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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假哭!”

    先前还在装哭的小孩脸色迅速阴沉,突然将她手拍开,眼里浮现出警惕之色,尖叫道:

    “少管我!”

    “我偏要管!”赵福生并没有被她吓住,音量提高,将小孩的声音压过:

    “我不管你谁管你?”

    她话音一落,先前还如凶恶小兽般的小丫头瞬间怔住。

    是啊,如今还有谁来管她?

    蒯满周的脸色更加雪白,她仰头怔怔的望着赵福生,眼里逐渐浮出水雾。

    那布满脸颊的黑纹逐渐淡去,她突然伸手紧紧将赵福生的双腿抱住:

    “福生。”

    她小小声的喊了一声。

    赵福生感觉她脸颊贴着自己大腿的地方迅速泅湿,小孩这下是真的哭了。

    “……”赵福生静静任她抱了半晌,蒯满周将脸埋在她腿前,许久后,她逐渐平静了下来。

    赵福生正想要说些什么时,她突然闷声道:

    “没有发钱给我。”

    “什么?!”赵福生眉梢跳了跳,蒯满周仰起头。

    她脸上的黑纹此时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眼圈、鼻尖有些红:

    “福生,你没有发钱给我,一个多月了,没有俸禄。”

    “……”

    ……

    两人正说话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范必死有些不安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大人——”

    “进来吧。”

    赵福生松了口气,喊了一声。

    范必死随后进屋,郑河也蹑手蹑脚跟在他身后。

    两人进来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头,缩着脑袋站到一侧。

    先前在外间时,有杂役回报说是听到档案室内蒯满周在尖叫,范必死担忧赵福生与小丫头发生了冲突。

    这两人可是非凡的驭鬼者,若是真的放开手脚打起来,镇魔司可不够这俩祖宗折腾的。

    范必死头皮发麻,壮着胆子过来的。

    他怕出事,临时拉了驭鬼者的郑河一道。

    好在进来之后这两人好像已经平和了,一大一小站在一起,蒯满周的眼睛有些红,像是、像是哭过……

    “蒯……令使她……”

    范必死犹豫着问了一声,赵福生有些庆幸的道:

    “你来得正好,满周来我们镇魔司也有些时间了,她如今还没有发放过俸禄!”

    “???”范必死与郑河二人一脸疑问。

    他们猜想了许多种两人发生冲突的缘故,却没想到赵福生竟然会提起这个话。

    “她闹着讨要薪俸,你赶紧将她领走,看看以往令使的俸禄是多少,给她补上了。”

    赵福生有些头疼的挥手。

    范必死一脸迷惑不解,但他也突然意识到蒯满周确实没有领过俸禄。

    按照以往镇魔司规则,令司、令使是有月银的,对比朝廷命官的收入来说,镇魔司的人收入要高得多。

    但无论是令司还是令使,都是卖命的活儿,他们有的是弄钱的手段,不可能真的靠镇魔司的月俸生活。

    不过赵福生接手镇魔司后,一改以往令司揽钱风格,她上行自然下面的人也要跟着效仿。

    范必死有些纠结的想:难道真的只按照规则发放蒯满周俸禄吗?这样会不会对一个驭使了灾级厉鬼的‘大人’太不尊重?

    他满心忐忑,拉着发完脾气之后又变得乖乖的蒯满周走了。

    郑河也想溜。

    他是被范必死强行拽来‘劝架’的。

    说实话,无论是蒯满周还是赵福生,这两个人都是硬茬子,他是一个都惹不起的。

    郑河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以往他太高调的缘故,导致范必死觉得这样的‘和事佬’他也能做。

    看样子以后应该低调一点,俗话说出头橼儿先朽烂,以后不能这样张扬了。

    他正也要悄无声息的跟着范必死逃走,脚步还没迈出,便被赵福生唤住:

    “郑河别走。”

    郑河顿时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处。

    “大人。”他哭丧着脸转过身,因为烦恼的缘故,他脸上浮现出大块类似他驭使鬼物脸上的褐色钱斑,看起来丧眉耷眼的。

    “这两天我有事要离开镇魔司,但我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郑河一听不是责骂,顿时神情一振:“大人只管吩咐——”

    说完,他又有些忐忑不安的抚了抚胸口。

    他担忧赵福生是要他去办理鬼案,没料到封印了他自己的厉鬼后,活儿这么快就来了——

    郑河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赵福生说道:

    “与鬼案无关,庞清跟我商议了一件事。”

    她将庞清提出需要有人带队前往益州购买木材一事说了个大概,接着道:

    “我想你将古建生带上,一起前往益州。”

    赵福生将话一说完,郑河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脸上的鬼斑登时都消褪了许多。

    他一扫先前的晦气之色,整个人竟然有些兴奋的样子:

    “大人放心,这件事儿交到我手上了,定会给大人办得妥妥贴贴的。”

    郑河一手握拳,一手以掌包握,并摩擦了数下。

    “不瞒大人说,我在没有驭鬼之前,本来就是跑商的,当初招惹上这鬼祸,也是因差阳错——”他喜滋滋的道:

    “这下也算回归老本行了。”

    能不办鬼案,对郑河来说就再好不过。

    只要不与鬼打交道,他厉鬼复苏的机率就会更晚,生存的期限也会比预期的更多。

    跑商对庞清等人来说是不入流的工作,但对郑河来说则是做回原本的行当罢了。

    再说他如今驭鬼在身,所到之处也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这桩差事他美滋滋的接了,在赵福生打发下,忙不迭的出去找庞清商议了。

    将众人打发走后,赵福生终于松了口气,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的看一看大汉朝203年的这三卷卷宗。

    她回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将卷宗缓缓摊开。

    赵福生的运气不错,她拿到的第一卷卷宗被拉开后,上面写着:

    大汉朝203年11月下旬,万安县治下长条镇.封门村。

    赵福生的眼睛一亮,将这卷档案捧起,细细。

    “……接到长条镇的报案,当地封门村出现鬼域……”

    “我带领八名令使一同前往长条镇,进入鬼域中……”

    赵福生的目光往下移,再次出现记录,已经是三日后。

    “三天后,封门村的村民齐大牛来到村长家中报案,说是他五岁的女儿不对头,我与陈浩、李能……(几名令使名字记录)赶往齐家,到了时发现齐大牛女儿不知所踪。”

    “他离家报案时家中留了老母、妻子及另外两个儿子,据其十一岁的长子说,齐大牛的女儿举止出现怪异,随后整个人就原地消失了。”

    “根据齐大牛长子所指位置,发现齐二妞失踪前的位置留下了一枚细小的足印。足印很浅,用手丈量后,证实这脚印约十寸长。”

    赵福生看到这里,深思了片刻。

    她重生已经半年左右时间,除了办鬼案,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解鬼案及此时大汉朝的风俗、习惯及一些基础的知识上。

    结合原主的记忆,她脑海经过简单的换算,一下就意识到这脚印的大小是有问题的。

    大汉朝的一寸尺码约等于2.3厘米,十寸便约有23厘米长。

    这个尺码如果换算成鞋码,约等于36码的脚。

    而在卷宗记录上,齐大牛的女儿事发时年仅5岁。

    五岁的小孩脚码不可能这么大,通过这简单的文字记录,赵福生已经猜测到这齐二妞应该已经死于厉鬼之手。

    鬼无情,杀人纯粹出自于厉鬼杀戮本能,自然不可能有怜悯弱小之心。

    赵福生定了定神,接着往下看:

    “陈浩跪趴在地上察看,并以宣纸拓印,发现这脚印泛着黄色,细闻有淡淡的血腥气。”

    从卷宗记录看来,这位曾经办过封门村鬼案的令司主事性情谨慎,办案风格也仔细,将这些细节记在卷宗上,哪怕是事隔43年后,赵福生通过文字的记载,依旧可以追溯当初的案件过程,仿佛透过文字能想像得出当时的情景。

    【第205章

    红鞋鬼案】

    第二百零五章

    “封门村并非黄土地,这脚印颜色不对……齐母惊呼,我们赶过去,发现齐妻出现怪异。”

    “事发时齐妻年36,穿姜黄麻衣,见镇魔司人闯入神色不变,目光僵冷,如同死人,站在原处。”

    普通百姓怕见官。

    镇魔司的地位极高,连当地官员见了都要吓得发抖,更别提普通农家妇人了。

    齐妻见镇魔司的人出现而不惊,应该已经是遭遇了不测。

    赵福生接着往下一看:

    “最离奇的,是她的脚下穿了一双怪异的鞋……鞋一灰、一红,一大一小!”

    赵福生看到这里,瞳孔一缩。

    根据之前所记载的线索,她几乎可以笃定43年前的这桩鬼案里,这‘鞋’可能是鬼案的重要线索。

    果不其然。

    之后的卷宗接着记录:“齐妻长有一双大脚,至少长十一寸。”

    (折合约40码。)

    “她穿的灰鞋,鞋尖破烂,以旧布缝过几层,边沿见毛,而另一只红鞋簇新,小巧得多,最多十寸,齐妻的大脚硬挤在其中,脚背都勒拱而起。”

    这样一看,赵福生越发笃定这桩鬼案红鞋就是鬼案相关之物。

    她心中一动,暗自猜忖:这红鞋的脚印说不定就刚好十寸,与齐二妞临死前留下的一个足印相同。

    “齐妻一脚踮起,一脚踩地,我们进屋之后,她神情不变,经李能远远喝斥却不动。”

    “我细看她穿红鞋的脚只脚尖轻微点地,约三息功夫,齐妻的脑袋干瘪下落,如同沸水融冰,就在我们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福生透过文字,都能想像得到当时镇魔司的几人在处理这桩案子时的惊恐神情。

    “齐妻消失后,她生前最后所站的位置留下了一枚殷红如血的脚印。我们令齐大牛拿了宣纸去拓脚印,脚印色泽呈红褐色,带血腥气,有煞气存留其中。”

    之后的记录涉及了关键数据,验证了赵福生猜测:

    “经测验,这脚印长十寸,与齐二妞死前留下的脚印大小相同,我以此推测,齐家母女死了同一厉鬼之手!”

    封门村的厉鬼出现了!

    且是出现在镇魔司的几位办案人员面前。

    从齐大牛的妻女相继出事,赵福生凭借眼前数行字,初步估计这厉鬼可能会以‘就近原则’的方式杀人。

    所谓的‘就近原则’,包括但不仅限于:齐大牛家中的人,以及亲眼目睹厉鬼杀人一幕的人,以及触碰过厉鬼标记后的人,及碰触与厉鬼相关物品的人——例如测量了齐二妞及齐妻死后留下血足印的令使。

    除此之外,因卷宗对于这桩鬼案的前情记录较为简略,赵福生无法推断封门村在向当地镇、县报案前村中死人的情况,是男女老幼都有,还是只死女人。

    她耐心往下看,接着果然就见到了齐妻死后不久,令使陈浩突然出事。

    案卷记录:

    “经商议,大家认为齐大牛家极有可能受厉鬼杀人法则笼罩,决定暂时退出齐大牛家,将其一家几口锁在家里。”

    当时的情况卷宗没有记录,但赵福生猜得到事情应该并不顺利。

    正当镇魔司的人准备离开齐家时,“……陈浩突然僵立原地,李能喊了他两声却不应,王现上前拉他,却发现他手心冰凉,手指僵硬。”

    “他脸色惨白,脸颊、颈侧及手背开始出现大量尸斑。同一时刻,他的身体歪斜,他的脚背弓起,呈猪蹄状,脚尖、脚跟落地,脚掌骨断折,刺破皮肤,血从创口处涌出,一只小巧的红鞋套在他的脚上。”

    这位43年前跟随令司主事前往封门村处理鬼案的倒霉令使成为了鬼案的牺牲者。

    陈浩一出事后,至少让赵福生确认了封门村的这桩鬼案法则并非只针对女人,而是男女老幼无差别乱杀。

    之后的屠杀并没有完结。

    随后齐大牛及其老母,以及长子、次子全未逃脱,一一被厉鬼杀死。

    这下众人慌了神。

    没有谁敢再去丈量这些人死后留下的血足印,众人都担忧厉鬼索命。

    当时的令司当机立断,下令将齐大牛一家房舍烧毁,村中众人在恐惧之下一一照吩咐,堆柴烧齐家。

    大火足足燃了两天,齐家被烧成灰烬。

    这两天时间,并没有再听说封门村有人再死。

    “不过我清楚事情并没有这么轻易了结。”卷宗上写着:

    “平民百姓不知道厉鬼厉害之处,以为不再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鬼域没有解除,这证明厉鬼仍在杀人。”

    封门村不小。

    47年前的朝廷查过户籍,当时村庄有上千的人口,这样大的村落,并非宗族制,各自为主,村长的威信有限,众人谁也不服谁。

    家中有人失踪后,村民未必能及时上报,这就让鬼案的蔓延有了扩大的契机。

    “我意识到不能让厉鬼这样杀人下去,我在封门村已经留了四天,鬼域没有解除,且有扩大的趋势,厉鬼杀人的速度快,间隔时间短,这样下去,鬼物会以极快的速度进阶。”

    “得将它送走!”

    写下这句话时,羊皮卷宗上的笔墨浓了些,可见记录此案的人当时内心并不平静。

    “鬼不现身,我就主动引鬼。”

    “我需要选一个引鬼上身的人来办这件事。”

    “我选中了李能,我让他点燃了鬼香,厉鬼很快闻香而至,李能迅速成为厉鬼下一个杀人目标。”

    “……鬼被困在了李能身上……我让王现、杨冲……几人披麻戴孝,以纸钱开路,引诱厉鬼前行,最终将其引离封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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