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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这种态度就很有趣了。阿尔巴利诺轻轻地咬着嘴唇,心里想着。那真可惜,早知道还有现在这一出,他就真的会去打探一下到底为什么奥尔加和麦卡德探员的关系不好了。

    而这个时候奥尔加已经一转身,顺手把手里被喝得只剩浅浅一层蛋奶酒的杯子塞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警官手里,然后指挥道:“大家都出去。”

    “她说的对,这是个案发现场。”当那个警官对奥尔加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的时候,哈代补充道。他迅速指挥着还留在晚会现场的下属们:“凶杀组的都留下,其他人退出去。把所有人都聚在大厅里,我们得把这里围起来,在排除所有人的嫌疑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艾拉,你去询问一下目击证人,然后去看看大厅的监控录像能拍到什么;本,你给CSI和法医局那边打电话,看他们能不能派人来;亚历山大,你去办公室拿证物标志牌和相机来,先拍照固定证据。”

    这些警员就好像蜂群一样散开了,然后哈代转向赫斯塔尔,说:“阿玛莱特先生,抱歉?”

    因为当然了,现在连那些其他警察都不能进入案发现场,赫斯塔尔留在这里当然更不符合规定;拉瓦萨·麦卡德留下还算是事急从权,但赫斯塔尔无论如何也没理由呆在这看。他短暂地点点头,刚想退出门去,就被阿尔巴利诺轻轻地扯了一下手腕。

    “不来个离别吻吗?”阿尔巴利诺笑眯眯地说,“我要开始加班了。”

    显然没人明白,赫斯塔尔也就是要退回大厅里去,阿尔巴利诺到底想要的是哪门子的离别吻。而看赫斯塔尔的表情,要不是顾及到现在他们在案发现场,赫斯塔尔肯定很想飞起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

    最后他只是冷淡地扫了阿尔巴利诺一眼,简单地说:“我在外面等。”

    他很快离开了,赫斯塔尔前脚刚走,奥尔加就把卫生间最外面的那扇门甩上了。她靠在门背后,凝视着哈代,说道:“他们会怒发冲冠的。”

    “什么?”哈代问道,虽然听他的语气,他未必不知道奥尔加在说的是什么。

    “你的那些同事们,”奥尔加笑了一下,“你会把他们都留下,然后让你那几个可怜的手下一一盘问他们,把所有人都当做嫌疑人考量。他们肯定会觉得你不讲情面,认为他们都是杀人凶手的。”

    “我别无选择。”哈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从麦卡德探员进门以后就没别人出门了,出了正门之外这个时间别的侧门已经全都关闭了,外面的雪又下得那么大,我不认为这时候还有人能跳窗户逃跑——那个杀人凶手一定在我们之中。”

    “我们现在是在一个路数特别古典的推理里是吧。”奥尔加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个时候,那个叫亚历山大的警员已经拿着照相机和物证标志牌回来了,阿尔巴利诺也跟他一起走过去看尸体,虽然现在手上没有什么工具,但是还是可以简单地判断一下尸体的状态的。更况且连死亡时间都不用判断了,这位倒霉的科里斯警官刚刚还是活着的。

    阿尔巴利诺把永远放在口袋里的那双乳胶手套抽出来,在尸体旁边蹲下,然后就听见拉瓦萨·麦卡德声音略显焦躁地说道:“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莫洛泽。”

    “是乔治·罗博的手法。”奥尔加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用鞋跟不耐烦地哒哒敲击着地板。

    “但是不可能是罗博,罗博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哈代回答。

    “哦,那就是从死里复活的罗博,我估计他是除了今天过生日那位先生之外唯一一个能做到这一点的。”奥尔加凉飕飕地说道,“你们没看过那种经典的恐怖片吗?《死寂》什么的?事情往往是这样,一般有一个人死得又怨又惨,就……”

    “莫洛泽!”麦卡德探员吼道,他的声音很大,在光洁的瓷砖墙壁之间隆隆回响,把正在给尸体照相的警员亚历山大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照相机扔出去。

    “别吼我,麦卡德。”奥尔加阴恻恻地说,“你早就不是我的上司了。”

    哈代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就好像他正试图从空气里汲取力量一样,他干巴巴地说:“行行好吧,二位,我们能回到案子上来吗?”

    “我说了,是乔治·罗博的手法,是不是无动机杀人现在还没法确认,但是布置现场的方式一模一样。”奥尔加说道,声音又急又快,“脖子上两道刀痕,一般来说是第一刀致命,第二刀是在伤者濒死的情况下割下的,眼前这个死者的具体情况要看一会儿阿尔能不能看出什么来。刀痕具有象征意义,乔治·罗博是个有上帝情节的连环杀手,还有点宗教上的狂热,他用两道刀痕代表‘主的轭’,而那颗星星就是伯利恒之星——耶稣的诞生和信仰的皈依。说真的,这种杀人案放在圣诞节还真是很应景。”

    “我看过罗博的案的文献,现场的主要特征确实一模一样,而如果CSI再不来的话,咱们也没有提取其他物证检测的条件了。”哈代耸耸肩膀,声音非常严肃,“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为什么科里斯警官的尸体呈现了被罗博杀害的特征?他确实已经死了,现在是模仿犯作案吗?”

    奥尔加嗤了一声:“啊,没错,模仿犯作案确实可常见了——”

    “我明白你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麦卡德严肃地对奥尔加说道,“你想说,当年罗博案的第七案就是模仿犯做的,而不是乔治·罗博本人做的,但是事到如今——”

    “亚历山大。”哈代忽然说,“你出去一下。”

    那个年轻的警员一头雾水地端着照相机抬起头来:“啊?”

    “你出去一下,帮帮其他人去吧,等艾拉看录像回来,咱们就得去问不在场证明了,在场的警官有二三十人,这可是的大工程。”哈代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去帮帮他们,固定证据的事情我来做,也好对物证有个整体认识。”

    对除了亚历山大之外的其他人来说,这个借口找得可真是欲盖弥彰。但是这个显然没上班两年的年轻警员很快被糊弄过去了,他把相机和剩下的物证标志牌交给哈代,快步走了出去。

    他刚刚把门带上,奥尔加就斩钉截铁地说道:“第七案就是模仿犯做的,罗博从不把留在室内,他的上帝情结要求他把尸体陈列在其他人面前,给予他们震撼,而不是把尸体扔在一个小屋里默默等它烂掉。把尸体放在无人拜访的房间里是怕尸体会被发现的凶手才会干的事情,那是个由于纠纷杀人的可怜虫,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嫁祸在连环杀手身上——”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对话特别耳熟?三年前咱们是不是就这样谈过很多次了?”麦卡德打断道,眉心皱起两道大裂谷似的沟壑,“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如果案子不是罗博做的,他的头发怎么会——?”

    那一瞬间,奥尔加真的很后悔刚才自己把那个酒杯给别人了,要不然她现在就可以用那些玻璃给麦卡德开瓢。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这一点!你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不是因为你的水平不行,我打赌你一到第七案的现场就知道案子是模仿犯做的了!”奥尔加高声说道,“结果呢?你知道除了你我之外的组员不会纠结于这个细节,因为人的心理这么千差万别,说服别人一个杀手有一次出格经历十分容易。所以你就算是知道案子不是罗博做的,也在现场留下了证据——这一切在你眼里是那种在铁轨上绑人的道德问题吗?第七案的凶手显然是跟死者有私人恩怨,凶手杀了这个人以后就不会再杀别人,而罗博如果不被抓肯定还会杀人,所以你就选择把不属于罗博的案子嫁祸在他身上了?你的职业操守就这么容易屈从于你的道德感吗?”

    麦卡德简直怒极反笑:“怎么?你现在要跟我谈道德感和职业操守了?我怎么记得你对着两者都不是特别……”

    “因为我才不在乎他们有没有被绳之以法!要是第七案确实是罗博做的,而你又伪造了证据,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但是你竟然为了这事做出假的侧写,还把案子之间的差异归因于凶手的——”奥尔加的声音里带着些愤怒的嘶嘶声,简直令哈代开始担心起她会不会当场掏枪了,这段争论的每个阶段,她看上去都很想要把麦卡德毙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阿尔巴利诺在尸体边上欲盖弥彰地咳了几声。

    “女士们先生们?稍微打住一会儿?”阿尔巴利诺语气欢快地说道,“我这里真的有点发现了。”

    “在尸体上?”哈代问道。

    “尸体上一无所获,只能看出死者被利器割了喉,因为两刀落下的时间差不了多少,人都还没死,生活反应也都差不多,看不出哪刀前哪刀后。”阿尔巴利诺耸耸肩膀,“如果CSI的人在场,可能能看出更多,他们对血迹分析更在行。而我只能说,看伤口形态凶手是右手用刀的,个子比死者矮——但是这也没有什么价值,毕竟我看死者至少有一米九几。如果是平常,我会说杀死死者的是个特别强壮的男性,但是看死者死前醉的那副样子,这个范畴就会被大大放宽了。”

    几个人都走到了阿尔巴利诺身边,他依然半跪在地上,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纸,笑着说:“但是无论如何,我在死者上衣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哈代也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从阿尔巴利诺手里接过那张纸。

    死者的胸口口袋上也沾着不少鲜血,而这张纸的外侧则布满擦蹭状的血迹,就算是对血迹分析的知识一知半解的人,也能看出来这张纸是在死者受害之后被塞进他的口袋的。哈代的眉头紧皱,展开了那张纸。

    哈代读道:“你得下令驱逐、或者杀一个人抵偿先前流的血;就是那次的流血,使城邦遭了这番风险。”

    显然那张纸上就只写了这一句话,哈代读完了,一脸困惑地抬起头来。

    “阿波罗的预言。”奥尔加耸了耸肩,就好想指出她看见的每一句话的出处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一样。“出自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

    “他见鬼的是什么意思?”哈代忍不住问道。

    这个时候,阿尔巴利诺慢慢地站起来了,他的双腿发麻,因为不适感轻微地踉跄了一下。

    “就是那个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著名悲剧,”阿尔巴利诺好脾气地解释道,“俄狄浦斯当上国王之后,他统治的忒拜城流行起了可怕的瘟疫,阿波罗神庙里传出的预言说,只有抓住杀死先王拉伊奥斯的凶手,忒拜城才能得救——杀死先王的正是他的亲生儿子俄狄浦斯,但是俄狄浦斯对此毫不知情——当他最后终于弄清楚当年发生的悲剧之后,刺瞎了自己的眼睛,离开忒拜城四处流浪。”

    “所以说这个案子的凶手至少不可能是第七案的模仿犯。”奥尔加说。

    “……刚才这些结论都是怎么得出来的?”哈代怀疑地问道。

    “第七案的模仿犯——”奥尔加说道,然后她注意到了麦卡德向她投来的目光,于是讽刺地笑了笑,改变了自己的措辞,“好吧,我是说,如果第七案是模仿犯所为,那么如我所说,他是个怕自己的行为被人发现、所以把案子嫁祸到连环杀手身上的人。所以他完全没必要在尘埃落定这么多年后千里迢迢从宾夕法尼亚州跑到维斯特兰来,还在警察局里面杀人。”

    “呃,假设这个凶手之前杀了人,然后尝到了杀人的乐趣……?”哈代游移地问。

    “——就跟吃过人肉的狮子会变成食人狮一样?我不那么认为。选择嫁祸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至少谨慎到不会冒这种险,而一个人在第一次沾血以后就变成了个潜在的连环杀手?这种案例也太少了。”奥尔加很和蔼地解答道,“我们一般不会把这种可能性放在第一位去考虑,因为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杀人狂的——维斯特兰能有两个杀人狂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哈代的表情明显是在说他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且这张纸上的内容表达的意思清清楚楚,”麦卡德紧接着说道,他越过哈代的肩膀去看那行字,“这是一个隐喻:忒拜城陷入了危险——WLPD陷入了一个潜藏着的杀人凶手的威胁,我们需要抵偿先前流的血;就是那次的流血导致了现在的一切。”

    阿尔巴利诺说道:“结合凶手显然模仿了乔治罗博的手段……他是给罗博来复仇的?只有抵偿了罗博流的血,案件才能停止?凶手希望我们中间的谁刺瞎了眼睛在荒野里游荡?”

    哈代严厉地说:“没有人需要抵偿罗博所流的血——!”

    “鉴于凶手不可能知道当时处理这个案子的团队内部发生了什么,那凶手肯定指的是我和麦卡德。”奥尔加耸耸肩膀,“当时我和他是罗博案最主要的负责人,这些新闻上也都报道了。所以说怎么着?谁给我们把刀让我们刺一下眼睛?”

    “不好笑。”阿尔巴利诺懒洋洋地指出。

    “是嘛,”奥尔加甜蜜地回答,“你的幽默感真是下降了。”

    哈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转向奥尔加,问道:“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如果凶手和你一样——如果凶手也觉得第七案是罗博被嫁祸的,那么他是不是会是在找哪个嫁祸罗博的人?这不奇怪,是吧?如果凶手跟罗博关系亲近,他可能知道罗博当时并没有作案?”

    麦卡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当时BAU那边只有我和莫洛泽进入过第七案的案发现场。”

    果然。

    哈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慢慢地说:“……这样说来,你到底是为什么会收到这次圣诞晚会的请柬的?”

    所有人都在考虑着这个可怕的可能性,而麦卡德瞪着他们,好像在生谁的气似的。片刻之后他说:“但这不可能,当时案卷上说罗博没有任何亲人。”

    “说不定是坐在他肩膀上的小小守护天使呢。”奥尔加嗤笑道,“对了,巴特,有件事我刚才就想问了——科里斯警官腰上的那个枪套,本来就应该是空着的吗?”

    大家低下头看向那个方向:尸体腰间枪套的搭扣微微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就好像在嘲笑他们似的。

    哈代警官言简意赅地说道:“操。”

    赫斯塔尔百无聊赖地靠着墙站着,他身边的警官们似乎一下子都很有目的性地四散开来了,他一边盯着他们琢磨他们想要干什么,一边想自己要不要干脆也去吃点姜饼人。

    正当他给自己挑了几块长得不那么像是被殴打致死的姜饼人的时候,阿尔巴利诺穿过人群,溜回到赫斯塔尔身边。不过,长桌上摆着姜饼人的盘子似乎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些,赫斯塔尔眼看着对方的手就冲着那个盘子去了。

    “等一下,”赫斯塔尔打断道,“你刚才验尸了吧?你洗手了吗?”

    “我动尸体的时候戴手套了!”阿尔巴利诺抗议道。

    赫斯塔尔不为所动:“你洗手之前什么都不准吃。”

    他这么说的时候,相当严厉地咬掉了手里第一块姜饼人的脑袋。阿尔巴利诺瞪了他两秒,然后忽然张大了嘴巴,摆出一副等待投喂的样子。

    赫斯塔尔毫不犹豫地把手里那半块姜饼人恶狠狠地怼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他满意地观赏了一会儿阿尔巴利诺被咽的表情千变万化,才慢吞吞地问道:“那个死人是什么情况?”

    阿尔巴利诺从桌子上抓来一个没用过的杯子,狂灌了几口果酒才顺过气来。他从手背擦着嘴唇上的水渍,简单地把里面的情况、还有奥尔加和麦卡德探员的那桩旧事解释了一遍。

    “看录像的警员回来了,结果发现洗手间门口是个视线死角,根本看不见有谁进出,那些喝酒喝得兴高采烈的警察们对此也没印象。”阿尔巴利诺解释道,语气理直气壮得就好像他自己没有喝酒喝得兴高采烈似的,“而CSI和法医局都在电话里表示,他们虽然有人值班,但是外面的路以及被大雪堵死了。这个点除雪车大概是不会开动的,可能等他们能来就天亮了。”

    “而在找到凶手之前,我们谁也不能离开——更不要说,其实谁也走不了。”赫斯塔尔一锤定音道。

    “一个杀人凶手还潜伏在暗处,奥尔加他们不给他来个血债血偿他就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们没搞错的话,现在这个人手上有一把枪。”阿尔巴利诺的声音听着好像还是挺愉快,说不定他爱死现在的环节了,“我们是在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里吧?孤零零地屹立在巨浪中的小岛?置物架上摆着十个陶瓷小人雕塑?”

    “一般人不会在警察局里搞暴风雪山庄模式。”赫斯塔尔指出,没能掩盖声音里那种挖苦的味道。

    “但是一样有趣,一样浪漫,”阿尔巴利诺向着赫斯塔尔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一样无处可逃。”

    在他们两个站在姜饼人盘子边上聊天的时候,其他警察被哈代使唤得团团转:所有现在在场的人都找了个本子登记了名字,然后警员们分散开来去搜查警局的整个大楼了。现在其实还不能完全确定凶手来自他们内部,在这种时候还是先查查看有没有人偷偷躲在大楼里比较好。

    而警局的面积真的是出奇的大,阿尔巴利诺靠在桌子边上,硬生生把那一盘子姜饼人吃了一半——或者说逼着赫斯塔尔喂给他了一半——就如同一个邪恶格列佛在屠杀小人国。就这样消磨到九点钟出头,奥尔加不知道从哪又冒出来了。

    “嗨,朋友们,坏消息。”她说道,但是表情并没有多难看。

    “多坏的消息?”阿尔巴利诺咬碎了最后一点姜饼残渣,问道,“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那种,还是‘无论如何我男朋友不肯跟我上床了’的那种?”

    赫斯塔尔瞪了阿尔巴利诺一眼。

    “都不是,”奥尔加严肃地说道,“又有一个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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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位死者。”阿尔巴利诺慢悠悠地说道,他以一种相当闲适地态度注视着面前的血泊,“凶手的效率还真是高,高到显得有点孤注一掷了。”

    ——因为新的受害者:一位年轻的女警官就倒在消防通道楼梯拐角布满尘埃的地面上,颈间横着两道深深的刀口。那颗血淋淋的星星就画在她背后的墙壁上,鲜血尚未干涸,在昏黄的灯光之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色彩。

    哈代看上去疲惫不堪,麦卡德则要更生气一些,就好像事情超出了预计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一样。而奥尔加只是静静地站在头顶上灯照不亮的昏黑里,看上去像是一朵阴郁的蘑菇。

    “她显然在搜查有没有人藏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的时候落单了,”哈代紧皱着眉头说,声音里透出一丝的懊悔,“我已经用无线电通知了其他人,要求他们在搜查过程中一定保证两个人一组——阿尔,你有什么看法?”

    然而阿尔很难有什么看法,在案子的这个阶段,尸检发挥不出什么余地,毕竟死亡时间短到尚可逻辑推理出来,光看那干脆利落的刀痕也筛选不出什么有特点的凶器。阿尔巴利诺手里拎着哈代给他的手电筒,给室内增加一点炫目的强光。

    他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地上喷溅状的血迹,显然,虽然血迹研究的CSI的科学家们的长项,但他也有些经验。然后他说:“凶手从背后袭击了他,通过血迹或多或少可以判断出这点来……赫斯塔尔,麻烦你过来一下,我用你给他们比划一下。”

    赫斯塔尔此时站在楼梯口那边,知趣地远离了哈代划出的犯罪现场的范围,就好像知晓不要轻易踏入其他捕猎者的领地的猛兽。他没好气地扫了阿尔巴利诺一眼,很可能是不满他那个“我用你”的措辞。但是既然哈代对此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所以他还是过来了。

    “这位遇害的警官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入消防通道的,你刚才说她负责搜查这两层楼的侧翼,这里离电梯太远了,她肯定是决定从消防通道上到上层去。”

    阿尔巴利诺伸手比划了一下,示意赫斯塔尔沿着他所指的方向往前走,阿尔巴利诺走到赫斯塔尔身后,用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继续说下去:

    “然后从这里——血迹的起点处,凶手袭击了她,第一刀割断了她的颈动脉,血呈扇形喷溅出去,血迹之间没有任何被遮挡的痕迹,所以凶手是从背后攻击的。”

    然后阿尔巴利诺伸出了右手,两根手指搭在了赫斯塔尔的咽喉上——这个动作太熟悉了,就像是他们第一次在停尸房的那天,而赫斯塔尔简直想转身往他两腿之间踹一脚。

    “凶手割断了她的喉咙,留下位置更靠上的一条刀痕。”阿尔巴利诺慢条斯理地说道,“看刀痕的深度,她会在一两分钟之内失血性休克。刀痕拖拽的走向说明凶手惯用右手,刀痕位置很高,则八成说明凶手身高比这位受害者个子更高。”

    然后阿尔巴利诺把手放下了,体贴地让开一步,赫斯塔尔立刻退后,站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抬起眼扫过面前的几个人,哈代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好像阿尔巴利诺刚才没把一个黑帮律师半按在他怀里一样,显然在哈代突袭了赫斯塔尔的家之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提高的很多;奥尔加看上去好像只是有点想笑,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有麦卡德挑剔地打量着他们两个,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麦卡德的目光让赫斯塔尔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他压住口吐什么刻薄的措辞的念头,放任自己犹豫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咽喉,以此作为一种微妙的、隐喻性的示弱。他不怎么愿意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害羞样,但是这人毕竟是BAU的主管,似乎还是谨慎些好。

    ——他想,对方手指的热度好像还留在那儿似的。

    “然后呢?”哈代对此视若罔闻,只是继续问道。

    阿尔巴利诺指了指地面,地上喷溅的鲜血之中有一条长长的擦蹭痕迹:“她倒下了,然后被凶手拖到了墙角那边。较高的那道伤口处的血有被蹭开的痕迹,第二道伤口上却没有,说明第二刀是她被凶手扔到墙角之后才被割下的。”

    哈代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这说明——”

    “说明凶手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八五之间。”麦卡德言简意赅地说,显然他大概估计了先后两位受害者的身高。然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这没什么用,现在警局里的大部分人都在这个身高段之间。”

    “而凶手对自己的力量不自信:他挑选的两个目标,一个是醉得一塌糊涂的男性,另外一个是个女警察,显然他没有单枪匹马地撂倒更为强壮的目标的信心。当然,非要说他非常谨慎也可以。”奥尔加自阴影之中开口,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而凶手选择的地点也能很清楚地说明此人熟悉警局内部的构造:两个案发地点都不能被摄像头拍到,而在一般没人会来的消防通道里袭击受害者,也做得挺聪明的。”

    麦卡德慢慢地说:“那么我们应该在警局的时间长的人里寻找嫌疑人——”

    “不,”奥尔加利落地打断道,“要从三年前罗博案结束之后来这里的人里面找。”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凶手确实是为了给罗博报仇才来这里的,你这种想法确实很可靠。但是你要怎么解释,才在这个警局里干了不到三年的人怎么会对内部构造和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了解到这个程度呢?你在芝加哥警局干了三年的时候就已经清楚里面每一条走廊的走向了吗?我不觉得……”麦卡德开始不赞成地说。

    奥尔加冷哼了一声:“但是你不喜欢这个设想,因为如果凶手是为了给麦卡德报仇,再结合第一个死者身上留下的宣言,你就几乎没法阻止我拿当年第七案程序上的不当之处说事了——我想你特别不喜欢那个话题,对吧?”

    麦卡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哈代息事宁人道,“或许只是因为你们两个在逮捕罗博的事情上做出了重要贡献,而凶手只是为了这个来找你们报仇的呢?别想那事了,好吗?”

    “什么时候‘只是为了这个来找你们报仇’也能成为安慰人的话了?”阿尔巴利诺又用手肘捅了捅赫斯塔尔,小声说道——赫斯塔尔感觉他看上去就跟一个在课堂上悄悄说话的小学生似的。

    “别添乱了!”哈代无奈地呵斥道。

    麦卡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地吐出来,好像终于差不多冷静了。然后他头疼似的说:“好吧,至少让我们来划定嫌疑人的范围。”

    “你来,”奥尔加干巴巴地说,“酒后不工作,我是有职业操守的。”

    ——或多或少地,除了奥尔加和拉瓦萨·麦卡德实质上的矛盾之外,赫斯塔尔好像也明白为什么她会从BAU离职了:因为只要奥尔加愿意,她完全可以变得非常非常烦人。

    麦卡德实在是没忍住瞪了她一眼,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凶手是个白人男性,年龄应该和乔治·罗博相仿,那么现在他肯定不可能超过四十岁。他要么对自己的力量并不自信,要么极端谨慎,有很大可能性并不是身材强壮的那个类型,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八五之间。

    “这个人对警局内部非常熟悉,很可能频繁地出现在各个楼层之间,所以我们要找的大概率是个经常在警局里面跑腿的人——或者是工作所需,或者是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所以经常进出别的部门。他在警局工作了得有……”

    他看向奥尔加,奥尔加毫不动摇地盯回去,像是个示威。

    “三年,”麦卡德迅速地吐出这个词,他妥协地别别扭扭,活像这个词会咬着他的舌头一样,“他是三年前左右来这里工作的。”

    “我明白了,我会让我的手下去筛选一下。”哈代点点头,转向奥尔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奥尔加耸耸肩膀:“凶手从宾夕法尼亚来,虽然在你们问到这个人的时候,凶手不见得会承认,但是我希望运气够好的话能从口音或者工作履历中窥见端倪。”

    “明白了,那我安排下去。”哈代叹了口气,然后转向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他想了想,说:“你们两个可以暂时回到下面大厅里去,没有事情要做的人现在都呆在那里——请务必一起行动,我不希望又有人因为落单而被害了。”

    阿尔巴利诺点点头,把手搭在了赫斯塔尔的臂弯上,手指微微收拢。

    “放心吧,巴特。”他说,虽然故作严肃,但是一丝笑意还是从他的声音里泻了出来,“我们保证好得跟连体婴儿似的。”

    赫斯塔尔都懒得瞪他了。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其实不怎么喜欢圣诞节,因为一提到圣诞节,他就难免想到小时候跑去参加教堂弥撒的那些日子——他父亲是个酒鬼,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想好好照顾孩子。换句话说,他在每天喝到神志不清以前,还是试图要好好照顾孩子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让他的孩子去教堂的唱诗班,他的孩子在唱歌上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天赋,但是在那个教堂里学会了弹钢琴。这位老练的电工为那个教堂换掉了所有濒临老化的线路,以此换来了教堂一位唱诗班的教友教他儿子弹钢琴的机会。

    在赫斯塔尔的父亲没有喝醉的时候——说实在,这种时候其实很少——他也曾去看过唱诗班排练,他会看见他的儿子弹琴为唱诗班伴奏。那个教堂的中厅灯火辉煌,唱诗班的孩子们穿着洁白的衣服,像是跟随在万王之王后的天使。

    对一个没钱买钢琴也没钱去报钢琴课程的家庭来说,这是他竭尽全力能给自己的孩子带来的东西了。

    ——但是这也是问题所在,这位父亲特确实长于“给予”,但是却学不会表达关心。这正是母亲角色的缺失给这个家庭带来的毁灭性的打击之一:做父亲的从没学会怎么跟自己的孩子谈心,所以他不知道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事情。

    “……在想什么?”阿尔巴利诺在赫斯塔尔耳边问道,热气软绵绵地擦过赫斯塔尔的耳垂,几乎把他吓了一跳。

    赫斯塔尔转过头去看对方:阿尔巴利诺正在特别手欠地试图从圣诞树上头揪一个小装饰品下来,那颗树被他揪得摇摇晃晃,哗啦哗啦地往下掉干枯的针叶。

    他们周围全是惴惴不安的人群,被派出去的那些警察仔细搜索了整个建筑物,几乎可以确认没有人藏身在别的地方了,除非真有人能胆大包天地飞进他们的武器库,但是那大概就已经是魔术的范畴了。

    现在,能通往大厅以外的地方的门都被关上锁好,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大部分人都无所事事,眉头紧锁,哈代的手下们则正在刨一堆警局内人员的资料,显然正在筛选符合侧写的人群。

    可怜的哈代,则站在房间的一角给他女儿打电话,似乎正试图解释为什么爸爸没能按时回家。但哈代的女儿才八岁,她显然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情节,隔着电话和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听见那孩子在可怜兮兮的嚎啕大哭。

    但是就算是案子现在就能解决,哈代显然也走不了了:外面的雪已经逐渐变大到暴雪的程度,能见度低得吓人,全是一片被狂风撕裂的惨淡的灰白色。显然只要雪不能停下来,他们就只能在这里老实呆着。

    受大湖效应影响,维斯特兰冬季降雪特别多,但是在圣诞前夜当晚被暴风雪堵在警察局里还是次过于奇特的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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