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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君上翻了白眼:因为他身上倾注了燎国的大量心血,他和别人都不一样。你怎么还没蠢死?

    一时众人寂寂。

    过了好一阵子,慕容怜忽然起身,朝王座施了一礼,说道:既然君上与臣等都明说了,臣等自然不会再有异议。只不过

    你讲。

    慕容怜道:今日落梅别苑出了这样的事情,说明顾茫体内邪气霸道,居然能冲破别苑外的防护结界,继续把他留在那里,已经不再周全。

    他顿了顿:如果君上信得过,不如允臣将他直接带回府上羁押,臣定当严加看束,也算是为今日之灾赎罪。

    君上神情恹恹地思索了一会儿,道:嗯这也是个办法

    慕容怜道:多谢君上,那么--

    他话未说完,却被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

    不行。

    一直在旁边闭目阖实,沉默不语的墨熄此时终于在他的紫檀尊椅上发话了。

    他抬起头,看向望舒君,再一次重复了方才的否决:不行。你不能带走他。

    君上先是怔了一下,随即颇为意外也颇有兴趣地摸摸下巴,在望舒君与羲和君两人中间来回看着。

    慕容怜僵了僵,嘴角研开一丝冷笑:羲和君有何高见?刚才觉得顾茫可能保有记忆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我是这么说过。墨熄起身,他的身高和他此时脸上的神情一样令人赶到压迫,所以我带他走。

    慕容怜眯起眼睛:凭什么?

    墨熄言简意赅:凭你打过不他。

    你!

    墨熄转头看向王座,说道:君上,顾茫虽平日武力尽失,但若再次狂暴,实力不会低于今日。

    说的也是

    他的战力,您是知道的,论单打独斗,整个重华难以有人出其左右。墨熄沉冷道,请君上将顾茫遣于羲和府,我一定严加管束,不会让他再伤及君上以及重华国任何一个人。

    慕容怜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道,羲和君嘴上说的好听,但要我看,你哪里是想保护重华,保护君上?

    墨熄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慕容怜苍白的面庞仰了仰,眯缝起眼,我什么意思,羲和君难道不清楚?他下巴一偏,示意了一下顾茫的方向,你把他带回去,难道不是私心想护着他?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墨熄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顾茫方才差点就死在我手上,我护他?

    那可不是差点儿?慕容怜眼波冷淌,可不是没死?何况我在大殿外问羲和君是否真的想要亲手掐死顾茫,羲和君不也没有回答?

    墨熄压抑着怒火,说道:我想要不想要,又何必说与你知道!

    是啊,你想要不想要,愿意不愿意,又何必说与我知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的事又怎会需要说给外人听?呵呵,在座其他同僚忘性倒是大了,那不如我来提醒诸位一句吧。

    慕容怜顿了顿,瞳眸精光乍现,羲和君从前,不是顾帅的车笠之交吗?

    他这句话一出,其他人非但没有惊讶,反而倒颇有些无语。

    墨熄和顾茫从前亲密无间,大家都清楚。但顾茫叛国后差点把墨熄给捅死,这事儿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俩的关系,早在那一刀刺下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众人都讪讪的,有几位不尴不尬地笑了笑,也没应和。

    还有人则说:望舒君,这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有什么好提的

    慕容怜倒像是对他们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只是疏懒地哼了一声,嘴角咧开的弧度愈发危险:好,我不提这个。

    他重新对上墨熄的目光,冷笑道:那我就问问羲和君,你一向寡欲端正,从不沾染那些个风月场所那敢问你一个人去落梅别苑,私下里寻顾茫作什么?

    墨熄心中咯噔一声,心道自己去落梅别院探望顾茫的事情果然还是被那小厮说出去了。

    但他也没打算否认,睨过黑眸,说。

    寻仇,还能做什么。

    既是寻仇,你又为何巴巴地亲自喂他水喝,喂他饭吃?字句在慕容怜唇齿间浸淫一番再堪堪吐出,毒蛇一般,难不成是看到你的顾茫哥哥受苦心疼了?

    如果不是在重华宫,君上还在旁边看着,墨熄一定已经燃了十七八个火球砸过去,保不齐慕容怜的脑袋都已经被砸下来了。

    你是什么毛病?墨熄怒道,你跟踪我?

    慕容怜冷笑道:落梅别苑原本就是我的场子,有什么跟踪不跟踪的。再说你自己做过的事,还怕别人知道不成?

    有亲贵见他们吵得激烈,忍不住劝道:算了吧,羲和君一向面冷心善,他也就只是给了快渴死的人一口水而已,望舒君您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一口水?慕容怜目露寒光,可笑。对于死仇,寻常人不落井下石已是难得,羲和君却还会雪中送炭,这番高风亮节,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说罢对着王座欠了欠身:君上,今日顾茫不由我带走可以,但却绝不能由羲和君领回府上。

    君上难得看到慕容怜和墨熄当庭吵成这样,居然也不嫌头疼了,看得津津有味。此时忽然被慕容怜这样请求,一时心中还无决断,沉吟道:这个么

    见君上犹豫,慕容怜继续道:顾茫在落梅别苑,羲和君都能管他一口水喝,若是真被领进了门,谁知道羲和君还会管他管到什么地方去?

    这话七分刻薄三分暧昧,在场一些贵族们觉得过了头,都在朝慕容怜使眼色让他别再说了。

    在重华,逛窑子宿男妓倒不是什么大事,可男子相恋却是绝不允许的,尤其是像墨熄这样的纯血亲贵这类人的血统灵力太过珍贵,传宗接代方为正道,所以重华明令禁止他们有任何不伦的爱恋之行。

    再者说了,羲和君这么清高尊贵的人,怎么可能和顾茫这种贱种脏货搞在一起?众人都觉得太荒唐,只觉得慕容怜作为墨熄的竞争对手,他是想给墨熄泼脏水想疯了。

    也只有被泼脏水的墨熄本人知道自己是真的被戳中了痛处。

    慕容怜懒洋洋地:羲和君,避避嫌吧,这件事,你就别再管了。

    几许沉默,墨熄侧过身来,眼神狠戾,盯着慕容怜,说道:若我偏不袖手,你待如何。

    第24章

    彩头

    慕容怜没有立刻接话,

    先是慢悠悠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头也不转,

    瞧着面前的空地笑道,

    那羲和君就等着和本王翻脸吧。

    言语间自称已变,这显然是抬了王族血统的架子来压墨熄。

    墨熄心里门清,

    面上愈寒,周身气质令人畏怯。大殿内静了一会儿,

    谁都没有讲话,

    而后墨熄开口了。

    你记着,顾茫身负无数秘密与血债,

    却已因你一己私欲,

    在你手里出事。

    墨熄顿了顿,目光一沉,

    如寒冰碎裂,这个人,

    我不会让与你。望舒君若仍有指教,

    我拭目以待。

    你!

    这两人一个是世袭之王,一个是统军之帅,此时眼光相汇,竟是电光火石。

    慕容怜脸皮苍白薄透,咬牙切齿的动作映在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他恨恨磨了半天的牙,

    忽地大笑起来:好!

    你还敢说你不会护着他?你还敢说你恨他?慕容怜瞳中光泽如鸩酒闪动,

    笑容蓦地拧紧,

    墨熄,你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你今日跟本王说的话,简直和当年你落魄,顾茫拦在你面前护着你时,说的一模一样!

    墨熄冷静俯视着他,脸上是一些微妙的薄薄情绪。

    你根本就不可能恨得了顾茫,今日把他交给你,他日重华定会捅出大事!

    忽地,墨熄也笑了。

    他的笑容英俊到近乎奢靡,神情却很冷:顾茫护过我什么了?我只知道他在我胸口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消失不了的疤,我只记得他要过我的命。

    我恨他。墨熄最后平静道,眼里像下过一场清冷冷的雪,你说他曾经护我,抱歉,望舒君,那都是早已过去的事了。本帅记不清了。

    他转身,朝王座半跪下来,微微低垂了睫帘。

    君上,在重华,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顾茫的法术。加之望舒君监看有失,方有今日之灾。恳请君上,允我拘他回府,严加看教。

    慕容怜蓦地回头,厉声道:墨熄,你为何一回来就费尽心思要保他!你到底有何居心!

    墨熄没有再理会慕容怜。

    君上略作思忖,正准备开口,忽有一位禁军队长奔至门外,急匆匆地和传令侍官说了几句话,侍官瞬间颜色大变,小趋到殿前:君上,城内急报!

    君上差点把案几踹了:今晚上第二起了,又什么事?

    侍官白着脸道:城北红颜楼出了命案,楼中娼·妓与客人几乎全部死亡,就连、就连承天台的虞大人也

    什么?!

    众臣闻言皆惊。

    就连君上蓦地从王座起身,瞪大了眼睛,何人所为!!

    不、不知禁军发现红颜楼情况不对的时候,犯案的人已经逃走了,还在墙上留、留下了一句话

    ===第22章===

    什么话?!

    侍官余惊未消,磕磕巴巴地答道:鄙、鄙人孤寂,诚纳妻妾。

    鄙人孤寂,诚纳妻妾?君上念了两遍,恼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丧心病狂的老光棍,写了这种话,又杀了一群人,他到底是要杀人还是要女人?顿了顿,更暴躁,还有别的线索吗?!

    暂、暂时没有。

    君上又骂他的口头禅:废物!!

    靠在王座上缓了一会儿,睫毛抖动,瞥到墨熄和慕容怜两个人,君上心中忽地一动,计上心头。

    顾茫的事情暂且搁置。君上慢慢坐直身子,说道。

    红颜楼一案来得虽然不是时候,但也确实可以拿来利用。毕竟殿前争锋相对讨要顾茫的这两个人,一个是血亲,一个是重臣,回绝哪个都不好,而眼下出了这种事,正好让他把摊子往外撂。

    王城帝都居然能出如此血案,简直忍无可忍。孤命你们俩即刻前往查案,谁先捉住真凶,谁来问孤讨人。

    慕容怜道:听君上的意思,是想拿顾茫当个彩头?

    君上看了他一眼:你们为了报个仇都争成这个样子了,怎么,难道他还不够格?

    慕容怜笑了笑:够格。不过我是为了报仇,羲和君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墨熄:

    行了慕容怜,羲和君一向君子之风,你别再为了点私仇胡乱掰扯。君上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然后指了指沉睡在神农台护阵中间的顾茫,说道:羲和君,孤也想看看你和慕容怜谁更能耐。你没意见的话,就这样定了。

    墨熄道:是。

    那就着手去办吧。君上转着手里的珠串,说道,谁赢了,谁带他走。

    于是顾茫迷迷糊糊中就成了两位神君破案的彩头。

    只不过慕容怜欲其痛苦。

    墨熄欲其

    算了,他也不知道真把顾茫要回府上了,后面该怎么样。这也不是他此刻该思考的事情。

    红颜楼内,墨熄一身禁军统领黑衣,负手而立,沉默地望着墙上那句用鲜血涂就的草书。

    依照君上的命令,神农台的药修们正在楼内处理着那些死状凄惨的尸首。而他和慕容怜两人被安排着查明真相,缉拿凶手。

    娼妓死了四十一位,宿客死了三十七位,以及七名楼内的杂役。一名药修在和墨熄备报道,另外经过名录核对,还有五名娼妓失踪。

    慕容怜也在旁边听着,闻言皱了皱眉头:失踪?

    是的。

    杀了满楼的人,连虞大人都未能幸免那五名娼妇定然不会是自己逃走的,那多半就是被凶手给带走了。慕容怜思忖道,凶手独独带走这五个女人做什么?真的抓来当妻妾?

    墨熄则来到血迹斑驳的楼梯旁,有几个药修正在处理虞长老尸首。见了他,纷纷行礼道:羲和嗯。虞长老身中法术痕迹如何?

    回禀羲和君,好像是燎国的黑魔诀,但又不完全相似,您来看这里。

    一名药修说着,掀开遮尸布的一角给墨熄瞧。

    虞大人的双眼被扣去,心脏也被挖走了,疮口的血肉腐烂非常快,不像是寻常武器所伤的,倒像是

    墨熄皱眉接道:厉鬼吃人。

    是的,确实像是厉鬼吃人的痕迹。

    墨熄目光扫过虞长老惨死的模样,两眼凹陷的窟窿已经开始流黑水,胸口的窟窿也是。可厉鬼杀人往往神志不清,在墙上题什么鄙人孤寂,诚纳妻妾,并不像是厉鬼的做派。

    他思忖着,目光慢慢往下移,停在虞长老血肉模糊的胸口:其他人的尸身也这样?

    药修翻了翻卷案,摇头道:不,只有十七个人被挖了眼睛和心。

    名册我看。

    如此死状的第一个就是虞长老,后面的名字墨熄并不全部熟悉,不过眼熟的那四五个,确实都是些世家小公子的名字。

    被挖心的全是修士么?

    还不能确定,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应该是的。

    修士的心脏是灵核所在,眼珠则是仅次于心脏之后灵气最盛的位置,对于厉鬼精魅而言,吞服这两样东西确实对它们的修为大有裨益。

    墨熄低头沉吟着。

    就在这时,外头忽有一位禁军推门进来,他跑得急,大冬天额头还冒着汗:羲和君!望,望,望

    慕容怜桃花眼一瞥,颇觉有趣地笑道:汪什么汪,你是在讽刺我们羲和君是狗吗?

    那禁军吞了口唾沫:望舒慕容怜笑容骤失,怒道,你他妈的给我喘匀了再说话!

    那名禁军忙应道:是!有新的消息,顾茫暴走后,落梅别苑的啸叫结界被损毁。方才管事清点苑中人数,发现、发现少了一个人!

    慕容怜一惊,上前一把揪住那名禁军的衣领:怎么回事?不是之前就已经核点过三遍,说一个人也没有趁乱逃离吗?怎么现在又说少了?!

    这个禁军还未回答,雪夜里一骑马队匆匆,原来是落梅别苑的管事秦嬷娘被人带来了。她一下马就扑通跪在地上,瑟瑟伏地道:望舒君,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慕容怜都快气晕了:要死等会儿再死,先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是瞎了还是傻了,之前点了三遍都说没少人,怎么现在忽然又说少了一个!快说!

    望舒君恕罪呜呜,奴婢先前只留心着苑内的小倌歌女,仔仔细细合了好几遍,确实是全都老老实实还在,可、可奴婢竟忘了

    你竟忘了什么!?!

    嬷娘嚎啕道:奴婢竟忘了伙计房里还有一个卧床不起的厨子!

    厨子?慕容怜一愣。

    秦嬷娘哭道:是啊,一个多月前,您罚顾茫禁闭思过,伙食克扣。他饿得受不了,就摸去了小厨房里偷东西吃。那个厨子就是当时撞见了他,对他出手打骂,结果触发了剑阵,浑身都被砍伤。

    大夫说,这伤口最起码要躺在床上养个三俩月,所以、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他会有什么异举,可谁知道,他居然趁着顾茫打碎了结界,偷偷地、偷偷地

    废物!!

    慕容怜勃然大怒,一脚踹在她胸口,将她踹在茫茫雪地里,指着她怒道,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事?!

    落梅别苑的所有仆佣和小倌娼女,那全都是和重华有深仇大恨的俘虏,虽然进苑之前他们就会被毁掉灵核,但各国法术自有精妙,听说燎国从前就有一位黑术士,能够把粉碎的灵核重聚。所以落梅别苑外,重重叠叠地布下了好几道结界。

    可谁知顾茫这次暴走,居然把那些结界都打破了,打破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一个卧床不起的厨子忽然能跑能动,趁机溜走了,而管事竟到此刻才发觉!更要命的是,这厨子逃走后不久,帝都就出了近百人死亡的大血案

    这事儿君上要是盘算下来,是谁的失职?

    还不是他慕容怜!

    思及如此,慕容怜那张苍白脸上禁不住泛起一阵红,眼前几乎有些发晕。

    顾茫顾茫他怒喝道,又是你干的好事!!

    倏忽回头:还不快去把那厨子的宗籍档案给我调过来查!!什么来路!今年贵庚,生平往事,连他这辈子上过多少女人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快去!!

    是!是!嬷娘忙踉跄着爬起,仓皇上马奔走了。

    慕容怜哗地一甩衣袖,又急又气地回到红颜楼里,仰头对着墙壁上那一句鄙人孤寂,诚纳妻妾呼哧瞪眼。

    左右亲随忽然忍不住上前提了句:主上

    慕容怜没好气道:干什么?!

    这事儿不对啊。

    慕容怜也是乱了神了,一怔:哪里不对?

    顾茫一个月前打伤了这个厨子,一个月后顾茫暴走,厨子趁乱逃跑那随侍的声音轻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慕容怜一眼,您不觉得,实在是太巧了吗?

    慕容怜沉默一会儿,眯起眼睛:你说是那个厨子早就算计好了,要利用顾茫?

    又或许顾茫不是被利用的呢?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主上不如做最坏的猜测。您想,会不会是顾茫早就和那厨子商量好的?

    慕容怜心中一紧。

    那个受伤的厨子是哪国的俘虏?

    随侍正是因此而忧心,他低头答道:燎国。

    !!

    竟也是个燎国的狗贼?!

    慕容怜背后都在透冷汗了,他想,顾茫顾茫此刻还在王宫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真的和那个厨子有个什么不为人知的密谋,两人相互呼应,调虎离山,那么

    慕容怜脸色骤变,顿了一会儿,他大步走向外头风雪中:召我的金翅飘雪马来!我要立刻回宫见君上!!

    第25章

    采花贼没有尊严的吗?

    慕容怜匆忙忙地赶过去,

    君上倒是哼哼唧唧地不紧张。

    他一边逗弄着炭盆旁的两只金兽,

    听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歌功颂德,

    什么君上英俊潇洒,

    君上气华神流,一边随口宽慰了慕容怜几句,

    让他专心去把案子结了,

    莫要担心别的。

    王城守备森严,

    就算顾茫真的和那名厨子串通好,他能怎么样。能翻了天吗?

    慕容怜焦急道:君上切不可大意,

    此事到底是臣失职,

    若君上有所闪失

    君上把拨弄熏香的金香箸搁落:行了,

    孤还不知道你?人是从你的别苑逃出来的,你急成这样,

    也就是怕孤生气追责。

    他说罢,

    似笑非笑地瞥了慕容怜一眼,阿怜啊,你可是孤的血亲兄弟,

    尽管放宽心,孤怎会因为这种事情就降罪于你呢。

    君上登基之后,

    照例都要叫自己兄弟姐妹们的官职封号,不过私底下,他还是偶尔会管慕容怜叫阿怜。

    尤其是在这种需要抚慰人心的时候,

    自然就更要体现血亲的亲昵了。

    至于顾茫嘛,

    你要实在不放心,

    孤就将他关到阴牢里,料想他插翅也难飞。

    慕容怜勉强定了心神,应了,继而又问道:君上,若之后案情需要,可否容臣前去提审?

    你审啊,有什么不能审的。

    那臣的用刑

    君上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哼了一声:人都说,铁血羲和,酷吏望舒,此言当真不虚。不用刑罚你就从别人嘴里撬不出真话了是吧?

    慕容怜轻咳一声:那顾茫,毕竟不是一般人。

    行了,你要怎么审就怎么审吧,注意点分寸。孤看羲和君对他还是有些执念,你们俩殿上斗嘴,斗一次孤瞧得有趣,斗第二次孤就嫌烦了。

    君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珠,淡淡道,自己拿捏稳当,别让孤看到他因为这件事参你的折子。

    说罢翻了个白眼:一个是军机重臣,一个是世袭王亲,为了报个私仇,弄得三岁小孩儿抢玩具似的。真当孤看不出来。

    慕容怜:

    旭日东升,晓光破暗,随着城民陆续起床出门,谈天唠嗑。昨夜红颜楼出的这桩血案很快就泄了出去,并且迅速传遍了王城,成了帝都百姓们茶余饭后最热火的谈资。

    一时间,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聚在一起,竟都能说出些门道来。

    就一晚上,整个楼里的人几乎都死了,好惨呐!

    哎呀哎呀!天啊!那凶手抓住了吗?

    早跑了!跑之前还在墙上题诗一笔,写的是易得千金无价宝,难寻一夜七次郎!

    我听说的版本怎么是鄙人孤寂,诚纳妻妾?

    呃谁知道呢,反正现在红颜楼已被重重封锁了,除了调查此案的人员,谁也进不去。不过要我说,不管是易得千金无价宝,难寻一夜七次郎,还是鄙人孤寂,诚纳妻妾,这听上去都像是一起劫色不劫财的案子。

    莫不是一个有杀人怪癖的采花贼?

    越传越玄乎,到最后居然有位说书先生掰扯出了这样一种说法红颜楼浊气太重,惹上了一个好色厉鬼,趁着月黑风高杀人夜,跑进楼内,嘿嘿,男的,先杀后奸!女的,先奸后杀!那厉鬼勇猛异常,一晚上奸杀红颜楼七十余众,生冷不忌,居然连年过半百的虞长老都没有放过!

    一众茶客目瞪口呆。

    太丧心病狂了吧。

    茶客中有个人忍不住噗地笑出声:哈哈哈哈!!!

    岳小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嘛。

    哈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的人就是闲得慌的岳辰晴,他乐道,听了那么多版本,还是你的最好笑,一晚奸杀七十余众,大兄弟,那采花贼怕不是勇猛,而是早泄吧哈哈哈!!

    本来挺骇然的气氛被他这么一搅,霎时全都破坏了,人们都笑着摇头,就连姑娘们也掩着嘴窃窃发笑。说书先生被弄得好生尴尬,偏对方又是岳家小少爷,不能逐客动怒,只得陪笑着说:是,是,岳小公子说的是。

    遂《采花贼威猛,夜御七十众》这出戏,在岳辰晴的一力改编下,变成了《采花贼早泄,怒杀青楼客》。

    ===第23章===

    城里没心情听这番议论的,大概也就是那些遇害客人的亲朋,忙到焦头烂额的禁卫、神农台一众,以及羲和望舒两位神望舒府内,一名随扈低头道:

    主上。您要提的落梅别苑的佣人来了。

    慕容怜刚抽完两筒浮生若梦,精神正沛,说道:好,你让他进来。

    佣人匆匆入堂,跪在慕容怜汇报:小奴见过望舒神君,神君万安--

    行了行了少废话,我问你,你和那个落跑的厨子是住一个屋的吧?

    是的。

    来,你跟我说说,那个厨子,平日里都是个什么德性啊。

    佣人道:呃那个厨子是五年期就被送到别苑内的,平日里不爱说话,有些猥琐,总是独来独往。

    慕容怜问:此人有没有和青楼女子结怨的过往?

    结怨倒是没有。佣人答道,但是听说他在燎国的时候挺好色,看到漂亮姑娘就想着要占为己有。据说还睡过他结义兄弟的老婆。

    慕容怜感叹道,是个色胚啊。

    一面这么叹着,一面想,或许民间的说法没错,那个厨子没准就是有某种变态癖好的好色采花贼。不然他留那五个女人在自己身边是为什么呢?

    慕容怜又问:他和顾茫呢?可有往来?

    看上去是完全没有私交的。

    慕容怜沉吟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奴仆退了之后,慕容怜又和随扈道:

    你给我把最暖和的那件银狐裘袍取来,我要去趟阴牢,提审顾茫。

    如果说慕容怜这边侧重于审,墨熄那边则是完全侧重于查。

    他在查案发的各种细节。

    红颜楼之案,实在太过蹊跷若是厉鬼,如何题字?若是活人,何必挖心?

    于是墨熄令神农台继续仔细查验死者伤口,应当能再查出些端倪。

    果不其然,一一验过后,药修们发现了一些被掩盖过的剑伤痕迹。但那些痕迹着实令人意外,甚至让整个案情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伤口有何异样?

    那药修犹豫一下,说了三个字,断水剑。

    墨熄蓦地抬头:断水剑李清浅?

    正是。

    墨熄喃喃道:怎可能

    剑术宗师李清浅,是梨春国出身的一位修士。

    他家境清贫,心地仁善,走南闯北十余载,斩尽妖邪无数,但为人太过单纯,很多时候明明是他冒着性命之危在替大家消灾辟邪,最后却总被别有居心的修士占去功劳,所以出道十余年来,一直籍籍无名,日子过得很艰难。

    直到那一年,他打了女哭山之战。

    女哭山位于燎国境内,原名叫做凤羽山,但后来燎国军队不知从哪儿拉来了一批女人,足足上百个,全部都穿着鲜红的嫁衣,在一片哀哭中被活埋于此。

    燎国国师的解释是夜观天象,此地山神需祭。

    那些女人饮恨下葬后,怨戾冲天不散,多少散修前往镇压,纷纷命丧女鬼之手,所以凤羽山就被周围乡人畏惧地成为女哭山。

    女嫁山,夜哀哭,一恨浮萍身,二恨红颜薄,三恨与郎永世错。

    红褙子,金冠纚,一笑芳容惨,二笑血泪流,三笑过客不能走。

    说的就是这座山头活埋了无数红颜白骨,如果要取道此山,必须在一天内阳气最重的时候,且队伍中不能有小儿女子病人老人,不然就会勾动山中几百个女鬼冤灵只要背后听到三声笑,女鬼就会出现,过客全部都得死在山中。

    李清浅听闻此事后,便来女哭山镇鬼,当时他虽然诛过无数妖邪,然而因为从不擅经营名声,所以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当地官府见他一年轻小道,衣衫上还打着补丁,一看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心中不忍,跟他说:赏金虽然高,但山头数百女鬼,煞得厉害,仙长还是惜命为上,别涉险啦。

    但李清浅只说自己并不是为了求财,而后就一人一剑,独上了山去。

    这一去就是三日,就在众人感叹又一个修士丧命山中了的时候,女哭山忽然传来传来数百女人的凄声哀哭,爆溅出一束方圆百里皆可仰见的碧色华光

    断水剑法,可通天彻地,恸破九霄。

    这是后来人们谈及那一剑时长叹而出的话语,说话的人神情恍惚,一脸的心向往之。

    是金子总会发光,李清浅被埋没了那么久后,终于一战成名。直至如今,无数说书先生还很热衷于讲他当年的那清癯风骨碧色布衣招展,一手擎剑,一手提着聚魂灯,自山道飘然而下。

    更为难得是,这一战,李清浅困锁了百名厉鬼的魂魄,这些魂魄拿来炼器再好不过的,卖给炼器师的话,后半生都不愁吃穿了。

    但李清浅却心有不忍。

    她们都是可怜人家的姑娘,那么小的年岁,就被活埋祭山,化作厉鬼伤人,实非本意所为。若是将她们炼做法器,那就永世不得超生了,实在太过残酷。

    于是他决心去东海灵气充沛的仙岛上,超度这百名姑娘的亡魂,他知道她们怨戾太深,人又太多,或许要花上十余年的时间才能功成圆满。所以临走前,他把自己的《断水剑谱》给了还年幼的弟弟,叮嘱弟弟勤加修炼,往后再靠这剑法,行力所能及之义。

    自己则就此销声匿迹于浩渺天地间。

    神农台的药修小心翼翼道:李宗师虽有高义之名,但这些尸身上确实是断水剑的痕迹,所以会不会是传闻失实了呢?

    不可能。墨熄阖了阖眸,说道,李清浅还未成名之前,我曾有幸见过他一次。确实是个端正之人,绝不会行此卑劣之事。

    那会不会是他弟弟?

    墨熄摇了摇头:断水剑甚为难修,没有十年二十年的苦寒功夫是无法使出的,而李厚德接过他兄长的剑谱才不过短短数载,时间对不上。

    神农台的药修汇禀完毕后,墨熄坐在院中阖着眼,蹙着眉,仔细想着这几件事情之间的关联。

    李微在旁边好奇地问道:主上,如今坊间都在说,这个贼是个采花贼,由于某种古怪癖好,他杀了楼中大多数的人,却留下五个貌美女子带走。您不这么看吗?

    他不是。

    李微没想到墨熄居然就这么直接否认了时下最炽盛的猜测,愣了愣:为、为什么?

    墨熄把桌上的一只灵力玉卷展开,上面立时浮现了这次事件中死去的人,以及失踪的那五个人的姓名与相貌。

    你来看这个。

    李微凑过去认真看了老半天,没看出什么毛病,遂狗腿答道:属下愚钝,窥不透天机。

    墨熄道:所有人里,你挑出五个容貌最好的来。

    这种给别人打小分,排名次的事情,李微最喜欢干了,于是很快地点了几个青楼的美人:这个、这个哎,不对,这个没有旁边那个好看

    美滋滋地选来选去,忽听得羲和君在旁边问了句:你注意到你选的人里,没有一个是那个采花贼带走的姑娘吗?

    啊李微一愣,随即睁大眼睛去看,果然是

    放着青楼里的花魁不要,那么多容貌上乘的歌女都被枭首,却独独留了这五个。墨熄看着玉卷上的小像,双手抱臂,似是在和李微解释,又似乎是说着说着自己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为了劫色。

    鄙人孤寂,诚纳妻妾,恐也并非他的真心。

    正当这时,羲和府的一个小厮忽然跑过来,急匆匆地:主上,主上

    怎么了。墨熄回头皱眉道,又出什么事了?

    您之前让阴牢里的小李子盯着顾茫的动向,刚刚小李子传讯过来说,望舒君因为怀疑顾茫和红颜楼杀人案的凶手有瓜葛,所以、所以

    墨熄脸色立时变了:所以什么?

    所以他单独提审了顾茫,在寒室里,那屋子没,没有窗,小李子什么状况都不知道,又不敢贸然惊动您,就一直等到望舒君从里面出来结果就看到顾茫已经他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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