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出了些薄茧,方便干活儿,
可摸起来却有些粗糙,
真是暴殄天物。她这一世算不上什么绝色,但是身子骨却是一等一的妙,
是那种纯纯粹粹女儿家的柔美,一丁点儿杂质也不掺。
薄衫洗过,还有厚袍子要洗。
大木盆里注满了井水,
两根手指提起裙角儿,灵活地往束腰的布带里一塞,又把裤脚挽上,
就露出嫩生生的两只玉色的小腿来。
夏泱泱剥了鞋袜,
把脚伸进水盆儿中。这水刚从井中提出,
脚踩进去,透心儿凉。夏泱泱不禁咬着牙,跳起脚来。过了一会儿,这盆里的水渐渐没那么凉了,也不知道是她适应了这水温,抑或是体温暖了这井水些许。
等踩了一会儿,夏泱泱开始觉得这事儿十分有趣。一脚踩下去,衣袍就鼓出个泡儿来,脚趾间滑溜溜的,有种痒痒的奇怪感觉。水顺着脚腕儿飞溅到膝盖内侧,更是柔软细滑,踩着踩着,腿碰着腿,肌肤之间就隔了一层水,夏泱泱居然品出些奇异的滋味,她呼吸渐渐发紧,禁不住咬着嘴唇,喉咙微微滚动,发出浅浅的水声。
这是夏日的清晨,虽然还未灼热起来,但是阳光已经地从穿过树叶,在地下洒下一片晃眼的碎金,预兆着一日的灼热。空气中却尚有一息潮气,粘在夏泱泱的肌肤上,连她的脖子都潮乎乎的,附了一层晶莹细密的汗珠。
夏泱泱心里下火,正用手扯松了领口儿,却看见宗景在小院儿门前走过。
她可是盼了他有些日子里,脚下停了,使劲儿朝他招了招手。
那天宗景如约把话传给了宗明。第二天,宗明就来见了他娘。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总之他娘是答应暂时离去,不过,夏泱泱却要留下。
临走时,刘氏戳着夏泱泱的头:“你虽然没过门儿,但要记着,你是阿陶的媳妇儿。要不是我们刘家收留了你,你早就跟那些流民一样饿死了。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你好好在这儿看着他,他既然要当和尚,身边儿肯定是没有别的婆娘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天长日久,还怕他的心不给你磨软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让我抱上大胖孙子,你就别回来!”
夏泱泱乐得在这里待着,想磨的人自然不是她家阿陶。而是此时站在院子外那个俊俏的小和尚宗景。
几天不见,宗景似乎更加水灵了。他这年纪的男子,真是几日不见就变个样子。虽说身上还是那一身僧袍——想来他也就这一件,上边打了补丁,洗得干干净净——但比从前身子骨似乎又硬挺了些许。
宗景却没看见夏泱泱招手,她便急得喊了一声:“小师父!”
这可真是心急则乱,宗景又听不见。
她刚要从盆中跳出去,身子却仿佛石化一般僵住了。
一条又细又长的黑蛇,身上长着花纹,绕着她洗衣的木盆环了一圈儿,仰着头朝着夏泱泱的腿吐着信子。
夏泱泱吓得魂飞魄散,这恐惧全然不是装的。这世上所有的声音,气味和色彩都从她身上抽走,只剩一片白茫茫。
……
等夏泱泱恢复了神智时,她身如筛糠,宛如菟丝花般缠绕在宗景的身上。
那蛇竟然已经不见踪影。
佛香冲入她的鼻子,夏泱泱手里抱着宗景,有点儿不想撒手。她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下来,足尖点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师父,多谢你啦。”
她心有余悸,脸色绯红,说话时,身子还微微颤抖。
宗景双手合十,朝着她微笑点头。
夏泱泱看着他,突然惊呼一声,把裙角从腰上解下,又有点儿局促地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小腿和脚。
“我们乡野中人,图个干活儿方便,也没那么多讲究。”
她望着宗景,眼睛里亮闪闪好像有星星,唇边笑出两个小梨涡,“怕是唐突了小师父你。”
宗景垂下眸子,摇摇头。
他们修佛之人,讲究个“四大皆空”。美人不过是一个皮囊,百年后也不过是一滩骨血,与其他并不不同。但是看到美人,心里也是个美人,那就没有修行到家。
所以宗景不该觉得被“唐突”。
可是,她那纤细的小腿骨肉匀称,白得晃眼。破文海废文都在企鹅裙思尓二而吾酒一寺企,更新他又不能不看她,不看就不知她说什么。目光躲过那小腿,却也躲不过她那双纤瘦秀气的脚丫儿,十根脚趾圆润整齐,脚上湿漉漉的,像是穿了一汪水,淌在足下的青苔上。
那天他托着夏泱泱那只粉色的绣鞋走了一路,原来那精巧的鞋子里,装的是这样玉色的脚。却也不记得是该套在她左脚,还是右脚上……她就站着他面前,哪儿都看不得,可哪儿都不能不看。
宗景心口一抽,手里滚着佛珠,心里就默念了一串儿佛经。
“小师父,”
夏泱泱双手交叉着,手心儿朝着地面儿,脸上带着羞涩,“我给你的新袍子做好了。”
“你若不急着赶路,跟我拿了衣袍再走?”
宗景是去收租子的,白云寺香火虽然稀薄,田地也不多,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些田地租给农户。这时候正是清晨,但太阳已经有些晃眼,从树叶儿的缝隙漏到小路上,洒了一地金——这大略又是炎热的一天。
其实照常来说,谁都想着要早去早回,趁着不到晌午把事情都办完。
夏泱泱又说:“小师父若是着急,等你回来再取也行。”
既然人已经在这儿了,推脱也是矫情,宗景就点了点头。
可是夏泱泱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宗景低着头看她,微微皱了皱眉,目光里是探寻的意味。
夏泱泱抬起头的时候,小小的脸蛋儿又红又潮,眼眶子里泪光潸然,她咬着嘴角,小声说:“我……”
宗景看不清她说什么,弯了腰,拧着眉心,仔细盯着她的嘴唇。
夏泱泱牙齿松了嘴角,舔了舔下唇,缓缓地说:“……我……走不动了……”
宗景还是有些不明白,目光落在她小腿上,指了指。她
宗景神情有些紧张,抬起自己的手臂,放在嘴边,做了个咬的动作。意思是,“有没有被蛇咬到?”
夏泱泱的脸更加红了,松开的领口上露出的锁骨也染了一层酡红。
“不是被咬了……”
她绞着手,娇羞又委屈,“……我吓得……脚软了……”
第60章
这小小的村姑竟然怕得腿脚软了。
几句话之间,
她已经变得脸色煞白,额头上一层晶亮,细看一下,
全都是汗。
夏泱泱看起来好像就要摔倒一般,
弱柳扶风地往宗景身边儿歪了歪,
却还咬着牙,一副死命坚持的模样,比开口求助还更加惹人怜惜。
宗景抬起眉毛,眼睛好似不知道往哪儿看,
但却缓缓地把手伸了过去。
“多谢小师父。”
夏泱泱微微抬着头,把手搭在他的袖子上。袖子底下,
是年轻的富有弹性和生机的小臂。夏泱泱好似无意一般捋了过去,把他的袖子捋出一层层的褶皱来。
宗景的僧袍穿了有两年了,新的时候,
他身量不及现在这样高大,
袍子快拖到地面上。一到雨天,
底下就容易甩上泥点子。宗景又只有这么一身,
洗洗涮涮,格外勤快。
这僧袍本来就不厚,
两年下来,被洗得愈发薄了。稀疏的经纬织线在夏泱泱手下显得格外的软,也格外稀薄。夏泱泱的手臂贴在宗景的手臂上。她因为洗衣服,
那手臂一直是光着的,潮乎乎地蹭在宗景的手臂上。
天高云淡,树上鸣蝉声声,
院子里生着的木槿花香一阵儿一阵儿,
像云一样飘来飘去。宗景身上的香气闻多了几次,
也都快成了习惯。
他的臂膀很有力,夏泱泱软软地靠上去,被他架得很稳。
她神游太虚,琢磨着…..这手臂若是撑在地上,也能撑几个回合吧……
但一想起那蛇,夏泱泱还是心有余悸。这点是她没法掩饰的。哪怕穿了原主的壳子——那村里长大的童养媳怕是不把这蛇当回事儿吧。
但现在壳子里的人不一样。
她是冰里的药人,是公主……不用刻意回想,都觉得那可怕的物事好似在吐着信子,在她眼前盘绕。夏泱泱禁不住摸了摸脖子,领口粗布碰触的感觉,都让她联想到那蛇冰凉滑腻的身体,带着腥气正她脖子后爬过。
夏泱泱的身子就又不自主地战栗起来。她也忘了问,宗景到底是把那物事儿怎么了?说到底,这佛子不是不能杀生么?
可她再一恍惚,鼻子底下就已经是氤氲的一团热气。
夏泱泱人已经被搀着进了屋,身后是暄软的被垛,她的脚蜷在薄被里,露了半只脚踝在外头。
宗景端着陶碗,浅浅用手做了个手势,正叫她喝水。
他眉头微微皱着,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关切,鼻子上却一抹灰。其实宗景早已不是孩子,嘴角甚至有点儿细微的垂,叫人喝水的样子也有些老气横秋。
可夏泱泱又觉得他有点儿像个孩子,却不是稚嫩的那种。
“蹭上了…”
夏泱泱笑出两个梨涡,指了指宗景的鼻梁。
宗景还在发愣,夏泱泱已经扥下了一只袖角儿,把灰轻轻从他鼻子上抹去了。
宗景更是怔了一下,又对着她点了点头。
夏泱泱想:这小和尚,可真呆。愣头愣脑,白白嫩嫩,像只汤圆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她一口吞到嘴里?
热水治百病或许是假,可几口温水到在唇齿间一滑,她心神却定了许多。人生在世,这暖和劲儿总要从什么地方得来,才能撑得下去。
宗景却已经做到了炕的另一边儿,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夏泱泱。他眼珠子飘了飘,脑袋微微点了点,就闭起眼睛来。
他修长的手里转着佛珠,眉毛稍微挑起,摇头晃脑,一副沉醉的模样。
夏泱泱想,这是给她念经驱邪么?
不过他闭起眼睛念经的样子很有趣,她就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她在这里住了有段日子了,可这屋子还是有些简陋。夏泱泱向来是个会让自己舒服些的人,那窗台上,还摆着她采来的小白花。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气味芬芳,小小一束,就香了满屋。
只是这屋子的底子实在不堪。
屋顶上的茅草还是宗景帮忙铺的,谈不上密实,刮风的时候漏风,下雨的时候可能还会漏雨。现在漏进来几缕天光,倒让这小屋明亮了些。
光束落在宗景脸上,草叶的影子在他的面庞上斑驳着。他眉清目秀,念经的样子淡然到几近懒散。屋子里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他在尘埃中,像一尊琉璃像,脖颈儿上青色的血管儿都分明,在透明的肌肤下浅浅的凸起。
宗景自幼养在寺里,未经人间寒暑摧残,吃的是山中果蔬,饮的是泉水山涧,平日里听的是佛经,见的人也无非是香客和寺中弟子。
他念的不是什么驱邪的经文,是净心清心的——无忧无怖,心无挂碍,才会忘记恐惧。
夏泱泱闻着他身上传来的佛像混着奶香的味道,却并没有被渡化,反而十分想要亵|渎。可等宗景睁开眼,夏泱泱就已经站立在他面前,好似这经文真的生了作用,安了她的心神。
她笑眼儿眯着,双手捧着僧袍,交到宗景手里:“小女子手艺不精,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这袍子她做的时候倒是用了心思,袍子的边儿是另外找了素色的布,斜着裁成条儿,用手滚了一圈儿;开衩的地方,也包了个元宝。
但夏泱泱也知道,这手艺功夫是日积月累的。头一遭做衣服,哪怕花上一个月,怕也不及老裁缝风风火火三五天。
宗景的手摸了摸那袍子,抬起头,拍了拍袍子,却扬起嘴角儿,笑得十分温润,简直不像是跟她客套。
他笑得这么暖,像只小奶狗。害得夏泱泱心头好似刚饮了糖水的甜,也眼儿弯弯,压不住嘴角,马上就又后悔没多拆一趟线,再重新缝缝。
不过夏泱泱总没忘记自己是要干什么的。
这【宽衣解带】,这个时候不做,难不成还要真等这佛子还俗么?
“那要是小师父你不嫌弃,”
夏泱泱把僧袍又拿回来,利落地在手中抖开,“就试试这僧袍。”
她歪着头,眯着眼睛,往后稍稍退了一小步,手中僧袍摊着,就等着宗景钻进来:“不试试,我可不安心呐。”
宗景顿了一下,还有两分犹豫。
夏泱泱见他拘谨,就说:“小师父,我知道我手艺不精……”
她叹了口气,垂下手:“其实,小师父也不必勉强,我从前在那家里,也不过是烧火做饭砍柴,这些粗活做着。女红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好好养在家中的大姑娘们的……”
说着说着,夏泱泱眼眶子也红了,然后就咬着嘴巴,头再也不看宗景,而是盯着地下。
她鞋子落在院儿里,脚上还是光着的。裙子底下,右脚踩在左脚上,轻轻地在脚背上磨蹭着。脚丫儿这会儿却倒是干了,只是小脚趾上许是刚才染了青苔,带上了薄薄一层碧色。
宗景摸了摸手里的佛珠,走了过去。
夏泱泱余光里就出现了踩着茅草鞋的大脚,背对着她站着。
她便破涕为笑,提着袍子,一边儿一个袖管儿,往宗景胳膊里套。
这袍子往宗景手臂上拉了一半儿,夏泱泱就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又把袍子剥了下来。
她走到宗景面前,跟他说:“……有点儿紧……穿着旧僧袍,试也试不出来。小师父,你把现在穿的这个脱下来,再试试,好不好……”
夏泱泱说得可怜兮兮,慢声细语,可惜宗景听不见,换个别的男人,怕是心都要化了。但他倒也看得见夏泱泱那含泪闪亮的眼儿,眉毛都被软软的额发给挡了,一边儿说话,圆嘟嘟的嘴唇稍稍往下撇,像是随时要哭。
他就只好摇摇头。
夏泱泱仗着他无法开口说出那个“不”字,索性咬咬牙,昧着良心,装着不知他要推脱。直接就从宗景身后,把他的僧袍往下剥落。
剥了一半儿,宗景麻色的里衣从月白色的僧袍中显露出行迹的时候,宗景红着脸,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取了石板来,飞快地写上:“不可。”
第61章
“小师父……”
夏泱泱走到灶台前,
又舀了碗水,“你莫怪。我看见你,就想起我亲生的弟弟来了。”
她把水递到宗景面前,
指了指他的嘴唇:“来,
喝口水吧,
你瞧你嘴唇都干了。”
宗景上下嘴唇磨蹭了下,便觉得自己是有些口渴。他把碗接了过来,接过来那一刻,宗景有些诚惶诚恐,
可还是觉得夏泱泱的手好像碰了他的手指一下。
其实那不是夏泱泱的手指头,她还不至于对这佛子如此露骨。那只是那手指头上潮乎乎,
湿漉漉的热气。
宗景饮了一口水。水本来是他自己刚烧的,可是他忘了有多烫,居然烫了下嘴,
于是又把碗放下了。
夏泱泱笑眯眯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