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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什么在拽着他的衣角。

    他低头,是红嫁衣,它的指甲掐进他的衣服布料,一扯再扯,扯得很用力。

    余弦低着头问:“你想要这个吗?”

    红嫁衣点点头,其实隔着红盖头是看不见这样细微的差别的,但余弦的手此刻仍然探进红盖头,停留在红嫁衣冰冷的死人脸上。

    余弦收回手,脱下外套,递给了红嫁衣。

    红嫁衣长长的、苍白的手指捧着余弦脱下来的外套,再解开了嫁衣的扣子,露出里面枯黄苍白的骨架,没有内脏,也没有皮肉。

    在余弦的注视下,它捧起余弦的外套,从胸腔的骨骼下方将这件外套一点点填进了肋骨的缝隙之间,填满,像是为自己植入了一个心脏。

    颇具现代风的外套就这么挂在一条条骨头上面,被鲜艳的红嫁衣包裹着。

    骨骼的坚硬与外套的柔软,填充出诡异又鲜明对比的质感。

    直到红嫁衣确定这条外套不会掉下来,再一颗颗把嫁衣上衣的扣子系好。

    然后呼一声,它和“中邪”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余弦又踏入了正常的街道。

    放眼望去,街道上是惊慌的人群。

    毕竟刚刚又发生了一起光天化日之下的闹鬼事件,不慌才怪。

    有人在地上撒着纸钱,觉得这应该能驱鬼。

    余弦踩着纸钱走过,有点儿心虚。

    ……但毕竟是抓到了,不是吗?

    他再拿起手机,重新定位了一遍地图,挠挠头。

    段永昼说要来接他,他还拒绝了,说对方正在上班,不好打扰。

    社恐的结果就是他失去了段永昼亲自开车来接的享受,一个人顶着大太阳在外面四处乱晃。

    余弦叹了一口气,怂怂地选了一个地铁线路,按着导航继续走。

    在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之后,他倒也确实有点儿事情要做。

    比如,他终于搞懂了那个系统烦人的唠叨是怎么回事。

    白书剑是催生鬼物的那个人,只不过这次的森*晚*整*理中邪不是他做出来的,而是和他有着关系网的下属公司做出来的。

    他这次把中邪给收了,相当于阻止了一次效果极佳的养鬼业务。

    可能白书剑都还没注意到他,他的手下就得找上门来了。

    他就是个摆烂死宅,哪儿打得过资本啊?

    第92章

    间奏(2)

    甜吗

    “您找段总?”

    办公楼大楼一层,高挑漂亮的前台接待笑意盈盈,先是低头看了一下信息,再抬头望向余弦:“请问是余弦先生吗?”

    “啊?嗯……是。”

    余弦有些惊诧地眨了眨眼,再点点头。

    “好的,段总在二十七层开会哦,请跟我来,我带您入座。”

    前台接待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一眼,走出了接待台,领着余弦走向办公楼大厅配备的咖啡厅,再拿过饮品单放到余弦面前:“余先生,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吗?”

    “啊?”

    余弦这回是彻底傻了,这么隆重啊?

    他好久没来了,记都记不清楚这儿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看了一眼饮品单,他又很心动,拿出手机想要点付款码:“那就抹茶冰吧……”

    “好的,抹茶冰一杯。”接待笑盈盈地去和饮品制作处的人交流了几句,告诉余弦:“这是记到段总账上的,他吩咐我们您喜欢喝这里的饮品,如果您点单了直接记账即可,您不用付款。”

    “谢谢。”余弦眨眨眼。

    对方笑得更温柔:“您先在这儿稍等,段总的秘书稍后下来接您。”

    余弦赶忙问了一句:“段永昼都安排了吗?”

    前台点点头:“是的,段总特地让秘书安排下来的,说您是贵客,但他有会议安排,暂时不方便亲自下来,之后段总的秘书就会下来接您,把您带上楼。余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

    余弦点点头,乖巧地坐在桌前,不一会儿,一名干练的女性就赶了过来,看到余弦之后先是眼神里闪过惊叹,然后笑着开口:“余弦先生?”

    “你还是叫我余弦吧……”余弦捧着抹茶冰,有些无奈地开口。

    他都那么久不工作了,忽然听到那么多职场敬称还挺不习惯的。

    “好的,余弦,你叫我小李就好,”秘书转换得很顺畅,“段总还在开会,我先领您上去。”

    余弦就这么跟着秘书坐电梯,上了楼。

    有人带路,到这儿和回家一样。

    秘书及时开口:“我们两年前见过一面。”

    余弦有些惊诧:“啊……是吗。”

    秘书笑着点点头:“是的,您之前建设的业务如今是一整个部门在负责运作,您要去看看他们吗?”

    余弦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吧。”

    秘书也没有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带着余弦上了楼,先将余弦带到紧闭着门的会议室前,轻声和余弦说:“段总和部门经理在里面开会。”

    再将余弦带到总裁办公室的楼层,告诉余弦,如果他想可以自己逛逛。有的地方有人脸门禁,只要联系她,她都可以带余弦过去。

    余弦就像个被带着研学的小学生,除了点头和说嗯嗯之外基本不说话。

    还有喝抹茶冰。

    秘书走了之后,余弦才绕着段永昼的办公室走了一圈,坐在了段永昼坐着的老板椅上,晃了晃。

    舒服。

    坐完之后,他又站起身,看向那面全身落地镜。

    有点眼熟……

    这个会议也不知道要开多久,余弦等了一会,又坐回了老板椅。

    这间办公室除了这张老板椅和桌子,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要坐得到外面。

    余弦没有再刷社交网站,而是看起了电子书。

    平台为了获取流量,用算法和大数据刻意去推送引起对骂的话题,给这些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重复的话题巨大的流量。人们熟悉着熟悉的愤怒,再继续愤怒,余弦看了很久的吵架,都没看懂到底吵了个什么。拉黑了很多人的观点,都没找到他们到底有没有第二个观点。

    不过,看人吵架对余弦来说是某种令人惊奇的享受。

    但这种享受多了也会让人感觉到厌倦,所以余弦转向了另一个世界。

    他要成为其中之一吗?或许吧,但那并不是他的课题。他的社交媒体互关中有袁初,最近因为一个《灵堂》抄袭事件和人吵得非常热闹,被营销公司的小号和大批大批的真人围攻得不可开交,不过余弦觉得,袁初似乎有点儿乐在其中。

    是件好事。

    袁初常常和他说,群众是可以开化的,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思考。

    可是在巨大的算法和平台推送机制之下,在一个人的注意力时刻被排行榜牵动、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什么也因为没办法接触到更深的东西而找不到自己喜欢什么的时候,在他们需要得到群体的认同所以加入某个群体而不断强化某种观点的时候,群众可以开化吗?

    如果袁初的作品因为身处小平台而被嘲讽,导演的身份被遗忘甚至抹消的时候,他会重新思考起平台、作品和流量的关系吗?

    余弦不置可否。

    他并不关心这些。

    他又吸了一口抹茶冰,奶油轻盈而细腻,底下的抹茶冰甜却清爽,用料昂贵的美味。

    他喜欢。

    如果能来点薯条就更好了。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外传出对话的声音。

    余弦听不清楚,但能辨认出是段永昼和其他人在谈事情。声音越来越大,他坐在老板椅上,喝着抹茶冰,抬起头。

    门被打开,段永昼打开之后顺势靠在门上,继续对话。

    对方刚刚显然是想先上来开门的,看到段永昼自己开了门,愣了一下,看到老板椅上坐着的人,更傻了,但还是立刻会意,没有非要挤进办公室,而是站在了办公室门外,和段永昼简单再谈了一会儿。

    余弦继续喝抹茶冰,大概能听到是个战略规划什么的……

    段永昼刚刚和他对视了一眼,就侧过脸去,姿势很随意,就靠在门边,但还是比对方高上一大截。

    这种挡门的状态,明显就是没打算让对方进来,让余弦继续在老板椅上坐着。

    就算他才是这儿的董事长。

    要是换个其他人,余弦当场就能站起来。

    但这是段永昼。

    有段永昼的地方,余弦就能更肆无忌惮。

    反正这儿也没其他椅子,对方进来也得站着,那就让段永昼一起站着。

    不过段永昼应该本来也没打算聊多久,谈了几句就让对方离开了。

    人走后,门被关上,段永昼转身走向余弦:“来了?”

    余弦叼着吸管:“嗯哼。”

    一双大眼睛毫无感情,面对段永昼时装都不装。

    段永昼脱下外套,丢在实木桌上,靠近余弦,弯腰:“好喝吗?”

    余弦的表情转为警惕,这家伙不会要说什么土味情话吧?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含了一口抹茶冰,掐住弯着腰的段永昼的下巴,把他整个人的上半身往下拉,再吻了上去:

    “你可以尝尝。”

    段永昼的视线闪过惊愕,但还是立刻有了笑意。顺势附身去接吻。

    “好。”

    第93章

    间奏(3)

    最后几口,别浪费。

    一个吻是什么滋味?

    余弦太多次被段永昼吻了,他说不清这是个什么感觉,只知道他的主动一定会换来段永昼更热烈的回应。

    吮吸和轻微的啃咬,抹茶冰变得温热,舌尖却僵硬些许。段永昼的吻和他某些时候的表现不一样,攻城略地。

    再怎么说,就算纵容余弦纵容到压抑本性,段永昼仍然是个强势至极的上位者。

    也只有面对余弦的时候,他才会纵容。

    余弦的余光瞥到落地镜里映出两个人的身影,熟悉感更甚。

    只不过两年前的段永昼,没有现在穿得那么严实板正。

    那个时候的段永昼,也比现在更……放得开。

    余弦扯住段永昼的领带,两个人吻了好一会,段永昼把节奏控制得很好,全程就是让余弦感到“舒服”的范畴。快停下的时候,段永昼还依依不舍地再俯身吻了吻。

    他低声问:“……这是我的最后一顿了吗?”

    余弦主动吻他?太稀奇了。

    但就算下意识觉得这有可能是最后的机会,段永昼也不可能避开。

    他会一次又一次上钩。

    余弦似笑非笑地微微侧着头,看了一眼段永昼。

    再扯着段永昼的领带,再抬头吻了吻他:“不是。”

    当然不是。

    然后再喝了一口抹茶冰。

    及时喝,不然全化了。

    只是他不知道或者说不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这个熟悉的空间,对段永昼都是最致命的迷情剂。

    刚刚绵长的吻把段永昼的火都勾上来了,现在余弦没事儿一样喝抹茶冰?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我有两年没来过这里了。”余弦看了一圈这间办公室,开口。

    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段永昼身上。

    系统修复完成之后的余弦依旧慵懒,依旧漂亮,但给人的感觉莫名地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段永昼单膝压在老板椅上:“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吗?”

    余弦的失忆症并不是秘密,事实上,也没什么太值得余弦记住的东西。

    段永昼同意这点。

    余弦什么也不需要在意,愿意在他身边就足够,他会帮余弦处理好所有事情。

    “嗯,记不清了。”

    余弦低低地笑,在段永昼极具压迫感的身躯下,再喝了一口抹茶冰。

    其实果然还是该配份炸薯条……

    清甜的抹茶冰,还有榨到外表脆脆撒着盐粒的炸薯条,一冷一热,不怕过甜,也不会过咸,口感上也是绵密和脆的区别……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的手指仍然拽在段永昼的领带上,严格来说,还真不一定是段永昼自己压在他身上的,还是就是他扯着段永昼不得不弯下腰的。

    余弦一只手继续拿着抹茶冰,另一只手解开领带打的结,抽出,手指稍微放松,领带就顺着他的手指滑落到地上。

    他靠着真皮的老板椅,从近处看,他的睫毛就更长而卷,倦怠地垂着眼睑,玩着段永昼的领带,就像玩一个……玩过很多遍的玩具。

    只不过他恋旧,玩不腻。

    拉扯着段永昼的束缚解除了,段永昼却没有离开。

    “还有最后几口抹茶冰。”余弦举起杯子,把吸管口抵在对方唇前,澄澈安静的眸子望着段永昼,一本正经地开口:

    “不要浪费。”

    ……

    战况很惨烈,残局也很惨烈。

    撒了一地的东西自然不能让秘书来收拾,余弦就一边坐在桌子的角落,一边看段永昼开窗通风、清洁、整理,再熟练地从休息室拿出新一套定制西装换上。

    没避着余弦,没什么好避的。

    镜子又被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最后剩下的抹茶冰,确实都加温后一口口进了段永昼的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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