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7几人很快就来到了李思懦二叔李璠的家，自从李璠与宋依思结婚后，李繁就离开了李家主宅，而本应该住在李家主宅的李思懦的奶奶朱季雅在照顾了他几年后也随着二儿子离开了，只可惜本以为能过个清净日子的她却并没能如愿。
李思懦的二叔李繁和二婶宋依思年轻时的爱情故事羡煞了不少人，完全就是一个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宋依思清纯美丽，李繁帅气富有；两人打破家境和世俗的障壁，当时轰动了江化市的整个上流圈，可惜好景不长，童话故事再怎么美好也总有破灭的一天，这对灰姑娘组合与李理的白雪公主组合的婚姻最后都走向了不好的道路。李理夫妻两已赴黄泉，这两人则已成为了一堆怨怼夫妻。
李承南和李思懦两人下车之后打算进去，独留许晋宁一人在外面。
“你先回去吧，回头有什么事我再跟你说。”刚说完，李承南的母亲宋依思便从屋内出来，看了眼李思懦和许晋宁，脸色有些不太好。
“二婶。”李思懦乖乖地喊道。
宋依思虽不怎么喜欢李思懦，但也点了点头，算应了。
“夫人好。”许晋宁不卑不亢地说道。
谁知宋依思连搭理都没有，当做没有这个人，就直接进屋去了。李承南看了一看许晋宁，没说话就带着李思懦进去了。
屋内坐着二叔李璠，李思懦的大哥李承辉，天天和柳妈也被带了过来。柳妈和二婶去厨房做饭了，天天还小，和李家老太太也没见过几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呆呆地看着大人们。李思懦看到李承泽还没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
李思懦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便坐在了天天旁边，握着他的小手，也是愣愣的。过了一会，李承辉好像和李璠商量完了事情，便走过来拍了拍李思懦的后背，说道：“去吧，去看看奶奶吧，她一直都在念叨你。”
李思懦呆愣住，心中堵堵的。
宋依思带着李思懦去了正安置奶奶在二楼的一间屋内，随即便出了去。老人即使是躺着也不掩其高贵和蔼的气质，当然也有夕阳入幕的气息。
老人一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看见来人李思懦，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李思懦看见奶奶这个样子稍微放了下心，看起来奶奶精神还不错，应该没什么大事。
“是糯糯啊，过来过来，感觉好久没见你了。”老人说道。
李思懦赶紧小跑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脑袋靠在奶奶的肚子上，小时候他就经常这么作，但是现在就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用这么大的力气了，只是虚躺着。
“奶奶。”话一开口，李思懦的声音里就有了哭腔，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一看见眼前曾经爱他疼他的老人的时候，各种委屈的心情一涌而出，抵挡不住。
“我们家糯糯受委屈了。”奶奶用那双虚弱却温暖的手抚摸着李思懦的背，人走到尽头时，回顾自己的这一生，总有许多话想说：“有时候啊，我也想着把你带回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把你放在国外虽然刚开始坎坷了一点，总好过被红秋和承泽关了这么多年，本以为红秋之前是个明事理的人，到底不会对孩子作出什么样的事，谁能想到她后来竟然得了疯病。你要是怨我怨红秋也说不过去什么。”
李思懦哽住，过了很长一会儿才说道：“我想怨，但怨不起来。”这是实话，要说这么长时间没有抱怨，也是不可能的。可现在要让李思懦细细掰扯那些爱恨情仇、是非好坏，却怎么都分不清，到头来李思懦脸一个怨字都很难说出口。
“能在死之前和你姑姑把你给放出来，也算我做了件事情。”接着指了一个抽屉，让李思懦把里面的文件，“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红秋也给你了留了一份，我之前把单子整理了一下，顺便把我的也给加了进去，你心里也要有个数。”
放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李思懦细想，李家老太太便把一份厚厚的文件给了李思懦。李思懦看着手上沉甸甸的文件，心里就像被一块石头压着。虽然之前早就知道这件事，李承泽也给他看过，但当真正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一直都以为在他有限的生命里，李家的财产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
“我还小，还是放在奶奶这里吧，等我大了奶奶再给我。”李思懦用这个做法安慰着自己，面前的老人还能陪他很久，至少要等到他上完大学，可以真正地独立长大，看着他的身体变好，而不是在他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就匆匆离开。
奶奶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李思懦看奶奶休息了，也没有办法，只能拖着重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下楼梯，他现在感觉好累，下面的李承辉看了他一眼，眼中竟隐约的有些担忧。李承南正和他妈说着什么，看起来婶婶很是不高兴，叔叔李璠则在旁边打着岔，惹来婶婶一顿乱揍。柳妈给天天做了份甜品，正哄着他吃。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很是模糊，眼前的人甚至在他的心里掀不起一点波澜。
直到他的世界，他的男人推开门，闯入了这幅景象。
18
只可惜进来的不光他一个人，后面还跟个女人。女人年纪和李承泽年纪相仿，长相明艳大气，穿着件卡其色风衣，一进屋便引起了骚动，毕竟李承泽给家里人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清心寡欲、性冷淡。与李承辉和李承南相比，基本就是与女人无缘的那种。
先开口说话的是二叔李璠，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承泽，这位是？”
李承泽看了一眼还呆呆地坐在楼梯上的李思懦，平静地说道：“女朋友。”
“你好，二叔，我叫明璐。”女子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尽显，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这次来看望一下奶奶。”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明璐完全不怯场。与她相比，李思懦就是一只自卑无用的丑小鸭。
李璠听了明璐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旁的宋依思倒是很热情，忙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交际花李承南也巴巴地凑上去，和人家说话。明璐被李家人众星捧月着，与隐藏在角落里的李思懦恰好形成对比。李思懦呼吸仿佛停止，手脚都在忍不住地打颤发抖，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但在旁人看来，他只是累了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天天走过楼梯，看见他，小声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也不说话，只是摸了摸天天的头，当再次抬起头来，他正好与李承泽对视，两人都相顾无言。
李思懦突然对李承泽生出一股极为怨怼的憎恶。
明璐和二叔二婶聊天，李承泽就一直在旁边陪着。李思懦本想堵住耳朵，屏蔽这些声音，谁知竟一个字不差地全部传入他的耳朵里。名校毕业，豪门小姐，美丽动人还和李承泽是大学同学，太般配了，般配得不得了。
李思懦坐在原处一动也不动，李承南觉得他此时伤心过度，便跑过去和他说话。
“哎，你看咱二哥女朋友长得还挺好看。我一直以为咱二哥是性冷淡呢，没想到他是深藏不漏啊。”李承南用不恰当的话题缓和着气氛。
李思懦死死地盯着李承泽，暗沉的情绪在眸中涌动。
“这下奶奶算是全放下心了，你现在好好的，二哥也算有了着落。”李承南说道。
“要想让奶奶放心，你和大哥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李思懦讽刺地说道。
李承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但李承南没有在意，接着说道：“大哥也交女朋友，但是他是不婚主义者你也是知道的。我前段时间那档子事让家里人挺恶心的，我都清心寡欲好久了。而且就算我两真找了，奶奶看见也不会高兴，反而更加担心。但二哥就不同了啊，聪明能干，不给家里人惹事，也比我和大哥安分，看来李家的香火就要靠二哥传下去了。”
说完，李承南把自己刚给李思懦接的半杯酒递了过去。
“如果，因为奶奶的事情，你心情不好，还是喝点酒吧。少喝一点没事的，度数也不高。”
李思懦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大喝了一口，重重地将酒杯放在台阶上面，发出砰的一声响，把李承南吓了一跳。但这声音却不足以让客厅所有人为之注意。只有二婶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眼中全是不满意，像是在责怪他的不懂事。
李思懦忽然一下子笑出了眼泪，也没管旁边的李承南。站起来转身就向楼上走去。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也不想去楼下，妄想着融合。
李承南在他身后，眼中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了李承泽一眼。
谁知下面刚刚还全神贯注听着女朋友和长辈拉家常的人正看着他，给了他个眼神的暗示，让他跟着李思懦。
李承南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这几天可能都要住在这，奶奶的事情也都要准备着。”李承南拍了拍李思懦的肩膀说道。
李思懦倒是没拒绝李承南的亲近，点了点头。
李承南继续揉了揉李思懦的头发，叹了口气。
李思懦捂住自己脑袋，心中事情太多让人不由得烦躁。
晚上，李家三兄弟连着柳妈天天都留在了李璠家，后来李思懦才知道明璐也在这里留宿。李璠安排了李承辉晚上照看着奶奶，让剩下的都回去休息。
可到了晚上，李璠和宋依思却在房间里吵了起来。弄得家里吵吵闹闹的，李承南也没管，最后是李承辉将夫妻两个劝了劝，怕在明璐面前惹出笑话，这场吵闹才罢了。
李思懦却被这场没有由头的争吵弄得心神不宁，不管在床上怎么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最后只能起来。
他先是去奶奶的房间看了一下，却发现李承辉并没有奶奶身旁，也不知道是去哪了。李思懦凑上前去，发现奶奶睡得正熟，也没好意思打扰，就慢慢从房间退了出去。
餐厅里没有人，静悄悄的，只有一盏晚上给人照明的橙黄色小灯，不至于让整个房间黑漆漆的。
李思懦给自己接了杯水，坐在餐桌旁边细细地喝着。从李思懦的角度看，二楼有几个房间的灯还是开着的，但他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的房间，也不知道哪个是李承泽的房间。
他想如果他知道哪一间是李承泽的房间，他应该会接上一杯温度正好的水，借着送水的借口，去看一下他，顺便问问明璐的事情，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想在这几天理李承泽，但又被李承泽和明璐的事情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也不想从李承泽哪里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李思懦用双手捂住头部，繁乱的思绪让他的脑袋止不住地头疼。他开始幻想着李承泽会打开还亮着灯的房间的门，同样思绪不宁地走到他的面前，与他如同往常一样温柔的说。
但他并没有等来李承泽，反而等来了他不愿意看见的明璐。
明璐刚洗完澡，头发有些湿，身体泛着女性独有的香气与温暖。
李思懦因为待在外面太久而变得冰冷的手相互碰了碰。
李思懦不知道明璐到楼下来是干什么，只知道她的那间屋子灯还亮着，里面还有个男人的影子在摇晃，李思懦理所应当地将他当作李承泽。
明璐朝着李思懦所在的方向走来，李思懦头低了下去，眸子也朝向地面，他就想暗黑地缝里的小蘑菇，自己都羞于见到阳光。
“你是李思懦？李承辉的弟弟？”不知为何，李思懦觉得明璐的语气带着点调侃。
明璐看了眼李思懦，然后把餐厅的大灯打开了。刺眼的白色灯光一下子将屋子里的黑暗驱散，那盏小灯橙黄色的光一下子就被淹没了。李思懦有些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不由地捂住了眼睛，刺激性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明璐见状从桌子上抽了张纸递给了他。
“谢谢。”李思懦有些冷淡地道谢。
明璐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从热水壶里接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在李思懦面前，另一杯则随着自己的位置放在了李思懦对面。
“在干嘛？这么晚了，怎么不在房间睡觉啊。”明璐就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很难不让人对其心生好感。
她刚说完话，放在手旁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李思懦还没反应过来，明璐就已经拿了起来，在上面快速地打着字。
李思懦的目光则又放在了二楼的上面，虽然一楼的过分光亮让屋内的光景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窥得一两分。
屋内的影子渐渐地靠近门口，就在李思懦觉得李承泽就要打开门的时候，李承泽又后退了好几步，之后不知他他又干了什么，影子就再也没出现过。
李思懦的目光这才再次转向了面前的明璐，明璐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还在不停地打着字。李思懦猜测李承泽刚刚的行动都和面前的女人分不开，顿时又有些不高兴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明璐似乎是发现了李思懦的不高兴，说道：“我以前看见过你的照片，但现在发现你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李思懦微微愣神，说道：“我从来没拍过照片。”
“那就是李承泽偷偷拍的，我们都偷偷在他手机上看见过你，睡着的样子，笑的样子，不太开心的样子，李承泽还不让我们看。我们都笑话他是弟控加兄控。”明璐笑着说道。
“你们？”李思懦有些好奇地问道，或许是因为明璐说的事情，他的戒备也减轻了些。
“我、还有一个你应该也认识，就杨新飞，还有几个其他不错的朋友，我们几个和你哥大学的时候都在学生会待过，所以关系都还不错。”明璐说道。
“哦。”李思懦答道，喝了口水。
李承泽对他无所不知，而他对李承泽可以算的上一无所知。
李思懦抬头看了看明璐，突然有一个想法。他知道一个除李家人以外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刚刚看到我二叔和我二婶吵架的场景了吗？”李思懦说道。
明璐有些疑惑，有些不明白李思懦为什么把话题转到这个上面。
“看到了，只是有些没想到。毕竟我也曾经听过李家二爷李璠与灰姑娘宋依思的爱情故事。只是没想到人到中年，会成这样，果然婚姻不是童话里的爱情故事。”明璐说道。
李思懦想楼上看去，突然又说道：“他们这算好的了，至少现在还在一起。”
明璐觉得面前的李思懦有些阴恻恻。
“也许你曾经从我二哥哪里听过我是李家的私生子，但你肯定不知道李家不止我一个私生子，只不过是因为我无人照养又体弱多病，活不了几年，也构成不了威胁，才略微有几分福气，能留在奶奶、妈妈，不，是二哥和大哥的妈妈身边长大。”李思懦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不只是再向明璐讲。
明璐蹙了蹙眉，她不喜欢听这些豪门辛秘，而且她也搞不懂李思懦说这些的动机，“你想告诉我些什么。”
李思懦看了她一眼，眼中还有些许属于孩童的天真。他没有理明璐，而是继续往下说。
“我的妈妈，不，我刚刚有说错了。是我大哥和二哥的妈妈和我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好的一对，但我的父亲却有了我，后来还在和别人约会的路上出车祸死了，妈妈也死了。然后，”李思懦微低下头，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然后，爷爷也很让奶奶生气，承南哥也有过很多个女朋友。大哥，大哥也，我听承南哥说过的。”
李思懦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地说道：“承南哥偷偷告诉过我，大哥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者，就是不想承担责任，又想玩。所以二哥也，也，你懂得吧。”
李思懦的突然发问让明璐有些怔住，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我懂得，我都懂得。你是想告诉我李承泽和你的长辈还有哥哥们都一样，都同样的靠不住，同样的不忠贞，对吧。”
面前的男孩眼睛突然闪出一种奇异的光，将明璐吸引住了。李思懦执着又心虚地狠狠点了点头。
“哎。”明璐轻轻叹了口气，又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说道，“思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恐怕你的担心要白费了。我和李承泽的关系并不像今天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今天我之所以来说是你二哥的女朋友，也是为了让你奶奶安心。”
明璐的回答让李思懦原本思绪混乱的头脑突然一怔，愣在了原地。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我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过你也可以在这稍微等一会儿，可能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有人来接你。”说完，明璐就端着手中的那辈水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思懦不知道自己毫无意识了多久，只是感觉二楼有间黑黑的屋子突然亮了起来，里面传出一阵响声，一个人突然闯了出来，站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