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另一边——郗珣带着珑月返回在宫道上。
小姑娘走的快,瞧着背影便知道这心情想必是欢喜的紧。
“宫里见你笑的开怀,可是赢了?”珑月兴致冲冲走在前面,便听见身后的阿兄问她。
珑月唇瓣微微扬起,说起来语气中满是敬佩:“才不是,齐大人棋技如此好,我又怎么能赢得来他呢?”
郗珣漫不经心扯唇轻笑,“那是什么事叫珑月这般欢喜?”
珑月这才将一个草编蚱蜢从香囊中捧出来,瞧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如同捧着一尊宝贝一般。
“阿兄你看,这是齐大人编的,他的手可厉害了,会下棋还会编各种东西。”小孩儿敬佩一个人便是来的如此迅速。
郗珣眸光落在她捧着草编蚱蜢的手上,一双手指白嫩嫩的,十个小巧的指甲盖被好漂亮的小孩儿染了粉色花汁,手心透着如同她塞上一般的红粉,煞是好看。
落霞色的夕阳映照下,他挪开视线,温煦道:“不过一个粗糙草虫罢了。”
珑月奇怪的看了郗珣一眼,觉得兄长越来越奇怪。以往她朝他分享喜悦,哪怕是一根草,一捧草籽,兄长都会温柔的摸着她的头笑,说只要珑月喜欢就好。
如今是怎么的?
兄妹二人这回倒是同上一辆马车,郗珣落座榻上,心里却升起狐疑。
长乐公方才可是未曾出过宫殿,这草又从何而来?
莫非是故意来小孩儿面前卖弄的。
他垂眸看着爬上马车,正在四处找寻舒适位置的小姑娘,宛如随意问起:“齐大人送了几人?”
说到这个,珑月更是开心不已,当即得意的连眉毛都要飞上了天,她双手合上将那草虫覆在里面晃了晃,手腕上碧绿玉镯都跟着她的激动晃荡起来。
“统统就只有一个,他一编好我就要过来了,连公主都没有呢!”
珑月沉浸在欢喜里,她坐去了兄长身边,手着急掀起金丝帘,就着外头的光仔细凝望手心的草虫,将其翻来覆去。
不想这般美好的氛围里,她竟听见兄长道:“宫里的东西不安全,将它丢了。”
郗珣话音刚落,便见那孩子竟然板起了脸,不仅不丢,反倒是将那丑陋的草虫宝贝似的又放回了香囊里。
小孩儿不听话的摇头,带起了发髻上的珠翠伶仃作响,连雪白前胸的璎珞也晃荡起来。
“我才不要丢呐。”
男人冷薄的唇紧抿,连下颌线都格外冷硬。
他眼中阴郁,出口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仍是那个温和的兄长,劝说调皮不懂事的妹妹,“珑月,听兄长的话,丢了它。”
“不要!”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展于珑月面前,带着不容质疑的气息。
“珑月,阿兄说过的,宫里的东西都不干净,你不记得了么?”
珑月低下头,车舆外日光透过金丝帘,一格一格照在她白皙姣好的半边脸颊与雪白脖颈上。
她不去看兄长,也不管那双等着她的手,只将那香囊死死攥在手心,用行动表明了一切。
郗珣虽骄纵她,可若是真的严厉教导起来,这个小孩儿也会怕也会听的。可是这日,为了一个草虫,她竟与他作对。
说心里不难过是假的,那一瞬间,郗珣只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过客,一个小姑娘已经下意识慢慢远离的陌生人。
“你如今新认识了旁人,连兄长的话也不听了么?”郗珣语气有些低沉。
珑月鼻尖吸了吸,像是要哭前的准备,她敏锐的察觉出兄长今日的与众不同。
似乎自己选择了这草虫就抛弃了阿兄一般?
可是为何会这般呢?
明明她两个都想要......
小孩儿直觉是灵敏的,她似乎察觉到了兄长的难过,犹豫了半晌,终归兄长大过一切,她胸脯上下起伏好一阵,才将香囊恨恨地丢给他。
这一丢没有留情,劲直砸去了郗珣的胸上,那香囊又滚落去了马车角落里。
妹妹砸兄长,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可今日燕王一点儿也没生气。
郗珣郁闷消散的干净,他声音听着慵懒而又得意,笑着夸赞他的小姑娘。
“明日阿兄带你逛街,这种草编街上多得是。”
谁知小姑娘听了他这话,不知怎么的起了后悔的心,离开自己座位想去抢回那个香囊。
“不要!我不要那些!”
郗珣本来不打算跟她玩闹,怎知这小孩儿出尔反尔,他冷着脸在她之前将其拿到了手里,丢去了自己身后。
马车内昏暗,只车窗处有着极浅的光。
朦胧昏暗中,小姑娘小小的个子,手臂也纤细,奈何郗珣却是身姿修长挺拔的,她绕过他左右企图抢回,也总是差了些,她连香囊的面都没见到!
小姑娘灵动的眸子转了转,便猜定是兄长偷偷藏在身下了!
真是可恶!
珑月怒极之下用双臂抱住郗珣的腰身,单手绕过他去搜查他的周身。
她才抱上便听到兄长声音发寒,似乎咬牙切齿:“珑月!”
一片昏暗中,珑月还顾什么?她一番摸索果真终于摸到了那香囊穗子,就说怎么摸不到,原来是被兄长压在手掌下。
郗珣并没有用力,他见小姑娘与他贴的极近,二十多岁的男人起了些恼羞之意。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划过小姑娘的发鬓,压抑着情愫。
“珑月,快松开——”
恣意惯了的小孩儿如何会听?
珑月半点儿没察觉到二人间有何不妥,下了狠劲儿将兄长锢着,去掰开他的手,她自诩力气大,今日又是发了狠,奈何仍是比不得兄长两根手指轻飘飘压着的力道。
她眼睛冒火,胸膛起伏的厉害,小恶龙咆哮道:“究竟是谁要松开?要松开!也是你!先!松!开!”
郗珣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将头侧过去,离她远了些,“你现在连兄长也不喊了?”
“不喊了!”珑月终于松动郗珣一根手指。
如此恰巧,此时车身一晃。
珑月本就没有倚靠,如今整个人措手不及不受控制的膝行了两步。
身子重重往前跌入兄长怀中——
小姑娘香软的身子整个跌了进去,那少女胸脯控制不住贴上了身前人紧实的腰腹间。
征伐沙场多年的郗珣又怎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身姿?他惯穿宽袍直裾,瞧着高而瘦,谁又知那衣袍之下,腰腹之间,皆是一块块紧密硬朗的肌理。
珑月小巧的琼鼻撞得酸酸的,连带着脑子都撞得有些混沌。
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鼻尖通红,眼中也氤氲出了酸涩泪意,埋在兄长怀间许久才“呜”了一声。
“还我!”
作者有话说:
79
31、癸水
郗珣面容僵着,
伸手将稚嫩的身躯从自己腰间推开。
珑月没反应过来之际,就一下子被推的远远的,甚至跌坐在了地毯上,
还好地毯铺的厚实,珑月并没感觉到疼痛。
她磨磨蹭蹭,
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一双圆润无辜的眼执拗的瞪着兄长,里面充斥着对他的指责。
郗珣不理会她,
鲜少的开口斥责起马夫来。
“赶车也不会赶了不成?”
不开口不知,一开口,
连珑月都察觉到兄长的嗓音变得很奇怪,
低沉、沙哑,像是变了一个人,
一点都不好听。
小姑娘奇怪的扭头朝兄长看去,
郗珣却看也不看她,
只清冷望着窗外风景。
珑月只觉得很气,抢了她的东西,将她推摔倒了,如今还不敢看自己!
二人在宫中耽搁许久,如今已是傍晚十分,
外头的天际挂满了斜阳,
绚丽的彩霞染红了半片天空,煞是漂亮。
今日燕王府早有许多幕僚等候在此,
便见郡主与王爷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郡主一下马车便气冲冲的仰头,
连脚下的花街路面也不曾看,
一路自行往后院跑去。
王爷面容倒是平静,
看不出分毫方才车内的窘意,
奈何气压有些低沉,一双眉眼都泛上了阴沉之色。
一群幕僚们总觉得,这日若是出一点差错估摸着他们都讨不得好。
奉清与赤松两人皆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早上这兄妹二人入宫时虽做的是两辆车,可至少面上和谐的很,怎的从宫里回来,那位大小姐就嘴巴能挂酱油壶了?
这二人来不及管那个前方气冲冲的郡主,赤松迫不及待上前去,将一封朔北加急来的信件交到郗珣手中。
“主上,二公子那边来信。”
自从郗珣入京,燕地诸事便是交由郗琰经手,郗琰这些年虽然好玩了些,却也并非庸人草包,已经能替郗珣独当一面。
这也不是郗琰第一回接手,又有许多臣子在旁边辅佐,总归是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郗珣对着旁人,总是一副从容庄重的稳重做派,只不过如今他将一个香囊丢给一旁的奉清。
“拿去处理干净。”
奉清不敢多问,当即拿着那个香囊拿去焚烧。
此次大捷郗珣还朝,百姓普天同庆。
收回边关十二城,搅乱了西羌多年布局,如今以西羌退守朝大梁谈合为终。
这后续边关十二城接任的官员派遣升迁便成了当下要务。
往武威等地派遣官员,刺史、都督、使持节,这些皆是实打实的权官,一个萝卜一个坑,朝廷各地官职升迁几近被世家垄断,便是皇帝力排众议给了寒门几个有实权的官职,那还是与朝臣们争出来的。
如今这次,几位皇子派系蠢蠢欲动,企图将武威等地的官员之位收入囊中。
而郗珣,自然不是白白替这朝廷打下来的城池——
这厢郗珣带着臣僚们走远,珑月又穿过月洞门去而复返,她提着裙一路小跑才能追上人高腿长的奉清。
“奉清阿兄!”小姑娘跟在身后跑的气喘吁吁,初夏里生出了一身细汗。
奉清停下来等她,“郡主怎么来了?”
珑月去抢过他手上的香囊,打开一看自己的那枚草蚱蜢好端端的在里头,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的,我要拿回去。”
这可叫奉清为难起来,主上的话他哪里敢不听?三十多黝黑的男人脸难为情的皱成了一个苦瓜。
“这恐怕不行,主上要我处理干净的,我怎么敢违抗命令啊。”
珑月护崽子一般连忙护着,“这可是齐大人送我的,阿兄只是担心有毒而已嘛,是他担心的太多,哪里会有毒呢?再说要毒我干嘛呐?我都玩着半日了也没见有什么事。”
“我方才玩了它还用手吃了糕点,要有毒想必我早毒死了。”珑月各种佐证,只差拿着自己性命担保这虫没毒。
奉清想了想也有道理,但这些年军营内外早不知遭遇多少次投毒暗杀,整个大梁,想要他们主上性命的人只怕比想要皇帝性命的还多。
主上既发话,尤其事关郡主安危,他更是不敢放肆。
“既是担心有毒,那也没必要烧了,便丢去水里煮几遭,再多的毒也煮干净了。”
两人一拍即合,去后厨寻了个烧滚水的炉头。
珑月将那草编丢进去,亲眼看着她的小小虫儿承受着滚水酷刑,在开水里被滚出来又翻进去好不可怜。
珑月学着大厨的模样拿来铁勺在滚水锅里翻来覆去几刻,没成想等那小可怜捞上来时,那草编已经变了颜色。
从翠绿色变成了难看的黄绿色。且那草编的一角更是被煮了出来。草头露出来了一截,虫子也松散了。
珑月与奉清看着那松松垮垮的丑虫子两眼。
奉清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连忙想法子补救,“这个容易,我给郡主寻人重新去编一个就是。”
珑月不说话了,她小心翼翼将那根松了半截的草重新编回去,可自己哪里会编?
如何也编不会方才的模样,反倒是越编越松。
她终是没忍住,眼里包满了眼泪。
“不要你编,我找齐大人给我重新编一个。”小姑娘收拢起坏掉的草虫,一人闷闷不乐的走回自己院子。
走在路上她就想,再也不跟兄长说话,兄长来哄自己自己也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可约莫是骨子里从小到大的活泼天真,她的闷气很少能持续一整日的,珑月走到一半肚子便饿了,险些脚步又移去兄长院子里一同用膳了。
珑月这回却强硬止住了往兄长院中去的冲动,她恼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脾气!
每回都是这般,兄长骂完她,自己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同他说话。
凭什么呢!?
珑月一肚子闷气的回了自己院中,院子里的小丫鬟们跑出来迎接她。
锦思一瞧见她的模样,连忙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啊!”她顾不得什么,连忙上前将珑月那件袒领夏衫往胸上提了提,将那暴露出的半片莹白遮掩住,这才止不住朝底下丫鬟们发起火来,道:“谁给姑娘选这件衣裳的?”
锦思往日性子温和,但她是珑月这一院子丫鬟里领头的大丫鬟,若真是沉着脸管起人来谁都怕她。
连拂冬都吓得不敢说话,拿眼神求助珑月。
珑月低头一看,这才后知后觉,当即双手捂着胸口,饶是她大咧咧的性子,如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骨架生的小巧玲珑,因此腰肢也格外纤细,可胸前丰盈的两团却发育的极好,形状宛如蜜桃儿,甚是美好。
她比旁的姑娘更挺直傲然的背脊,穿低领袒领时,总叫旁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