

    崔河点点头:“妈妈说的是。”

    刘妈妈道:“那宋羡和杜绎都不是好相与的,让他们两虎相争对我们自有好处。郡主势单力薄,能做到这一步不易。”

    崔河道:“我们定会尽心竭力。”

    刘妈妈带着人离开,崔河不敢耽搁,换了衣服就去陈家村的货栈外守着。

    其实这段时间崔河对陈家村的货栈并非一无所知,因为那货栈委实太热闹了些。

    出入货栈的那些人也有些不一样。

    崔河也不知要怎么说,总之一个个神清气爽,说话声音很大,做起事来干净利落,仿佛不知疲惫似的。

    崔河在货栈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就像现在陈家村遇到了山匪,但仿佛对货栈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依旧有人背着竹篓快步进出,那些来回跑的半大小子,手里握着烙好的大饼,边吃边赶路。

    货栈里的妇人还常常追出来将手里的包裹往他们怀中塞,包裹中是做好的干粮。

    那些半大小子见状远远地跑开,嘴里直喊:“婶子,够了,够吃了。”

    这货栈就像是一个村子,出入货栈的都是自家人。

    崔河一直等到午后,才等到了那位谢大小姐,那谢大小姐穿着与农户一样粗布的衣裙,站在那里却与旁人不同。

    崔河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谢大小姐的衣裙绣花上,那是五蝶捧花,那花纹并不繁复,透着一股的淳朴,是广阳王属地忻州惯用的绣法。

    崔河会知晓这些,那是因为他在属地时,母亲、妹妹常做这样的女红出去换银钱。

    这陈家村的谢大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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