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辛榕给他递过一罐酒,顺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快十二点了,不玩了吧。”“困了?”邵承昀带着点笑,问他。
“你该休息了,这几天你都挺累的。”辛榕说。
邵承昀喝了口酒,又隔空指了指那堆摞起来的游戏包装盒,“不累,你再挑盒喜欢的。”
辛榕犹豫了下,心里是想玩的,但是人坐着没动。
他们两人本来分坐在长沙发的两端,为的是避免让对方看着自己手里的牌组。邵承昀这下主动往辛榕那边挪过去,拿啤酒罐的那只手从辛榕身后绕过去揽着他的肩,另只手越过他,拿起一盒比较小的游戏,“再玩一个我们就睡?”
辛榕和他贴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说话的热气轻拂着自己的颈侧。
这一晚辛榕真的很开心,刚才玩牌时一直笑得特别开朗,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眼睛里闪动着光。
自从母亲患病以后,这几年他独自扛了很多事,经历生离,经历死别,经历着别人从高中到大学阶段不一定会经历的各种困境,记忆里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最终辛榕还是没能抵挡住新游戏的诱惑,加上他也很想再多一些和邵承昀相处的时间,于是点点头,拿过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盒子,说,“那就再玩一小时。”
邵承昀今晚也是够宠他的了,把他搂在怀里说,“想玩多久玩多久。”
这盒新开的小游戏玩法比较简单,盒子里有各种不同的食物卡片,比如寿司、生鱼片、味增汤一类的,卡片配对成功最多的玩家就算获胜。
这种多凭运气的游戏邵承昀也就无所谓让不让牌了,和辛榕互相抽卡,输了的人象征性地口喝酒算是惩罚。
夜已经深了,套房里的灯光柔和,茶几上放着玩过的牌堆,也放着喝空的啤酒罐。
两个人一边出牌一边喝酒,都是很松弛的状态。后来辛榕在喝酒时突然呛了一口,掩嘴咳了几声,邵承昀捋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等到辛榕缓过劲来,转头看向男人,说了声“谢谢”。
然后是两人之间短暂的对视和静默。邵承昀坐得离辛榕很近,一只手圈在他身后,是一种带有宣示占有权的姿势,另一只手握了几张牌,搭在自己腿上。
辛榕慢慢靠近时邵承昀没有动。
男孩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一点一点凑近了,邵承昀视线很稳地看着他。
这是辛榕第一次主动索吻,邵承昀等待着他的唇贴在自己唇上。他们呼吸交融着,辛榕的眼睑垂下了,邵承昀仍然注视着他。
再进一步的深吻辛榕就不怎么擅长了,也有点不太敢。所以与邵承昀的嘴唇贴了几秒后就准备离开。
男人这时托着他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开始与他深吻。舔咬辛榕的嘴唇,汲取他的气息,顶开他的牙齿,诱哄他探出舌与之纠缠。
辛榕近来与他做得多了,身体已经有了本能反应。这么吻下去再发生点什么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就在辛榕以为今晚又免不了要再来一次时,邵承昀摁住了他那只伸向自己皮带的手。
亲吻还没停止,男人声音半哑地和他说,“今晚不做、宝贝……”
辛榕愣了愣,眼睛也睁开了。邵承昀扣着他的脸,从他唇上离开一点,懒懒笑着,“我们就纯洁地玩个游戏,接个吻,就行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要是再主动解我皮带,我可就管不住那东西了。”
说这种浑话,邵承昀一贯是面不改色的。
辛榕听着,蹙了蹙眉,也许是因为气氛太好了,他也不像平常那么小心谨慎了,没忍住打趣了邵承昀一句,“你那些下属知道他们衣冠楚楚的邵总在私底下是这种衣冠禽兽么?”
走到邵承昀如今这个地位,谁还敢形容他衣冠禽兽?
邵承昀听后回以大笑,捏着辛榕的脸也不松手,逼问他,“怎么个禽兽法?你说来我听听。”
辛榕没有他会玩,脸皮没那么厚,还能讲什么细节?一想起那些十八禁画面,脸都有点红了,要别过头去,却被男人强势地钳着不能转开。
邵承昀一定要听,辛榕真是没办法了,微微仰着脸和他说,“我说不出口,你干的那些事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邵承昀被他一连怼了两回,一点不生气,竟然觉得小朋友又急又气的样子那真是可爱得没的说了。于是将辛榕一下压倒在沙发里,放肆地到处留吻,手下也开始不老实,还故意问他,“是这种事么?嗯?是不是这样?”
辛榕被吻得连喘带笑,整个人软在沙发里,连抵抗都不想再抵抗。
最后邵承昀拨开他额前的刘海,慢慢印了个吻,又把他毛衣里面穿的衬衣领口整理好,看了他一会儿,和他说,“笑起来这么灿烂的一个人,就该多笑笑,是不是?”
辛榕还躺着的,笑容也没从嘴角敛去,听了邵承昀的话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眨了眨眼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又安静了几秒,才点头“嗯”了一声。
邵承昀这天晚上真就很纯洁地止于亲吻了,别的什么都没做。
辛榕是个经历比较曲折的孩子,身体里还是藏了很多不会轻易示人的其他面。邵承昀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些。
今晚辛榕算是放下防备,开始接纳邵承昀,对他不再像以往那么提防。邵承昀也并非一个凉薄无心的人,他是有着温情的一面的,也愿意跟辛榕走走心。
凌晨一点过,两人洗漱以后睡下了,辛榕在睡前还抹了一点手霜。自从邵承昀在船上给他擦过一次以后,他知道邵承昀喜欢摸着手部皮肤光滑一些的触感,现在每晚都会记得擦一次。
躺下以后辛榕主动往邵承昀那边靠过去,和他说了声“”。
床头灯还没熄,男人也很自然地伸出手臂给他枕着,然后像是随意想起,问了他一句,“当时怎么没再继续上学了?还想回去念书吗?”
辛榕的资料邵承昀是看过的,而且后来邵承昀还主动找母亲林莺要了一份更详尽的调查背景。
当年辛榕读的是外语学院的酒店管理专业,这个学校本身就很不错,酒店管理也是学院的热门专业,全国同类院系排在前五,收分不低。
如果考虑到辛榕的母亲在他高三那年已经开始出现移植排异反应,时常去医院化疗这些情况,辛榕还要分心照顾母亲,他能以这个成绩完成高考已经很不容易了。
邵承昀原本以为他是因为大一那年母亲过世受了打击,才选择的休学,这会儿突然想起这件事了,有意趁着今晚问问缘由,大概也有想把他送回学校再继续念书的想法。
一个高中毕业的学历太低了,要不是辛榕当时有人推荐,加上他本身形象气质太好,英语口语也流利,完美符合了顶层餐厅需要接待一些外籍客人的要求,估计游轮上的工作他都拿不到。
邵承昀还是喜欢他身上那种干净的气质,也想让他把这种状态多保有些时间,所以最近是动了念头,想让他继续回到校园里待着。
辛榕躺在他臂弯里,沉默了会儿,说,“不是的,和我母亲没有关系。她本身的职业是老师,很看重我的学习。她都走了我更应该完成学业。本来是想好好念到大学毕业的……”
这个回答是邵承昀没想到的。其实就在辛榕刚住进邵家没多久,有一次邵承昀就问过他为什么离开学校,但当时辛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些别的给岔开了。
邵承昀给辛榕枕着的那只手稍微动了动,揉了下男孩的后脑,像是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当时我们其中一节主课的任课老师是酒店管理学院的副院长,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辛榕起了个头,又停顿了几秒,邵承昀在这短暂的静默之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令他不快的气息。
“那个副院长教我们班的课没一两个月,也不知道看上我什么了,就开始频频骚扰我。给我发一些短信,叫我去他办公室,有一次甚至在教室里对我动手动脚。”
“当时我妈妈刚过世,我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差,又遇上这么一个事,就像是双重打击吧。我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程序,保留他骚扰我的证据,再找个媒体报道出去,这件事肯定会有解决办法。学院也不至于对我怎么样,混个毕业总不成问题。”
辛榕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没再继续。那个骚扰事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到现在他也不愿多提。
那时候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唯一的小姨远在外省,也帮不到他什么。骚扰他的副院长在学院里根基很深,对于刚刚经历丧母之痛的辛榕而言,已经没有勇气和精力去对抗这种事情,只是勉强念完第一学期就选择了休学。
后来因为孟冬林的关系,推荐他到游轮工作。他顺利通过了试用期,得到一份还算不错的薪酬待遇,就此彻底放弃学业,成了邵氏的一名员工。
第26章
以后不要再自责了
辛榕描述整件事情的口气是比较淡然的,没带多少情绪。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当初那种屈辱和无力感不再那么刺痛伤人,他也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这个事件对自己人生的改变。
邵承昀听后沉默片刻,心里已有了打算。这件事他不知道那就算了,知道了绝没可能任其不了了之。但他嘴上没说什么,只是揉着辛榕的背,安抚他,“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回不回学校我们再商量。”
从三年前被副院长骚扰直到这一刻,辛榕一直在独自消化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他也一度怀疑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以至学业中断,但是没有人可以和他商量。
这是他头一次对别人说出自己退学的真正原因,就连以往孟冬林问起时,他也只是以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带过。
“我当初是不是太冲动了……”他问邵承昀,在深夜的房间里听着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些迷茫,“事情本身也没到必须退学的程度?”
邵承昀搂着辛榕,拍拍他的背,沉着声说,“后悔是最没意思的,不管当时是不是一时冲动,你没有因此消沉下去,很快找到了工作,也把工作做得很好。其他人的21岁不一定有你这样的经历,这些才是你从那件事里收获的东西。”
“你还年轻,意味着就算冲动也是成长必要的一部分。以后不要再自责了。”
男人的声线沉稳,语速也从容,话说得不多,可是每一句都很切实。
他给予辛榕的不是那种轻飘飘的安慰,没有随意敷衍他,也没有跟着辛榕试图判断对错的思维去走。而是肯定他的努力,告诉他不必回头看了,前面有更好的风景。
辛榕安静地躺在邵承昀身侧,心跳却越来越快地听着男人所说每个字、每句话,当邵承昀和他说到“以后不要在自责了”,他慢慢闭起眼睛,深呼吸了一次。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辛榕心想。邵承昀身上有些东西藏得比较深,有时让辛榕觉得猜不准,心里对他还会有几分畏惧。但是在私下的一些相处里,尤其是在今晚,又让辛榕感受到了他所独有的温柔和洞悉。
辛榕知道自己是真的动心了。如果说之前承认喜欢时还只是模模糊糊的有迹可循,那么经过这一晚,他对邵承昀的感情已经可以摹状了,是沉甸甸的一份压在心底。
此前他没有恋爱经历,不清楚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状态,也没有合适的参照标准。现在突然一下被邵承昀吸引了,听他说一句话,看他一个眼神,都能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往下陷落,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
好像曾经整个青春期压抑的那些感情,都在这个男人身上找到了出口。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他,心跳跟着他起伏,愿意向他袒露心迹,愿意跟他做幼稚的事,也愿意听他说一些严肃的话。
两个人躺在床上聊的这些虽然没有多长时间,但对辛榕而言是很管用的。邵承昀的话切中要害,让男孩觉得释然了也放下了,不再背着那些无解的思想包袱。
而辛榕提到的这段过去,也让邵承昀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些暗中的转变。
之后的几天,邵氏与德国公司的谈判进度逐渐放缓。邵承昀带着团队待在不莱梅船厂那边的时间居多,还有一些船舱设计的细节有待商榷,都必须一一拟在条款里,这是很磨人的一个过程,双方都在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其实有时候结束工作太晚,邵承昀是可以在不莱梅当地找个酒店落脚的,但他还是坚持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回汉堡,一来一回就是将近三小时的车程,耽误的都是他的休息时间。就连助理何循都劝他这是何必呢,就让辛榕独自在酒店里待个一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邵承昀和他懒得说,团队里一群大老爷们跟谁都说不上这些,回去看看辛榕,抱着他的小朋友睡一觉,好像才是真的解压。
辛榕一般熬不到那么晚,邵承昀回酒店时他大都已经睡下。
邵承昀现在不会有意去弄醒他,但是辛榕不知道为什么睡得比以往浅了。邵承昀回来的动静不管多小,就那么开关门轻轻的两次响,他也会立刻醒来。
邵承昀进屋以后的流程不外乎脱了大衣和领带,去盥洗室洗个手,然后进卧室瞧瞧辛榕。
辛榕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种毛躁轻率的性格,但他现在已经把一颗心都投进去了,处在一种情难自已的状态。白天不管做什么心里想的都是邵承昀,就盼着他晚上回来见一面。
邵承昀还在盥洗室里洗手洗脸什么的,就听着辛榕趿着拖鞋从卧室走出来。辛榕刚一起来还有点迷糊,也不说什么话,就倚在门框边看着邵承昀,看他摘了腕表、抹上洗手液,再放水把手上的泡沫冲掉。
辛榕在一旁给邵承昀递了条毛巾擦手。
男人接过来在手上抹一把,然后把用过的毛巾往架子上一搭,伸手兜着辛榕的后脑,把他往卧室里带,一面说他,“怎么这么容易醒?我都尽量不弄出声音了。”
辛榕跟他进了卧室,小声说了句,“可能白天睡多了吧。”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心虚,邵承昀又怎么会看不透。
——攒了一整天的思念,全在辛榕眼里写着呢。
邵承昀笑了笑,也不说破。他身边从来不缺爱慕者,对他而言这种喜欢或仰慕太稀疏平常了,他早也见惯不惯。
但是辛榕跟那些人又不太一样,邵承昀不能否认自己是费了点功夫才撬开那层辛榕用来自我保护的壳,让他慢慢露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现在辛榕对他的感情已经全起来了,邵承昀看得很分明。他暂时不会惊动小朋友,不想又把他吓回去。
辛榕在床边坐下,看着邵承昀站在衣柜边上换衬衣,主动问了一句,“我去给浴缸放点水吧?”
邵承昀把衬衣放进宾馆提供清洗服务的洗衣袋里,拿出一件浴袍穿上,说,“不用,我冲个淋浴就行。”
说完他走回辛榕身边,正好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两本旅游手册,封面都印着与迪士尼乐园有关的内容。
这就是宾馆前台可以随意自取的那种观光客指南,辛榕今天闲来无事时,正好拿了两本看着打发时间。
邵承昀心念一动,问他,“想去迪士尼么?”
欧洲唯一的迪士尼主题乐园建在法国,从德国直飞过去一个多小时,并非不能达成的愿望。
如果邵承昀有心要宠宠辛榕,或者想给他们的这次心动之旅再加入最后一个筹码,把那些辛榕没有想也不敢想的浪漫招式全都用上,那么也不是不能为此更改行程的。
第27章
可以…牵手吗?
辛榕坐在床边,仰头看着男人,想了一下,说了句让邵承昀有点意外的话,“这个在法国。”
以邵承昀对辛榕的了解,原本以为他推说不去的概率更高。可是这么一回答,显然就是想去的。
邵承昀心领神会,淡笑着说,“我知道在法国。你要愿意去我就让助理改签回程的机票,到时候我们先去法国,玩一天再从法国回国。”
辛榕犹豫了下,他心里其实很想和邵承昀有一次像样的约会,也不一定是去迪士尼,就去看场电影,或者一起在街上走走,能有个半天时间他就知足了。
他今天拿回来的这两份旅游指南的确没藏任何私心,就是看着玩儿的,不是想给邵承昀什么暗示。但他知道如果这时拒绝了,他们就将在下周如期回国,一旦飞机落地平州,邵承昀仍是那个把事业摆在首位的业界大佬,不可能有什么时间留给他了,更别说一次不受打扰的约会。
辛榕仰头看人的样子有种藏不住的期待。他以商量的口气问邵承昀,“会很麻烦吗?”
邵承昀捏了捏他的脸,说,“不麻烦。”然后不待辛榕再说什么,邵承昀直接拍板决定了,“再有两三天我这儿也搞定了,你再乖乖等几天。”
邵承昀说完这话,飞去巴黎迪士尼的事就算定下了。
辛榕起先点了点头,刚想说谢谢却被男人捂了嘴。邵承昀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唇,淡声说他,“别谢来谢去的,听了膈应。”
辛榕发不出声音,眼尾随之弯了些。邵承昀让他先睡,自己进浴室冲了个澡,再回卧室以后调暗了床头灯,在大床的一侧躺下了。
辛榕闭着眼,呼吸很轻,也听不出有没有睡着。邵承昀没再碰他,多放了个靠枕在自己身后垫着,拿起一整天都没顾上看一回的私人手机,开始翻看未读信息。辛榕这才主动挪过去,慢慢伸手抱住了他。
自从上次玩过桌游又聊过退学的事以后,邵承昀能感觉出来,辛榕在这段关系里变得积极多了,不再像以往那样总要跟他划清界限,反而知道找着机会和他亲近一些。
邵承昀一手拿着手机回复信息,另只手搂着辛榕,指下轻捋着他的耳廓,像给小猫小狗顺毛似的,弄得挺趁手。
“我知道去迪士尼是浪费你的时间了。”辛榕和他说,“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任性。”
“不任性。我也不差这一天。”邵承昀打断他,手下摸着他耳朵的动作没停。
“如果时间来不及就不去了。”辛榕说的最后一句话带了点笑意,“我还是有点想象不出来,你陪我去玩具店买了芭比娃娃又去迪士尼看睡美人城堡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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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辛榕又等了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邵承昀还是每晚忙到深夜才回宾馆,辛榕也照旧睡得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就为早一两分钟见到他。
这趟德国之行把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很多,和当时在游轮上那种狂飙猛进式的硬撩硬上不同,现在他们之间多了些温和细腻的心思,倒还真有点婚后的氛围了。
辛榕的懂事是一点没变的,他没有催问过什么时候去迪士尼,抱着的也是能去则去的态度。直到周五这天晚上,邵承昀突然提早回来了,毫无预兆地跟他说,“收拾东西吧,明天我们飞巴黎”。
辛榕听后愣了愣,“嗯”了一声却站着没动。
邵承昀抬手刮了下他的鼻梁,笑着说他,“愣着做什么?让你去收东西,明天一早的飞机。”
辛榕这才跟着笑起来,连应了两声“好”,转身去衣橱里拖出行李箱,开始往里面放衣服。
或许从邵承昀的角度未必能够理解,不过是去一个游乐园而已,怎么会让辛榕惊喜成这样。但在辛榕的认知里,这就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了。
虽然时间顺序可能不对,结婚协议已经签了,婚戒也已戴上,才姗姗来迟有了一次约会。但对辛榕而言,这场只有一天的约会带给他的鼓舞却是别的什么都不可比拟的。
第二天清早,邵承昀没带助理,也没穿那些正式的衬衣西装,以一身休闲随性的打扮和辛榕出发去往机场。
从汉堡飞往巴黎的航程总共1小时45分钟,他基本都在补觉——明明在登机前喝了一杯咖啡,竟然还是罩着眼罩睡得很沉。而辛榕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戴着耳机看完了一部电影。
当他们二人提着随身行李下了飞机,并排走在航站楼里,一小段路程过后,辛榕问,“可以…牵手吗?”
周围的旅客大都行色匆匆的,邵承昀却放慢了脚步,转头看了眼辛榕,嘴角勾了下,什么话没说。只是当辛榕主动来牵他的手时,他也把辛榕的手给握住了。
接着他们在机场租了一辆车,把各自的行李袋扔到后座,开车前往40公里外的迪士尼乐园。
辛榕在行车途中拍了一小段视频,最初摄录的只是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而后镜头慢慢向车内转动,落在了开车的男人身上。
邵承昀目视前方,单手扶着方向盘。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搭配羽绒服,因为车里开着暖气,羽绒服已经脱在后座了,镜头里他穿毛衣的样子显得比以往更为儒雅温和,眉宇间透出从容的气度。
辛榕起先只是随意拍拍,后来却不舍得摁下停止键了,就这么一直举着手机。
邵承昀被拍了差不多有一分钟,最后终于失笑摇了摇头,换了一只手去扶方向盘,另只手抬起来,挡住了辛榕一直对准自己的手机摄像头。
他们开到迪士尼时已接近中午,园区的停车场基本没什么空位了。周六的开放时间是一周之中最长的,要到晚上十点才闭园,邵承昀本意想带辛榕吃了饭再玩,但辛榕不舍得再浪费时间,带着一本地图就直奔那些热门项目而去。
他们在余下的半天里几乎游遍了整个园区,还重复玩了两次海盗船和幽灵公馆。辛榕兴致很高,邵承昀给他买了饮料和零食让他先垫着,其间也问过几次“饿不饿”,他都不肯休息吃饭。
于是就这么一直玩到了下午五点,自觉精力不济的邵承昀终于在一间城堡餐厅门前,把一脸兴奋的小朋友给摁住了。
“先吃饭。”男人搂着辛榕,把他往餐厅入口带去,“吃完再玩。”
辛榕还想说自己不饿,邵承昀空出的另只手立即捏住他的脸颊,说,“我饿了,行行好宝贝,先让我吃点像样的东西行么?”
辛榕被捏得发不出清楚的字音,眼尾可爱地弯下来,含糊地说了声“好吧”。
直到这一刻,这顿晚餐开始之前,辛榕都认为自己度过了堪为完美的一天。
他和邵承昀被引到靠窗的一处座位坐下,服务生陆续为他们上了红酒和前菜。男人靠坐在椅中,喝着酒,很有耐心地听辛榕说起晚餐后的游乐计划。
因为还不到用餐的高峰时段,餐厅里的客人并不多。因此当那抹身影伴随着纤细鞋跟的扣地声,穿过几张空桌,慢慢靠近了窗边,辛榕亦有所察觉地敛了声。
还不待他转头去看,一道惊喜的女声旋即传来,“承昀!?这么巧?”——继而是一只白皙漂亮的手轻轻搭在了邵承昀的肩上。
第28章
别把整个人都搭进去
辛榕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而是循着本能先看向邵承昀。
相较于另一方表现出的意外和惊喜,邵承昀的反应几乎算得上是声色不动了。这么一场久别重逢也没有让他露出任何像是诧异的神情。
他坐在椅中,先偏头看着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而后视线上移,带了点笑,说,“这么巧,薇薇。怎么你最近在法国?”
只是一句简单的寒暄,辛榕还是听出了些许语气上的不同。
他在心里快速地过了个念头:应该是前任吧?没有交恶的那种。因为邵承昀叫对方“薇薇”时,似有一点不经意流露的温柔。
说完这句话,邵承昀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继而站起身来。
一个极具视觉冲击的画面一下在辛榕眼前展开。
男人无疑是高大英俊的,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则尽显优雅。邵承昀曾经在大学时代和家世背景相当的罗薇琪交往过两年,还曾共同当选学院舞会上的King和Queen,是那几届同学里公认的最出众的璧人。
可惜在毕业前夕,他们选择了和平分手。
辛榕认识邵承昀的时间太短,当然不会知道这段渊源。
但在最期待的约会时上演这种偶遇前任的戏码,已经让辛榕那颗刚被幸福感溢满的小心脏迅速降温了。
他抬眸看向罗薇琪的同时,罗薇琪也在打量着他。
女性在某些方面的观察力总是格外敏锐,罗薇琪首先注意到了辛榕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戒指。
她一面笑着与邵承昀说,“最近半个月我都在巴黎”,一面看了看邵承昀的左手——指节修长有力,并无任何约束。
邵承昀倒也无意在辛榕面前跟罗薇琪叙旧,他侧了下头,问罗薇琪,“请你喝一杯?”
这间城堡餐厅的一楼有一处相对独立的酒吧区,罗薇琪听后没有拒绝,还是笑盈盈的,说,“好呀”。
于是邵承昀转而对辛榕说,“我和朋友在楼下聊一会儿。上了菜你不要等,自己先吃。”
辛榕对于这种安排像是没觉得有多意外,沉默着点头接受,目送他们走下楼梯,心里那一条细小的裂纹却在一寸一寸扩大。
——邵承昀甚至没向对方介绍自己,辛榕有些自嘲地想。大概是觉得拿不出手吧?
后来服务生又来了两趟,上齐了菜。辛榕也没什么胃口,独自喝掉了半杯红酒,又看了会儿手机里的照片。
就在他低着头,对着那段邵承昀开车的视频出神时,脖子后面突然被人揉了一下,继而是男人沉稳的声音,“不是说了别等么,怎么不吃东西?”
辛榕一下意识到从后面走过来的人应该都能看着自己手机里播放的内容,他立刻把手机扣了下去,回过头,嘴角牵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没事,我还不饿。”
罗薇琪是和邵承昀一同回来的。她站在邵承昀身旁,挺友善冲着辛榕地笑了下,话却是对邵承昀说的,“怎么还不介绍我们认识吗?”
邵承昀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眼神捎带上辛榕,淡淡介绍了两个字,“辛榕。”又在辛榕起身时说,“罗薇琪,我大学时的学妹,我们两方父母也都是朋友。”
罗薇琪在邵承昀介绍自己时主动向辛榕伸出了手。
男孩的样子有些局促,但还是客气地握了握罗薇琪的手,和她说,“你好。”
罗薇琪则从容多了,不紧不慢地和辛榕说,“恭喜你们。承昀这个人有时候挺不坦率的,大男子主义,偏偏喜欢他的人很多,异性同性都有。和他一起生活可能比较辛苦一点,你要多包涵。”
邵承昀在一旁听着,无奈笑了笑,但也没有驳斥罗薇琪的评价。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熟悉到可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另一方也不会介怀。
倒是站在他们跟前的辛榕,很像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找不到自己合适的定位。罗薇琪说的一番话辛榕接不了,也不敢随便接。
他有点求助地看了一眼邵承昀,男人终于伸手把他从和罗薇琪面对面的位置捞了过来,捞到自己身后站着,然后和罗薇琪说,“教小朋友这种事情,能不能留给我自己来?”
罗薇琪和他一般年纪,也比辛榕大了差不多有十岁,听到邵承昀叫辛榕“小朋友”,心里还是挺意外的。
刚才在楼下邵承昀和她简单提过结婚协议的事,罗薇琪本来以为这两人之间就是拿钱办事的关系,可是辛榕刚才一脸认真地捧着手机观看邵承昀的驾车视频,罗薇琪无意间也瞄到了,现在又听邵承昀叫辛榕“小朋友”,以前也没听他这么叫过别人。
罗薇琪在心里掂量了下,觉得这两个人有点意思。明面上都绷着呢,暗地里却怎么有点双向的感觉。
罗薇琪毕竟是过来人,和邵承昀谈的那两年恋爱也不白搭,太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了。
她没有回应邵承昀的话,反而又跟辛榕说了句,“如果到最后包涵不了那就别包涵了,趁早撤吧。及时止损,别把整个人都搭进去。”
说完冲辛榕笑着眨眨眼,别的就不再多说了。说多了怕坏了邵承昀的事。
其实罗薇琪用心是好的,何况她自己已经订婚,过去的感情早也翻篇了,和邵承昀就是知根知底的亲友而已。但她看得很明白,辛榕眼里那种迷恋正当时,处在刚开始喜欢一个人劲头特别足的状态,而且邵承昀有种对此乐见其成的意味。
照这么下去,辛榕肯定是要受伤的。伤得多重还得看邵承昀的良心剩下多少,愿不愿意回应他一星半点的真心。
罗薇琪承认自己大概有点移情作用,看着辛榕不免会想起曾经的自己。于是她装作玩笑一般,委婉地给了辛榕一点规劝,然后和邵承昀说,“那不打扰你们吃饭了。你回去了记得代我问伯父伯母好。”
邵承昀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就冲你今天说的话,我回去肯定记不得带好。”
罗薇琪听后很开心地笑了几声,拍拍邵承昀的肩,这就要回自己那桌了。
她今天是陪两个闺蜜来的迪士尼,闺蜜从国内飞到巴黎参加她的订婚宴,罗薇琪尽量做好接待,带她们出来打卡景点。
邵承昀虽然嘴上不给她好话,行为还是挺绅士的,陪着罗薇琪回了她和闺蜜坐的那一桌,跟那两个女生也打了招呼,算是给了罗薇琪的面子,这才回来和辛榕继续吃饭。
接下来的整个用餐期间,邵承昀都没再主动提及罗薇琪的事,辛榕也没有多问。
罗薇琪携友人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桌,背后议人总是不礼貌的。
辛榕不清楚邵承昀和罗薇琪之间是不是仅限于普通朋友的关系,但罗薇琪说的那几句忠告却是话里有话。辛榕吃饭时频频走神,忍不住一再琢磨。
后来在结账时,邵承昀让服务生把罗薇琪那一桌的单也拿过来一并买了。
辛榕看着他轻松自如地做着这一切,心里不禁想,一个懂得适时体贴、私下买单,却不会表露出为任何人心动的男人,是不是就该如罗薇琪所言吸引很多爱慕者?
由于辛榕已然成为众多爱慕者的其中一员,所以很难得出一个客观的答案。
但他必须承认,一个谁也不爱的人,的确是有魅力的。因为总会有人在心里觊觎他那份吝于给予的爱,不切实际地期待自己或将是那位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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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一次餐厅偶遇,也因为罗薇琪说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辛榕的情绪难免受了些影响,游玩的兴致不如先前那么好了。
距离闭园还有几小时,他不再牵着邵承昀东奔西跑的,只排队玩了位于餐厅附近的两个项目。其间最让他开心的是和一位扮作维尼熊的工作人员拍了几张合影,这也是辛榕唯一请邵承昀帮他拍下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