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路过的太监、宫女头垂的低低的,一眼不敢多看;换岗的来的侍卫尽量目不斜视,当自己是一个木雕。“爹,你坐台阶上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宋嚣刚从国子监回来,歪着牛犊子大的脑袋,疑惑的看着他爹。
林清远觉得他这张脸、这个头,不要做这个动作,不适合他:“自己进去。”
“哦!我懂了,爹你进不去了!哈哈哈!大哥,大哥!快看啊!爹被赶出来了!爹被赶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清远一把将他脑袋按在台阶上,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你爹。
“啊啊!啊!爹!爹!我受伤了你就真进不去了!”宋嚣从他爹慈悲的力量中,探出半个脑袋,神情兴奋:“爹,坐这里显不出您的王霸之气,我们坐石狮子上,多有气势!啊啊啊!爹!爹!爹!你怎么又按我!我反抗了!我真反抗了!我真真真反抗了!——”
宋岐闲庭信步的走上来,踢了他撅着的屁股一脚。
宋嚣嚷嚷着反抗的声音,顿时换了思路:“再按我哭了!我真哭了——”
宋岐站在侍卫面前。
侍卫恭敬垂首,低声汇报着君主将林帝关在门外的事实,至于为什么,没人知道?
宋岐看着按着弟弟的爹,叹口气,弯下腰,良心建议:“爹,要不孩儿进去给爹挖洞?”
第17章林清远(慵懒)
林清远拍拍老二的头,又和善的看向老大,目光十分慈爱:“爹……是不是老了……”
宋岐、宋嚣闻言顿时打个寒颤,纷纷摇头,不,不,他们爹年轻着!“爹要进去是不是,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让爹进去。”宋岐赶紧上前推开门,殷切的看着爹。
宋嚣谄媚地守在门边,恭敬的让老爹,不是,年轻有为的爹先进:“爹,爹——”
林清远方看两人一眼,‘勉强’起身,走了进去。
……
宋初语看到进来的林清远,微微惊讶,他还穿着在慈宁殿时的衣服,衣襟虽然被他打理过但领口处还留有一丝褶皱,他真在外面等到现在?如果是清远……她家清远绝对不会如此老实的在外面等着……
宋初语想到他真的一个人在外面坐到现在,一个让她免于亡国之苦的人,那么乖顺的等在外面..….
宋初语忍不住伸出手,要牵住他……
宋嚣一把撞开娘欲牵上爹的手,殷切的凑到娘身边,给娘看自己的手,师父今天夸他了:“看,娘,老茧!厉不厉害,这是荣誉的勋章!”
宋初语将他拨开,结果没衡量好力道,没有扫开这碍事的铁墩子。
宋嚣像个男人一样看着自己马上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男人的证明:“我一定能凭借我不断的努力,长成一个像大舅舅一样的男子汉。”
宋初语嫌弃他太碍事,又拨了一下,发现就是她用了十足的力道也拨不开这个混小子,不会看眼色的家伙,如果不是他爹是林清远,不知道被削多少回了:“像你二舅舅、三舅舅也行。”炫耀完了赶紧走吧。
宋嚣将自己‘可爱’的大脑袋凑近老娘,赏母亲一个奖励自己贴脸的机会,来吧!
宋初语见状,就要敷衍的蹭蹭他不知道盖了几层灰的老脸,让他赶紧走开。
结果,林清远伸出手,拽着宋嚣的头发,将他拽开了郡主一臂的距离:“茧?!长了!我看看。”多大了还在自己娘身边守着,像什么样!
宋岐从外面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傻弟弟得意洋洋的向他爹炫耀手指上的茧子。
“厉害吧!”
林清远将他拨拉远一点:“厉害。”谁有你厉害,自己站在了二嚣刚刚站着的位置,郡主触手可及。
宋初语已然伸出手搭在林清远胳膊上,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有些事情上,他们很像。
宋嚣再给娘亲显摆一下他的老茧,然后再给大哥看看。
宋岐见状,指指自己的脸:“要不要也给你蹭蹭?”爹娘哪是吵架了?!他多余放父亲进来。
宋嚣震惊的看着大哥,脸色顿时胀红,却声大眼亮:“——不好吧!”行为扭扭捏捏,但如果大哥非要贴他脸,他也不是不——
宋岐将他快跟自己一样高的脸推开,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正常的弟弟,有时候又像听不懂人话一样不正常。
宋嚣脸被撑的变形:他都准了,大哥推他做什么——
宋岐提醒他别蹬鼻子上脸,否则收拾他。
宋嚣用的牛鼻子劲往前冲:是你说的蹭。
宋初语见他们两个还不走,还犟上了,立即转头看过去:“小山,带你弟弟去叫祖母过来用膳。”俩没眼色的东西。
宋岐拽上他的头发就走。
“哥!哥!我头发,我头发——”
林清远看着孩子们离开的方向,突然道:“我也去——”
宋初语瞬间将人拉过来:“你去什么去,他们两个还能迷路……”嗔他一眼,万般心怜。
林清远觉得他真能去,真的,他怕他应付不了接下来的局面,真的火急火燎的追着俩儿子去了!
宋初语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背影,温柔的开口:“听好了,今晚谁敢放老爷进来,官降两级!”
殿内所有人顿时生无可恋:又来。
……
月色如泉水洒下,廊下的烛灯起风时光影仍旧丝毫不动。
宋岐、宋嚣一左一右的坐在孤零零的父亲身旁。他们好吧,又救了老爹。
“爹,您何必呢?”
“就是,爹,身为您的儿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您。”宋嚣说完吃了一口水果冰乳。
“娘现在怀着身孕……”
“是啊,您怎么能惹怀有身孕的女人不高兴?不男人。”好吃,夏末的傍晚来两碗,舒坦。
“现在真不让您进去了吧?要不您翻窗试试。”
宋嚣豪气的指指自己的肩膀:“从这,从这踩着翻窗户。”
林清远让这倒霉东西,一边去,不足他腰高的窗户他会翻不过去,他只是在确定母亲睡了后,想在这里坐一会,结果这俩倒霉东西就来同情他了。”
宋嚣见爹嫌弃自己肩膀,正好收回来,他还不乐意呢,换成别人,他还不让他们踩呢:“哥,你吃一口。”
宋岐不吃,他弟咬勺子。
“好吃,夏天就要吃这个。”
“现在!秋初。”
“都一样,爹,您来一口。”
林清远也不吃,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嫌弃他。
“正好,一会你们的来了,我都帮你们吃了,不能告诉娘,我吃了三碗,谁告状谁是孙子!啊,啊,我头发!”
……
翌日。
宋初语醒来的时候,林清远已经醒了,正要拿衣服去耳房,他今天有早朝,见她睁开眼,还是停了下来:“醒了……”
“嗯……”声音软腻、慵懒,外面天还未亮,明显还有几分困意。
“吵到你了,我去耳房穿衣服。”
“嗯……”宋初语伸出手。
林清远握住她的手,守在床边,确定她再次睡过去,外面的小公公频繁的看了很久后,他才松开郡主的手,为早朝做准备。
……
宋初语现在想想,她很久没有见孟娇娘了,再认真算一算,确实不少年头了,因为孟家和她夫君的品级不够,逢年过节磕头的场合都没有见过她。
待她们各自成了家后,因为娇娘和大哥议过亲,江筝也很少约她出席她举办的宴席,不是小筝心里有芥蒂,而是小筝觉得不好,怕对方觉得她在暗示什么,虽然她觉得娇娘不是那样的人,可人心经不住比较和试探。
第18章林清远(风筝)
宋初语发现,人到用时方恨已不太亲近,但绝对谈不上后悔。
宋初语想起大哥曾经的婚事,其实当初她无法在娇娘和小筝之间说谁更适合大哥?因为她们谁也没有和大哥相处过,她更无法从大哥口中撬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只能靠外在条件去填充。
宋初语后来会倾向小筝,而不是选可能在深层次的追求上更与大哥追求相似的娇娘,还有另一方面的考量。小筝跟自己母亲关系好,人不拘束,身份高贵所以对别人提出身问题不敏感,可以无限的拉近大哥与母亲的关系。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就是有不长眼的老诰命倚老卖老的提起宋石的出身,小筝也开心的附和一句‘您说的对,都是君主错爱了,婶娘这些话应该跟君主说,当年君主就是从矮子里面选大将军,也该选您家子侄,出身多好、多正,就像我一样,婶娘说是不是?’
江筝出身高,她外祖母家更是前朝大族,论出身,谁也没有她坦荡,在小筝面前谈出身,是关公面前舞大刀,不知死活。她可以回的轻松又不自怒,噎死的只有对方。
还有重要的一点,大哥其实不知道怎么和父亲和母亲相处,他对父亲是对上峰的忠心,甚至上辈子舍命救父亲出围剿圈,宋初语觉得一半以上也是他尽下属的忠心。
后来大哥虽然已经参与国公府每半个月一次的晚膳,也不说话不会融入。
江筝不同,她和母亲关系好,性格招人喜欢,两家各有府邸,没有冲突,都有善意,自然就能带着大哥融入宋家。母亲有什么话即便不方便和大哥说,也会和小筝提。而且小筝不会对母亲说的话胡思乱想,更不会有婆母要打压她夫君的想法。
单从这一点来说,小筝确实比娇娘更合适与大哥组成家庭,所以她也就没再坚持自己的初衷。
何况,这些年宋初语发现,她大哥在身世上是有想法的,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在意,只是他不在乎他自己而已,可他在乎他的子女,他在外介绍子女的时候,不提他自己,他提小筝。
从这一点上来看,小筝的确更好。
至于夫妻感情如何、性情合不合适,都是成婚后的后话,是两个人的私事,不是婚事好坏的衡量标准。
但现在问题来了,因为已很久没有见过娇娘,如果私心的想让林清远无意中遇到孟娇娘,就很有难度。
那么,林清远多看过孟娇娘吗?
宋初语站在凉亭里,手指拨弄着手边开的绚烂的花朵,林清远眼中的孟娇娘就如这盆花一样,精彩绝艳、杀伐果决,一个美貌与心智并存的美人,唯他马首是瞻,又朝夕相处,她看过他的风采,他扶她走过泥潭,心里没有生出过其他的情愫?
可,林清远没有找过孟娇娘,他找了康睿也没有找过孟娇娘,宋初语觉得两人应该没有什么,只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
但是宋初语还是不讲理的觉得未必没有,万一近乡情怯呢?!她和林清远才相处几天,都不能说这个男人没有魅力,更何况天天能看到他的娇娘,娇娘瞎吗?不瞎自然看的到。
宋初语扯了一片花瓣下来,又细致的放回花朵中,她只是没想到,上一世活的那样惊艳的娇娘,这一世竟然没有出来为官?
孟娇娘的婚事与她门当户对,都是家中有长者身居高位,如今退了下来,但两家子弟也都还在仕途中,只是不如父辈时高了,但在普通百姓眼中,也是官老爷,能用得起婆子仆从,养的起马车的大户人家。
宋初语只是没想到,没有经历过婚事不幸的娇娘,可以如此遵循她的人生轨迹,可她当年在一众风筝中却选中了林清远,是她有过梦想,有过眼光,却不会真的离经叛道。
宋初语笑了,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娇娘是孟夫人的好女儿,至少比刘雅风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她不会跟母亲闹,也不会做任何让双方家族可能蒙羞的事,难道都像雅风一样才好。
宋初语突然想到了那个风筝,猛然发现她还有那个风筝?!
不是宋初语有先见之明,她怎么可能会收那么难看的字。
那是曹昭回京后派人从昔日的长公主手里买回来的,他打算收藏在家里当老了以后吹嘘给子孙的资本,如意后来派人收集清远的各种大小事编纂到皇家藏书时,从曹昭那里要了过来。
这么说来,林清远肯定去过了,有些事情应该也看过了,那只丑到极点的风筝也见了?那他的编撰中,有没有注明当初都有哪两位世家小姐看中了他的‘诗’?
“如意。”
“回君主,奴婢这就去请如意公公。”
……
如意匆匆回宫,换下束腰官袍。
小太监们立即条理有序的为爷爷换上染了宫香的四品绯边长袍宫服。
如意的发冠退下,戴上恭顺的宫帽子,脸上的线条在脂粉的作用下一点点弱化,最后在唇上点了一点嫣红:“君主有什么吩咐?”
伺候的小太监们,纷纷低下头,无论伺候多少次,都震惊于如意公公在男人的英武与大太监的阴柔之间熟练的转换:“回爷爷,不知道,君主是在赏花时候突然叫了爷爷的名字,随后君主便又继续赏花了。”
如意将口脂收起来:“君主可有不悦?”
“回爷爷,没有,君主从起床到现在,都挺好,宫里也没有发生特殊的事,二皇子也没有闯祸,林帝……林帝也没有什么,只是最近经常去慈安宫。”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意已经向外走去,心里大概有了数。
“爷爷真好看,难怪很多姑姑打听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咳咳,小声点,上次说这种话的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发配到那个犄角旮旯当差去了。”
说话的小太监闻言,立即闭嘴,他什么都没说。
……
如意弯着腰,哭笑不得的看眼君主:“君主,藏书阁的帝王录不会纪的那么详细。”即便现在君主和林帝的起居注,也没有那么仔细,何况如此久远的小事。
第19章林清远(心虚)
宋初语看他一眼,怎么会想不到如意在想什么,干脆用手里的杯子将他的脸挑起来,很无语?
如意只好陪着心知肚明的笑看主子。
宋初语收回杯子,立即转头看着他:“你说说看,当初都有谁给林帝那个风筝投了绢花?”
“君主……”如意有种不祥的预感:“那是曹大人的风筝。”
“你只说你知不知道?”宋初语好整以暇的划着杯子的杯盖。
如意觉得现在的自己和杯子上的盖子差不多:“回君主,知道,原孟将军的嫡女孟家大小姐和君主您。”
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乏聪明的人,宋初语喝口红枣茶,慢慢将茶杯放下,抵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窗台上的花:“说起来,孟娇娘和本宫一样都很有眼光。”
如意小心地将花凑君主近一些:“孟小姐的确很有眼光,但是,奴才觉得,孟小姐欣赏的是诗的文采,而君主识的是人。”
“你怎么知道对方识的不是人?来人!把那只风筝找出来,挂门上!”她也懒得猜了,挂出来让他看看。
如意立即让人去做。
……
林清远处理了一上午公务,往日那些绝对不会跟他好好说话、对他要打要杀的人,原来都能正常的说几句人话、办几件人事。
只是站在前面的韩景善几人,下次直接站到后面去,免得影响其他人说话,还有,他建议他们几个如果没事的时候,就不用上朝了,大早上的起床没有必要,学学严不渭,今天躲的多远,他看严不渭今天站的位置就很适合他。
总体来说,林清远心情不错的往回走,一刻钟后,他站在寝宫之外,看着挂在门上的字迹歪七扭八的风筝。
风筝他见过,上面的字他更加熟悉,比对风筝更熟悉,只是……郡主为什么突然把它挂出来?
试探自己?林清远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早上是看着她入睡后才离开的,而且郡主应该不会想要试探他?
那这只风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就是其它原因……前朝长公主的秋霜宴?他还有些印象,虽名秋霜宴但却是上京城达官显贵觅婿寻夫的好场合,这考验众公子的诗词歌赋也不是真的考验他们,而是给上京城未婚男女一个见识对方才学的机会,男子比的是才学,女子比的是女红。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只风筝出现在宴会上,如今还收录在他的一言一行中,那么,当年谁给这只风筝投来了青睐的目光……
林清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个人未必是郡主,郡主如今却把它拿了出来……
“付寿。”
“微臣在。”他负责处理林帝南下事宜,最近也在林帝身边伺候,因为林帝没有后宫,后宫中只有君主一个女眷,他又是安国公府家奴出身,所以,他才得以正常出入。
“谁当年看中了这首诗?”记忆太遥远,就当忘了,而且如果不是只有郡主选中了这首诗,经过了十多年,他忘记其它女子的很正常。
付寿愣了一下,他……他刚才也看到了,但是他没想到林帝问的是这句啊,当初跟在君主身边的是丫鬟,他是男的,还没有成为陪嫁,怎么知道……
但现在林帝问了:“回林帝,给微臣一刻钟。”付寿立即去找人打听。
林清远颔首,自然而然的往里面走,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这种字体,加上曹昭的身份,他的东西不会成为稀世名作,更不会有姑娘惦记他,所以这个风筝定然如曹昭的身份一样,平庸的没有几个人记得都有谁选了这个风筝,自然也不会流传出来。
何况就是传的人尽皆知过,林清远也不把这点事放在眼里,他能应付现在的身份。
可林清远刚走了两步,付寿已经回来,低声在林帝一旁道:“回林帝,是君主和孟将军的嫡女孟娇娘。”说完付寿立即退了出去。
林清远本自信的脚步听到孟娇娘的名字时顿了一下,郡主将涉及这个名字的风筝拿了出来?巧合?
林清远突然想抓住康睿,问问他是不是跟郡主说过一些不该说的话!但又觉得不可能,如果康睿说过,他早就死了,郡主会允许一个胡言乱语,诋毁她名节的男人存在!?
可现在孟娇娘的名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林清远多多少少知道他的几个属下有意让他收了孟娇娘,上京城的人为了编排南地的是是非非,孟娇娘跟他,更是说的要多龌龊有多龌龊。
但这里的郡主不应该知道这些……可郡主拿出了这只风筝,所以……只是巧合?
林清远重新向里走,面上丝毫变化没有。
林清远脱下外衫。
如意正要离开,见状自然走过来,接过,顺手为林帝挂在屏风上,躬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