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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异常俊良,

    身着蓝灰色的戎装,

    脚踏铮亮的马靴,

    风纪扣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门阀统帅傅煜明。

    自父亲傅大帅去世,傅煜明便接手两郡军务。前二十多年,他一心扑在公务上,嗜好也仅止步琴棋书画之类,小时候连个弹弓子也没玩过,四岁就拿枪;二八年华,已经一身百步穿杨的绝技。治下又是雷厉风行,

    二十六岁成为两省军阀,

    也有人倚老卖老,

    受不得被这毛头小子统领,

    但若不能以理晓之,便斩草除根,

    绝不留情。

    但这人有个毛病,

    不达目的死不罢休——高情商叫执着,

    低情商叫一根筋。

    夏泱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傅煜明父亲的相好儿,

    书寓里的倌人。也就是前阵子,傅大帅在她这夏泱泱书寓里犯了病,

    抬回大帅府不久人就没了。

    于是这一根筋的傅煜明就非要把下泱泱接回家里去,

    说是傅大帅的遗愿。

    他来的时候,

    夏泱泱正穿着一袭月白的软缎旗袍给窗边挂着的鸟笼子填水。笼子里养了个傻憨憨的八哥,夏泱泱教了一个月都只会说声“好姐姐”。

    “那傅少帅不肯进咱们书寓,一脸的嫌弃,想叫先生下楼去跟她说话。”

    来通传的是夏泱泱身边的一个大姐。

    这里书寓的倌人叫先生。夏泱泱身边有两个贴身伺候的,一个是这个十五六岁的大姐,还有个婆姨,是成了婚的。那婆姨一大早就被夏泱泱打发出去买样东西了,如今身边只有这个大姐。

    夏泱泱也不吃惊,笑着掐了下这大姐的粉脸:“你莫生气,这傅煜明是有点子清高在身上的。”

    她说话的声音极为动听,又软又糯,带了个娇滴滴的尾音,哪怕发怒也有点撒娇的味道。夏泱泱自己也惊叹不已,这次系统居然鸟枪换炮,还给了适配口音,八成是被夺舍了。

    从夏泱泱站着的地方,伸伸脖子就能看见楼下那一行人。她也是第一次看见活的傅煜明,但是一眼就能看到。诚然,为首的肯定是当头的,但傅煜明鹤立鸡群,倒也不是这个原因。

    他站得实在是太笔挺了,仿佛一生下来就在军训。从楼上往下看,真个宛如一棵青松。

    可夏泱泱刚从楼上走下去,却正瞧见这一丝不苟的人微微皱着鼻子。他身后的副官又不晓得察言观色,夏泱泱却看得出这俊俏哥哥想打喷嚏了。

    她把腋下手绢儿一抖,轻轻就奔着傅煜明鼻子招呼上去了。

    白色的帕子附在白玉一样的脸上,上边是如墨点漆的一双凤眼,冷冰冰的眼神儿露出一瞬间的无措。

    夏泱泱收回手,笑盈盈地说:“少帅,您找我有事儿呐?”

    傅煜明把手绢儿从脸上移开,郑重其事地说:“煜明是来接夏姨娘回大帅府的。父亲生前许诺要接姨娘回家中,他虽然不在了,但我傅家人言出必行。姨娘请放心,彩头礼品都备好了,请问这里的管事嬷嬷在不在?”

    她身子欠了欠,显出身后抬着箱子礼饼的一队人,一阵秋风刮过,一个个也是咬着牙关瑟瑟发抖的样子。其实上个星期就有人提议军中换上冬衣。可往年都是到了秋分才统一换装,傅煜明不乐意坏了规矩。

    他心里厌恶十里洋场,灯红酒绿,到这里已经是极为勉强。说话的时候目光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夏泱泱身后的某一点,不去跟她对视。

    夏泱泱看在眼里,也不恼,笑嘻嘻地说:“傅少帅,我才多大,你又多大,怎么就跟我叫姨娘?我在这儿过得好好的,不去什么大帅府。您请回吧。”

    傅煜明眉头微微一蹙:“夏姨娘可是有什么顾虑?我是诚心接您回家。”

    夏泱泱盯着他风纪扣外边露出来的一截给太阳晒得带了些蜜色的脖子,禁不住咬了一下嘴唇:“少帅,你这一口一个姨娘,可就折煞泱泱了。我看您误会了,我可不是大帅的什么外室呐。”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夏泱泱眉眼弯弯,浅笑着,“少帅若是不嫌弃,一个人随我进来瞧瞧便知。”

    傅煜明略微踟蹰,夏泱泱却转身往里走,到了门口才回眸一笑:“少帅都到了门口儿,还不敢进来吗?怕给泱泱吞了?”

    她知道傅煜明不会不进来——他自恃一身武艺,枪法超群,就算雪天猎虎也不怕,怎么可能不进来。况且傅大帅是从这里回去就暴毙的,傅煜明不可能不好奇。

    夏泱泱引傅煜明去的地方是这书寓的地下室。

    四米见方,点了蜡烛,照出挨墙摆放的几只陈列柜来。虽然在地下,可确实温暖干燥,也没有寻常地下室那股子霉味儿。

    “少帅,你自己看吧。”

    傅煜明从夏泱泱身侧走了过去,粗略打量之下,只见陈列的皆是各种刑具。中间有个椅子,是从地面直接浇铸上去的,显然是捆绑人犯用的。

    她走近,把挂在墙上的一个黑色的细皮鞭取下,嘴角微微一勾,又挂了回去。

    “我可看不懂。不过,既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倒不如把话给你说清楚了。今天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傅煜明神情淡漠,发出一声冷笑,“你当我在乎你是谁?现在外人都觉得你是先父外室。在这烟花巷子,任阿猫阿狗都可以卖你作陪,出了门就可以吹嘘尝了大帅尝过的滋味。你说,我帅府颜面何在?”

    他不客气,虽然没碰夏泱泱,可是脸崩的像块冰冷的白玉,眸子里的寒光四射,宛如冰封。

    四周的蜡烛噼里啪啦,发出馥郁浓厚的暖香来。

    夏泱泱虽然被她这么威胁,神色却出奇得淡然,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瞧着傅煜明。

    突然她一抬手,按了墙上的一个按钮,“啪”得一声,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黑暗。

    ……

    蜡烛再次燃起来的时候,傅煜明的手脚被皮带扣在了房间中间的椅子上。他的眼睛上束着柔软而厚实的白绢,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影子;口中也被塞了软软一团的绢物。

    夏泱泱凑在傅煜明脖子根儿处吹气儿:“哥哥呦,你瞅着比我还大几岁,一口一个姨娘叫着……这舌根子就不疼吗?”

    “还有啊……什么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可不兴吓唬女孩子呐,哥哥你欺负泱泱,心口子不疼吗?”

    她操着一口吴侬软语,一句一个哥哥,但听起来像是“果果”。声音依然又甜又娇,带了一点尾音,像是软糖,咬一下还有点弹。换个地点,换个人叫,怕是酥到心里,叫没了魂魄。

    傅煜明梗着脖子,因为震怒,青筋微微凸出。他是脖子好看的那类人,又长又挺,带着筋骨更加诱人。夏泱泱伸出手,想摸摸,可是手指头伸了一半儿,又缩回来了。

    “让我看看,你这心是不是黑的。”

    嘶啦——

    裂帛之声在烛光摇曳的房间中响起……

    夏泱泱笑了几声,用手帕子抹去傅煜明白色衬衣领口处的细汗:“哥哥,你生得可真好呢。”

    这时候,傅煜明居然偏着头,冷冰冰地哼了一声——还真有骨气。

    夏泱泱往他坚实滚烫的大腿上一坐,双手揪着他散开的衣领,把脸凑到她的耳边:“哥哥哟,我现在把你嘴里的丝绢拿开,你可不要大叫哦……叫也没用,别人听不见的。大帅生前可把这地方安排得妥妥当当呐。”

    她伸出两根手指,刚把傅煜明口里已经濡湿的丝帕挑出来,傅煜明就发出一声冷笑:

    “你把我绑起来就是要威胁我吗?!夏姨娘!”

    “是我威胁哥哥,还是哥哥威胁我?”

    夏泱泱把自己的脸摆到傅煜明脸颊前边儿,“你们这些带兵哒,可真不讲理呐。傅大帅想接我回大帅府,我几时应过他?少帅诚心接我走,那要是’阿猫阿狗’诚心,我是不是就要依了阿猫阿狗呐?”

    夏泱泱吸了口气,揪着傅煜明到领子,跟他的脸越靠越近,嘴唇对着嘴唇,差一点儿就碰上,可就偏偏不再靠近一点儿。

    “我哪儿敢威胁你啊。”

    她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像是服了软一般……

    她的呼吸和她的帕子一样都带着一股香桃子味儿。

    两个人面对面僵持着,房间里一片沉寂,唯有温热的呼吸。

    昏暗的室内突然响起一声冷嗤:

    “你就这点儿能耐?”

    …………

    “那肯定……不能就……”

    夏泱泱的呼吸轻轻刷着傅煜明的唇珠,“这点儿能耐……”

    傅煜明皱着眉,似乎在经历着挣扎和痛苦。

    他的嘴唇忽然轻微一戳,紧紧印在夏泱泱丰满的唇瓣儿上。可到了这时候,俩人还在僵持着。

    唇瓣儿印着唇瓣儿,鼻息通着鼻息,可谁也不先迈出那一步。

    夏泱泱感觉对面唇角一勾,然后鼻尖儿就换了个位置,恰好跟她错开。鼻息顺着旁边儿游走,勾搭着人家,真真请君入瓮。

    可真不愧是熟读兵书之人,处处出人意表,攻人不备。可是夏泱泱自诩身带系统,穿梭时空之人,哪会认输。仗着手脚自由,便开始大行其事,一时勾了傅煜明的脖颈儿,一会儿又专寻那薄弱之处拿捏,真就是趁人之危,可耻至极。

    可谓自作孽,不可活,惹出火来,一息温热,拼个天长地久,叫她喘不出气来,整个人仿佛被包裹住,神情迷离,哪怕唇瓣儿都出了绛红的淤血。

    可傅煜明是个狠戾之人,表面宽仁,实则睚眦必报,被人占了一点便宜,就要人十倍百倍奉还。那点子淤血又算什么,不敲膏吸髓,哪肯罢休。

    于是到了最后半点儿温存也不带出,银牙上下一碰,在夏泱泱柔软的唇瓣儿上划出一条血痕。一瞬间血珠宛如梅花绽放,一股咸腥迸入夏泱泱嘴里,她方从绮梦中醒过来,明明是个被人攻城略地的位置,却还故作姿态地舔了舔嘴角:“哥哥,吃了我的肉,吸了我的血,可就是我的人了呢。”

    傅煜明的眸子藏在纱绢后,拧着眉心,脖子不甘地偏向一边儿。

    夏泱泱摸着他的下巴:“哥哥,你又生什么气,明明刚刚是你……”

    她话说了一半儿,笑了笑,俯身去解傅煜明眼睛上的纱绢。

    身子刚探过去,没想到傅煜明脖子一伸,毫不客气地咬上她的颈窝……这人浑身能动的,也只有那红白之口,但生生摆出了有千军万马任他驱策的气势。

    夏泱泱“嘶”了一声,凄凄惨惨地说着刁钻话儿:“少帅……你……属狗的么?”

    傅煜明却又使了些力,殷红的血水从白色缎子面底下透出来,洇湿一片,连牙齿上都沾着血。

    夏泱泱眼眶子里含着水花儿:“哥哥…………疼…啊……”

    “这就怂了?”

    傅煜明喘了口气,品着嘴里那股子带着香桃子味的血水,“疼也忍着。”

    “还有,我属龙。”

    行伍之人,体力过于常人,更何况傅煜明一代门阀之子,指望他力竭附属,不如等着夏泱泱自己奄奄一息。

    夏泱泱干脆两眼一闭,紧咬着牙关,一时啜泣,一时欢愉,也说不出她是快活还是难过,反抗不得还不闭眼享受,若能品出些许滋味儿,也算个精神胜利,权当被这两郡的土皇帝伺候了。

    忍就忍吧……

    烛火在墙壁上一跳一跳,屋子里弥漫着汗水和血水的腥气。

    这到最后,夏泱泱觉得自己的血肉都要被吸干榨净了,身上汗已经凉了下来,一阵阵地抖着,给傅煜明把右手的皮带扣解开,就靠着椅子,在地上软成一滩。

    傅煜明整理好了衣服,才把自己腿脚解开,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

    他把夏泱泱放到椅子上,眸光里染了冰霜:“今儿这事儿,想必你也不敢跟人说。但若是吐出半个字,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泱泱连眼皮都没力气抬,只是嘴角动了动:“那我这样子,跟人怎么解释……哥哥呀,帅府我不去的。”

    “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傅煜明眸色一沉,挺直了腰身,“你迟早会心甘情愿来大帅府的。”

    傅煜明说罢,迈着正步就往外走,耳边传来那软绵绵的声音:“泱泱要是去大帅府,那就只为了一样儿东西呐。”

    “什么?”

    “哥哥你的真心呐。”

    傅煜明顿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讥诮,也不做纠缠。

    他今天来这里,本来是必要接夏泱泱回府的。那副官见他无功而返,面色如水,回去的路上便宽慰:“少帅,这事儿没有不成的。哪有风尘女子不乐意从良,依我看,这夏泱泱无非就是拿乔儿。”

    傅煜明只是略抬了抬眉毛:“拿乔儿?”

    “对啊,自抬身价罢了。除非她是想汉子。”

    那副官说完摇摇头,嘿嘿笑了起来,“不过少帅要是心急,我倒是有一计。”

    说这他就凑到傅煜明跟前儿嘀嘀咕咕一阵子,傅煜明凛着一张俊脸,点了点下巴:“那你就去办吧。”

    夏泱泱这边儿,也还真是把自己收拾停当了。原主跟傅大帅搞那勾当,给大帅备下不少药膏。

    其实,傅大帅也算个君子,闹得再厉害也不沾身,不破原主那清倌人的规矩。

    哪像他那不孝子……这些药膏若是长了脑子,怕也想不到自己会被抹在那年轻细滑的肌体上。

    不过她这一身上等软缎的旗袍,还有那三十丹的丝袜,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给那大姐看到,吓得呼呼咋咋:“哈,那人怎么还打人?!瞧把你欺负的!”

    夏泱泱脸一红,就当默认,只叫她莫要跟他人提及。其实这大姐要是真懂了人事,夏泱泱也就避着她了。

    她打扮好回到楼上,她那管事嬷嬷听说傅煜明来过,立刻就跑来探她口风。这书寓跟其他场子不同,她管事嬷嬷手下也就是夏泱泱一个倌人,行事也会顾忌她几分。

    管事的嬷嬷其实也就四十出头,心思是有些纠结的——这地界上,说谁的权势大,也大不过帅府。现在是帅府要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夏泱泱才双十年华,可是过两年,再有人肯花大价钱给她就难了,真金白银拿在手里还是舒坦;但是另一方面,若是夏泱泱就这么走了,她手上也确实没有别的倌人接档,也怕坐吃山空。

    管事嬷嬷问:“听说大帅府的傅大少爷来了,想要给你过府去,却不知道你怎么想?”

    夏泱泱说:“我倒是想走,可是若是一走了之,就要担心嬷嬷这里没有别的可用之人了。改日嬷嬷去讨个称心的,我把这一身本事教了她,到时候是走是留都好说。”

    管事嬷嬷听她这么说,也就安心了:“你这孩子还真是贴心,嬷嬷向来不勉强你,也难为你想得这样周到。”

    实际上,原本世界线里,傅煜明第一次来的时候,这管事嬷嬷就见钱眼开,让傅煜明把原主带走了。可所谓进大帅府,不过是过了个场,原主就被这位心有洁癖的公子哥儿给送回了傅家老家。傅家老家离这儿坐火车要三天,俩人彻底井水不犯河水。傅煜明倒算是言出必行,后来他死了,原主都还活得好好的,背靠一亩三分地,地主婆当得不亦乐乎。

    原主还真是个妙人,然而她可以这样,夏泱泱却不行。所以本来去大帅府是近水楼台,她还偏偏不能顺着傅煜明,要勾着引着方好。

    不到晌午,她派出去买东西的婆姨就回来了,从贴身荷包里拿了两个银元,就要还给夏泱泱。

    “先生,这是剩下的钱。事情都办妥了,全都照你说的。那什么望远镜的钱也付了,然后我说不方便,过两天再去取。那望什么远的就还在铺子里摆着呢。”

    作者有话说:

    这个番外是我开这篇文前设定过的一个故事,可能古意不是很浓,但是保甜。

    第167章

    ◎金陵一梦(2)◎

    “这钱都给你了,

    你再还回来做什么。就当给咱家囡囡买糖呐。”

    夏泱泱笑吟吟地说,她正一边儿嗑瓜子儿,一边儿靠在榻上看着本封皮上画着星星的书,

    “咱们自己人,客气什么呐。”

    这婆姨是成了亲的。她丈夫受了伤,

    眼下正缺钱用,

    于是嘴里千恩万谢地把钱收了。其实她缺钱这事儿也没跟夏泱泱提过。不过夏泱泱是看过这世界线的人,

    心里还是有数的。

    她买这架望远镜,

    可又不拿回家里来,全然都是为了那个人。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行兵布阵,也不是就他傅煜明会做。

    过了几天,果不其然,傅煜明找上门儿来。

    那些日子真是一天凉过一天,

    可是那一天太阳极好,

    风也柔柔软软,

    干干爽爽的。“夏泱泱书寓”的女人们就趁这个机会在院子里洗床单,

    晒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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