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同行令使一一死去,鬼法事的力量耗尽,我目睹李能钻入一个深山老坟中,封门村鬼域解除。”鬼域一除,意味着封门村的鬼案正式了结。
当年处理这桩鬼案一共去了九人,包括一名令司八名令使,但除了封门村死亡的大量村民外,镇魔司同行八名令使竟然无一生还完!
就算赵福生已经习惯了鬼案的诡异危险,此时看到这桩隔了几十年的鬼案,依旧是心中生出波澜。
这桩鬼案虽说暂时得到处理,但在赵福生看来却并不算是完美。
鬼案的终结以厉鬼被令使李能引走为终,鬼域解除,厉鬼钻入深山老坟。
从字面意思来看,似是鬼归山坟,鬼案得到解决。
可赵福生心中清楚,厉鬼不死不灭,除了封神榜的开启地狱将其收入,以及启动封神榜封神之外,并没有彻底的永绝后患的方法。
(事实上封神榜的解决方法也并非真正的彻底解决,在赵福生看来,封神榜的存在,只是将游荡的厉鬼约束于一个人身边,隐患始终仍在。)
引鬼入坟的解决方案在赵福生看来更像是当时的令司主事用方法令厉鬼暂时陷入沉睡状态,但厉鬼终究会苏醒。
一旦鬼物复苏,便可能会造成新一轮的杀机。
而这桩43年前的鬼案记录上,对于厉鬼杀人的方法倒是记载了,但关键性的讯息则一个没有。
例如:红鞋身份来历当时的令司主事没有盘查,以及鬼物标记受害者的方式也没有摸清。
如今事隔几十年,要想再查当初红鞋厉鬼的身份并不容易。
毕竟这桩鬼案发生在万安县的地盘上,虽说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但一旦爆发,恐怕会造成大量百姓的伤亡。
赵福生如果不知道这桩鬼案的隐患也就算了,如今她已经了解前情,自然是想将这桩隐患掐灭于萌芽状态。
——绝不能让封神榜扣除自己功德!
赵福生眼眸沉了沉,将卷宗重新合上,决定趁着此次去封门村的机会,正好让人寻找当地六十岁以上的、经历过当年鬼案的幸存老人,到时再打听一下这桩鬼案始末。
如果可以从这些幸存者口中找到当初李能被鬼附身后钻入的老坟所在地就再好不过,她可以想办法将这样的坟打个印,使厉鬼被镇压的时间更长一些。
她打定主意之后将手里的卷宗放下,想了想又以手指重新将羊皮卷拨开。
那滚束成一圈的卷宗被她一拨,轻轻往一侧摊开,她目光落到那一排小字上:
“我选中了李能……让他点燃了鬼香,厉鬼很快闻香而至……王现、杨冲……披麻戴孝,以纸钱开路,引诱厉鬼前行……”
赵福生看到这里,对于这位四十三年前的令司主事驭使的厉鬼法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43年前,当时的令司主事是谁?”赵福生的手指按压在卷宗的字迹上,轻轻移动了数下,接着重新将卷宗收起,去查看令司资料。
镇魔司的杂役担忧触了她霉头,因此万安县过往令司、令使的档案放置在最内端的角落里。
相比较万安县这些年所办过的稀稀落落的案卷,令司、令使的卷宗就很多了,足足压了好几个巨大的案卷柜。
这些卷宗同样被分门别类的放好,赵福生根据年份,找到了大汉朝203年的名册。
万安县镇魔司的这些‘死亡名单’并非每个月都有,而是根据案子时间来死人。
与同年鬼案只有三卷一样,这一年的死亡时间记载只有三次。
分别在3月、7月及11月。
这个时间很有规律,每次办案时间在四个月的间隔,赵福生怀疑办这些案子的都是同一个令司。
因鬼案发生是在当年的11月,从记录看来,这位令司没有在红鞋厉鬼杀人案中死去。
再加上大汉203年办鬼案的规律,她要想找到这位令司主事的资料,可以从大汉202年与203年之间的接尾去寻找,亦或是204年初的第一次人员变动去找寻。
想到这里,赵福生的目光落到了大汉朝202年的卷宗名单上。
这一年的卷宗名单变动的时间不多,依旧是三次,但是卷宗的数量增加了——也就是说,在这一年万安县的镇魔司死了不少的人。
她将202年9月份的卷宗随意抽取了一张下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死亡令使的生平。
赵福生目光从这些令使的资料上扫过,随即又迅速更换了一卷资料,仍是令使的名单更迭。
……
看来202年9月份万安县的这桩鬼案大凶。
赵福生一连换了四五卷,终于在拿起第六卷时,上面记录:
大汉202年9月,原令司许均死于鬼案中,导致厉鬼复苏。
大汉202年9月,镇魔司大将军闻讯,急派遣徐州治下广陵郡副令谢景升调任万安县镇魔司令司。
从郡到县,虽说是从副令转成一县令司,但这样的调遣可算是下放。
不过赵福生有预感,这位调来的谢景升,可能是最终解决了万安县鬼祸失控的令司主事。
卷宗档案中,对于新调任的令司一般会有简单的资料记载。
谢景升:帝京人,年26,其叔父谢奎亦镇魔司中人。
赵福生看到这里,不由挑了下眉:看样子这位43年前万安县的救急者竟然是个有后台的人。
谢景升:驭使祸级厉鬼,擅办丧事。
鬼的特点:可点鬼香,鬼香一燃,会引来厉鬼食用,鬼香所到之处,厉鬼会被香的气息封印,香味不散,厉鬼无法脱身。
厉鬼杀人法则:等到鬼香点燃后,厉鬼就会享受驭使者作为贡品。
……
卷宗上关于谢景升驭使的鬼物记载并不是格外详细,只说了个大概,毕竟驭鬼者所驭使的鬼的力量也属于个人秘密,不会完全对外展开的。
但赵福生从这寥寥数行字的记载中,再结合203年11月的红鞋鬼案记录,也大概推测得出谢景升驭使的鬼的能力。
办丧事、点鬼香引鬼上身——
从这些种种记录,赵福生总结出谢景升应该是擅长以‘办丧事’的方式办理鬼案。
先以某种特殊的鬼香交给一名令使点燃,鬼香一燃起后,复苏的厉鬼会闻香而至,并以杀人手法将持香的令使杀死。
但杀死令使后,厉鬼随即便被封印在持香令使的身上。
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办‘丧事’的时机。
203年11月红鞋鬼案的记录中,持香令使死后,会有另外的令使披麻、戴孝以及哭丧、洒纸钱等在前面引路,带领被变相控制的厉鬼离去。
这一套行程,直到最后厉鬼‘入坟’而终止。
【第206章
探听内情】
第二百零六章
谢景升办这一套鬼案的流程非常有意思。
赵福生将目光在‘谢景升’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接着将这一卷档案夹在腋下,又开始翻找大汉204年的镇魔司人员更迭名单。
大汉204年的第一次归档记录是在1月,其次在6月。
从203年谢景升办鬼案的时间看,此人有一定强迫症,办案时间卡得很平均。
而在203年的11月到来年的1月,中间只间隔了短短的两个月时间,打破了谢景升在位期间每四个月办一次案子的规则,而6月时间则又太晚。
两个月的时间中,1月档案只有一卷,而6月档案足足七八卷之多,堆成了一座小山。
因此赵福生猜测:莫非1月并非鬼案导致的人员大量伤亡变化,而是谢景升的个人调任?
这并非她凭空想像。
谢景升原本就不是万安县的人,他有背景有后台,家中有人在镇魔司属大将级的人物,且他本身就属于州郡之下借调过来的。
在赵福生看来,谢景升更像是前来万安县任职一年,相当于镀一层金,回去便能升职。
果然不出她所料,204年1月的调任确实属于谢景升。
上面写着:204年1月,镇魔司总衙派任吕靖前往万安县任职,吕靖,原益洲治下……
除了关于吕靖的个人简略档案外,后面则是关于谢景升的调升。
此人在任期间表现良好,受天子嘉奖,述职回京。
赵福生将这些卷宗一一收好,重新收置回档案架上。
她刚站了片刻,外间范必死就来喊她,说是出行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范必死办事利落,趁着赵福生查询资料的功夫,不止是随行马车、人员都安排好了,就连蒯满周及赵福生二人的行李都收拾妥当了。
这会儿天气已经转冷,车上装了几件加厚的外衣。
镇魔司内来送的人不是很多。
赵福生临时决定要去封门村,有些人至今没有得到消息,守在大门外的只有庞知县两兄弟及师爷、杂役等。
武少春有些兴奋的站在车前,蒯满周提了串钱,拿在手上晃得‘叮铛’响,见到赵福生后,她举起钱晃了几下:
“福生,俸禄。”
两个惴惴不安的男人恭手站在车边,年纪一老一少壮,见到赵福生时,二人都直打摆子。
“福生,钱。”
蒯满周见赵福生没有回话,又摇了摇那钱串子。
‘叮叮铛铛’的响声中,赵福生看到小丫头手里是一根细麻绳打成的圆结,上面挂了五枚圆形方孔的铜钱。
她摸了摸蒯满周的脑袋,又转头去看范必死。
范必死接到她眼神的询问,连忙道:
“按照镇魔司的规则,蒯……令使应该是月俸五十吊钱,照庞管事的意思,她……按照两个月算,该给百吊钱,但这么多钱,出行不太方便,就先给她五枚钱拿着,其余的俸禄放在府中,回头看她怎么安排就是。”
蒯满周没有理睬范必死的话。
她的眼里只有五枚钱,显然为此很开心,这会儿目光直勾勾盯着赵福生看,还试图想将这串钱交到她手里:“福生,钱。”
“你给我钱干什么?”
赵福生捏着这钱,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要俸禄吗?收着就是。”
“我想给你钱。”
小孩抱着她腿,极力踮着脚尖想将钱放进她手中:
“给你买糖吃。”
“……”
赵福生隐约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武少春、范必死神情怪异的看着二人对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偏偏这一大一小两人神色如常,一个送钱,一个收得天经地义,仿佛别人大惊小怪的样子。
范必死看着赵福生将钱接过之后揣进怀中,蒯满周进入镇魔司一个半月才刚讨到的五钱立即又交回了老板手里,小丫头还罕见的露出笑意。
赵福生收了钱后爬上了马车,接着见其他人一脸怔忡的样子,不由喊了一声:
“少春,上车。”
武少春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爬上车内。
范必死极力收敛自己的神情,接着听到赵福生喊他:
“范大哥。”
他连忙应了一声。
“我这一趟去封门村后,有两件事你替我留意。”
“大人请说。”范必死一听有任务,连忙聚精会神的说道。
“之前蒯良村鬼案后,负责当地收拾善后的五里店屯周松一直没有进县述职,如果我走之后他来了县中,安排他在县里留住两天,等我回来,期间可以让庞清跟他谈谈。”
赵福生考虑的是庞清提到的郑河购买木材归来后,益州船只返航时收购货物的问题。
庞知县说过,五里店屯还算是万安县治下相对较为‘富裕’的镇屯。
可赵福生上次蒯良村鬼案后,前往五里店屯时,压根儿没发现这屯中的百姓生活哪里与‘富裕’搭得上关系的。
再加上蒯、庄两村的鬼案,闹得五里店屯人心惶惶,赵福生决定先给五里店屯的人一部分机会,将这一趟益州来船返航的船舱留些给周松——至于郑河能不能弄来船只,则根本不在赵福生担忧的范围内。
“是。”范必死将她的话记下,又问:
“大人,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赵福生想了想,说道:
“我走之后,你找个时间去寻孟婆,说是我回来之后有些事情想要问她。”
这个事情都不算大事。
孟婆一直在要饭胡同之外摆摊卖汤,马车来回不过个把时辰功夫而已,赵福生此时特意叮嘱,莫非是因为涉及到了某桩鬼案不成?
范必死心思顿时灵活。
可惜他近来主管内务比较多,已经许久没有再参与鬼案,此时听到赵福生的话全无头绪,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应答道:
“是。”
等吩咐完后,赵福生摆了摆手:
“我们走!”
她话音一落,赶车的中年男人这才提鞭吆喝,车辆缓缓前行。
等车辆出发后,赵福生的目光这才落到了车中众人身上。
这一次出行,一共五人,镇魔司就占了三人。
除了一人赶车之外,留在车里的是个年约六十岁的老者。
他穿了蓝色的上衣,衣裳腋下、手脚及肩膀的位置都打了补丁,不时的伸手去抚平布料的褶子,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庞知县提到过,此次前往封门村,这两人都是公门中人。
赵福生盯着他打量时,这老者双膝夹得很紧,额头出汗,频频眨眼睛。
“你是长条镇的人?”赵福生率先打破沉默,那老头儿突然起身,双膝‘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我是长条镇上的差役,此次奉孔爷的差遣,来县中找庞大人回话的。”
“是你替郭威带话,说是他家中出了事,要推了县府的差?”
此人年纪不小了,见了自己后十分恐惧,坐着说话他不敢,反倒跪下之后似是更自在了一些。
赵福生忍了忍,没有立即喊他起身。
他莫名松了口气:
“是的,大人。”
赵福生上下打量了他半晌,突然问他:
“你是长条镇本地人吗?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她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那老差役有些怔懵,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武少春。
不知为什么,车上几个人中,赵福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像是性情凶恶的人,但他临来之前,庞知县警告过他,说赵福生是万安县之主,绝不能对她不敬。
他上车之后就感到心慌害怕,觉得这位小主人虽说看起来岁数小,却不知为什么令他心中犯怵。
除了赵福生外,蒯满周的存在也让他本能畏惧。
他说不出来原因。
这小女娃岁数更小,如他的孙辈,可他看到这小孩时,打从心里感到骇然,甚至不敢直视蒯满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