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ter133
跟我说实话
庭潇先离开。
宋玉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取出戒指,拿在手中把玩,钻石在指尖折射出璀璨的光,她终于扬起手臂,用力往海中扔去。
夜风中颇带些纸醉金迷的硝烟味。
风声很大,甚至捕捉不到几十万落入海水中的声音,寂寂浪潮汹涌。
宋玉泄了气,离开甲板。
“什么情况?”
“散了呗,估计今天这婚是求不成了。”
“废话,都分手了还求个屁啊。”
两人走后,藏在暗处的众人才纷纷走到甲板上,一头雾水地扣脑袋。
比起一个人尴尬,更让人脚趾抠地的是让整艘游轮几十号人都跟着尴尬。
有人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距离游轮返回港口还有接近一个小时,庭潇应该怎么度过这段煎熬的时间啊。
还有宋玉,看见烟花绽放的时候,表情明显不对劲,委屈中夹杂着惊喜。
可是分手的话已经说出口。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祁姝蹲在原地,觑觑地盯着祁斯吟。
男人也蹲在她身旁,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在他身下投出一片阴翳,像一座青山。
“祁斯吟,宋玉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要不要去和她解释一下……”
她觉得宋玉那番话,和巴黎发生的事脱不了关系。
祁斯吟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
没用力,只是将她扶住,很温柔地摇头,“姝姝,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不是谁去解释一下就能挽回的。今晚你要做的就是在我身边乖乖待着,等船靠港,然后和我回家,知道了吗?”
他很少插手祁姝的社交。
见他神情认真,祁姝不再多想,很顺从地点头,由着祁斯吟牵她,往宴会厅走。
原本以为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氛围会非常down。
等两人回到宴会厅,庭潇已经恢复往常的吊儿郎当,举着杯香槟在人群中游走周旋,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甲板上发生的事,这段记忆仿佛被凭空抹去。
唯一留下的证据是庭潇拉的求婚群,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刚发不久的。
他发了几十个大红包,耐心等朋友们抢完。
才道,“今天谢谢大家帮忙,群我就先解散了啊。”
-
翌日,天气很好。日光从窗帘缝隙倾泻进窗帘底,在窗边留下明晃晃锐利的金色边缘。
祁姝蜷在祁斯吟怀里。
昨晚祁斯吟由着她玩累,才将她领回栖玉湾,她这会儿倦怠极了。
温度未回暖。
屋内的暖气开了整个冬季,这会儿倒显得有些热了。
连脖颈都氲出薄汗。
祁斯吟被一阵急促铃声吵醒,电话是黎叔打的,一个接一个,大有十万火急的势头。
房间里的宁静被打破。
他抬手去摁接听键,开了免提,黎叔通风报信的声音急切地传过来,“祁老爷子应该快到栖玉湾别墅楼下了,如果小姐在,赶紧让她藏起来,老爷子去她别墅那儿又没找到她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
话刚讲完,床上两人的瞌睡瞬间都清零。
祁姝蹭地起身,拿过落在床边的吊带睡裙,穿上,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快起过床,视线在屋内打量,挪了两步,下了决心似地,拿着拖鞋和脱下来的外套裤子,利落地进了祁斯吟的衣柜。
柜门严丝合缝关上。
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谨小慎微地说,“祁斯吟,爷爷问起来就说我在月月家,记得把我脱在玄关的鞋子藏起来,我的包和围巾还扔在客厅沙发上,你快去,别露馅。”
她絮絮叨叨不住地叮嘱。
祁斯吟却有种预感。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其实早该来的,由着祁姝瞒到此时此刻,已经足够了。
他决定迈出这一步。
平静地套上外套,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随手塞进裤兜,以备不时之需。
祁斯吟慢条斯理地下楼,仿佛这是走向他和祁姝未来的必经之路,他穿了矜贵清冷,熨烫妥帖的西服,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在脖颈上系好温莎结,系紧,再扣好外套纽扣。
板正,沉稳,帅气。
他准备好了。
心脏在狂跳,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他呵护已久的那朵野玫瑰,在他的胸腔开得正美妙,馥郁浓烈,他不惧荆棘,要将它采撷。
祁斯吟拉开门的瞬间,老爷子正做好了兴师问罪的架势。
手举起,怒气冲冲,要叩门。
“爷爷,怎么这会儿来了,快进来坐。”
祁老爷子轻哼一声,视线扫过鞋柜旁,黑棕色的miumiu牛皮革运动鞋,祁姝前不久刚穿过。
他的神色未变,只是眼尾微不可察地眯了下。
换了鞋往里走,沙发上是FENDI的Peekaboo
Soft,黑色皮革,侧边挂了个玲娜贝尔冬日款挂件,甜咪咪地笑。
一周前,小丫头曾举着这只粉色的小玩偶和他炫耀。
“爷爷你看,我好不容易抢到的哦,只有东京迪士尼才有,可爱吧。”
“当然,和我们姝姝宝贝一样可爱。”
老爷子抿唇,神情严肃,俨然有种被顽童戏弄的不满。
一个是他的宝贝孙女。
一个是他引以为傲的长孙。
怎么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了呢?
他是老了,但还没有老糊涂。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忍不住要去打破砂锅探寻答案,前不久兄妹俩合伙骗她,说祁姝在闻临月家过夜。
他那时候信了。
如果不是恰好在高尔夫球场遇到闻家人,打球时顺口提到祁姝冒昧打扰,得知她最近根本没去过闻家,祁老爷子还不知道其中的蹊跷。
他能接受祁姝搬走后依然会住在祁斯吟别墅里。
他们两人从小关系好,感情深厚,离不开彼此,无可厚非。
但如果二人都撒谎,那显然是一种欲盖弥彰。
他问黎叔知不知道什么,那老家伙稀奇古怪,顾左右而言他,什么都不肯说。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祁老爷子思索的间隙,祁斯吟煮了一盏白茶,揭开壶盖,温润的香气四溢,热气腾腾,他持着壶,慢条斯理地往客厅走,“爷爷,坐下聊聊,家里没有象棋,我们先喝一盏吧。”
他并不急躁,自顾自往白瓷盏里倒茶。
“知道我来干嘛?”老爷子说话时,淡然地瞥祁斯吟的表情。
毫无波澜。
祁斯吟是他认可的继承人,是他亲自教出来的,他沉稳的性子同他如出一辙,不骄不躁。
“嗯。”祁斯吟低低回应。
“你跟我说实话,祁姝在不在你这儿?”
“在。”
祁斯吟点头,眼眸黑得像深不可见的暗礁。
chapter
134
你不必挂念他
“在哪?”祁老爷子预感不好,追问。
祁斯吟勾了勾唇,正色沉稳地往二楼卧室瞥了一眼,目光又落回老爷子脸上,淡定极了。
“……?”
祁老爷子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祁斯吟这么有种,很直接就承认了。
他手指微屈,用指节叩了叩茶几,问道。
“……你们到哪一步了。”不敢相信,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老爷子顿了下,还是逼迫自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他要确定,两人是否还清白。
“爷爷,这个问题是不是太直接了?”
祁斯吟淡淡眯了眼,面上情绪并不外显。
他还有心情削好一颗苹果,慢条斯理分成小瓣,去掉核,放在碟子里推到祁老爷子面前。
“我从前倒不知道,你还乐意做这么细致的活。”老爷子睨他一眼。
祁斯吟没接话。
牙签插在苹果肉上,递到祁老爷子面前。
“爷爷,我看上去不像是会成为一个好丈夫的人吗?”他很镇定,还有心情笑。
“你什么意思,上次你带回祁宅那个女孩呢?”
“爷爷,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女孩子本来就住在祁宅,不是我带回去?”
话音落,祁斯吟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小瓶药搁在白瓷盘旁,普鲁卡因胺,适于治疗心动过速、预激综合征并发心房颤动及心房扑动等。
回应祁斯吟的,是祁老爷子长久的沉默。
祁斯吟讨厌迂回战术。
他和祁姝的感情不是罪孽,他够坦荡。
-
祁姝躲在宽敞的衣柜里。
祁斯吟的柜子里衣物摆放整齐,大多是常穿的衬衫。
因为她的造访,被挤得七零八落,她一边以极别扭的姿态蜷起来,企图获得一点安全感,一边为这些衬衫都需要重新熨烫而烦躁。
她思绪游离,因为过于紧张,反而无法集中注意力。
心脏在胸腔有力而胡乱地快速跳动。
房子太大了,她听不见楼下的动静,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不知道爷爷还在不在,走了没,祁斯吟为什么还不上来,难道被发现了端倪正在解释?
她脑子里一切的思绪胡乱缠绕搅动,胸膛近乎剧烈起伏,腿也发麻。
精神和躯体都在承受不同程度的折磨。
噼啪咔嚓——
玻璃碎裂四溅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清晰准确地传入祁姝的耳朵里。
祁姝心里微微惊起,想推开柜门闯出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
冷静。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冲出去,只会让情况更糟。
-
祁斯吟的话如平地雷。
在祁老爷子耳边轰然炸响。
让四周的空气都跟着焦灼刺痛,祁老爷子不敢细想他那句话的意思,什么叫“本来就住在祁宅”,什么叫“不是他带回去的”,那一整晚旖旎而不堪入耳的纠缠声,现在要告诉他不光是祁斯吟,还有他的宝贝姝姝?
他的呼吸因这个答案而沉默粗犷。
要他怎么去接受。
祁姝还只是个小姑娘,她或许会一时鬼迷心窍,被引诱,被哄骗尝下禁果。
但祁斯吟不是。
他足够成熟,足够沉稳,在成人世界里立足够久,他怎么能任由这样一个天真的少女,与他越界。
这一刻,祁老爷子只能用卑劣来形容祁斯吟。
他拿起桌上的白瓷碟子,连同碟子里的苹果一起,狠狠砸向地面,胸腔里有太多的情绪需要发泄。
祁斯吟这个混蛋!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说,是谁先主动的,是不是你这个家伙引诱的姝姝,她年纪小你这么多,你怎么就…”
他的手颤巍巍指着祁斯吟,不住地颤抖。
“爷爷,你消消气,都是我的错,我会对祁姝负责,我娶她。”祁斯吟平静地起身,态度端正地站立在祁老爷子身侧。
他依然光风霁月,只是眉眼低垂,说话时态度诚恳,看得出是深思熟虑后才下定的决心。
祁老爷子冷哼一声,睨他,“跪下。”
祁斯吟很听话,行得端正,跪也端正,一身禁欲黑西装,满是风骨。
老爷子简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干出这种事,他一向以他为傲,他祁树勤的好长孙,一生恪守礼节,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人人称赞的正人君子,到头来是只彻头彻尾的大尾巴狼。
负责个屁!娶个屁!
自从上次从高尔夫球场回来,祁老爷子就忧愁了好几天,他原本以为祁姝是和旁人谈了恋爱,不好意思带回家,所以才在外留宿,如今知道始作俑者居然是祁斯吟,他怒不可遏。
越想越气,忍无可忍。
当即抬手狠狠甩了祁斯吟一耳光。
啪——
祁老爷子用尽全力,耳光声响亮,他甩了甩手,思绪凌乱地说道,“我的宝贝孙女,凭什么便宜你小子!”
祁斯吟俊朗的脸庞偏向一侧。
他眉宇轻蹙,双眼微阖,有点疼,但还能忍,一声不吭。
被打过的地方,迅速浮起红肿一片,滚烫,灼痒的疼,伴随着阵阵麻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