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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溪边的女人捂着脸半倒在地上,手臂袖子挽起半截,身边是一篮湿衣服。

    石块零零落落砸在她的腿上、手臂、甚至脸上,河床碎石稀少,反倒是那些足有壮汉半个拳头大的石块更常见。

    这些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七八个,都是住在这儿附近的人家,瞧着是来此处的河滩戏水,正巧撞上浣衣的冯玉贞。

    崔净空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脚步声比风声还轻。他站在那个环着手臂,隐约瞧着是领头的男孩身后,冷不丁出声问他:“你们在干什么?”

    男孩头也不回,玩得正高兴:“瞎了?看不出来?逗瘸子呢。”

    他又扔一个石头过去,正中女人的右腿,见她疼得往回缩,更兴奋的要蹲下身再捡——

    有什么东西,冰冷、坚硬、锋利,隔着布料,贴在他腿上。

    “瘸子?喜欢当瘸子?”

    语气平淡,男孩却寒毛直竖,他猛一回头,就见村里鼎鼎有名,就连他娘也赞不绝口,嘱咐他要好好上学堂,出来也能有大本事的崔秀才,就站在他身后。

    青年的嘴角是弯的,眼睛却极黑极冷,让他想起了曾经闯入村子里的野狼。

    他的腿止不住发抖,因为再往下,一把柴刀缠绵勾在他小腿上,锋利的刀刃紧贴,只要崔净空轻轻一用力,便足以横切他的后腿肉。

    “还不赶紧滚?”

    吓得□□湿热的男孩哇一声跑开,方才呆若木鸡的其他小孩也一哄而散。等他们都跑走开,崔净空才走到她身边。

    冯玉贞放下手,低头没有看他,一张白皙的脸上,两道血印子还在往外渗血。

    崔净空站在她身前,没有说话。

    直到寡嫂的眼泪落在她手背上,啪嗒啪嗒,连成一串珠子。

    青年俯下身,伸手抹去她脸上混杂的血泪,声音很轻地问她:“怎么了?”

    我不行吗

    崔净空揩去眼泪,捧起她侧脸,冯玉贞不得不红着眼睛抬头和对方对视。

    “几个皮孩子闹腾。”

    冯玉贞鼻尖发红,嗓音闷闷。

    有什么好说的呢?无非就是她被几个顽童作弄而已,一望便知,拆开说也只是徒显狼狈。

    他的手心温热,但并不细腻,指腹和掌心都覆着茧,缓缓摩挲过那两道伤口,疼痛之上便滋生犹如蝴蝶点过的痒,她止不住眨了眨眼,又垂下两滴泪。

    崔净空瞥一眼寡嫂的腿:“站的起来吗?”

    她点点头,腿脚没有大碍,只是他们人多势众,拦着不让走,非要戏弄,朝她扔石头,一两块流石猛掷到脸上,这才一下眼前发黑,仰倒在地上。

    走回家,等崔净空将烛光举到面前,方才隐匿在昏昏天色下的细节便暴露的清清楚楚。

    冯玉贞坐在床边,抿着嘴唇,除开那两道血痕,眼周旁占着几处淤青,遑论那些隐没于衣领、袖口下,他不得见的青肿。

    四周静悄悄的,泪痕干涸在脸颊上,带来一种紧绷的痛感。

    目光滞留在黑漆漆的地上,她不知道要跟小叔子说些什么,正犹豫,却见那双属于小叔子的蓝面布靴忽然挪开步子,走出了她的视线。

    大抵是觉得窝囊——连几个小孩都镇不住,哪儿还有什么好话再和她讲呢?

    不想管当然也不能苛责人家,不算亲近的兄长死了,剩下的寡嫂不过是个非要扒着他的累赘包袱罢了。

    像崔净空这样的贵人,合该将心思花在读书和官场上,凭借这几日微薄的情分,他愿意出手替她解围,已经胜过了其他人。

    这样也好,不必大费周章同他解释了。

    冯玉贞闭目依偎在床柱上,说不清到底是松一口气还是难过,自厌的潮水将她卷入漩涡,一头沉沦下去。

    直到温热的帕子按上皮肤,她睁开眼,才瞧见崔净空不仅去而复返,还端来一盆热水,给她蘸着擦拭。

    冯玉贞愣怔地任由对方给她擦了两下,赶忙截住:“我自己来就好。”

    崔净空没有坚持,递给她,开口却打了她一个始料未及:“嫂嫂为何等到天黑才去河边浣衣?”

    之前——两个人三月初刚来村西,那时候冯玉贞还是多习惯端着篮午后去,亮堂堂的看得清,洗得也快。

    太阳落山之后河滩暗流涌动,加之光线昏暗,一个不慎容易栽进河里去。况且昨晚上冯玉贞便随口说过,自己是在傍晚河边浣衣时碰见钱婶子的,可见有些日子这样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不得不作出改变?

    直指关键的敏锐令她无可遁形,冯玉贞垂下手臂,把手帕捏成一团,仓皇应付道:“只是觉得太阳晒了一天,那时候水比较暖和。”

    “倘若水温真的舒服,那手怎么……”

    浸泡之后冻红的手背和指节无一不在背叛自己,她连忙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地把手缩进袖子里。

    崔净空仍在陈述事实:“因为之前白日便撞见过他们,无法,只得退让一步,挪到晚上洗,可今天却仍没有避过。”

    猜的分毫不错,冯玉贞低声辩白:“这没什么的,小孩子不懂事,只被说两句丢两个石子,掉不了几块肉。”

    “真的没什么吗?”

    但青年不肯罢休,言语堪称刻薄,直白道出本质:“你怕他们?”

    “……”

    “因为怕,所以不敢还回去;因为怕,所以只好天黑去。”

    这种咄咄逼人的架势无疑把冯玉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抢走了,她几乎相当于灵魂赤身站在她面前。

    冯玉贞手一撒,把握在手里的帕子扔到地上,眼圈都被噎红了一圈。

    “对,我就是怕!”

    一直以来都怯懦不堪的女人红着的双眼好像迸发出火星:“不光他们,我谁都不敢惹!”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懂我!”只强硬那么一会,冯玉贞看着他没什么神情的脸,蓦地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伸手捂住脸,脊背很悲哀的弯下去,压抑地哭出声:“不会有人了,不会再有人了,泽哥儿去了之后,我再没有谁可以依靠了!”

    “从没人在意我,”她哽咽着,“爹娘不为我做主,弟弟只知道加倍欺负我,老宅更……”

    后面的话她却噎在嗓子里,没有吐露出来。崔净空想,难不成老宅和她也有什么渊源吗?

    冯玉贞养成如此软弱好欺的性情,总归并非是自愿的。有谁不知道这世道里还是蛮横的人活得更自得一些呢?

    她幼时便由于跛脚遭欺凌,那时候还知道还手反抗,一瘸一拐走回去,娘却厌烦丢给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数落,让她自己争点气,没本事便莫要招惹别人。年幼的贞娘就呆呆地被扔在原地,瘦小的女孩拖着跛脚,连爬上床都费劲,夜里捂着伤口自愈,眼泪全流进枕头里,淌进酸涩的心口。

    她被这样教导长大,从没放肆过什么,哪怕呼吸声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扰人清闲。

    即使卑微如斯,命运也没有放过她。

    概因从未接收到过爱意,哪怕尊重都稀少,或许崔泽曾让她拥有过,但转瞬即逝,可时隔太长了,时光无情冲刷下,她甚至记不清崔泽的模样了。

    冯玉贞这两辈子算起来不过几十年的人生,实在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前半生酿成苦酒,后半生强迫自己灌下去,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兀自淹没在苦痛里无法自拔,顿然感到床边一沉,温热的吐息洒在她面上。

    泪眼朦胧抬眼,却猝不及防正对上崔净空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他屈身两手撑在她身旁两侧的床面上。从旁边看,宛如把人牢牢全在圈在怀里。

    “求嫂嫂原谅,怪我言语冒犯,”崔净空的眼睛如同两颗钉子要锥进她心里似的:“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嫂嫂好像总看不见我呢?”

    这是什么意思?

    连忙避开他近在咫尺的眼神,冯玉贞身子微微后倾:“空哥儿莫要玩笑我……”

    崔净空一眨不眨的凝视她哭花的脸,甚至罕见的露出一个笑。他相貌生的极好,平日冷若冰霜的面容霎时如同春日灿灿的桃花:“果真不懂吗?”

    他缓缓贴近,冯玉贞无所适从,只能急急后仰,最后几乎半身都快躺倒在床上。

    顾不得别的,她匆忙伸手推在青年的胸口处,甚至锤了他两下:“你起来,别这样……”

    青年步步紧逼,唇边噙着一抹近乎蛊惑般的笑意,这副皮囊便从神坛走入凡间,成了引人堕落的山中精怪。

    他声音也轻飘飘的:“兄长做的事,我也能做,我可以为你做的更多。”

    “这不一样!”冯玉贞不想再听了,心跳如擂鼓,她的直觉在尖叫,离开也好,捂住耳朵也罢,不能再听下去了。

    崔净空却没有如她所愿,不容她逃避,语调轻柔又说了一遍:“有什么不一样?哥哥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脑子里嗡的一声,她腮颊热烘烘的,可心里却如坠冰窟。什么叫兄长可以我为什么不行,他可是她亡夫唯一的弟弟!

    “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做。何必忍气吞声,这桩事我自会帮你解决。”

    “钱永顺现在就很听话,不是吗?”他低着眼皮,几乎跟她在娓娓道来,面上神态自若,甚至略微向她有些夸耀的意味。

    夸耀什么?夸耀他那时险些掐死了钱永顺吗?

    冯玉贞听得身体发寒,她半伏在床上,姿势别扭,原本裹在宽大衣衫内的曲线被勾勒明显。

    一番折腾下来,领口盘扣不经意间松开最顶上两个,平白对着身上人敞开一截雪颈。

    苦桔香气靡靡,比那天的情药更叫他意乱神迷。崔净空目光幽暗,只和她隔了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只要他想,便能不顾她的意愿,径直低头吻到她侧颈。

    寡嫂可怜可欺,又能如何呢?推也推不开,说又说不过,估计一面流泪求饶一面任他胡作非为而已。

    不知晓身上人此刻对自己抱有的阴暗想法,冯玉贞还在努力拒绝他:“不必劳烦你,我、我自己来就行。”

    不料崔净空居然好像把这句话听进去了,他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低哑:“自己真的可以?”

    “真的。”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见她逃避不去回答自己先前的问话,崔净空低低笑了一声,这才直起身。

    他缓缓从床上离开,从地上捡起脏帕子,放在尚且温热的水里抽洗了两遍,又转身走到心有余悸坐起来的寡嫂身前。

    “来,闭上眼睛。”

    连嫂嫂也不叫了。

    冯玉贞悄悄看了他一眼,背光瞧不见神情,她今晚已经拒绝了崔净空一次,刚刚又被小叔子三言两语搅得心里乱极,原本的自怨自艾不知不觉间都已经散去。

    她只得忐忑闭上眼睛,让崔净空给她细细擦拭了两圈。

    端着盆走出去,很贴心地为她关上门,留给她时间和空间冷静。

    却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门后,与寡嫂隔着一扇门,将沾着她血和眼泪的帕子握在手心。

    左手腕上的血已经凝固,和念珠粘连在一起,一扯便发出疼痛,可他顾不上,懒得擦。

    另一种渴望击中了他,使他不得不靠在门上,春情摇曳,呼吸慢慢粗重。

    要忍耐,还没到时候。崔净空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甚至想起了当年主持逼他跪在蒲团上,一晚又一晚诵念的清心咒。

    可越这样压制,苦桔香便萦绕在他鼻端,若隐若现勾着他去回忆,脑中明明暗暗全是人间红尘俗事,挣不开散不去。

    早晚……早晚。

    擦药

    “哥哥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这句话不时在她的耳畔重复,只要冯玉贞闭上眼,一遍接着一遍,几乎令她筋疲力尽。

    喉咙干涩,有点口渴,正要开门去堂屋倒水喝,又想起从今天起,崔净空便每日往返于两地住了。

    碍于门外就是类似洪水猛兽一般的小叔子,这回真是怕了和他再碰上,冯玉贞只得干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呆呆望进心事重重的夜色。

    晚风袭来,槐树枝头的嫩黄碎花扑簌簌落在窗台上,冯玉贞捻起一朵,恼人的情绪褪去后,疑惑却占据心头。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看上她?……她这样的女人,平庸、乏味。

    冯玉贞不算丑,可漂亮的很有限,尤其是和后来话本里出现的女子比——她一个山野村姑,能有什么绝色?

    可小叔子不一样,一张拿到京城里叫贵女们都神魂颠倒的脸,彼时刚及弱冠,金銮殿上高中状元,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皇上亲自下旨,将长公主下嫁于他,所谓郎才女貌也不过如此。

    她和公主,就如同手中的槐树碎花跟金枝玉叶,堪称天和地的差别。

    打死也想不通,冯玉贞很擅于得过且过,只要不是把她逼到了绝处,只管把脑袋埋进草堆里当鸵鸟。

    可崔净空委实抓住她的七寸,不加掩饰的说辞、近乎背伦的情愫,方才亲手带着她,两人一同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这下冯玉贞再想当不知道可就不成了。

    破了就是破了,哪怕再次修复完全都会残留下不自然的痕迹。一方视而不见,一方则野心勃勃,怎么看都不是轻描淡写能带过的。

    万籁俱寂间,一阵来势汹汹的喊叫打破了不宁的心绪。

    “开门!别装睡着没听见,不然老娘明天还过来找你们算账!”

    崔净空披着外衫还没有歇下,他对此早有预料,门一打开,便见一对中年夫妻领着一个小孩找上门。

    男人环着手臂,面色不佳,沉默地戳在一边。妇人张氏则怒目圆睁:“崔秀才,我们这些粗人可不知道什么地方惹着您这位大老爷了,有什么事冲着咱们大人来,吓娃子是什么孬种!你自己看看,饭都吃不下!”

    之前河滩上领头的大孩子抱着她的腰呜咽,一见崔净空,更是脖子一缩,直接把脸藏他娘身后了。

    崔净空没被激怒,错身闪开:“夜深吵闹,进屋说吧。”

    那男人便守在门外不进去,张氏跟着进屋。

    她正气头上坐不下去,崔净空倒也无所谓,气定神闲在主位坐定,这才开口道:“某今日傍晚正于林间砍柴,见情况危急,不得己出手,一时失了分寸。”

    张氏按捺不住怒火,嚷嚷起来:“什么叫危急?他这么小一个娃娃,是跳起来打你了还是怎么着……”

    娃哭着跑回来,村里谁从小不是跌跌撞撞长大的,起初也没在意,不吃饭也只以为是在闹脾气。

    张氏和男人下地干了一天活,也没那么多闲工夫看顾他,可到了该上床睡觉的时候娃还是哭,抱着右腿打摆子。

    这时候才察觉不对劲,好不容易才问出来,原是那个弱秀才耍威风!这还得了,她火急火燎拽上孩子他爹讨要说法来了。

    正争执不下,陈腐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瘦弱的女人走出来。

    冯玉贞之前已然卸下发髻,为见人匆匆编了一条黑亮的辫子,露出一点女儿家的娇俏来。

    崔净空本打算直接为她摆平,见冯玉贞出来,起身走到她身前,低声问她:“吵醒了?”一边引她坐在桌子西侧的交椅上。

    在外人面前冯玉贞更觉得难为情,生怕被体察出什么不伦,只闷闷应了一声。

    见两人这番有来有回,张氏少不得犯嘀咕。她虽是附近的人家,可一直和崔净空毫无交集,走路上连个招呼都打不了,只在对方考中秀才后艳羡了一阵,仅此而已,双方是彻头彻尾的陌生邻居。

    这是他媳妇?

    桌子上的烛光一照,过了几个时辰,女人脸上的淤青加深,呈现出红紫的态势,在清秀的脸盘上瞧着触目惊心。

    自冯玉贞现身,那个孩子的神情便肉眼可见不安起来,拽着他娘的袖子就想走。

    大人们尚还不明所以,崔净空接着便告诉他们:“当时他手里的石头怕是马上就要扔到我嫂嫂脸上,万一砸坏脑袋可就酿成大祸了,某情急之下才如此。”

    张氏一时语塞,狠狠瞪了毛孩子一眼,回去肯定是要好好请他吃一顿竹笋炒肉的。

    可在他们面前还是护犊子,嘴里不落下风:“那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小孩不懂事,你们就让一让,至于这样吗?”

    这时候一直不做声的冯玉贞张嘴回她:“大娘,他小不该和他计较,那我就活该挨这么一道吗?”

    她的反驳堪称温柔,软和的脾性便是如此,今日能走出来回一句便已算鼓起勇气了。

    崔净空远没寡嫂好说话,所谓的长幼尊卑在他看来与一纸空文无异,想拿这个压他不过无稽之谈。

    “狗咬伤了人,还有责怪人不避让它的道理吗?既然管不好,怎么不拴好了,偏偏放他跑出来?”

    他的话便有些毒了,冯玉贞带些新奇的侧目过去,还没见过他这么不给人台阶下的模样。知道这是小叔子在为她出气,心中升起暖意,不自觉含着些羞赧捏起衣角来。

    “你!”张氏被堵地满肚子火,可冯玉贞破相的脸就在那边摆着,更多难听的话说不出口。真争论下去闹大了,恐怕也是对面占理。

    她啐道:“你这读书人说话也未免忒难听了些”,揪着哭闹的孩子走了,看样子急着回去修理他呢。

    最后关上门,她止不住回望了一眼。

    两个人分坐于高堂之上,桌上热烛融融。东位的秀才刚刚尚还眉目疏冷,现下却挂着温温的笑意;右位被他盯着的女子面容婉约,辫子垂在胸前,好似刚出阁的小娘子。

    不像寡嫂叔子……倒像极了娘子受了委屈,夫婿替她出气的小夫妻。

    *

    事情掀过去第二日,两人碰面仍是不尴不尬。

    崔净空自私塾回来倒是神态自若,照常喊人叫她,冯玉贞却远没有这种定力。

    本来两人话都不多,如今只剩一个有开口的意愿,气氛无可避免沉下去。

    两人沉默无言用完晚食,冯玉贞便跟脚下生火似的朝厢房走,却被小叔子从天而降的一语,宛如被施展了定身咒似的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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