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临近晚上九点,还没等到闭园的焰火,辛榕就提议要走。明天上午他们即将乘机回国,是该早些回宾馆休息。邵承昀知道他缘何情绪低落,没有说破,只是问他,“闭园的焰火不看了么?”
辛榕一面折起地图一面点头,“嗯,开回宾馆还要至少半小时吧。我们早点出去,免得和其他游客一起排队离开。”
话说的在理,焰火似乎不那么重要了,邵承昀也没有更好的理由说服他留下。沿路返回时,他们路过一间灯火通明的纪念品商店,邵承昀坚持进去给辛榕买了个维尼熊玩偶,然后拎着礼品袋出来塞到他手里,说,“喜欢就买一个回去做纪念。”
辛榕拎着袋子,拿开上面覆盖的包装纸,看着袋子里那只短眉毛小眼睛的维尼熊对着自己露出憨憨的一脸笑。他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尽管心里还有些情绪没有消化,最后还是忍不住也笑了笑。
回酒店的路上仍是邵承昀开车,辛榕抱着维尼熊坐在副驾。
车里放着舒缓音乐做背景,驶离乐园一段路后,那些童话世界里的城堡和彩灯渐渐在后视镜里消失不见了。
邵承昀先开的口,“睡会儿吧”,他跟辛榕说,“到了酒店我叫你。”
辛榕没想睡,和邵承昀独处的时间有限,他恨不能自己每分每秒都醒着。
“没事,我不困。”他说着,手里挠了挠小熊的脑袋,“我帮你看着路。”
邵承昀也就没说什么了。两个人之间维持了一段并不尴尬的沉默。
直到开上高速以后,辛榕突然问,“今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女生…和你交往过吗?”
邵承昀知道这个问题一定在他心里酝酿很久了,也没打算隐瞒什么,照实说,“她是我大学时期的女朋友。”——也是邵承昀唯一认真谈过的恋爱。
辛榕听后犹豫了片刻,又问,“她看起来…和你很般配,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说完以后,他转头看着邵承昀,又道,“我这么问不太礼貌,你可以不说的。”
第29章
别总跟我这儿较劲
男人神色自若,视线落在车外的路上。他没让辛榕忐忑太久,很平静地道出了原因,“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已经订婚了,我们当初也是和平分手……”
后方有辆车正在频频变道,眼看着就要超车上来。邵承昀无意与之并行,打着转向灯换到了旁边的车道。
“罗薇琪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一直想早点找到合适的对象定下了。可是我没想那么早结婚,也没办法给她承诺。到最后我们都觉得继续下去已经没多大必要了,就在我毕业前结束了恋情。”
邵承昀说得点到为止。的确是爱过的,也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问题,不能怪谁。
如果一定要怪,那也是邵承昀自身责任更大些,伤害了一位曾想与他携手共度的恋人。所以从那以后邵承昀不会轻易与谁确认恋爱关系。他本来不是耽于声色的人,之后的几年独身时候居多,偶尔有过几段短暂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双方认可各取所需的情况下。
辛榕听完这个回答的第一反应是吃惊。曾经因为不想结婚甚至不惜和那么优秀的恋人走到分手的地步,为什么现在又会同意和自己结婚?
然后他心里倏忽一沉,明白过来邵承昀根本没把这个当做一场寻常婚姻看待。
对邵承昀而言这就是一份协议而已,是一年为期的甲乙方关系,也是让长辈满意的权宜之计。只不过辛榕太容易上钩了,也太一厢情愿,总以为在协议之外他们还有一点真心。
罗薇琪肯定当场就看出来了,才会对辛榕说那些话。明里暗里提点着他,让他别跟邵承昀走心,走也走不起,所以该撤就撤。
那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罗薇琪抽身及时,伤不伤的不必再论,现在才能云淡风轻。
可惜对辛榕来说,一切为时已晚。
男孩垂眼看着手里的小熊,眼神有点发愣,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摁车门上开窗的按钮。
结果车窗刚降了条小缝,就被邵承昀从主操纵台那边截住了。
男人把车窗关回去,顺便摁下了锁窗的键,不让辛榕再摆弄,拧着眉说了句,“这么冷的天又在高速上,怎么还嫌不够冷是么。”
邵承昀声线极沉稳,每次说话时辛榕都觉得自己耳朵招架不住这个声音。听多了理智失守,人也跟着犯迷糊。
现在他吹不了冷风,给自己降不了温,只能闷闷坐着,又不想让邵承昀以为自己是听了那个分手理由才变成这样的,于是没话找话说,“车里暖气太热了。”
说完抿了抿嘴唇。每次他言不由衷时都会有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邵承昀差不多是按照辛榕的体感调的热风,听后只淡淡睨了辛榕一眼,没再说什么,抬手把风力从3格降到了1格。
辛榕这下不说话了,默默坐了会儿。差不多有七八分钟那么久,直到感觉自己平静下来,这才低声说了一句,“挺可惜的。”
这是针对邵承昀提到的那个分手理由。
虽然话头来得突然,但邵承昀也明白他指代什么。辛榕说的不是场面话,而是真心觉得遗憾。刚才在迪士尼餐厅里罗薇琪对辛榕产生了移情作用,现在轮到辛榕对罗薇琪移情了。
一对好好的恋人就为这么个理由分开。辛榕想不明白。
邵承昀说起自己不想结婚宁可分手时,显得那么冷静。辛榕更加不明白。
他已经在做心理斗争了,斗争很激烈。脑中有两个声音交替着说服他,让他别再往前走。前面说不定是个有去无回的火坑。
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看似完美却失败的案例摆在眼前。辛榕可劲琢磨了一通,最后只是悲哀的意识到这个婚约才刚开头,自己根本无处可去。每天都要面对这个男人,偏偏他身上还有很多自己喜欢的点。什么心理斗争都白搭。
邵承昀或许只是漫不经心地给辛榕织了一个梦。那里面有成熟男人的安全感,有完整家庭的归属感,有辛榕从未尝过的爱情的滋味,还有亲密炙热、难以启齿却爽得渗透进每个毛孔的汹涌情欲,每一件想来都让辛榕无法抗拒。
邵承昀对此的回应很简单,伸手过去捏了捏辛榕的下颌。他手劲有些大,捏得辛榕偏转脸去,眼里那些还没收敛好的情绪都被迫交到了邵承昀面前。
“当年如果成了,现在还有你什么事?”男人半笑不笑的,视线在辛榕脸上一扫,又转而去看路况了。
辛榕有点无奈的笑了下,没再说话。
后半程他就安安静静地坐着,有时抬眸去看看邵承昀的侧脸,眼神有些复杂,装了些他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情绪在里面。
而邵承昀呢,懒得跟他来那些虚的,也知道罗薇琪说的那些话已经让辛榕上心了。
这孩子表面看着挺沉得住气的,其实心里喜欢琢磨事。邵承昀没那么好的耐性跟他慢慢掰扯,也不喜欢他这种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和自己生分起来的样子。
到了酒店门口,邵承昀直接把车扔给代客泊车的人,然后去前台办理了入住,进房间以后他说自己渴了,让辛榕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盒冰块,又给倒了烈性酒。结果邵承昀自己没喝两口,手里的半杯威士忌大多喂给了辛榕。
接下来再发生点什么似乎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三分醉意刺激下的情欲带来一种虚妄的后劲,怂恿着人去做那些明知不该为而为之的事。
辛榕这时其实是不情愿的,但是邵承昀今晚的态度很两极,温柔中夹杂着粗暴的那种。辛榕一旦抗拒,他就亲吻他哄他服软,可是做起来一点不留余地,是真的要把人榨干的那种程度。
到最后辛榕用手臂挡着自己脸,不让男人看到脸上的表情,也咬紧了下唇不肯再出声了,像是进行某种无声的反抗。
邵承昀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摁在枕头里,一根手指抵进他嘴里,不让他忍着呻吟,就是要他累极了,累到什么都不能再想的地步,省得他自己琢磨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完事以后辛榕抖得厉害,被男人从枕头里捞出来。他刚埋着脸的那块枕面上湿了一片,都是生理性的眼泪。
邵承昀揉着他的后颈,沉着声,带了点粗喘,叫他“宝贝”。
邵承昀自己把握着分寸的,过程中凶是凶了点,人肯定没弄伤。辛榕今晚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敏感些,可能是受了情绪影响。邵承昀现在看着手里的男孩,还是不免心疼了。
辛榕不应他,头垂着,头发遮着眼睛,退了红潮的脸上剩下一种脆弱而倔强的白。
他知道自己今晚总是试试探探去问邵承昀以前的事,然后又闷不吭声的想来想去,无疑是踩着邵承昀最不爽的那个点上。进入宾馆房间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某种惩罚。
其间折腾得最厉害时,辛榕扛着不肯示弱,邵承昀好歹是没那么忍心把他弄狠了,几次俯身与他亲吻,吻他的嘴唇吻他的喉结,哑着声和他说,“问问你自己心里最想要什么,别总跟我这儿较劲……”
辛榕这时已经有些恍恍惚惚的,却还犹自记得这句话。
他记得邵承昀说这话时黑沉沉的眼眸,好像也带了一丝少见的烦躁,似乎辛榕这里一想着退却,也撕掉了一点邵承昀一贯轻松淡漠的表面。
邵承昀一手搂着他,一手扒开他额前的碎发,掌心抚着他蹙着的眉间,又叫了声“宝贝”,然后问他,“跟你说的话,听懂了么?”
辛榕能说什么,懂了?没懂?他不是那么迟钝的人,邵承昀喜欢他的机敏,他也一直在用这种敏锐感受着这个男人。
邵承昀偶尔为他流露的一点在意,是他没办法忽视的。可是这种强势得不由分说的掠夺,又让他频频受挫受伤。最终辛榕坐在一片狼藉的床上,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约期还在,就算遇上过来人现身说法也没用,余下小一年的路,还得辛榕自己走。
他也想要听邵承昀说一次“喜欢”,不是爱,喜欢就好。也想要自己干干净净的,不是这样一身痕迹的时候,有一次平等对话的机会。
但他太累了,更多的都想不了了。邵承昀是一个高明的感情玩家,知道自己有什么筹码,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最容易解决问题。辛榕被折腾了一晚上,脑子已经木了,的确什么都不必再想,余下只能睡觉。待到隔天早上起来,也许情绪就散了,不会再像今晚这么拧巴。
这一晚辛榕深睡无梦,除了身旁男人给的温热怀抱,别的都没有感受到。
第二天他拖着酸软的身体上了飞机,商务舱的座位是足够宽大的,邵承昀有些工作要处理,而辛榕则以补觉的时间居多。其间空乘来发餐,辛榕用对方递来的热毛巾擦脸醒神,邵承昀捂了下他的眼睛,说,“别擦眼睛,怕不干净。”
几个简单的字,却听得辛榕心里涩涩的,都不敢再往下细想。
飞机落地时,机舱里的人都在开手机看消息,辛榕也不例外。他点进微信以后,很意外地收到了两个久未联系的大学同学的消息。
辛榕当年只读了一学期就走了,有那么几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偶尔会互相问候几句,但来往并不频繁。那条转发的消息标题十分醒目,写着“外国语大学酒店管理学院副院长被停职调查”。
辛榕看得一愣,脑子里开始嗡嗡地响,机场广播正在说些什么他一下都听不清了。
——这都是邵承昀安排的。辛榕当即明白过来。
他转头去看坐在身旁的男人。邵承昀正在接电话,声音压得比较低,表情还是那种无波无澜的冷静。辛榕看着他,始终没移开视线,邵承昀很快感受到了,抬手揉了下辛榕的头。
后来他们提着行李,走在通往接机口的路上,邵承昀仍然全程电话不断。直到远远看着助理何循等在一辆商务车旁,邵承昀的通话也终于结束了一个,有了个短暂的间隙。
他跟辛榕说,“先送你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倒倒时差。”
辛榕知道这个男人又要开始忙了,此时再不与他说,后边估计都没机会了。
“邵承昀。”他叫他的名字,声音里有种少年人的通透,“我不想再在家里待着了,让我找个工作行么?我可以半工半读。”
第30章
还能枕手臂么?
邵承昀的视线转了过来,辛榕的目光随之迎上去。
他们距离那辆等待中的商务车只差一道自动门和十几米的距离了。邵承昀突然停下来,看着辛榕,问他,“什么工作?”
还想回到游轮上做事是不可能的,辛榕得待在邵承昀身边。但是邵承昀一看辛榕这样,就知道他早有主意了,反正拦也拦不住,不如听听他怎么说。
辛榕背地里投过一些简历,所以近来用电脑时他总是背着邵承,不想被男人发现。
他本来是要先斩后奏的,等拿到某个面试通过的结果了再告诉邵承昀,行不行另说。
可是刚才同学在微信里给他分享的文章一下把他弄蒙了。他不知道邵承昀出手帮他这个事其实没他想的那么难,邵家势力大,要找一个学院小领导的麻烦那有的是办法。邵承昀把话放下,底下就有人替他去办。
在辛榕的认知里,以往就没人像邵承昀这样帮过他,而且帮完了连一个字都没跟辛榕提过,反而更戳在他心尖上了。这种感觉没法往深了想,飞机在地面疾速滑行,辛榕跟着惯性前倾,头有点摇晃,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副院长被停职检查的那一页新闻。
后来飞机停稳了,辛榕靠回椅背,同时也做了个决定。
他毕竟年轻,也有年轻人的意气,何况对邵承昀的感情摆在那里。有些事情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去欧洲的小半月里发生了不少事,好的坏的都有,辛榕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同学给他分享的消息有如一剂催化剂,在情感和理智的天平上往其中一方重重加了码。
辛榕平静不下来。他想试试。
这一年的契约是无法更改的,他也走不掉。与其压抑着自己的心,不如勇敢一点,工作也好学业也好,他要向男人证明些什么,也想听取邵承昀给他的建议。
既然现在不可能谈感情,邵承昀对这个婚约的态度辛榕看得明白,那就做些别的。辛榕不能否认,自己对于邵承昀的心动里有一部分是向往这个男人身上的冷静和强大,自己也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所以辛榕不打算再瞒着邵承昀去找那些不入流的工作了,索性大大方方说出来,让邵承昀帮他做个定夺。
辛榕长话短说,“我之前看过一些工作,但是因为学历限制都不怎么合适。”
直接说出求助的话对辛榕而言有点难,他就没再继续讲下去。
邵承昀第一反应是想让他在家里老实待着,或者找个学校交点钱进去随便念念书就行了。辛榕脑子够聪明的,拿到毕业证没问题。
但是男孩投来的眼神很亮,那里面写满了期待。辛榕自己可能不知道,他这么看人的时候就连邵承昀都会有点招架不住,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后也没说出来。
男人蹙了下眉,说,“我想想。”然后声音冷了些,伸手捏着辛榕的脸,“别背着我乱投简历,过了面试你也去不了。”
换作以前邵承昀这么跟辛榕说话,辛榕会觉得他太强势独断,也不会妥协答应的。可是今天有点不一样,可能是刚看过那条新闻的缘故,辛榕打心眼里认定邵承昀是个好人,冲着他笑了笑,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男人,说,“好,不背着你。”
邵承昀拿开了手,继续往外走,没看辛榕。
就一个眼神而已,邵承昀都有点不能相信,自己这个年龄了什么没见过。竟然被一个20出头的小男生看出了一种心跳加速的错觉。
他们还没走到车边,助理何循就开着车门在等了。邵承昀让辛榕先上了后座,自己再进去。
司机等他们坐定以后发动了车,开往公司的方向。邵承昀出差一趟走了这么久,很多事情等着他拍板。
“我先去公司,司机再送你回家。”他和辛榕说。
辛榕自然不能有什么意见。他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端端正正坐着,说了声“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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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榕估计得没错,回国后邵承昀立马开始忙了,此后一连几天都没回过半山别墅。
辛榕去找慧姨问过,邵承昀不回这里又会在哪里休息。慧姨告诉他市区还有套公寓,离公司更近,邵承昀一般在那边落脚。
辛榕听了没说话,默默想了一天,到晚上主动给邵承昀发了条信息。
他输入好几次又删除,反反复复的,最后总算写出来一条:今晚你回来吗?我给你留门。
辛榕没追过人,不知道该怎么拿捏分寸。好几天没见着邵承昀了,他真的挺想对方的,发完信息以后都不太敢看手机,很怕读到一条冷冰冰的文字回复。
过一会儿慧姨要熄灯了,他还在客厅沙发里坐着看专业书。这几天他除了去陪糖糖,还跑过一次孟冬林的酒吧,其余时间都在抓紧复习。
不管邵承昀能不能同意让他半工半读,最起码辛榕自己要做好准备。这两年虽然在游轮上工作着,但闲暇时间他一直在看专业课的书,期间还考过两个证,一个商务英语和一个人力资源管理,学业并不算荒废。
慧姨问他,“这么晚还不睡吗?”
辛榕瞄了一眼放在茶几上毫无动静的手机,说,“我再看会书,这些灯留着我来关吧。”
慧姨没再劝他,和他道了就回自己的屋了。辛榕安安静静地守着个大房子,看书看到后来实在太困,就靠在沙发里睡了会儿。
邵承昀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不知道。前门与客厅还相隔一段走廊,邵承昀自己拿钥匙开的门,换鞋以后没出声,穿过昏暗的通道一直走到客厅。
辛榕偏头侧在沙发里,腿上放了本书,睡得挺香的。邵承昀垂眼看了他一会儿,蹲下来要抱他时把人给吓醒了。
辛榕一个激灵就要奋力挣扎,被男人摁紧在怀里,说,“是我。”——低沉的男声传入耳中,辛榕的一下清醒了。
“……你怎么回来了?”他回过神来,有点惊喜地盯着邵承昀。
邵承昀没再坚持抱他,又把他放回沙发,带了点笑,说,“不是说了给我留门么?”
辛榕站起来,也跟着笑,“我没收到回复,还以为你没看信息呢。”
邵承昀这几天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有点说不清楚为什么,总之是有意的把辛榕放在一边,不愿多想。
在法国那一晚他就觉得不对劲了。罗薇琪当着辛榕的面说的那些话倒没什么大不了,邵承昀跟她认识挺多年,互损几句也是平常。可是后来辛榕的反应却让邵承昀一度很烦躁,回到宾馆后他又把人折腾成那样,都不像以往自己会做的事。
邵承昀这几天埋头工作,中间抽空跟邵仲麟吃了个饭,连续几个晚上都住在市区的公寓里。
今晚他带着团队正与德国船厂那边开一个远程会议,辛榕来了信息,问他回不回家。他一直没回信息,下班以后坐进车里,司机问他是不是仍旧去公寓,他迟疑了下,说了半山别墅。
好几天没回来了,辛榕见到他那一刻的开心全都写在脸上。
邵承昀印象里很少见他用这么开朗的态度迎接自己,声音也放缓了些,问他,“这几天在家里做什么?”
辛榕笑了笑,说,“看书,打发时间。”
邵承昀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那本留在沙发上的书,封面印着《跨文化交际概述》,属于管理方面的教材,看折页的位置已经快读完了。
邵承昀没再说什么,那天在机场时他和辛榕的对话很简短,辛榕没提多么过分的要求,当然他也不仅是听听而已。这几天空闲下来他也做了些安排。
他伸手揽了下男孩,说,“上楼准备睡吧。”
这就是邵承昀这种人的习惯了,不会立刻抖落出来一件事,而且他的本意是不愿放人出去的。如果真放手了,又会费心给辛榕选个好的、值得的,配得起他的天赋和潜力。
总之很矛盾的一种心理。
这晚进了卧室,两个人相处的气氛一直挺和谐。主要是辛榕态度很好,眼里总含着笑,跟邵承昀说话时尾音都带了点上扬。邵承昀起先觉得他是因为有求于自己才显得这么乖,再看看又觉得不像,似乎是自己今晚回来住这件事本身就让辛榕感到足够开心了。
洗澡时邵承昀把辛榕叫到淋浴间一起洗的,把男孩压在墙上吻了很久,咬他的嘴唇,与他厮磨,唇舌间交换着彼此没有言明的那些暧昧和情动,可是到最后也没做全套。
法国那一晚他知道自己有点过火,所以这回还是温和多了,都依着对方的感受来。
辛榕头发湿着,水滴顺着发丝淌到脖子,又一路蜿蜒而下。他背靠瓷砖墙,唇角微微勾着,低低地压了喘息,年轻男孩所特有的那种不刻意却自然流露的性感还是很撩邵承昀的神经。
明明已经完事了,可是一看着辛榕这样,邵承昀承认自己又起了念头。
他一手撑在辛榕脸侧,俯低了身问他,“舒服吗?”
辛榕垂着眼,睫毛染了一层水气,把那双漂亮的眼眸半遮住。
“嗯。”男孩应了一声,唇角的笑容又漾开了点,慢慢地说,“舒服得要爆炸了。”
邵承昀过去真没发现,就今晚才意识到,原来这小孩如果自己情愿,竟然可以这么撩人。一个笑容、几个带着气声的吐字,就可以让邵承昀的欲望瞬间烧起来。
原本困扰了他几天那点情绪都揭过去了,邵承昀不否认自己挺喜欢辛榕这样的。乖顺也不是磨掉了脾气的那种乖顺,眼神里还是有那股劲儿在,好像唯独就情愿为了邵承昀而服软。这一点就让邵承昀觉得受用了。
洗完澡邵承昀先去了趟书房,辛榕自己先回卧室睡下。过一会儿邵承昀才进来,因为担心吵醒辛榕,他动作比较轻,就睡在大床靠外的一侧。
“……还能枕手臂么?”安静了半分钟后,辛榕忽然轻声问他。
邵承昀本来以为他睡了,听后不由得失笑,伸手揽了辛榕一下,让他贴自己身旁躺着。
辛榕体温偏低,冬天也畏寒些。邵承昀搂着他有那么几分钟,把他整个人都捂热了,不多时就听到他的呼吸缓慢下去,像是渐渐睡沉了。
第二天早上邵承昀起床时,辛榕抓了件外套给自己披着,也要一同起来,被邵承昀给摁回了床上。
“周末带你去个聚会。”邵承昀坐在床边,和他说,“豪丽酒店的老板那天也在场,带你见见他。”
这说的就是让辛榕出去工作的事了。
辛榕愣了下,继而点头,说,“好,那我要做什么准备吗?”
邵承昀眼见着他从初醒的迷蒙到现在一脸兴奋的样子,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别墅里也憋坏了,笑着捏了下他的脸,说,“不用准备。都是朋友,见个面就行。”
豪丽是周氏的产业之一,近些年在周朗夜手里搞得风生水起,入住率和营业额一直碾压同行,在业界也很有话语权。送辛榕去那儿实习,日后也能作为他履历上拿得出手的一项了。
辛榕当然知道豪丽的来头,扬着笑跟邵承昀说“谢谢”。邵承昀盯着他的脸,心里忽然掠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他要敢在酒店里对客人这么笑,就再不让他去了。
第31章
谢谢周总
聚会这天邵承昀穿得挺随意的,薄毛衣休闲裤,外面套了件长大衣,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辛榕却比他正式得多,修身衬衣的扣子一直扣到最顶上一颗,西装裤线笔直,坐进车里了还不忘询问邵承昀的意见,“我这样穿可以么?”
男孩眉目清俊,下颌骨与衣领之间露出一截修长脖颈,这种带有收束感的制服一贯是衬他的。
邵承昀盯着他懒懒笑了下,也没道破自己与周朗夜的交情根本不必他如此郑重其事,只说,“挺好。”
辛榕紧张不减,又问,“要是豪丽的老板不满意怎么办?”
周朗夜怎么可能不满意,前天在电话里邵承昀一提这个事,周朗夜就满口答应,还说要给双倍工资而工时减半,不能耽误他们新婚蜜意。
可是现在看着辛榕端端坐在自己身旁,连椅背都不愿靠着怕把衬衣弄起褶了,邵承昀也觉得很有趣,随口逗他,“不满意怎么办?那你好好求求我,我帮你想办法。”
辛榕知道他没有正经的,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偏偏邵承昀的恶趣味上来了,挡都挡不住,他明知道辛榕想要衣衫笔挺地去见上司,一抬手将人拉过来,不由分说地压在座椅里开始亲吻,手下也不老实了,边吻边说,“用的什么香水,海洋味的?怎么还知道用香水了?”
邵承昀自己可能不觉得,这话里夹杂了一股子醋意。
辛榕为了去见周老板,仔细搭配了衣物,连香水都用上了,这令邵承昀大为不爽。辛榕在他的深吻下一面挣扎一面断断续续地解释,“小魏帮我找衬衣时把香水打翻了,洒了些在衣袖上……”
小魏做事向来毛糙,打翻香水的确是她的风格。
邵承昀还未及吻得更深,辛榕突然咬了一下他的舌头。这一咬有点狠,邵承昀“嘶”了一声,辛榕趁机把他从身上推开。
车里倏然安静下来,邵承昀嘴里渗出淡淡血腥味,舌尖也被咬得有点发麻。他滞了滞,盯着辛榕,最后像是给气笑了,也没跟辛榕计较,慢慢问了句,“宝贝,咬得爽么?”
辛榕抬眸看着他,默了几秒,说了句让邵承昀觉得他实在可爱的话,“等我工作拿到了,让你咬回来。双倍的。”
辛榕这么一说,邵承昀也不舍得再招惹他,还为了给他释怀,主动帮他理了理衬衣前襟,和他说,“很轻松的一个聚会,都是熟悉的朋友。你去打个招呼认个人就行,别的不用管。”
今晚他们去的是个慈善酒会,设有拍卖环节,善款最后定向捐给山区小学的基建,属于比较透明可靠的慈善项目。
邵承昀领着辛榕入场时,周朗夜和白辉已经先到了。那是非常耀眼的一对,就那么随意地站在角落里聊天,也始终吸引着众人目光。
周朗夜先注意到邵承昀,隔空跟他挥了下手。没等邵承昀和辛榕走到吧台这边,他先主动过来了。
邵承昀跟他太熟了,连寒暄都懒得寒暄,直接说,“我先去跟人白老师打个招呼,白老师难得见一回,你别挡这儿。”
周朗夜也勾着笑,兴致很好的样子,跟邵承昀说,“我们家领导那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先排个号吧。”
说话间,白辉已经走到了周朗夜身旁。他穿一身宽松的薄衫,袖子有些长,虚遮着手,脖子上戴着根细链,神情比较淡,但并不显得疏远,冲邵承昀客客气气地说,“邵总上次首映包了几十场,又同意我们去游轮取景,我还没道谢呢。”
这是辛榕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明星真人。白辉年龄其实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身上的气质却不是寻常人能比拟的。辛榕也知道一直盯着对方不礼貌,但是一时间没能移开视线。
反而是白辉迎着他看过来,还是那种淡淡的笑,向辛榕说了句,“恭喜你们。”然后主动伸出了手。
这跟辛榕所想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太不一样了,辛榕和他握了一下,也笑着说,“你好。”
这场酒会就如邵承昀所言,是个比较轻松的场合。来得都是平州当地有些头面的人物,捐捐钱做点善事,社交一圈就行了。
周朗夜的形象和辛榕想象中的商界大佬也不太符合,一是看着太年轻了,最多三十出头,二则他跟谁说话都带着点笑,似乎很通融随和的一个人,没那种雷厉风行的感觉。
后来又远远观察了一会儿,辛榕还是看出点端倪了。
那个男人眼神其实很冷,没有温度的那种,唇角的笑也没往眼底去半分。就唯独跟白辉说话时他不怎么笑了,眼神却很温柔,即使在跟邵承昀这种亲友聊天时,他也会不时回头看看白辉在哪里。
辛榕没去打扰他们,自己到餐台边取了些食物,然后找了个比较偏的位置,不紧不慢地吃。
一盘食物快吃完时,白辉正好从桌边经过,看他一个人坐着,估计他在这里也不认识别人,就拿着一杯酒坐在了旁边的位子上。
他们两个此前并不熟识,同坐一桌都找不出什么共同话题。片刻沉默后,白辉看着远处聊天的那两人,说了句,“每次看见他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说事,我就会想,但凡是聪明点的人,就该离他们越远越好。”
辛榕听后错愕,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犹豫了下,才以不太确定的口气说,“我以为你和周总是恋人……”
白辉还是那种疏淡的神情,点了点头,“是恋人,都快结婚了,所以才了解他。”说着,视线转向辛榕,又问,“听说你想去豪丽实习?”
辛榕说,“是的。”然后低头笑了笑,“我想争取一些工作机会,不知道周总能不能看得上。”
他这么一说,白辉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变了,多了几分赞许的意味。
“以他跟邵总的交情,这都是小事。”白辉说得挺笃定,“豪丽你肯定能去,如果工作做得还喜欢,别为任何理由放弃它。”
白辉说完,挑眉笑了下。他此前一直没多少笑意,这一展颜有些惊艳,流露出一种格外动人的神韵。
辛榕当然能听出他话里的用意,加上白辉又是这么有名的演员,前些年被一些负面消息逼得几乎隐退时辛榕也或多或少看过相关的娱乐新闻,此刻再联系他说的这些话,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是为周朗夜放弃过演艺事业,最后却反遭辜负么?
辛榕听后沉默稍许,才很诚恳地和他说,“谢谢,这个建议很宝贵”。
白辉也就随意那么一提,后来没再继续工作的话题,又和辛榕聊了些即将开始的拍卖会。
不一会儿邵承昀和周朗夜一同来了他们这一桌。辛榕在心理上还是把自己放在更为谨小慎微的位置,习惯性地就要起身,白辉拉了他一把让他坐着,说,“都是朋友,不分什么高低,不用这么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