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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你绑我做什么,要我躺在这里,直说就好了呀。”夏泱泱扭了扭身子,像一朵昙花,在绿色的草地上盛放。

    沈七道:“也不是非要绑着,可是只有这般……”

    他顿了一下,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出来。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冰魄要被放回冰瀑中,再次凝在冰里封存。可是相处越多,他心里越怀疑。

    那个晚上怕冷,赖赖唧唧地钻进他被窝的娇花;平日里好吃懒做,又馋又挑的家伙,怎么甘心被封在冰里头,再也动弹不得了呢。

    可是他师父却说,这冰魄早就习惯了如此。沈七如今捆了她,就是要自己看看,师父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七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女子看起来轮廓有些模糊。他站起来,往水边走了两步,用袖子沾了些水回来,给她抹了抹脸。

    “你在此地躺着,再过两个时辰,我再来看你。”

    沈七说罢,就站起来走了。

    夏泱泱躺在原地,一头雾水,她穿梭那么多世界,行事乖张偏执的人见得也多了。但是这小道士,也忒古怪了些。

    她闭上眼睛,琢磨了一会儿,总算猜出些门道,觉得这小道莫不是在提前演练。她猜的虽然不完全贴切,却也有些八九不离十。

    说起来,那在冰里头封着,跟她现在这般,还是差距甚大。

    她躺在冰中,虽然也是不能动,但是上下都被冰层欺压,更是令人难以忍耐。

    而如今,她身侧是绿草茵茵,瀑布水声飞溅,头顶苍天,还有周围浮动的气息,都是真真切切,毫无隔阂地坦诚相见。

    夏泱泱深吸了一口气,扭动身躯,打算等会儿沈七过来,给他长长见识。

    可是或许这草甸柔软,草香醉人,她竟然迷迷糊糊似是陷入了梦幻之中。

    在那梦幻里,她却又看见了沈七。

    他看上去好似比如今年长几岁,又或者只是因为身上气质不同。

    那地方好似是她的卧房,她推门而入,沈七坐着那床上,身着锦袍,乌发垂肩,手执一柄扇子,撩开那床帷。

    她言语莽撞,飒然道:“要财没有,要命一条。”

    沈七声音低沉清朗,笑道:“可我是劫色啊。”

    夏泱泱心头一颤,猛然睁开了眼。

    她还躺在草地上,只是心口却跳得极为剧烈,叫她喘不过起来。

    过了一会儿,夏泱泱又忍不住闭上眼睛,昏沉睡去。

    这一次,她从马车中醒来,她睡在沈七的膝盖上,他正低着头笑着看她。乌发垂在她的脸上,而他的手却捧着她的脸颊。

    夏泱泱猛地坐了起来:“你是谁?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沈七身子往后坐了坐,一对眸子似笑非笑:“你说呢?我不是说来劫色的吗?”

    那车马走了若干天,偏离了官道,沈七赶走了车夫,开始自己驾车。他用一块黑布蒙了夏泱泱的眼睛:“再往后,可就不能让你知道行踪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俩人连马车也弃了。

    夏泱泱知道上了一座山,大约是到了山顶,沈七就解开了她眼睛上的黑布。

    那一天,阳光正好,暖得叫人睁不开眼睛。

    风也刚刚好,温润得如同女儿家的手心儿。

    花也正好,红得,紫的,黄的,每朵都不起眼儿,谁也抢不去谁的风头,但只是开满了草甸子,生机勃勃。

    哪怕夏泱泱当时觉得生死未卜,心底也忍不住觉得欢欣起来。

    不过,还不是因为她面前那个人。

    苍白的面颊从春光中借来恰到好处的红晕,所以那张脸便精美绝伦地印在她心上了。

    她却没来得及在这美景中徜徉,沈七眸子里宛如星辰绚烂,朝她微微一笑,就抓了她的手,把夏泱泱夹在身旁。

    他轻身掠过草甸的边缘,宛如白鹤亮翅,从山崖的边缘越过。

    夏泱泱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正是两处山崖之间,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她觉得足下生风,粉色的绣鞋从足上滑落,坠到山涧之中,无一丝声响。

    再睁开眼,已经是山谷这边了。

    白墙黑瓦的一处院落,被绿竹环抱,只闻虫豸歌唱,不问人语声。

    ……

    夏泱泱再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行至中天。梦中事情无比真切,叫夏泱泱心生疑窦。难道那又是系统中的某个世界?

    可这系统向来由不得她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夏泱泱扭了扭脖子,动了动腰肢,且只管当下的事。那沈七说要过两个时辰再来看她,可是人却还没来。难不成她睡了这半天,惊没有过多少时光吗?

    “哎呦!”

    夏泱泱眨了眨眼,娇滴滴叫了一声,“救命啊!快来人呀!”

    她声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杂草响动,有人跑来,于是,她干脆哭出声来了。

    其实沈七未曾走远,他不放心留夏泱泱一个人在此,一直在远处水潭旁的草丛中打坐。听见夏泱泱呼救,立马跑了过来。

    “怎么了?”

    沈七扶起夏泱泱,让她在自己怀里靠着。

    她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潮红,半闭着眼睛,咬着嘴唇,说是受了大罪也不为过。

    沈七心中内疚,几乎以为她被什么东西咬了。

    夏泱泱嗔道:“我受不得了,实在受不得这般委屈……你为何要绑我。你这小道,最是个没有良心的坏人。你叫我信你,你确实最最不值得信的一个……你若是想知道给绑着什么滋味,倒不如我绑了你试试!”

    第153章

    “罢了罢了。”

    沈七给夏泱泱松了身上绳子。她就扭转身子,

    别过脸去了。

    沈七在她身后,戳了戳她肩膀。

    夏泱泱哼了一声,抖了抖肩。

    沈七在她身后窸窸窣窣了一会儿,

    一只手伸到夏泱泱面前,

    手里拿了只小盒,

    盒盖儿是打开的,里头一股子馥郁的甜香,没命往夏泱泱鼻子里钻。

    “这是桂花糖,你尝尝。”

    那盒子精美,

    里头的糖像是撒了金琥珀一样,被雕成了花朵的样子。就算不想吃,

    都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

    夏泱泱纵然懒得跟他计较,可还是不理他。

    沈七道:“这是从我家里人送过来的,我娘亲手做的。”

    夏泱泱这才拿了,

    想问问他家里情况。她梦境里看见的他,

    跟现在他可大有不同。夏泱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寻常的梦,

    还是又什么别的意味。

    可是这事儿总有机会问,

    她按着好奇,还是耐心地装着生气,

    不理沈七。

    过了片刻,沈七绕到夏泱泱面前,在她身边跪坐下来。他手举起来,

    袖子往手肘上滑,露出一双捆得结结实实的手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沈七眼睛看着一边地上,白净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这不就绑上了,

    你可生气了。”

    这时太阳正在头顶,

    把他耳朵照得发红。

    “你们修道的,

    最喜欢搞这些把戏了。”

    夏泱泱去掰沈七的手指头。她当他手里头攥着绳子的头儿,以为他是耍把戏。

    从前她见过街上耍把式卖艺的,让同伴把自己五花大绑,然后跳到水缸里,钻到箱子里,过一会儿,自己又逃出来。

    因为那绳套压根儿就是个活的,一头攥在手里,到时候一拉,什么束缚都没有了。

    夏泱泱盯着沈七,目光灼灼,一根一根地掰他的手指头。

    沈七十分高大,手指头也长。夏泱泱用手握了握,大小正适合给她握在手里。

    她一边儿做这事儿,沈七却嘴角勾着,看着她笑。

    他俩头挨得近,发丝都蹭在一处。

    夏泱泱狠狠白了他一眼,沈七却还是笑。

    等她把沈七手指都掰开一看,原来沈七手里头没有什么绳头儿——他是给自己真的打了个实实在在的结儿。

    夏泱泱放下他的手,嗔道:“那我什么时候说你能解开,你才能解开。”

    她心头得意,要叫沈七绑到他师父回来,好专门看他窘迫。

    夏泱泱这方从那糖盒里取了一粒桂花糖出来,送了一粒到口中。那糖触碰舌尖儿,立刻一股甜香顺着舌头的边缘往喉咙里走,瞬间就充溢了整个口腔。

    要说甜,还得是糖,实实在在,不用肖想。

    夏泱泱坐在草甸子上,对着太阳微微眯起眼,仰着细长的脖子,颇为享受,好像浑身都给那桂花香包了起来。

    她问沈七:“你家在哪儿,怎么来这观里了?”——连说话都带着股桂花香。

    沈七清了清嗓子:“家在京里。来当道士,是因为师父给我治病,要入了他这道门才行。”

    夏泱泱突然睁开眼睛,翻转了身子,双手撑在地上,在沈七跟前儿,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当道士的心不诚啊?”

    沈七入道门,也从来没想过什么。治病之前,他同行尸走肉也无甚区别,等他从混沌中醒过来,人就已经是这山上道士了。

    沈七就说:“寺庙道观收弃婴,胎里素的,生来就是和尚。就算不是自己要做和尚,做道士,但也没有什么不诚之处。”

    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师父说,凡事讲求一个缘。我当了道士,便是有……”

    他话没说完,夏泱泱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她伸着脖子,嘴唇轻轻在沈七下巴上啄了一下。

    小道士身躯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泱泱又把身子扑到沈七身上,他双手绑着,不好用力,又没有防备,竟然被夏泱泱给扑倒在草甸子上了。

    夏泱泱直起身子,坐在沈七的胯骨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七一脸惊恐。

    夏泱泱道:“你刚才绑我,给几颗糖就算了吗?”

    她用手掐着沈七的下巴,把他的嘴掰开,把那盒子里的糖囫囵塞到沈七嘴里:“那这些糖都给你,你就可以任我摆布了。”

    沈七满口都是桂花糖,咽又咽不下,嚼又嚼不动,但是嘴里塞着,便生出许多津液来。

    夏泱泱嬉笑着,在他唇边抹了抹,双手掐了他的脖子。

    沈七却说不出话,只是呜呜咽咽。

    夏泱泱眸光流转,顺着他喉咙往下摸,只觉得手指肚下,沈七的脖筋不住痉挛,滚热发烫。

    她心里觉得好笑,又低下头,在沈七凸起的喉结上轻轻啄了一下,立刻就发觉他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还说自己心诚……”

    夏泱泱嗔道。

    沈七呜呜噜噜,想要说话。夏泱泱把耳朵凑到沈七唇边,再抬起头,幽幽叹口气:“可惜了,小道士,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呢。”

    她抬起头,却发现一缕发丝黏在了沈七口中的桂花糖上。

    夏泱泱叹了口气,把那缕发丝从沈七的口中往外抽,那颗糖也不知怎地,竟然往他喉咙里头滑去了。

    夏泱泱慢慢悠悠往外抽着发丝,抽得沈七喉咙痒痒,喉管更是不住抽动。

    “还是让我帮帮你吧。”

    夏泱泱把手指探入沈七的口中,两根手指一并,把里头还残余的糖块儿往外抠。

    那糖块是凝成了琥珀状的晶体,里头漂浮着黄色的桂花碎,像是金箔点点。可不管什么样好看的糖块儿,钳在指尖,都也还是黏。半融的糖液顺着夏泱泱指尖往下滑,缓缓地卡在她食指和中指的指缝尖。

    夏泱泱皱了皱眉,悉数抹到沈七的脖子上,搞得他净白的脖筋都泛着白色莹润的亮光。

    夏泱泱脑子里头晃过梦幻中沈七幽深的眸子,又黑又亮,看不见底。哪怕他对着她笑,他目光所及,也像是夹杂了冰屑,扎得她通体生寒。

    “我是来劫色的……”

    夏泱泱耳畔回响起那人不肖的声音,禁不住抿起了嘴角。

    那位贵为皇亲的真人,沈七的母亲,在做这桂花糖的时候,是万万也想不到,她给自己儿子做的糖,最后竟是落到这般用途的。

    这糖多少也给沈七含化了些,原本是花朵的形状,如今边缘圆润模糊着,糖上也黏糊糊的。夏泱泱取了一两颗,余下的就往他喉咙里滑去。

    好几个颗糖一起往里头滑,卡到喉管儿里头,沈七就要成为被糖块儿溺死的第一人了。

    他突然用噙住夏泱泱的手指,夏泱泱往外抽,居然抽不动。

    “喂,”

    她拍了怕沈七的脸颊,“要是这样,我可就帮不到你了呢。”

    沈七眼睛盯着她,眼眶泛红,里头居然含着一片晶莹。夏泱泱心头微微一颤,她不过是做了个梦,何苦迁怒眼前人。

    她叹了口气:“你也要信我啊。”

    沈七眉头动了动,终于松了口。

    夏泱泱俯身,用口将他的口堵住。他满口桂花香气,盖住了周围花草芬芳,和他身上浅浅的檀香。

    她一边吸吮,一边用舌勾取,几经作弄,几颗糖终于吸附着在她口上。

    到了这会儿,夏泱泱禁不住暗骂了自己几句,怎地思虑如此不周。

    这几颗糖倒是不往沈七喉咙里滑了,但粘在她口上,若是离开,就要再次滑下去,如何也取不出来。

    于是,夏泱泱干脆就这么在沈七身上趴着,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热乎些,那口中的糖也化的快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几颗糖在沈七口中融得成了糖水,夏泱泱才心满意足地撑着身子爬起来。

    她舔了舔嘴角,眼睛微微眯起:“你娘做的糖,确实很甜。”

    沈七喉咙耸动了几下,把那些糖水咽到肚子里,方开口说话:“现在你总是消了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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