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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忽然,棺中开始发出细小的声音,像是有虫子慢慢从这小块黑暗里面慢慢爬过,幽光一闪,里面的人倏然睁开了眼睛,翻着眼睛,露出了大片的眼白,阴冷的笑着,朝头顶被掀开的棺口看来。

    黎王扶着棺盖的手抖了一下,手中力道松了,“啪”的一声,木棺严丝合缝的重新合上,将那双眼睛隔绝在了黑暗里面。

    “王爷,您怎么了?”

    那手下带人回来,看见黎王本就挂着病容的脸白到透明,好像还流了两滴冷汗,以为他是病发,开始不舒服了。

    黎王看见喘气的活人,总算镇定了些,他揉揉自己的头,也以为是自己发病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叫几个手下开棺。

    几人虽然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依照黎王的话,将木棺的盖子给打开了,里面的人皮没有血色,死气沉沉,眼眶处是空洞的黑色,并没有什么睁开眼睛一说。

    黎王觉得,他果真是病情加重,出现幻觉了。

    他用手帕捂住嘴,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安静下来,走在手下的后面,离开了牢房。

    宋眠见这些人空着手进去,离开的时候却抬了一个棺材,心脏直直的往下坠去,宋眠站起来,将宽大的衣袍用里衣的带子扎起来,整理成合身的样子,然后蹑手蹑脚的搬着大石头,朝刚才祁宗出现的那个小窗口探进头去。

    里面没有一个人,黝黑的地上有一滩脓烂的血肉,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眠的心脏突突的跳着,飞快缩回头去,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她大口喘着气,心中倒没有悲凉的感觉,她不相信祁宗已经死了,所以她没有这种感觉。

    她觉得,自己一个弱小的普通人,实在没有必要为一个妖怪担忧。

    心中不断这样安慰着自己,宋眠捂着自己坠坠的心脏慢慢往外走,她觉得祁宗的这件衣服太扎眼了,她得去外面找一件不起眼的粗布麻衣,把自己给乔装起来。

    *

    新鲜的养料在神花的面前开棺,卫振峰就站在那朵硕大美人面的面前,自从他来到通州城,第一次看见这朵花,他就着了迷一样,得了空就盯着它看个不停。

    黎王想要提醒他的兄长退后,他要将祁宗的人皮也提炼成新鲜的养料。

    谁知,他的话还没出口,意外就发生了。

    那朵美人面似乎察觉到了面前的新鲜养料,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原本没什么精神的叶子忽然竖起,安安静静扎根在血奴身体中的根开始野蛮生长,粗细不一的弯曲根茎野蛮的穿透了血奴们的身体,将血管撑得爆裂,台下几个枯瘦如柴的血奴发出了微弱的口申口今,很快含冤而死,而那错杂的根茎依然在不知餍足的生长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到了棺口。

    黎王和卫振峰惊愕的看着这一切,眼睁睁看着那张人皮未经提炼就被花神吸食得干瘪,变成皱巴巴的一团。

    黎王默然的咽了一口口水。

    卫振峰抖着嗓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黎王想了很久,只能将其归咎于特殊,祁宗的美貌毋庸置疑,这种情况他是见过的,那就是他的王妃。

    还不等石室中的两个人一番感慨,那吸食了新养料的花朵开始动了,原本半开的花瓣开始朝外舒展,黑色的花瓣张开,露出了里面鲜艳的红。

    两个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花朵热烈盛开的奇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黑色的美人面在昏暗潮湿的空间中盛放,张开了血红的唇,散发出迷人的浓烈香气。

    那香气勾魂夺魄一般迅速染透了整个狭窄的石室空间,开到近乎荼蘼,然后两片花瓣飘然而落,花朵似乎开始萎缩。

    黎王打了个冷颤,终于回过神来,急切的跟卫振峰说:“皇兄,快!快把贵妃找来!!”

    这场景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花又要凋谢了。

    这么难养的神花,如果再等这么久,他恐怕已经病死了。

    所以,这花不能凋谢,至少在他的病痊愈之前。

    不是喜欢美人吗,美人都在这里,祁宗,容贵妃,甚至是那模样不错的宋眠。

    卫振峰被黎王叫回了神,他又看了一眼神花,转身大步离去。

    “砰”的一声,两个皇家死侍踹开了卫夫人的房间,可是那房中并没有他们想要的人。

    卫振峰的脸色很难看,匆忙之中,卫夫人随身的小丫鬟被扭送到了这里,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面对发怒的卫振峰,大脑一片空白,性命被危及之下,小丫头吓得顾不上伪装,磕磕巴巴的说:“陛……陛下,娘娘她一直都待在房间里,奴婢半步都没离开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卫振峰,不,被称作是陛下的当今皇帝夏侯阳脸色铁青的看着空荡的屋子,下令道:“给我找!!!”

    *

    宋眠原本想摸到下人房,找一件青布衫穿上,可是太远了,她只能躲进了一间被一个商人住过的小院子,从里面找到了这家夫人穿过的衣裳。

    由于岛上人跑得匆忙,所以很多衣物都没来得及带走。

    宋眠看着桌子上的胭脂水粉,正想着要不要把自己乔装一下,镜子中忽然冒出一个女人,那张光艳四射的脸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宋眠被吓了一跳,但也马上就认出来了,这是卫夫人。

    卫夫人笑吟吟的握着宋眠的肩膀,问她:“要我帮忙吗?”

    宋眠转过头去,纳闷的看她,疑问全都写在了眼睛里。

    与此同时,外面出现了嘈杂的人声,脚步沉重的士兵带着长枪闯进了院子。

    卫夫人抓着宋眠,示意她噤声,然后将她拉进了旁边空荡荡的衣柜里。

    卫夫人将杂物胡乱的仍在宋眠的头顶,两个女人身材娇小,藏进柜子里面并不突兀,那群人搜得并不仔细,发觉院子是空的,很快就离开了。.

    宋眠再次从柜子里面冒出头来,将头上的杂物顶落了出来,她确认人都离开了,这才低声问卫夫人:“怎么回事?”

    卫夫人叹了口气:“不知道呀,我趁着陛下不在身边,悄悄溜出去泡温泉,结果老远就听见好几个卫兵闯进院子的动静。”

    卫夫人的话信息量太大,宋眠的脑子差点被烧干。

    她结结巴巴:“你……你叫谁陛下??”

    卫夫人还在皱眉思索,大概是真的挺纳闷。

    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有秘密,但是她一直猜不透到底是什么。

    夏侯阳是个心机深沉的皇帝,哪怕她是他身边最受宠的人,可她还是看不透他。

    见宋眠那副表情失控的模样,蓉贵妃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说:“你也不必这么紧张,难道你就没发现么,大家都说贵妃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你觉得我配不上吗?”

    宋眠:“……”

    宋眠的脸部表情扭曲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蓉贵妃提着裙子从柜子里面爬出来,然后说:“你想问什么以后再说,帮我也找件衣服换起来……这帮大老粗,把胭脂都摔碎了……”

    .

    蓉贵妃将地上的胭脂水粉全都捡了起来,然后对着镜子就开始抹脸,宋眠不过是找了件衣服的功夫,再回来,站在镜子前的已经是另一个人了,这女人颇有几分姿色,那双眼睛含着秋水,但是跟原本的贵妃比起来,可差远了。

    要不是衣服还是那身熟悉的衣服,宋眠就要以为她被人给掉包了。

    蓉贵妃丝毫不避讳的当着宋眠的面把衣服给换了,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开始给宋眠抹脸。

    她的手法很好,很快,宋眠看自己都觉得陌生了。

    她木着脸,自诩自己已经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所以趁着这个功夫,已经消化掉了蓉贵妃口中炸裂的事实,待到蓉贵妃帮她乔装完毕,宋眠问:“所以,贵妃娘娘,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蓉贵妃笑了一声,然后说:“你还是叫我姐姐吧,当心在人前也叫错。”

    她说:“我也不知道那狗皇帝为什么抓我……但他八成是想要我的命。”

    宋眠听见贵妃对皇帝的称呼,眼皮跳了一下。

    “他为什么想要你的命?”宋眠快晕了。

    贵妃翻了一个白眼:“我不知道,这男人成天神神叨叨的,一把年纪身体不好,但是能折腾的很,八成是发神经。”

    她见宋眠那小脸儿又开始止不住的扭曲,笑着说:“别这样,我跟着他是有所图的,我图他能给我尊贵的地位和享不尽的荣华,他图我的美貌,我们是各取所需。”

    宋眠无言以对,贵妃的坦诚叫她无话可说。

    她只能继续过滤着有用的信息,然后说:“我知道他们抓你做什么。”

    贵妃一挑眉。

    宋眠说:“那些死掉的人,全是黎王杀的,如果卫大人跟他是一伙儿的,那他八成是要……”

    把你也给杀了。

    蓉贵妃先是惊讶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

    宋眠忍不住问:“难怪什么?”

    蓉贵妃朝她笑笑,然后说:“大人叫我想办法将夏侯阳带上岛来,但还不等我想到办法,夏侯阳忽然就带着我来通州城了。”

    依照夏侯阳原本的南巡计划,距离到达通州城,原本还有一段时间,她还愁自己没法完成大人的指示呢。

    宋眠麻了:“大人?”

    难不成着贵妃还是个间谍吗?

    蓉贵妃笑吟吟的点头:“我一开始不就跟你说了么,我跟你是一伙儿的。”

    宋眠都不用再想了,她也没认识几个大人物,这个大人八成就是祁宗了。

    所以,祁宗要蓉贵妃把皇帝引来湖心岛,而夏侯阳主动将蓉贵妃给带来了湖心岛。

    为什么都是这座岛?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蓉贵妃看宋眠衣服想破头的表情,会错了意,警惕的说:“你不是想要叛变吧?”

    她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正常,宋眠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哪家百姓对皇室都带有骨子里的忠诚。

    但是蓉妃说:“妹妹实在不必如此,夏侯阳可不是好人,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么,那个惦记上胭脂铺老板娘的将军,你当那打天下的将军是谁?至于我跟你说的,那都是史书里面写的。”

    “那老板娘一家只是平头老百姓,哪里能逃出去?当年,那一双壁人被将军夫人……也就是后来的皇后直接剥了皮,尸体挂在城门上,被晒成了干尸,最后,血肉都被秃鹫给啄了去,那对夫妇有个孩子,美貌随了娘亲,当初那孩子悄悄逃走,将军夫人就下令搜城,非要把人抓来杀掉不可。”

    “你说,这样的人,他值得你惋惜?”

    说到这里,蓉贵妃有些得意,想当年,那后来成了皇后的将军夫人,还是被她亲手毒死的呢。

    她向来是个欲望分明心狠手辣的女人,她用寿命与大人交换来了绝世的容貌,就只是为了荣华富贵,为此,她可以杀掉所有挡了她路的人,就只可惜,那黎王妃是个傻子。

    她选择归顺大人的时候,明明答应得很好,她要献出三十年的寿命,要献出自己的心与忠诚,她的身体从此归她们的神所有,她是不能诞下生命的。

    结果那拎不清的女人非要给丈夫生孩子,惨遭反噬,暴毙而亡,她太贪心了,既想要生命与容貌,又想要孩子。

    她的牺牲换来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她连命都没了,蓉贵妃看不起这种软弱的人。

    宋眠想说她并没有惋惜,但是此时,惋惜并不是重点。

    宋眠深吸了一口气,迅速从蓉贵妃的话中找到了重点。

    祁宗要杀了皇帝。

    这就是他的目的么?

    可他都被抓住了,他要怎么杀?

    第28章

    得知自己的手下跑出去一趟,

    但是一无所获,夏侯阳开始生气了。

    黎王面上那焦急的表情不是假的,连带着夏侯阳都跟着焦急了起来。

    他气得大骂自己那些手下:“都是废物,

    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

    黎王拦住了夏侯阳,然后说:“皇兄,没有贵妃,

    宋眠也是可以的。”

    夏侯阳朝手下看。

    为首那人战战兢兢:“大人,

    我还没来得及向您禀报……宋小姐她也……”

    夏侯阳被气得七窍生烟,

    恨不得把这些饭桶全都拉出去给斩了。

    黎王正欲说话,只见石案上两片花瓣蜷缩了一下,

    似乎马上就要凋零。

    他惊了一下,

    慌忙拾起托盘上的金筷子,

    将花瓣放进了旁边的药酒壶中。

    花瓣落在透明的琉璃酒壶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在浅绿色的酒液之中。

    “皇兄,

    ”黎王的面色有些严肃,“快把它喝了,

    花朵一旦凋零,药性就要没了。”

    夏侯阳登时顾不得那群人,转身拿起黎王递来的酒杯。

    当年这株神花从黎王妃的尸体中露出头来的时候,黎王用了一瓣,

    另一瓣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

    到了夏侯阳的手里,夏侯阳用着,虽然重振当年雄风,但大概是隔的太久,

    花朵已经凋零,所以出现了一些副作用,

    他的皮肤和脸会在晴欲缠身的时候发生一些变化,所以这么多年,与女子欢|好的时候,他最欢在黑夜,或者干脆蒙上对方的眼睛,宫妃们都以为这是他的癖好。

    但是夏侯阳一直对神花深信不疑,因为黎王的母亲也是早逝,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五岁,那位夫人的母族皆是如此,就像是一个诅咒,可黎王现在已经成功活过了那个年纪,他还会继续活下去。

    药酒下肚,微酸又微苦,夏侯阳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热了起来。

    黎王的脸上有了笑意,面色都跟着红润了几分。

    他心里高兴,便劝着夏侯阳先不要责罚手下,当务之急,是先把落跑的两个女人给找回来。

    夏侯阳听了黎王的话,这才将人都给放走了。

    也就是那最后一个人退出石室之后,室中两个男人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那种令人舒适的温暖慢慢变得灼烫,开始叫人不安。

    “怎么回事,我怎么这么痒?”

    夏侯阳皱起眉头,长着粗茧的手在身上抓来抓去,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黎王的面色也开始不好看了起来,他的面色呈现一种病态的潮|红,身体中像是烧着一团火一样,那内火很快就烧透了皮肤,脆弱的皮肤承受不住这样的温度,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水泡。

    “怎么回事!!夏侯启,这是怎么回事!!”夏侯阳真的急了,甚至叫起了黎王的大名,要知道,在夏侯氏的王位争夺战之中,就数这两人的关系最是要好,从一开始,夏侯阳就亲切的称呼夏侯启皇弟,甚至连他的字,子逍,都是夏侯阳亲自取的。

    但是夏侯阳注定无法从黎王的口中得到答案了,因为黎王已经自顾不暇。

    夏侯阳很快就抓破了自己的皮肤,一串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痕出现在他的身上,自从做了皇帝,他就再也没受过这种罪了。

    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很快就让夏侯阳想起了一段往事。

    他被一个孩子这样伤过,那个阴狠的孩子长了一口利齿,差点咬烂了他的脖子。

    他带兵打仗那么多年,被刀伤过,被剑伤过,但是一个孩子?说出去都不够别人笑掉大牙。

    恍惚之中,夏侯阳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孩子的脸,那个孩子随他娘,虽然只是从小胭脂铺子里面长大的孩子,可却聪明伶俐,面软心狠。

    现在,这个孩子长大了,除了眉宇间的英气,能让人轻而易举的知晓他是个男人,那面容的精致与瑰丽真是像极了他一眼看中的女人。

    那是他喜欢到尽管对方已经嫁人、有了一个孩子,他依然想要霸占的女人。

    只可惜她不识好歹,非要与自己作对,叫他的妻子钻了空子,直接把人给杀了。

    夏侯阳依稀记得,那个孩子逃了,他长了一张辨识度太高的脸,没法轻易出城去,所以他咬伤他,用一把小刀划烂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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