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这个时间点原住民很多,而小贝的安全屋又在更靠近人口居住区的位置,行走在街道上并非是个明智的选择。
小贝在屋顶的最前方带路,张白白跟着他,而王尔德落在队伍的末尾。
天空连月光都没有,漆黑无比,稍微高一些的建筑就会看不见顶端。在夜空中延伸出去的半截建筑,让人生出未知的恐惧。
脚下的屋顶塞满了苔藓、泥沙,用来防止屋顶漏水,好一点人家会用上砖瓦。但它们无一例外都相当湿滑,在漆黑的夜晚里呈现黑褐色,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张白白尽量半弯着腰稳定脚步,而小贝则直接四肢着地稳定的爬行。
三个人步经钟塔附近的位置,他们在钟楼旁的略高于民房的建筑物上。张白白的视线越过房檐,向周围望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她正在试图辨认周围的环境和脑子里记忆的地图。
小贝居住的位置,和其他求生者相比,更靠近城市的中心。
这里的居民居住紧密,街道更加的繁华,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盏煤油灯或者瓦斯灯或者煤油灯。这些昏暗的火光,连接成一条条主干道。在无数的火焰之中,似乎连温度都升高了。
张白白扯了扯略显沉闷的衣服,吸汗的内衣贴在了胸口,胸腔变的沉重。
她的余光里,身后的王尔德像一只灵活的胖橘猫,不过他实在太重,不是每一个屋顶都那么结实的可以承受他的体重,难免遇到踩断木板的情况。
眼见着王尔德再一次踩空后,张白白终于忍不住问:“没考虑过减肥吗?末日里中庸的体重更适合生存吧。”
张白白觉得这些原住民早就发现他们了,只是碍于畏惧的情绪才没有来找他们的麻烦。
那些流浪汉坐在街角,穿着黑灰色的斗篷,从斗篷下总有视线传来。
“我也不想啊。”王尔德体力倒是很好,将脚从踩断的屋顶里拔出来,“但我的脂肪就是火焰的燃料,呃,不是直接燃烧那么恶心……是种转换,类似于蓝条什么的。”
王尔德的指尖再次冒出一团蓝色的小火苗,张白白见过他在调酒的时候使用。
损毁的屋顶木梁扬起许些灰尘,房屋内传来狗吠。
张白白已经低头借着损毁的缝隙,看向屋内。
有限的的视角里可以看出下方是一个破旧的小家,餐桌上有7、8个蜡烛,只点燃了一根。桌底的阴影下一只黑狗脑袋伸出来,对上方的人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吼叫。
不过黑狗很快被看不见的主人拽了回去,捂住了嘴。
本就破败的房屋更加不堪,屋里的人除了每日的劳作之外,还要多一份生活的任务。
末日里的每个人都很可怜,张白白没有多余的同情分给别人,受到身份的限制,她只能从求生者的角度思考。
求生者的每个能力都有利有弊,王尔德的蓝色火焰作为他技能的一部分,但是又限制了他的体型。
张白白不免在心中想,难道没有完美的能力吗?或者说完美的能力是什么样的?
“那个钟……”小贝气喘吁吁的边爬边说,“有时候会被人敲响。”
他皱着眉头,仰头向侧方的钟塔望去。
“以前曾经是教堂,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人敲钟,直到后来教会没落,这个职业并没有传承下去。”
出门在外都带着面罩,看不见小贝现在的脸,不过他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崩溃,或许室外的环境让他变得放松。
“现在敲钟人死了,他的女儿也快不行了,所以敲钟的次数变的越来越少
。”
他说的无比自然,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叙述曾经发生的故事,不像是从其他人那里转述的语气。
这种情形立即引起了身后两个人的警觉,王尔德挪动自己的身躯,和张白白并排而立。
寒风从房屋上方吹过,王尔德的脚步踩在苔藓上发出噗肌的怪声音。
“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白白看见前方小贝的身影停顿,他背对这张白白,困惑的语气从前方飘过来。
“我是怎么知道的?”
小贝微微一愣,伸手隔着头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嘴里不断嘟囔着“我是怎么知道的”。
三个人在天台上停下脚步。
张白白扶着屋顶小阁楼的边沿,缓慢站起身,试探道:“你叫什么名字?”
附近不应景的响起几声渡鸦的沙哑叫声。
小贝不明所以:“你是说我本来的名字,还是昵称?”
对方显得傻乎乎的回应,反倒让张白白和王尔德稍稍松了口气,这听起来至少像个求生者的回答。
“我的安全屋快到了,我的道具没有那么多,很快就能完成。”小贝说。
“不。”
张白白摇头。
“我就在这里,和王尔德一起在钟楼附近等你,你把东西带过来。”
张白白不等小贝说话,她的视线向前眺望,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顺延过去的一大片阴影。
“前面离城中心太近了,我不去。”
??[160]第一百六十章
张白白提出的是个合理的,不容拒绝的理由,所有人都知道越靠近瘟疫王朝的中心地区越危险。
所以小贝也只是稍微疑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隔着面罩,王尔德和张白白看不见小贝的脸,无法判断他的真实反映。而小贝也仅仅是沉默了一秒,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就回来。”
他找了个街道无人的方向,纵身一跃从房屋上跳了下去。
张白白和王尔德来到房屋的边沿,他们的身后是高耸的钟楼,目送着小贝朝着某个方向离开。
在小贝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时,张白白和王尔德同时抬头,面色凝重。
“他现在的可信度还有多少?”张白白隔着面罩声音沉闷。
连一向笑脸迎人的王尔德都收敛了笑容,无比的严肃,自从上次讨论了一起前往中心城区的事情之后,两个人在某些方面考虑是一致的。张白白只是嘴上没有答应,要看到王尔德研究熊皮的结果后再做决定,不过她的意向已经很明显了。
“我觉得现在完全不可信,也许某个怪物就在他的体内,偶尔让他主流意识占据上风也是为了博取周围人的信任,或者让我们放松警惕。”王尔德说。
街道上零星走来几个原住民,张白白向后方退了几步,脚下的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两个人在钟楼背面站定,这里是视觉死角,其他人从下面向上看看不见他们。
张白白双手环抱胸口,扶着钟楼外墙,沉思:“所以你认为这是有意识的夺舍行为吗?”
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概念完全不同,如果小贝只是被某种东西无意识的污染上,那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反之,如果他是被对方刻意的感染,并且还会隐藏自己存在的痕迹,事情就麻烦了。
“只能往最坏的情况想,我们必须做出万全的准备。”王尔德手摸下巴。
“这些末世位面,尤其是有原住民的位面,有自己的运行准则。他们的每一个行为都有可能像蝴蝶煽动翅膀一样,让位面发生变化。现在没有求生者知道位面发生了哪些改变,为什么向来循规蹈矩的鸦嘴医生发生了变异?”
张白白没有说话,王尔德继续分析。
“兴许是这里的原住民,或者甚至是小贝的某种行为,刺激到了什么‘东西’,导致位面开始发生变化。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我们要面临随时到来的位面升级,系统对这个位面的位面评估发生改变。”
“位面一旦升级,不仅仅是危险那么简单。”
张白白微微抬眼,竖起耳朵听着王尔德说她完全不知道的信息。
“假如瘟疫王朝升到lv2,系统对求生者的策略会发生调整。可能是原本价格飙升的药品,系统商城里直接禁买,也可能是供应的纯净水系统不再帮忙过滤细菌。那样就麻烦大了。”
没想到位面升级是这样的。
张白白抿唇。
不过她可不会像小贝那样恐慌,自己人就在这个位面里,如果真发生了位面升级的事件肯定躲不掉。收起胡思乱想,抓紧时间提升实力才是她要做的事情。
底下传来马夫的吆喝,行驶而来车轱辘溅起泥花,畸变的马拉着镶嵌宝石却散发恶臭的华丽车厢,从崎岖的路面走过。
摇摆的窗帘下,里面的妇人皮肤苍白,穿着厚实但华而不实的衣裙。
王尔德停止说话,注视着马车的方向。妇人抬起头,意有所感的望向房屋上方。可惜求生者站在视觉死角,她看不见他们。
马车匆匆离去。
那位妇人应该是某位贵族,或者是富商家里保护很好的女儿。张白白下意识分析,她虽然状态很差,但至少还维持人类普通的样子。
“我们还是对鸦嘴医生这种怪物了解太少了。”张白白突然说。
王尔德松开抚摸下巴的手,试探:“你的意思是?”
“你觉得……”张白白语气停顿,她也在思索,“在正式前往中心城堡之前,我们有必要提前解除些边沿的鸦嘴医生,来判断情况吗?”
周围变的有些安静,在说极为机密的时候,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每个生物都竖起耳朵想要窃听,让人不自主的想要压低声音。
“并非完全不可行。”王尔德视线环视周围,“你打算什么实施?什么时候?近期吗?”
张白白一个人是不会去冒险这么做,不过王尔德目前看来跟她一个意向,那这件事可以提上日程。
她回答道:“我先做完手头上的任务,可以列入计划。”
王尔德点了点头,“提前通知,我喊上【高低嗦口面】。”
张白白算了算时间,自己现在这个任务三天后结束,预计修整一天,整理物资以及调整状态,休息的时候可以思考接触鸦嘴医生的方案。
她脑子快速统筹计划,嘴上已经脱口而出:“好,四天后我把计划表发给你。”
王尔德点头。
这只是一个口头上的说法,具体怎么做,张白白其实并没有想好。
王尔德顺着蔓延的黑色阴影望向城市中心的地方,没有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影响这座城市,还有这座城市里的求生者。
……
小贝花了些时间才回到钟楼附近。
他回来的时候张白白和王尔德已经换了两次地方,张白白坐在小马扎上,王尔德手上拿着一个暖手炉,他们还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王尔德靠在墙上,张白白嫌脏,背挺的很直。
张白白不时看一下手表,环视周围,表现的十分警惕。
大约过了3个小时,王尔德都去附近想办法上了次厕所,她才在街角看见了小贝的影子。
张白白站起身,王尔德也站直没再靠在墙上。
王尔德过去接过了小贝的东西,小贝背上背着一大包蛇皮袋子,里面叮铃哐啷装的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甚至还有一把椅子。
“你们怎么跑到钟塔这边来了?”小贝气喘吁吁的爬上来,张白白走到房屋边沿拉了他一把。
“刚刚有人来了。”张白白快速的绕开了这个话题,反问小贝,“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对方显然也没多想,很正常的回答:“刚刚前面的路走不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人过去吧,我等了一会儿,人都散了才过来。”
张白白背着手,偷偷往手套上喷了些酒精,搓了搓。
王尔德把蛇皮袋子放在地上,询问:“是不是一辆马车?”
小贝点点头,焦急的过去护住袋子:“唉小心点,再怎么说也是我全部的家当!”
张白白藏好了酒精,蹲下身,俯身看向袋子里的东西。求生者的道具千奇百怪,往往是些想象不到的玩意儿。比如里面的碗筷就让张白白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道具的用处是什么,还有最大的道具――椅子,上面有着诡异的白毛,充满不详的气息。
不过这是别人的道具,而且这件事结束之后,小贝也不会和自己有更多的交集,所以张白白没有询问。
“再拿个袋子出来。”张白白头也没抬的对小贝说。
她开始隔着手套,挨个拿起那些道具。张白白抬起右手,小贝将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巨大的尿素袋子放在了她的手上。
那些道具经由张白白的手,从一个袋子放到另外一个袋子里。她的效率很高,毕竟技能生效只是顺手的事情。但是大半个袋子过去了,她都没有看到象征着成功改造的系统提醒。
张白白知道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毕竟她从刚来末日到现在,每个道具都随手甩了技能,成功的也就寥寥可数。按照她的想法,小贝所有的物品中,能有1-2个成功改造的就很不错。如果一个没有,张白白会补点护盾值意思一下。
但是小贝明显不是这么想的,他挫败的坐着,环抱自己双腿。
“我不理解为什么我总这么倒霉……”
这句话不知道为何,让张白白想起来在无限列车认识的小王,和小贝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张白白头也不抬的说道:“倒霉有倒霉的活法。”
说话间,她又扔了两个道具到尿素袋子里,依然没有成功的提醒。王尔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甚至叹了口气。
“别着急,成功率本来就不高。”张白白给王尔德解释道,“如果这个技能很容易成功的话,你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我。”
如果物品改造这种逆天的技能,成功率非常高,张白白怎么可能是现在的发展速度,她现在应该在高位面和雷尼斯卡娅那种级别的人做大生意。
王尔德听懂了张白白的言下之意,便没有多言。
小贝没有多少焦虑的时间,因为张白白的手速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道具都经由她手。还真有成功的道具,不过只有一个。
张白白并非道具的主人,看不见道具改造呈什么样子了,只能看见系统成功的提示。
改造成功的道具是那双银筷子,改造完成后上面多出了一些突出的花纹。张白白将筷子单独递给小贝,小贝的眼神聚焦在面前其他人看不见的系统屏幕上,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
“好了,交易完成。”张白白站起身,用酒精擦了擦手套,“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此别过。”
张白白将属于王尔德的那部分手续费转了过去,并没有其他的交谈。她有些着急,交换防毒面具消耗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要长,想要不耽误之后的计划,她得抓紧时间了。
……
新的防毒面具有效的过滤了空气中的各种异味,而且视野更加开阔,也不会像泳镜那样压迫眼眶周围的血管。
张白白深吸了一口气,感受过滤后的干净气息,身心都变的愉悦起来。
她依然在靠近城市中心的地方,但是并没有深入。和小贝不同,张白白牢记地图,对边界的把控更加严格,不会出现误入深处的情况。
这里的街道比张白白所居住的地方更加干净,垃圾、排泄物有更加明确的分类和处理。但街道上依然可以看见一些流浪汉,蜷缩在那些更为狭窄的巷子里。还有些消瘦的可疑人,鬼鬼祟祟的穿梭在主干道附近的小路内。
她顺着刚刚马车行径的方向行走,试图追随那位妇人的踪迹。
那位妇人只是面色苍白,身上并没有其余明显病症。这对于一个瘟疫王朝当地的原住民来说本身就不可思议,对于防护手段有限的当地人来说,不可能没有感染疾病。所以张白白倾向于她得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疾病,又或者……
河边撑船的老妪告诉过张白白,净化的草药还缺两种材料,一种是女巫的血,还有一个生命草。
而生命草掌握在瘟疫王朝的旧贵族手中。
整理人:
Malena,
22:03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马车停靠在庄园的门口,里面匆匆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包裹着自己的头发。她旁边还有一个更为年轻的女仆,拿着烛台,伸手护住烛芯,以防被风吹灭。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夫人。不要一个人单独外出,现在是冬季,外面没有食物、没有女人。你无法想象那些愚蠢的平民会做出什么事情!”
老人一边数落着,一边恭敬的打开马车门,伸出自己的胳膊,让马车里衣着华丽的女人扶住。
她身后的庄园还是上世纪的样式,是旧贵族喜欢的尖顶,而非那些富商更喜欢的圆穹顶。
庄园看着很大,但实际使用面积并不像外观看起来的那样。仆人减少,果园的收入下降。贵族只保持了表面上的体面。后院、无人居住的空房间布满了蜘蛛网,无人打理,破败不堪。
女人提起裙角,扶着老人的胳膊缓慢走下马车。
拿着烛台的女仆进入马车内,拿出了女人的东西,恭敬的跟在老仆和女人的身后。
女人并没有对老人说的话做出任何的反应,她的脖子微微前倾,呈现天鹅颈的优美弧度,是贵族的象征。她抬起头,看向庄园不远处的树梢,那里的树枝微微晃动。
“您在看什么?”忠心的老仆人询问。
“没什么。”女人声音虚弱的低下头。
马夫驾车离开,老仆人见怪不怪,领着她朝灯火通明的庄园里走去。
杜夫人是旧贵族里闻名的可怜女人,丈夫被暴民打死,唯一的遗腹子也因为一场疾病胎死腹中,就连家产也被丈夫的弟弟全部夺走。现在住在自己的表姑家中,寄人篱下。自从杜夫人失去孩子后就变的沉默寡言,身边除了面前这个老仆人之外,几乎不会有人同她交流。
张白白从树上跳下来,看着庄园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