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哟,好热闹。慕容怜一眼瞧见墨熄,羲和君又在呢。墨熄不打算和他啰嗦,只道:顾茫出事了。
慕容怜冷笑一声:这个我自然清楚,我也正是为此而来。
他说着,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红漆大门不远的正前方站定,紧接着他默念法咒,左手掌心散发出灼灼蓝光。
去。缉拿孽畜。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蓝光化作一道锁链,疾速游向大门,只听得砰的一声!足有五寸厚的门板被整个击穿,轰然倒落。门板后头躲着的顾茫猝不及防,立刻就被这蓝光灵链死死锁住。
慕容怜又叱道:回来。
锁链猛地一勒,只听得哗啦啦的碎响,顾茫踉跄跪于地面,很快就被链子拖到了慕容怜跟前。
不过是条疯狗作祟。
一只绣着月隐暗纹的缎面宽口鞋踩上了顾茫的脸。
慕容怜淡淡地,又何必劳烦墨帅亲临?
顾茫被他缚着,眼神混乱,周身灵流暴虐,口齿咯咯作响。
放开我
放开你?慕容怜冷笑,什么时候轮到你跟我发号施令了。说着掌上一紧,锁链哗啦一声往他手心中收拢,连带着把顾茫也拽起来。慕容怜就势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
两张同样苍白异于常人的脸对上,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慕容怜说:我是主,你是奴。顾帅,怎么饿了你一个月,你还是不长记性?
顾茫:放开
慕容怜那张清秀的脸庞上闪动着某种近乎变态的光泽,他刚想开口,忽见得顾茫眯起眼睛,慕容怜咯噔一声,身为修士本能的警惕让他蓦地松开顾茫,迅速往后疾掠!
几乎是在同时,顾茫周身再次爆裂出华光璀璨的剑阵,这一次的阵仗比先前要震撼得多,那一柄柄光剑每一把都有数丈高。离慕容怜最近的那一把在瞬间脱离剑阵,径直朝着慕容怜心脏直刺而落!
主上小心!
望舒君当心!
周围的侍从纷纷惊呼,慕容怜身法虽差,但好歹有所提防。他立刻抬手,面前哗地凝起一道冰墙,剑撞墙上,刹那冰晶碎裂,炸作齑粉。慕容怜得以借此缓冲,往旁边闪了闪,光剑最终没有刺中他,只是在他衣袍上擦出一道口子
慕容怜落下地面,瞪向顾茫。
顾茫喘息着,一把扯掉了慕容怜勒在自己脖颈上的锁链,砰地一声掷落在地。接着他仰头咽了咽喉咙,双手紧捏成拳,强悍的灵力从他足下源源不断地狂涌而出,竟逼得周围几个灵力不高的小修士当场不支跪落,口吐鲜血!
不好!他又要狂暴了!领首的修士大惊失色,快阻止他!
结阵!应战,应战!
可是顾茫身边的灵流已太过强大,非但肉身不能靠近,就连法咒都击不破那些光剑围就的领域。
眼看着顾茫要再次暴走,慕容怜手中凝出一枚蓝光熠熠的符咒,掷出去喝道:水鬼,起!
阴风乍起,十余个水蓝色的鬼影从地上爬出来,尖叫着朝顾茫的剑阵涌去。一个水鬼被光剑削成碎片,很快就有另一个水鬼接上去,前仆后继,滚滚不绝,如此虽然困难,但倒也逐步逼近了顾茫的周身。
慕容怜厉声道:给我把他拿下!
水鬼们呼啸而起,裹挟着风雪尖叫着扑向顾茫,谁知顾茫只是一抬手,指尖刹那爆出一团剑光,竟在眨眼间就将这十来个鬼影尽数削成碎片!
而后他蓦地抬头,蓝眼睛狠狠盯向慕容怜,自漫天细雪里大步行来。
慕容怜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退去半步,低喝道:你做什么?!
顾茫不答,但他背后忽地有一团孤狼的幻影腾起,幽蓝如电火,将他的气势衬得极为骇然。
墨熄见状,厉声喝道:慕容怜,后退!
慕容怜也想后退,可某种从未感知过的邪气将他钉在原地,令他动弹不得。而顾茫已经一步一步地从雪地里缓慢走来,慕容怜看着他,忽然感觉此刻的顾茫就像行将扑杀的狼王,悍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顾茫!你敢!你想做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顾茫当然敢,他蓦地抬手,掌心中轰地燃起一丛火球,径直朝着慕容怜砸去!
只听得轰轰轰一连几声爆裂,每一个火球都在地上砸出尺许深坑,刹那间满地残砖飞溅,不得不御风而起,避至空中才能躲开他的攻击。
慕容怜的面色愈发阴毒,一张因吸食幻剂而极度病态白皙的脸上居然泛起一丝愤怒的红,他立在半空中,朝顾茫咬牙道:你这个不知悔改的贱种
由他说什么,顾茫根本面无表情,他一挥手,这次五个指尖都跃起了五簇火焰。
刚刚打你,是因为你踩我头。
现在打你,是因为我饿了。
慕容怜不可置信道:因为什么??
你不让我吃饭。顾茫一字一顿铿锵地说,我。饿。了!
火光骤起,顾茫挥手落下咒诀慕容怜的瞳孔猝然收拢!
第22章
手下留情
你不让我吃饭。顾茫一字一顿铿锵地说,
我。饿。了!
火光骤起,顾茫挥手落下咒诀慕容怜的瞳孔猝然收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间,
忽有一道沙土结界拔地而出,掀起的气浪猛地将慕容怜撞翻,并挡下顾茫击来的重重火焰。
咳咳咳!慕容怜呛咳着从地上狼狈爬起,
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立即回头,看到墨熄立在不远处掌控着防护结界。
慕容怜拂去身上的泥土,阴森道,
你故意摔我?
墨熄道:后面去,
你不是他的对手。
慕容怜动了动薄薄的嘴唇,正要说话,
忽听得一阵不祥的崩裂声,
那厚沉的护墙竟在瞬间四分五裂!泥沙四落中,一柄黑气缭绕的刺刀破出,冲破最后一重半透明的结界,
直直朝着慕容怜疾掠而来!
这刺刀是
墨熄心中一冷。
这是这是顾茫当年在洞庭湖战舰上召唤出来,
刺了他心口一刀的那把燎国魔武!
可魔武和神武一样,都需要顾茫念咒才能召唤!照理而言,在顾茫失去记忆后,
他就应该再无能力去召唤这一柄凶刃,
更别提他还被打碎了灵核。此刻却为何?!
没来得及想完,
刺刀已经击溃他的防护,
闪电般劈杀而至。
墨熄熟悉顾茫的手段,他猛地转过头,朝慕容怜喊道:左边躲!!
慕容怜怔了一下,这柄刺刀原本就是往左边掷的,正常应该往右边躲才是,为什么墨熄让自己往左躲?
也就是这须臾的犹豫,要再避闪已来不及,那刺刀直突突刺向左面,却忽地在最后关头像一条狡猾的蛇,竟猛地转向了右边!眼见着慕容怜就要被它所伤,墨熄瞬影而来,一把将慕容怜推开。
刺刀入腹肋,热血溅飞!!
众人纷纷色变:羲和羲和君,你怎么样?!
墨熄耳中却根本听不进其他人的声音。
他喘了口气,手落在刀柄上,猛一用力,将刺刀生生拔了出来,鲜血立刻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他抬起黑沉沉的眼,看向远处。飞沙走石中,顾茫依旧爆散着强烈的灵流,而多年前战场上的风似乎又在此时刮回耳边,伴随着顾茫暴虐的眼神,还有手中滴血的尖刀。
那时顾茫对他说--
当将当士,生而为人,那都不能太念旧情。
你我兄弟一场,这是我最后能教你的东西。
墨熄忽然忍不住想笑,笑到最后却是仇深恨浓,哈哈哈,从前他都快在顾茫手底下死过一次了,如今腹肋的这一点伤口又算的了什么?!墨熄臼齿紧咬,他站直了高大的身形,掌心凝出汹涌的烈红色狂澜,一步一步朝顾茫走去。
顾茫显然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戾气,在墨熄靠近的时候,他周围的灵流再次爆裂。可是墨熄只是一掌便挥开了他的光阵,砰的炸作碎片。
旁边与战的修士们纷纷愕然:哎!太、太可怕了
墨家的血统是真的厉害
还有人泛起了嘀咕:可羲和君这么能打,当年又是怎么被顾茫刺中心脏的?
听到最后这句话,慕容怜不由地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
这边厢,顾茫还要再出杀招,却连咒印都未结成,就听得墨熄怒喝一声:率然!召来!!
一道猩红色的蛇鞭啸叫着应声破空。
墨熄鼻梁皱起,面目豹变,怒喝道:顾茫!你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动手了吗?!!
话音落,率然犹如闪电疾风般,朝着顾茫直刺而去蛇鞭花火四溅地撕开风雪,狠抽而落!顾茫避闪不及,肩膀被鞭子击伤,刹时鲜血迸溅。顾茫看着自己的伤处,暴烈浑沌的头脑先似乎稍稍清醒了一些,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给我站住!
顾茫:
你还有哪里可以去。沙哑的嗓音响起,率然将顾茫整个锁缚!墨熄松开捂着自己伤口的那只手,手上已全是血迹,而后猛地掐住了顾茫的脖颈!
墨熄愤怒地:你根本就没傻!
你还是能召唤得出这柄魔武!你记得咒诀,你还是习惯从前的打法,你分明什么都记得!
顾茫被他掐的说不出话来,苍白的脸慢慢涨得通红,手指艰难地动着。
墨熄咬牙道:说!你回到重华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茫抬起胳膊,颤抖着覆上墨熄扼着自己脖子的手指。蓝眼睛对上黑眼睛,黑眼睛里是无尽的火,而蓝眼睛却湿润了顾茫呼吸不过来,怕是就要这样被他硬生生掐死。
我
墨熄怒道:说!
周围人神色皆惧,惶惶然不敢多言,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地从远处踏近,有人高声喊道:
羲和君!手下留情!
驭了一声,这位赶来的宫中女官勒住灵马,纵身跃下,跪在雪地,口中呼出阵阵白气:羲和君,请手下留情!
而后向墨熄与慕容怜各行一礼:
望舒君,羲和君,君上已知此事,特派属下前来缉拿重犯顾茫!
墨熄眼里此时根本就揉不进其他人,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最后还是慕容怜回头问道:怎么?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
回禀望舒君,君上命我将他直接带入重华宫。君上听闻此事后,已召集境内最卓绝的医官,目下正在殿内,等待给顾茫二次会诊。
她说着,看了墨熄扼着顾茫的手一眼,立刻补上一句:兹事体大,万不可自行杀伐!
墨熄连看都没看她,依旧狠狠地盯着顾茫的脸:
女官知他性情狠戾,谁知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忍不住出声提醒:羲和墨熄仍是没吭声,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蓦地松了手指,由着顾茫跌跪在雪地里,自己则转过身,看着面前逐渐凄迷的风雪。
女官总算松了口气,又行一礼:多谢羲和君体恤。
大雪里,墨熄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不置一言。
可就在女官去提跪跌在雪地里的顾茫时,他却微侧过脸,嗓音微喑低沉:站住。
羲和君有什么吩咐?
墨熄道:我同去。
女官怔了一下,说道,神农台诊切时,一贯不能有太多高阶修士在场,以免灵流波动。就算您去了,也只能先在殿外
可以。墨熄依旧没有回头,语气硬得骇人,一字一字咬碎,那我就等在外面!
既然他都这么讲了,女官也无法再说什么,顾茫被女官先一步带回了重华王宫内,墨熄也跟了过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宫中忽然放出传信雪鸮,急召诸位重臣前来听议。
这会儿正值深夜,几乎所有要员都是被这一道诏令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最倒霉的是承天台的虞长老,这货正在城北一家青楼里风流快活,正到紧要关头,忽然窗子就被一只胖鸟砸出窟窿,胖鸟大嚷道:哇哇哇!君上有命!君上有命!请诸位一品要员速去金銮殿听议顾茫一案!
虞长老立刻就萎了,骂骂咧咧地起身穿衣:他那个案子不早就结了?!怎么突然又有事!
哎呦,大人莫要生气。春情半露的女人从榻上起来,替他穿戴衣裳,君上既然急召,那一定有他的缘由呀。
有个屁的缘由!大晚上的就是不想让人歇息!
女人伸出豆蔻酥手,点住他的嘴唇,慵倦地笑道: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隔墙有耳。
===第20章===
怕什么?我也只是在你面前说说而已。虞长老翻了个白眼,如今这个君上,他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大半夜的把我们叫过去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年轻气血旺,但也不想想我们这一把老骨头的,经得起这么闹腾?
女人柔声嗔道:大人说的是哪里话。您在我这里,回回都是如此刚猛,弄得人家好不销魂爽利,嘻嘻,您要是老骨头,那我成了什么呀。
这话说的假的不能再假,好像刚刚萎掉的不是虞长老似的。不过虞长老颇为适用,嘿嘿笑着捏了捏她的粉腮,又在她颈上香了一口,然后道:走了走了,小心肝儿,明儿我再来找你。
女人咯咯娇笑着将他送出门外,自然是做足了不舍的姿态。可等门一关,她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啐道:老东西,软枪头,长得还像个粪水里泡过的死蛤蟆,要不是看你钱多,老娘才懒得伺候你。
说罢立时去屏风后面把自己洗浴清爽,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坐到梳妆台前重新开始打扮自己。
她在这家青楼里待了很多年了,早已不复青春靓丽,不过她活儿好,又愿意忍耐,多腌臜的客人也极尽努力地服侍,从来不会露给恩客们半点不自在,所以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客还是爱点她的花名。
那些年轻姑娘心思都太活络了,嘴上不说,眼神里却看得出来,还是玉娘你好啊,真心实意的。
每次听到虞长老之流这样和她说的时候,她都在心中暗笑。
她不是真心实意,只是在这种地方混了十多年,脸上早已戴着了卸不下来的浓妆,修炼出了十足十的技巧。一眉一眼,一瞥一笑,哪怕心中厌弃得要死,也绝不会叫人看出半点情绪。
不然她拿什么和那些鲜嫩的肉体争锋呢?
她对着铜镜,将那张被虞长老亲掉了色泽的嘴唇细细重描,拿一张唇纸,抿上稠艳的红色,坐等今晚第二位客人的推门。
她没有等太久,黄檀雕门吱呀一声开了。
玉娘忙捧上最热络的笑颜,媚笑着抬头迎客:公子,您话音在看清来者面目时戛然顿止,须臾后,鲜红的嘴唇张开,蓦地发出凄厉惨叫,呀啊--!!!
她门前杵着的,竟是一个血淋淋的男人!
这男人浑身裹满绷带,双眼爬满血丝,两只手上沾满猩红,其中左手的指甲上还戳着一颗黏糊糊的眼珠。他看了她一眼,沙哑道:
别叫。
说完,男人慢慢走进来,抬起手,把那颗眼珠塞到自己嘴里,一口吞入,咀嚼了两下就落入腹中。
吃了这眼珠,他仿佛是得了什么仙药似的,脸上露出舒坦极了的神情,舔了舔嘴唇,眼珠缓缓转过来,看向面无人色的玉娘,说道。
来壶茶。
见玉娘没反应,他语气愈发不耐:给我来壶茶!
还来什么茶啊!
玉娘都吓疯了,砰的从绣凳上栽倒,浑身抖如筛糠,她想往后退,却手脚冰凉全然不听使唤,只哆嗦着。
哆嗦一阵,她失心疯似的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踉跄着想要爬起来跑出房间外:救命啊!救救我有鬼有鬼!!
她想起了刚刚离开的虞长老,这会儿是打从心里觉得虞长老高大威猛又厉害了,连忙歇斯底里地:长老!!虞长老!!!
哐地撞开门,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说来也奇,那个吃眼睛的男人居然一动也不动,仿佛无所谓似的由着她狂奔而出,沾着血液的嘴唇咧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冷笑。
长老!啊啊啊!!!
玉娘跑到台阶边,看到下面的情形,腿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从一楼到木阶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全是尸体
只有青楼的大厅中央还圈困了三四个妓女,也全部吓破了胆,缩在一起,漂亮的脸上满是泪水。
而一品要员承天台的虞长老居然就横尸在楼下的一张桌子上,双眼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玉娘连连摇头:不不
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禁军会没有觉察?
为、为什么她明明就在房内,一墙之隔,却没有听到外面人的惨叫呼喊?
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个声音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世上又不止重华一国有自己的秘术。我想不让别人听到动静,多得是办法。
脚步声咄咄。
那个裹着绷带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拎着花鸟牡丹纹茶壶,仰起头,咕嘟咕嘟倒了大半进去,而后呷了呷嘴,随手将壶一丢。
砰的一声砸的粉碎!
你不用怕。我暂且不会杀你。男人慢吞吞地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扯着她,慢慢踱下木阶,把她和那四五名幸存的女子丢在一起。然后他拉了一把椅子,在她们面前好整以暇地坐下,血溜溜的眼珠子将她们挨个看过去。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你们。互相打量彼此的脸,我给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一抬手,砰地将青楼的大门隔空合上。
然后又一挥手,满地死尸里竟然起来了三个,其中就包括了虞长老。他们扭扭歪歪,步履蹒跚地朝大厅中央走近。
玉娘是这些姑娘里唯一还能说得出话的,其他几位的魂看上去都已经骇没了。
你你你到底
你是想问,我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替她说了下去,而后嗤地冷笑一声,我不是说了吗?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我要你们互相打量彼此的脸。
然、然后呢?
然后?男人漫不经心地摸着下巴,思忖着,一时没有作声。
竟好像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居然把他问住了似的。
这时候那三具被他召起的尸首已经挨近了,没有眼珠的虞长老伸出手,去拉玉娘的胳膊,玉娘崩溃尖叫:不!别碰我!!别碰我!!!
吓到姑娘了?男人慢悠悠道,转眼看向虞长老,老东西,你怎么死了还不忘动手动脚。
虞长老抬起头来,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在跟男人哀哀解释着什么似的。
可男人只是哼了两声,一抬手,蓦地一股黑气疾掠而出,击中虞长老的额头,虞长老瞬间瘫软在地,痉挛着,抽搐着,最后竟化作一泡血浆。
啰里啰嗦,令人生厌。
另外两具尸体似乎是有所感知,脚步更僵硬,动作也更谨慎了,它们慢慢地踱过去,最后搬了六把椅子,小心翼翼地摆在那几位青楼姑娘身边,然后做了个鞠躬的动作。
男人开口道:请坐吧。
若不是他满身血腥,刚刚犯下那么多歹事,他这种语气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有礼。
怎么,还要人扶?
姑娘们虽然吓得神智涣散,但其实他的话还是每一句都听进去了,只是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似的,缓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连忙屁滚尿流地自己爬起,一个个往椅子上坐,说什么也不愿意让这个绷带男或者那两具尸体碰到自己。
玉娘哽咽道: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什么人?
不急。男人说,等你们照我说的做了,再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自会让你们知道的。
顿了顿,又道:哦。对了。顺便提醒姑娘们一句,不用指望有任何人能来救你们。我在门上施了个结界咒,一时半会儿谁也觉察不了。
他说完,慢慢扭过头,望着青楼紧闭的大门口。然后舔了舔嘴唇,眼中的赤红愈发幽深,最后忻然一笑:那么,我们开始罢?
诚如这个绷带男所说,或许是因为今夜落梅别苑已经引走了禁军的注意,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秘术实在了得,城北出了这样的事,一时却无人知晓。
重华王城,目前仍是宁静的。
司掌各个要职的一品修士陆续来到了御阶前,墨熄早就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慕容怜来了之后,别的地方不站,偏选了个和他并肩的位置,立在金銮殿外。
风雪中,墨熄的侧脸显得愈发冷峻。慕容怜瞥了他两眼,转而目视前方,轻声冷嘲道:
羲和君,你还真在这大雪里一直等着呢?
墨熄没作声,缄默着由薄雪覆上他的肩头。慕容怜停了一会儿,得不到他的答复,又道。
说起来,我问一句,之前你在落梅别苑外那么生气,是不是因为你觉得顾茫其实没傻。
墨熄闭了闭眼睛,脸上隐隐有黑气爬上:
偏生慕容怜毫不识趣,继续嚣张道:不过依我对你的了解,我很怀疑,如果没有人阻止你,你真的就会掐死他吗?
你对他
墨熄霍然转头,怒道:慕容怜你烦够没有?!
雪夜寂静,殿前庄肃,羲和君忽然暴怒,把在场修士全都吓了一大跳。齐齐抻长脖子往他们俩人那边看去。
慕容怜被拂了面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朱漆雕门开了,传禀的官吏出来,朝这些重臣行了礼。
诸位神君,君上有请。
慕容怜咬牙低声道:姓墨的你给我等着瞧!
墨熄怫然往前,腰间配着的刺刀闪动,把慕容怜丢在了后面。
第23章
抢人
大殿内灯烛通明,
庞硕的炭盆内正烧着旺火。盆身两侧立着两只鎏金瑞兽,都被施过法咒,一只张口往炭盆内吐气,大叫一声:君上威震九州!将火焰燎得更炽。另一只也张着口,跟着喊一声:君上洪福齐天!却是把腾起的焦烟尽数吸入腹内。
这两只爱拍马屁的金兽是慕容怜进献的,
深得君上欢心。但墨熄觉得只有智障才会喜欢这种破玩意儿。此时两只马屁精正好完成了一呼一吸的动作,
各自打了个金属声的嗝,
蜷在了炭盆边不再动弹。
墨熄扫了一眼殿内,几乎整个神农台的药修都在,而顾茫就被扣押在正殿中央,
周围是宫内最拔尖儿的修士在镇守,
有人给他做了催眠,
他已经睡了过去。
当今君上则靠坐在铺着缃色软靠的王座上,皂服冕冠,
面如冠玉,
眉目气韵甚是不羁,这会儿正闭目养神。
听到衣衫綷綵和步履匆匆声,
他睁开眸,
往下扫了一眼。
都来齐了?
侍官答道:回禀君上,
承天台的虞长老还没来。
君上冷笑一声:老东西年纪也是大了,传音雪鸮也叫他不醒。我看他这个承天台一品掌事的位置是可以退而让贤了。
君上息怒
孤有什么好怒的。君上翻了个白眼,
坐直了身子,
一挥缃色广袖,
诸君入座。
满殿应道:谢君上。
夜半传你们入殿,
孤知道你们心中不爽,或许正在暗自将孤骂的狗血淋头。
一名老贵族屁股才刚刚挨在凳子上,一听这话,忙噗通跪地道:君上这是哪儿的话?
好了好了别跪了,啰里啰嗦一堆君威臣纲,烦不烦。骂了就骂了吧,只要别让孤听到,随便骂。
几位老贵族面面相觑。
他们这位年轻的君上,脾性非常古怪桀骜,令人琢磨不透。
他虽然明确站在贵族守旧派的阵营,甚至继位没多久就摘掉了重华最大一位奴隶出身的将军,但自己行事风格却一点儿也不规矩,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孤要令僻新天地的架势。
知道你们想回去睡觉,想回去哄女人,以及宿娼。君上恹恹地,那就长话短说。
众人:
太荒唐了,九州二十八国,不知哪个国的君上会是这般做派。
神农台长老。
臣在!
你把顾茫今晚的情况,还有判完的症状,全都给孤报来。
是!
神农台的领首修士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将今晚顾茫忽然灵力暴走的事情说了,又道:顾茫体内的灵核确实已经损毁,周身没有什么灵力,但是
君上问:但是什么?
那名药修低头道:胸腔内却有股很强的邪气。
君上思忖道:邪气
是的,下官判断顾茫暴走正是因为这股邪气,可惜重华国一向善养正道,从不去触碰那些歪魔邪道,所以神农台对此也知之甚少。唯一只知道燎国定然对他的心脏动过手脚,但如果想要细辩,恐怕还得他面露为难,声音逐渐轻了下去。
君上道:你不用怕,但说无妨。
药修又作一礼,说道:恐怕得等顾茫死后,剖胸以查其心。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立刻知道他身上出了什么毛病,就得马上宰了他?
是的。
君上忽然骂道:废物!
神农台长老吓得立马跪地:君上,下官无能
你是无能!孤要个死人做什么?他身上那么多燎国法术的痕迹,活着还能拿来细究,死了能派什么用场?埋着玩吗?
君、君上
再想别的办法!
神农台长老道:可、可顾茫已经痴傻,那些法术痕迹微乎其微,恐怕
就在这时,慕容怜忽然懒洋洋地吭声了。
长老,顾茫他究竟傻了没有,其实还未可知。说罢三白眼一斜,似有深意地瞥向墨熄。
===第21章===
羲和君,你说是不是?
墨熄:
神农台长老喉结滚动。被君上骂废物已经够恐怖了,接着又被望舒君打断,现在更可怕,居然连铁血杀伐的羲和君都卷了进来。
他只觉得自己要昏迷了。
磕绊半天,才勉强道:可方、方才下官已多次诊判,顾茫确确实是什么也不记得了,整个人也都趋于兽性,羲和君是为、为何觉得他没傻?
墨熄道:顾茫方才召出了魔武。
神农台长老一听这话,骤松一口气,忙道:羲和君误会了,虽说召唤神武魔武,都需暗念咒诀。但是这也并非绝对,在宿主心意波动极大,或者非常危急的情况,就算不用念咒,武器也是能被唤出来的。所以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墨熄不作声地听着,脸上霜寒,眼睛却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昏迷中的顾茫。
他看上去很镇定,却没人发现他搭着的紫檀座扶手,已经被生生捏地裂出了一道暗纹
这时候亲贵中另有人开口了,他说道:君上,不管怎么样,顾茫实在是太危险了,今日要不是护卫队去的及时,恐怕又有人要丧命他手!
就是,想想他造的那些罪孽,君上又何必心软!不如杀了他算了!
像慕容怜一样,认为活着折磨才有意思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信奉着以牙还牙,以命换命这种原始的教条,亲贵中有许多人都和顾茫有血债,今日得了机会,自是不愿放过。
一时间立即处决顾茫的呼声大躁。
君上转着自己手上的玉珠宝串,忽然把宝串往紫檀案几上一砸,凶狠道:吵什么?
众人立刻无声了。
叽叽喳喳的,后宫吵完前朝吵,孤的头都大了!
君上指着神农台长老说:你就是个废物!要不是姜拂黎不愿意坐你这个位置,孤早不知撤你多少回了!
神农台长老欲哭无泪,心道,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要不是姜拂黎不愿意坐他这个位置,他自己都不知该请辞多少回了。
君上消了会儿气,忽然扭头问侍官:姜拂黎什么时候回来?
侍官也扑通给跪了:回禀君上,下官也是废物,下官不知姜药师行踪
行了你起来吧。君上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倒不是废物,姜拂黎本来就很难跟,你不知道就算了。
侍官差点哭出来:多谢君上。
君上抬眼对众臣说:顾茫这个叛臣,若是要杀,两年前孤就可以杀了他,留到今日,自是有孤的原因。
看到几位贵族欲谏的样子,君上不耐烦道:你们不用啰嗦,先听孤把话说完。
孤清楚,你们有不少亲人友人都不幸命丧于顾茫之手,恨不能除之后快。这样做,仇恨虽然得报,但除了报仇之外,重华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成长。所以,孤要留着活的顾茫。他如今身上印记虽浅,神农台无法得取任何有用的法咒讯息。但神农台做不到的,姜拂黎未必做不到。姜拂现在做不到的,以后未必就做不到。孤可以等。
顿了顿,又威严道:顾茫失去的记忆,有用。顾茫身上的法咒,有用。顾茫这个人,活着比死了有用得多!
重华虽从不修炼魔道,百年来只以正术为修行之根基,但若连了解都不敢了解,如此固步自封,不知燎国敌情如何。他冷笑一声,那么孤看,重华迟早也不会是燎国的对手!
君上居然想研究燎国魔道?!各人脸上都露出缤纷各异的神色。
这
重华怎么可以涉猎暗黑法力?就算是为了知己知彼,也还是太危险了啊。
有个在场的亲贵,是君上宠妃的哥哥,笨得很,此时忍不住问道:君上,想要弄清燎国的黑魔力量,以后再抓俘虏不就是了?为什么非得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