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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但贺游原软磨泡,她赶着去上课,就答应他了。

    中午,李葵一在食堂排队打饭时,接到方知晓发来的消息。

    方知晓:你和贺游原是不是每天都亲亲啊?

    李葵一:?

    方知晓:我瞅着你们俩那情头,已经有点夫妻相了,绝对是每天亲出来的。

    又一个神经病,李葵一想。

    她按掉手机装进口袋,端起餐盘去找位子。燕南食堂与教学区离得近,人很多,她转了一圈儿也没能坐下。这时忽然有人叫她,声音很轻:“李葵一。”

    李葵一循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是祁钰。

    他指了指自己对面,正好有个吃完饭的同学起身走了。

    李葵一走过去坐下,放下餐盘。

    “好久不见了。”祁钰看向她,温和地笑。

    李葵一点头:“是很久没见了。”

    她和他虽说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但学校大、学生多,很难偶遇。细算一下,自入学以来,他们只见过四次,军训时一次、入学教育时一次、中秋节同乡聚会时一次,还有一次在上课路上,他们匆匆擦肩,只打了个招呼。

    “最近忙吗?”祁钰问。

    “还好。你呢?”

    “我挺忙的,这学期我修了叁拾学分,很多时候第四节

    课和第五节课连着上,中午只能在教学楼吃盒饭。”

    “好辛苦,我只修了贰拾伍学分。”

    “其实够用就行。”

    “嗯。”

    李葵一吃了两口米饭,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没想到祁钰顿了顿,说:“其实我挺喜欢忙起来的感觉的。”

    “为什么?”她看向他。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忙一点会觉得踏实,没有课的时候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玩啊。”李葵一笑起来,“上次中秋聚会时,松松学姐不是邀请你加入朗协么,你去了吗?”

    “没有。”他垂下眼睛,脸上流露出一点哀戚来,“我没多大兴趣。”

    “哦。”

    李葵一顿时想起,高中的时候她请他吃饭,问他喜欢干什么,他说他喜欢做题。

    她想了想,认真建议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咱们学校有没有刷题社。要是没有,你自己组织一个,你当社长。”

    祁钰看着她,看了许久,忽地笑了。

    她不是那种活波俏皮的人,但在他看来,她却是无比生动的人。他相信,若是她喜欢刷题,她真的会想办法组织一个刷题社。

    他喜欢这样的人。

    所以初中的时候,他会被贺游原和夏乐怡吸引。他们身上有他没有的昂扬勃发的少年意气,有他不曾体会过的自在恣肆的少年心性。借着座位上的便利,他和他们成为朋友。贺游原这人朋友非常多,打小就认识的、球场上认识的、小区里认识的……于是他也多了很多个朋友他生会上邀请的那些人,认真说起来,其实都是贺游原的朋友。

    但朋友变多了又能怎样呢?他与他们还是格格不入。

    后来他认识了李葵一,他以为她和他是一样的人,没想到还是不一样。想想也是,若她和他一样,又怎会吸引到他呢?

    李葵一见他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问:“你觉得不好么?”

    “挺好的。”说完祁钰停顿了下,才又慢吞吞道,“但我可能还是做不来这种事。”

    奇怪啊,他已经读大学了,没有父母管着他的一举一动了,但他好像还是没能感受到自由。甚至,离开了父母的掌控,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李葵一大概可以理解祁钰的这种心境,笑笑,用轻松的口吻安慰道:“没关系的,做不来就做不来呗,又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其实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祁钰还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吃完午饭后,两人一起从燕南食堂出来。李葵一想问他是不是还要回教学区上课,刚要开口,就听到他声音低低地问:“如果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那做一个很不勇敢、很不洒脱的人也可以么?”

    李葵一停住脚步,站在冷风里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可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做好面对什么样结果的准备,这样就好了。”

    说完她看向祁钰,摆摆手,“一点半我有个文学讲座要听,我先走啦。”

    听完讲座,李葵一又去上了晚课。晚上九点半,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她手机屏幕上也准时地蹦出一条新消息。

    贺游原:东门,见我。

    哎,这个人……

    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来见她,有时她预约不到让他进校的名额,在校门口他也得见。

    但李葵一还是快速收拾好书包,跑着去东门见他了。

    一口气跑到学校东门时,她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寒冷的空气钻进鼻子里,让她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难受得很。她抬起手背揉揉鼻子,看到贺游原提着个袋子走过来,校门上方橘的灯光错落映在他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来到她身前,他把袋子放到地上,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低下脑袋在她耳边蹭了蹭:“跑过来的?”

    “才没有。”李葵一脸闷在他肩上说。

    贺游原也没拆穿她,自顾自地笑了下,从她身侧捞起她的手牵着:“手怎么这么凉?”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身上不冷的。”

    贺游原把她两只手放在自己两手间,搓了搓,又给她捂了一会儿。李葵一抬起眼睛看向他,问:“你不是说你今晚要交作业么,怎么有空过来?”

    “作业在我来之前已经交掉了。”贺游原弯腰捞起地上的袋子,递给她,“加器。你在里面加点纯净水放在床头,就不会流鼻血了。”

    “适应几天就好了啊。”

    “拿着。”贺游原把袋子塞给她,“你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

    李葵一接过,他又把她的脑袋按在他肩头趴着。

    想了一会儿,李葵一觉得要告诉他,便开口道:“今天我在食堂里遇到祁钰了,就聊了几句。”

    “哦。”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半晌,才语气欠欠地问,“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李葵一:“……”

    她从他肩上抬起脸来,幽幽地看着他,“贺游原,你真是宇宙第一醋精。”

    “没办法啊。”贺游原不痛快地扯了扯嘴角,“他又温柔,学习又好,身高也在一米八三以下,你理想型啊,而且他现在还跟你读一所大学。”

    李葵一:“……”

    她原本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怎么他看起来是真委屈啊?

    “什么理想型啊?这是我当初胡乱说的,你也信啊?”

    “为什么要胡乱说?还不是为了拒绝我。”

    “你怎么还翻旧账啊?”

    她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还不许人翻旧账了?贺游原气呼呼地瞥她一眼:“就翻。”

    李葵一真是想不明白了,别人谈恋爱也是这样整天拌嘴吵架么?她和他在一起之前吵架也就算了,为什么在一起之后还是要吵啊?

    “你就作吧,贺游原。”她也气哼哼的。

    他忽然不说话了,垂着眼睛,脸也转向一边,沉闷了许久,他才出声,声音干涩:“其实我问你还喜不喜欢我的时候,你说喜欢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李葵一心里颤悸了下。

    哦

    原来这么简单啊。

    他梗着脖子,喉咙滚了又滚,续道:“我知道我挺无理取闹的,但我就是忍不住想问你。你还记得吗?你唯一一次说喜欢我,是在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为了不想让我亲你才说出口的。你从来没有主动地说过喜欢我。”

    李葵一没有犹豫,立刻抱住他说:“我喜欢你。”

    “这次也不是你主动说的……”

    李葵一踮起脚,搂住他的脖颈,认真道:“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不坦诚向你道歉。我总觉得,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就好,用不用语言说出来不重要。我不知道你其实在意这个,如果说出来会让你开心,也会让你安心的话,那我愿意跟你说的。”

    “说什么?”他故意问。

    “说我喜欢你。”

    贺游原松垮地圈揽住她,垂眸看她:“是喜欢死了的那种喜欢吗?”

    “嗯!”李葵一脸红了,却重重地点头。

    “那你自己完整地说一遍。”

    李葵一:“……”

    他真是好会得寸进尺一人。

    她的脸爆红,近乎是咬牙切齿般地小声说:“我喜欢你,是喜欢死了的那种喜欢。”

    说完她就像瘪了气的气球一样,把脸埋进了他胸前。

    怎么办啊?她现在也变成不害臊的那种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

    贺游原喜欢让李葵一说她喜欢他。

    一遍不够,他要她一遍遍地说。哪怕两人是在吃饭,他也会心血来潮,抬起眼,目光悠悠地停在她身上,待到咽掉口中的食物,他就会问:“喜欢我吗?”

    李葵一知道贺游原这人娇气又矫情,所以很多时候,她都顺着他,说“喜欢”,但有时她也觉得他实在问太多次了,就凶巴巴地说“不喜欢”。

    同样的,贺游原也喜欢说他喜欢她。

    一遍不够,他一遍遍地说。在香山看落时他要说,在阿那亚看海时他要说,在北京夏夜的晚风里骑单车时他还要说。奇怪的是,李葵一听他说过那么多遍,再一次听到时,心脏还是会迅速膨胀成一只圆鼓鼓的木鱼,被“梆梆梆”地急促敲响。

    其实跟贺游原在一起后,李葵一有在慢慢放开自己,以往她根本说不出口的一些话,现在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但跟贺游原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他似乎每一秒都想让她知道,他喜欢她。

    有时她会臊着脸拧他一把,让他不要说了,但他总是理直气壮地轻哼:“你管我,我想说就说。”

    很多时候,他都愿意听她的话,但在某些事上,他倔得跟只柴犬似的。李葵一拉不回他,只能任由他去。

    直到大一将要结束的那个六月,她才真正明白了将喜欢诉诸于口的意义

    北大和央美都是从陆月贰拾陆号开始放暑假,在这之前,是漫长的考试周。贺游原的考试结束得早,他不爱自己待着,就来找李葵一,每天陪她泡图书馆。

    李葵一复习的时候,他就在图书馆里随便找几本书看,一看就是一整天。

    贰拾伍号那天下午,李葵一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考完她去图书馆找贺游原,而贺游原跟她要校园卡,从里面借了本书出来。她以为他没看完这本书,打算借回去看,却不想,从图书馆里出来后,他把这本书塞给了她。

    是卡勒德·胡赛尼的《群山回唱》。

    李葵一仍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觉得这本好看,便推荐给她。

    晚上回到宿舍,李葵一洗漱完毕,又收拾好行李,窝在椅子里打开了这本书。随手翻了翻,她在书页中发现一张薄薄的便签纸,贴在书中一句话的下面。

    “我现在懂了,有些人感到不幸福,是因为别人爱的方式:秘密地、热烈地、无助地去爱。”

    而便签纸上是贺游原的字迹

    “我不想沉默地、冷冰冰地爱你,也不想错过每一个可以说爱你的时刻。李葵一,我热切地,祈望你能够在我这里感受到幸福。”

    李葵一鼻头一酸,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她咬起唇,一遍又一遍地,读这几行字。

    在表达感情这件事上,她始终无法做到坦坦荡荡,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向一个人表达感情就等同于交出自己的软肋,意味着她可以因此而受到伤害。更多的时候,她偏向于遮掩、试探、权衡,以便自己及时止损。

    他比她炽热真诚。

    这一刻,她很想很想贺游原,很想和他拥抱,也很想告诉他,其实她觉得他很好,她很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她都觉得快乐。

    李葵一拿起手机给贺游原打了个电话。

    室友们都考完试提前回家了,宿舍里空荡荡的,拨号声悠长地响。

    “喂”他接起。

    李葵一吸吸鼻子,慢吞吞地说:“我想见你。”

    贺游原得意地笑了:“才分开半小时不到就又想见我了?这么喜欢我啊?”

    她轻轻“嗯”了声。

    “好,我去见你。”

    李葵一隔着手机摇了摇头:“我去见你。”

    他们俩打算明天一起回家,所以贺游原今晚就住在北大附近的一家酒店里。李葵一拉上行李箱,关好宿舍门窗,拉下电闸,去宿管阿姨那里做了离校登记。

    李葵一到酒店的时候,刚好在前台处碰到了贺游原,他正在换房,说要把大床房换成标间。好在他也才刚入住,没动过房间里的东西,酒店管理员去查看了下,就答应给他换房了。

    两人进了新换的房间,贺游原伸手关上门,都没有将房卡插好,就低下头亲了亲她:“哭了?”

    李葵一下意识地就想要摇头否认,反应过来自己又不坦诚,闷闷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他面前流眼泪又有什么关系呢?

    贺游原大概也能猜出是自己留的那张字条惹的祸,没说什么,只抬手将她脸侧有些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又弯下身来抱她,手臂从她胳膊底下穿过去,紧紧搂过她的身子。

    两人就站在黑洞洞的房间门口,一动不动地抱了好久。

    暗夜给予人力量,她在他耳边小声说:“贺游原,我喜欢你。”

    他说:“我知道。”

    她说:“我也想让你在我这里感觉到幸福。”

    他说:“感觉到了。”

    李葵一踮起脚,碰了碰他的唇,贺游原低头吻回去,寂静的夜里响起密密匝匝的接吻声。急风骤雨般的亲了一会儿,她听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也察觉到了他的反应。她离开一点点,因亲吻而缺氧的脑袋又懵又清醒,艰难地思考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勇敢表达:“你是不是很想……”

    话没说完,贺游原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那个,勇敢表达的意思不是说任何事都需要表达……

    他调整了下呼吸,若无其事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李葵一也认真地想了想:“我也没有准备好。”

    “嗯。”贺游原不动声色地将T恤往下扯了扯,伸手将房卡插入电源卡槽,房间内顿时明亮如昼,两人对视一眼,脸庞都红通通的。

    “我去冲个冷水澡。”他转身进了浴室。

    “哦。”

    李葵一拉过行李箱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

    要准备什么呢?她呆呆地想。

    首先心理上要准备好吧?说起来她是愿意的,但不是今晚。她刚经历过考试周,太累了,而且明早他们还要去赶高铁。

    然后呢,还要准备什么?

    除了安全套之外,李葵一想不出什么答案了。

    她拿起手机,在上找了个正经的科普视频,把音量调到最小。

    她害臊地绷紧了身子,盯着屏幕看得全神贯注,连浴室水声停了都没注意到。浴室门突然被拧开的时候,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地把手机翻过来,藏到了身后。

    贺游原拎着条干净毛巾准备擦头发,看到她的动作,手上一顿,她也抿着嘴看着他,四目相对,静默无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太安静了,那条还正在播放着的视频突然显得聒噪起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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