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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珑月窘迫不已,却还是自己主动承认错误:“天气热,是我将外头的长衫脱了的。”

    入宫自然要穿的规整,她今日穿的是间色绫罗袿衣,内里穿着袒领撒花软绸的轻薄夏衫,都是能外穿的衣裳,是以她出宫时被夕阳一晒,觉得有些热就脱掉了袿衣......

    上京的姑娘崇尚弱柳扶风之姿,几乎人人都是纤细的身材,有穿束衣、抹胸的习俗。

    奈何珑月却不喜欢那等不舒坦的衣物。

    她尝试着穿过,一日下来只觉得闷热的紧,且如今又是夏日,那些束衣在身上闷上一整日,简直犹如酷刑一般。

    她是什么人?她为何要委屈自己呢?

    锦思却着急问她:“姑娘这般模样,没有被外男瞧见吧?”

    珑月回想了下,自己上了马车才将外衫脱掉的,那——

    也就阿兄和......和奉清吧。

    珑月心中窘迫羞耻,甚至想大叫出来,却只能嘴硬说:“没有,没有被人看到。”

    她又去看看锦思与拂冬毫无起伏的胸部,忍不住心下难过起来。

    “真是烦,长这个做什么呢?成日都叫我不舒坦。”

    锦思、拂冬:“......”

    “得了吧,这郡主就不懂了。”锦思说到底也才知是一个十六七的姑娘,说道这种事,耳畔都红了大半。

    锦思安慰起珑月:“以后郡主就知晓这个的好处了。”

    珑月追问:“以后是什么时候?还要过多久?”

    锦思红了脸:“等日后郡主成婚吧。”

    珑月似懂非懂。

    她从小到大接触过的男子多了去了,可这种生性幼稚真是没得救。

    虽然听书也听了些那些凡夫俗子们的情情爱爱,可那也仅限于虚无缥缈的幻想罢了。

    她如今对男女之情,总像是隔着一层纱,摸不透看不清。

    莫说是宫里那个总若有若无对她大献殷勤的三皇子,便是宫中公主、那叫昌宁郡主爱慕的要死要活的长乐公,若非他会编草编,珑月只怕对他也没什么特殊的感受。

    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容易开小差的小孩儿,极其容易被好玩的事物分散注意,是以她的学问总是不好。

    郗琰哪怕再贪玩要背的书也是认真记两三遍便能记住,可是她却怎么也记不住,连臧先生都曾经说过,她笨。

    但兄长总说,她并不笨。

    她是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罢了。

    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儿,她连一丝情感都分不出,显得粗枝大叶,记性极差,说千遍万变也记不住。

    但凡是她喜好的事物,珑月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察觉的到。

    她心里早明白过来一些,兄长为何这段时日为何屡屡推开她,呵斥她。

    再不像小时候那般,给她梳头、为她穿衣裳,甚至日日都要抱着她,兄妹二人小憩时都睡在一处榻上——

    上回兄长也说了,男女七岁不能同席。

    她与阿兄年岁早就大了。

    莫说是今日,便是刚刚京在仁寿宫陪伴太后的那几日,她日日都能听到太后与长公主念叨着,这回阿兄回朝,要个他娶一位世家名门出来的,规矩好容貌好,哪儿都好的妻子。

    珑月那时只当做是耳旁风,忙着在宫里玩乐,根本是半点没往心中去。

    而今,她才猛然间直视起来这件事。他们都大了。

    阿兄早该娶阿嫂了。

    阿兄那日说过,不会容许她不嫁人,所以,珑月终归是要嫁人的。

    她会嫁给谁呢......

    她会如同长姐一般,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那自己岂不是见不到兄长的面?再也不能同兄长说话了?

    会不会要对着婆母晨昏定省,会不会每日同妯娌小姑互相算计呢......

    如果这般,那她宁愿做一个兄长身边长不大的小孩儿。

    珑月忍不住心酸起来,她近段时日总因为这等事闹得浑身不舒坦,以往不知忧愁为何物,如今却不一样了,如今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也生出了极重的心思。

    她也会为了这件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愁的吃不下睡不着。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珑月只能便将其归咎到自己长大了上。

    珑月深呼了声,朝锦思说:“你将上回那个胸衣的拿过来。”

    锦思只觉得莫名:“上回姑娘不是说不舒服,不乐意穿么?”

    “以前是以前......”珑月有些闷闷地,只道:“日后我要穿。”

    锦思拗不过她,只好从衣屉里拿出仔细卷成一条的胸衣,一点点展开。

    十五岁的少女身姿娉娉袅袅,含苞待放,身段漂亮的不能再漂亮。

    可偏偏如今她下定决心收拢这份瑰姿。

    两个丫鬟替珑月一层层束起胸衣,等再将外衣穿上,什么样的妖冶身段,也没了分毫。

    两个丫鬟如今都摇头说不好看,拂冬道:“直板板的,如今瞧着姑娘的脸和身子,才像十三四岁呢!没有先前好看了......”

    可珑月一听才像十三四岁,却是高兴了。

    小姑娘抿唇说:“不要好看,这般就好。”

    ...

    晚上珑月早早上床睡觉,没再出声,再是难受她也闷不做声,被勒的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她也强忍着使自己睡着。

    半夜时浑浑噩噩确实睡着了,只是这么一睡着却又被疼醒。

    她浑身都疼的厉害,胸疼,肚子疼,连腰都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她腰腹往地下钻,她以为是自己头一回穿束衣不适应,有些恐慌的将自己束衣脱下。

    却不想也没好转,才不一会儿,珑月就感觉腿-间一股股的热流。

    珑月害怕了,连忙唤锦思提了灯过来,她卷起裙子一瞧,见到自己才换的亵裤上沾了许多血。

    触目惊心的颜色,叫珑月害怕起来。

    “我、我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珑月的初潮虽晚,但到。

    79

    32、二更二更!

    郗珣这日连夜商议朔北之事,

    直到夜半三更,内室的灯烛才落下。

    灯烛落下没多久,长汲正想着也退下时,

    便见珑月院子里的婢子满脸慌张的小跑过来。

    “大总管,姑娘肚子疼的厉害,

    您叫个女医过去瞧瞧吧......”

    这燕王府上下里外自有一套规矩,

    除了珑月并着伺候她的丫鬟住在王府后院。

    前院伺候的多是护卫,西边则是安排宾客、幕僚、医士们的住所。

    如今深更半夜要寻医女,

    便该往大总管这处通报一声,由着大总管派人去前院带人。

    事关珑月之事,

    长汲一听自然是万分心急,

    当即就要禀报郗珣。

    来报的小丫鬟面上多了有几分羞赧,吞吞吐吐道:“大、大总管,

    要不还是别报给王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姑娘估摸着是来了小日子,

    这事儿、这事儿如何好说啊......”

    长汲一听才明白过来,不过他是个阉人,这等事于他而言同生病也没什么区分。

    他略一思索,也明白这小丫鬟踟蹰的缘由,到底是男女有别,

    姑娘家的大了,

    有些事不像幼时那般了。

    长汲心中还为此忧心了一番,便也没为这事儿去惊扰才睡下的主子。

    他匆匆命人去寻医女,

    奈何这番细微动静已是惊扰了郗珣。

    长汲听内室传来郗珣清冷的嗓音。

    “何事?”

    长汲隔着门只好如实禀报:“是姑娘院里的丫鬟,

    姑娘肚子疼,

    要寻个医女去......”

    他此话说完不多会儿,

    内室里便传来簌簌轻响。

    一道身披素白宽袍的俊挺身影推开了房门,

    郗珣来不及多想,仔细询问起来。

    “肚子疼?”

    一大把年纪的长汲有些不知如何说,心中便默念着反正他一个太监说这事也不尴尬,尴尬的该是主子。

    “说是女子来的小日子,都肚子疼......”

    郗珣听闻蹙眉,没理会长汲的欲言又止,他去到时,珑月所在的内室一片漆黑。

    婢子们察觉到有人来,连忙便要引灯续烛。

    “不必——”郗珣声音有些沙哑,“莫惊了她。”

    约莫是怕主子怪罪觉得奴婢们不上心,守值的嬷嬷压低了声儿道:“姑娘疼的半夜都没睡,方才好些了才能睡下,我们怕光亮惹醒了姑娘......”

    郗珣缓步停至那淡绿平罗帐幔前,许是行军久了,黑夜中他也瞧的分明。

    帘幔之后锦衾之内包裹着一道小小的隆起,小姑娘松散了一头乌发,双眸紧闭唇色泛白。

    比往日要乖巧的睡姿,郗珣平静的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他一层层拨开帘幔,伸出指腹抚上小姑娘的前额,掌下的肌肤带有几分濡湿灼热,这是有几分发热了。

    珑月自小到大身子骨都健朗,鲜少得病,如今日这般病恹恹的样子,倒是少见。

    他见到的小孩儿,总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小太阳,何曾如今日这般模样——

    去女医处询问更是得不到一个妥善说辞,只说是女子癸水万般模样都有,像珑月这般发热的也不罕见。

    眼看夜已经深了,照顾病人不是一个轻松差事。

    锦思与拂冬便上前劝说,“殿下不若先去休息,郡主这边有奴婢们照顾着,殿下只管放心。”

    自己养大的小孩儿这副模样他如何放心?

    他绞干帕子,将帕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角,端正摆放去珑月额上,用指节虚虚压着。

    他道:“本王来照看,你们都下去吧。”

    拂冬与锦思不敢有异,当即将铜盆撤下,重新换上温水,便匆匆掩了门退出去。

    内室只余下兄妹二人,郗珣落坐珑月床边,便一直偏着头,看着那姑娘。

    待掌下帕子蒸干,他便换下一块。

    珑月总归是没睡安稳的,这般疼如何睡得安稳?

    她闻到清淡的沉香,便知是兄长来了。

    她努力睁开眸子,却也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郗珣掀眸看她转醒,伸手抚了抚她微湿的鬓角。

    小孩儿许是被疼的许是被热的,浑身都湿漉漉的,露在外的盈白细颈都半湿模样,白生生的小脸儿也透着一股粉气。

    这夏日本就不凉爽,如今她还发热,只怕是浑身不舒坦。

    郗珣捏了捏小孩儿发红的脸颊,“珑月,可还难受?”

    珑月疼的晕乎乎的,下腹一阵一阵的抽疼疼的她连耳朵也听得不清明。小姑娘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再努力将眸子睁开的更大了些。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兄长俊美清瘦的下颌和侧脸。

    轮廓清晰分明,眉骨丰满硬朗,薄唇微抿。

    生病的小孩儿总归是委屈的,她一听兄长这般问,便更觉得委屈,隔着身上稀薄的纱衣,她像小时候一般抱上了床边兄长的腰,她将脸庞埋在他腰侧。

    小腹的疼痛像是有人拿着榔头往她下腹敲击,一下一下,她疼的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整个人像一只奶猫儿。

    郗珣并不知要如何安慰她,若是小时候珑月哭闹着手疼、脚疼,那都是有切身伤口之处,他会替她上药、按摩。

    可如今,这种伤口,又该如何?

    郗珣颇为无能为力,只能垂下眼睫,“珑月想吃什么?等天亮兄长带你出去玩好吗?”

    珑月闷着脸摇头,她如今哪里还想吃什么,她都快被疼死了。偏偏丫鬟们都说,这是晦气的东西,这种东西说出来都脏了嘴,更不能叫阿兄知晓。

    她不能告诉阿兄,她的疼除了自己受着谁也不能说。

    郗珣只以为小姑娘是疼的厉害。

    他缓缓问:“珑月想要什么?”

    安慰一个生病孩子最好的法子,便是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疼痛中的小姑娘还是有需求的,珑月忍着不舒服,从床上艰难坐了起来,一头柔软的乌发被她折腾的有几分毛茸茸的,显得可爱而又呆板。

    她小心翼翼扭头去偷看她的兄长,将枕头底下的玉梳拿给兄长。

    “我、我想要阿兄给我梳头......”

    郗珣嘴角露出浅笑,他手指抚上小姑娘额角翘起的卷发,轻轻地、克制地蹭了蹭,应下小姑娘的要求。

    等过了会儿,锦思端过来一盏据说能缓解疼痛的汤药,便见到那帐幔后两具叠靠在一处的身影。

    她讶然不已,险些将手中的汤药撒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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