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刘宗一只手捏着一个油纸包,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便担忧的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宋眠沉默着,觉得放在她腰上那双手像是有刺一样,但是她却不得不忍受。
她现在不能拆穿他。
这里有那么多人,他们全都是他的人,她没有胜算的,
宋眠想,好像从被骗来的一开始,她就是没有胜算的。怀疑的洪闸被彻底打开,以往一切被她压在心中的细节全都争先恐后的浮出水面。
比如她晕倒之后完全没有到来这里的记忆,比如刘宗说他们已经拜过堂,但是她完全不记得,比如,她从没见到过刘家宅邸的其他主人。
他们,或许并不是远行了,而是自始至终就不曾存在过!
宋眠觉得天旋地转,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又想起了那个所有人都对她友好的家,家人对她那样好,并不是因为她嫁入了一个阔绰人家,所以父母高兴,而是因为,他们都是装的……
记忆中,阿樱的脸浮现眼前,那颗不存在的红痣像是长在了她的眼睛里一样,她现在看什么都是血红的。
那边,刘宗见她萎靡不振,神情恍惚,便猜测她是身体不舒服了,于是说:“走,咱们回去吧,找个大夫好好给你瞧瞧。”
宋眠沉默着任由他搂着转身,上了那辆马车。
可是这一次,宋眠却觉得她这样坐以待毙是不行的了,她非要离开这里不可,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呆的时间久了,她会怀疑自己的脑子是否还清醒,是否还能辨认出现实。
就算她没什么大理想、大抱负,一心只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那她也得清醒着混吃等死,起码要保证自己所处的境地是安全的,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说不定哪天忽然就被这只手段神秘的妖邪给杀了。
宋眠有了心事,晚饭都少吃了一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一夜无眠,到了夜半时分,她忽然察觉到了床上悉悉簌簌的动静,她的心跳登时漏跳了一拍,僵硬着身体,不敢再动了。
又等了好长一会儿,依然没听见任何别的动静。
宋眠终于没能忍受这长久的死寂,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只见身边空空如也,刘宗已经离开了。
宋眠急忙起身,朝外面跑去。
她的目光在夜色中乱转,试图寻找到破除迷局的出口,深夜,宅邸中格外的安静,只有为她照亮了前路的灯盏在风的吹动下轻轻的摇晃。
宋眠一路走到大门前,伸出手来,刚要推开那道门,忽然,她心口一阵剧痛,“呜”的喷出一口鲜血,双眼一翻,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
刘宅。
刘丹阳已经僵化发青的尸体躺在一口昂贵的棺材之中,宽大的棺材可以容纳下两个人,他安静的闭目,猎猎的风吹进棺材里面吹动了他的一身华服,还吹动了旁边的纸张。
用纸扎成的假新娘就躺在他的旁边,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乍然听去,竟像是哀婉的笑。
李道长用咬破自己的手,用染了血的手指在刘丹阳的额头与假新娘的额头分别画了一个晦涩难懂的字符,红色的鲜血慢慢渗透进皮肤,刹那间,假人身上的八字骤亮,那是一种阴森带着鬼气的寒光,风慢慢变得阴冷森然,吹在人的身上,渗进骨头缝儿的冷。
刘老爷站在远处,焦灼的朝李道长的方向望,李道长曾叮嘱他,一会儿阴气太重,他一个普通人会受不住,但是刘老爷就是固执得不肯放弃,非要跟来看一眼才肯罢休,现在,他被那不似凡间的风吹得浑身发僵,头脑发晕,终于放弃了,艰难的一点点后退开来。
阴森的风越吹越大,几乎要吹掉假新娘身上的衣袍。
如果不看新娘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容,那么,哪怕是阿樱来到这里,恐怕都要觉得面前的人就是她的眠眠,无他,这个假人是按照宋家父母的描述一点点扎起来的,上面还写了她的生辰八字,这就是宋眠。
“咯啦咯啦……”
平放在地上的棺材忽然剧烈抖动了起来,里面的人也开始跟着晃动,在这样酷烈的晃动中,刘丹阳惨白僵硬的面容发生了变化,他脸上的青色慢慢退了下去,变得健康红润,如果不是知道他已经死去,那么旁人恐怕只会觉得他是在睡觉。
而反观他旁边的假人,纸人慢慢由苍白变得灰败,像是已经燃烧之后化成的灰一样,空白的脸上慢慢龟裂,风一扬,随时都会散落在天空里。
李道长掐着手诀,额头上已经滴下豆大的汗珠,眼看着刘丹阳的尸体慢慢被福祉笼罩,他心中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就在他要终止咒语的一刹那,阴冷的风不但没有变小,反而刮得愈发的大了起来,那股阴风有一股血腥的味道,它召来了密布的乌云,瞬间将整座后院压在了乌云之下。
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险些将李道长熏了一个跟头,这种他无法掌控的态势忽然让他心中不安了起来。
随着愈发浓重的乌云层层覆盖,这处被封闭起来的院落不再能见到一点光明,李道长暗道一声不妙,心中巨震,喃喃着不可能,但是手中的剑却已经“哐”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浓重的妖邪之气。
那种从未有过的恐怖之气让他的双腿不停的发颤,差一点就软着跪了下来。
他五岁就被师傅选中,随师傅一起上山修道,而后又开始远游,这半辈子不说已经参透人生真相,那也绝对可以称一句见多识广,他是见过那种修成了精怪的小妖的,小妖们诡计多端,还有些难对付的本事在身上,他们修成人形,有大多都是狰狞丑陋,扔进人堆儿里也要被人唾弃,它们坑蒙拐骗,甚至杀人,没有一个不是害人精,他遇见过那些成了精的小怪,遇见了就够叫人喝一壶的。
正是因为与那些怪物打过交道,所以他熟悉这种气味。
可他从来都没想过,那种妖邪之气浓重起来可以化作实质,就只是威压,也叫人喘不过气来。
李道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死死的瞪着自己的眼睛,试图从这浓墨一样的漆黑之中找到妖邪所在之地。
忽然,纸张被撕裂的声音从风中隐隐传出,李道长心中一惊,暗骂声不好,也不顾不得暗处还有什么危险了,急忙拎起自己的衣袍,朝棺材的地方奔去。
可是,刘丹阳的旁边已经空了。
方才还安静躺在他旁边的纸人早已腾空而去,被空中的狰狞的风一半一半的撕碎,风撕烂了纸人身上的喜服,露出了属于宋眠的衣物,然后衣物一层一层被剥开,直至最里面的一团白色,白色因为刚才的术法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半,一点正在吞食着白纸的盈盈火光终于为李道长照亮了如墨一般的漆黑。
李道长下意识看向空中纷飞的纸张,他已经感觉到了面前之物的不可战胜,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还躺在棺材中的刘丹阳了,拎着自己的衣袍,拔腿就想跑,结果,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跤,他直接就摔在了地上,正好磕在刘丹阳的棺材沿上,磕破了下巴。
登时,血就流了一地。
李道长惊惧交加,下意识朝地上看去,只见周围的土地上,黑色的土壤被不明之物顶开,那东西有力的破土而出,尖刺刮破了他的皮肤,暗色的花瓣散发出尸体一样的腥气,李道长被吓了一跳,本能用两只胳膊朝地上匍匐着,想去拿那把被他丢在旁边的长剑。
也就是这眨眼间的功夫,那东西已经拔地而起,抽长出了粗而壮的根茎,以及大而秾丽的花朵。
李道长看也不看的,挥剑就朝那朵花的方向砍去,就在那一刹那,那硕大的花朵彻底开放,花瓣一瓣一瓣散开,露出了里面一张没有人皮的血脸.
李道长的手抖了一下,砍歪了,砍在了根茎坚硬的刺上,这致命的失误给了妖花可乘之机,花芯里的人脸立马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野兽一般的尖利牙齿,朝着李道长撕咬而来。
与此同时,他的周围,围绕着棺材为中心的空地上,一颗一颗硕大的人脸花朵拔地而起,很快就密密麻麻的将他们全部包围,李道长的腿和胳膊全都被咬中,血脸人长而尖的牙齿穿透了男人的皮肉,扎进了坚硬的骨头,骨头碎裂的声音在血与肉中响起,令人的耳根都跟着战栗。
密密麻麻的花朵像是一群饿极的活死人,僵硬的在泥土中游弋,朝着棺材而去,用自己的牙齿咬破尸体的皮肤,一点一点的咀嚼着他青紫的血肉。
李道长迫不得已,终于用自己那只尚还完好的胳膊掏出了师父临终前给的保命符,保命符在这森然的黑暗中发出温暖的光,靠近他的妖花感觉到不适,桀桀嘶叫着稍微推开了一些,不甘的冲着李道长,血肉模糊之中仿佛有一双双怨毒的眼睛,依然不死心的盯着眼前的猎物。
李道长这才得了机会,拼死从花丛中爬了出来。
而当他转过身去,那被花丛彻底包围的棺材处还可以听见撕咬皮肉与骨头的咀嚼之声,就好像是野兽在撕咬它的猎物,一阵一阵的尸臭与血腥气钻进李道长的鼻间,他的胃袋中剧烈翻腾,终于是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而风暴与乌云之外,刘宗冷然的看着这一切,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
他低下头来,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将那套从假人身上剥下来的原本属于宋眠的衣物小心折好,收拢妥当。
他是不会任由宋眠的东西与那些腌臜之物一起下地狱的。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去,信步闲庭的走出了刘家的后院。
第12章
宋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的身体撕裂一样的疼痛,仿佛有一双手将她的灵魂从身体中一点点的剥离开来,然后将她抛弃,掉进十八层地狱,替人忍受折磨。
虚幻的几乎成为残影的视线之下,她看见罗安与宋游亲手将她曾用过的衣物整理好,交给了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带着衣物从宋家离开,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一路回到了一座偌大的宅邸。
那本该是宋眠没有见到过的豪华,但是她这阵子在刘宗的宅邸住得久了,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所以她的目光并没有因为刘府的豪华而停留。
她看见一个长着白胡子的男人糊了一个与她等身大小的纸扎人,他在那个纸人的身体上写下了她的生辰八字,又为她套上了自己的衣服,最后给她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喜服,与她出嫁那天……一模一样的喜服。
宋眠浑身发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朝着房中的棺材看去,只见那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双颊与眼窝全都已经凹陷下去的男人,男人显然已经死去,身体有着常人不该有的青紫与僵硬。
白胡子的男人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纸人,一边与守在尸体旁的男人讲话,宋眠听见他叫他刘老爷。
刘老爷并没有出门远行,他一直都待在府中。
是她没有待在刘府。
宋眠看见那被唤作是道长的男人将穿了喜服的纸人放在棺材中,他催动咒语,开始了一种古怪的仪式。
她看见纸人中飞出一抹灵魂,与她的长相一模一样,他们被搅碎,然后散成祥瑞一般的金光,统统注入尸体的眉心……
而她飘零在半空中的意识,也像是被风刮着一样,不讲道理的朝那尸体的眉心送。
宋眠剧烈的挣扎着。
剧痛袭来,将她折磨得险些失去理智。
她心中剧震,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已经陷入某种圈套之中,哪怕心中因为丈夫的诡异行径对这些常理难以判断的未知之术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是那种不安全感还是在心中飞快的放大。
宋眠发誓,她知道了生命一点点在体内流失是什么感觉。
求生的本能激发出了巨大的恐慌之感,让她想要拼了命的逃离。
就在她几欲绝望的时候,黑如墨的乌云笼罩过来,盖住了她的视线。
而她,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在那样的痛苦之中挣扎着,最后被门口的冷风一吹,惊醒了过来,她的身体都被汗给吹透了,但因为醒来,宋眠便觉得连夜风都是暖的。
自从知道自己深处谎言之中,宋眠就尽一切所能的将宅邸中的下人都远离自己,包括她的贴身丫鬟小芝。
小芝只有在白日她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宋眠浑身虚软,真的像是被狠狠折磨了一通一样,甚至有点走不动路,但是只要一想到这是难得的好时机,她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伸出了手去,义无反顾的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在一路的琉璃灯盏下,她努力回想着通向宅邸正大门的路。
路过小厨房,她犹豫了一下,拎起自己的裙子,悄悄走进了厨房,从里面选了一把趁手的小刀,将其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面,这才又继续离开,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宋眠觉得自己的喘气声都很大,在这样安静的院落中,就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宋眠的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在害怕什么。
前院太大,因为没人,所以平时是不点灯的,唯有被遮掩在厚重云层下面的一点月光将银华洒在地上,才得以让她在黑夜中继续前行。
但是走着走着,宋眠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她觉得,大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正好站在月光的阴影中,那里一片黑暗,她非常怀疑,其实是自己因为恐惧看错了。
宋眠握紧了袖中的刀,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朝大门的方向走去,走得近了,那片阴影也就看得更清晰了——
那真的是一个人影,一个高个子的人不声不响的站在阴影中,随着月光一点点从厚重的云层后面露出更多的银霜,他那双安静的眸子也被照亮了,黑色的眸子中染着冰,叫人看了发冷。
宋眠拼命咬住嘴唇,不停的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这才忍住没有双膝一软直接坐在地上,她颤颤巍巍的又朝那个影子走了一步,细声询问——“宗宗?”
阴影处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出男人的声音——
“眠眠,你怎么跑出来了?”
那声音很轻,带着疲惫,但是无奈又宠溺。
宋眠想,如果他们这段对话发生在卧房,而不是漆黑的大门口,可能会更温情一些。
经过那样的噩梦侵袭,宋眠脑子里乱极了,她生怕自己继续待在这样叫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地方回丢掉性命,她迫切想要离开这里,去寻找一个真实的地方,去寻找一个能够看见正常人的地方,以此来确认,自己依然活着。
他为什么要在深夜离开,又去了什么地方?
宋眠咽了咽口水,尽量维持着镇定说:“我醒来之后没看见你,所以出来找你。”
对面的人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说辞。
宋眠见他不说话,就开始不安了起来,她试探性的又朝男人走了一步。
刘宗终于再次开口:“眠眠,你撒谎。”
“你想逃走,是不是?”
黑夜中,刘宗的脸死人一样的苍白。
像是用光了力气,已经油尽灯枯的尸体。
但好似是生怕吓到面前的人一样,他说话还是那么温柔。
宋眠抖了一下,下意识要否认。
但是随着她那一步的走进,她也终于看清了阴影中的男人的样貌。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是那张本该完美的脸上却有苍白而诡异的龟裂,就像是一件完美的瓷器密布上了碍眼的裂纹,在月光的笼罩之下愈发的阴森起来。
刘宗的身体有些虚弱,他被贪婪的花朵掏空了身体的养分,现在能够站在这里与宋眠平静的对话已是极限。
他静静的注视着宋眠。
他早已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并不觉得惊讶,眠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呢?
宋眠咽了一口口水,双腿软的不能再走半步,但她还是努力想要从喉咙中发出声音——
她说:“宗宗,你没伤害过我,所以我也不想伤害你,你让我走。”
阴影中的男人一声轻叹,似乎有些惋惜的说:“眠眠,你撒谎了,你说你愿意做那笼中的金丝雀,可是现在,你却想逃了。”
听到这样的话,宋眠的情绪忽然就激动了起来,大概是刘宗对她过于纵容,已经把她的胆子给养肥了,又或者,经过那么多思索,她依然觉得刘宗不会要她的性命,所以宋眠才敢这样大声的跟他说话。
她愤怒的说:“笼中的鸟雀即便没有自由,起码也还知道自己被关在笼中,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这才是她愤怒与不安的地方,她愿意清醒着沉沦,但是她害怕在一层一层的假象之中再也不分黑白,甚至忘记自我。
宋眠带着胸中积压已久的怨愤吼出了那句话,怪异的是,她再去看刘宗那张恐怖的脸,竟也没觉得那么害怕了。
她是设想过的,能够为她编织这样大的谎言之网,他恐怕就是那种手段莫测的鬼神。
现在,面前的现实完美的印证了她的猜想。
只不过,这人现在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刘宗久久的看着宋眠,看着那双不安的眸子,看着那张脸,他慢慢伸出手来,说:“眠眠,你过来,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是真的。”
宋眠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惊恐的说:“你不要过来。”
刘宗伸出去的手凝滞在半空中,黑眸中倒影的银霜一点点消散。
宋眠说:“你让我走。”
刘宗的喉咙中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他说:“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宋眠惊了一下,看向那道门,想要冲出大门的欲望愈发的强烈。
她知道,她不能一直在这里跟刘宗耗下去。
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如果不能一鼓作气离开这里,她一定会失去反抗的勇气,又或者……面前这人会恢复正常,到那个时候,她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各种念头同时萦绕在宋眠的心间,她打定了主意,握紧了袖间的短刀,奔向刘宗身后的大门。
刘宗意欲阻拦,直接伸手,像原本的无数次一样,将宋眠抱进了怀里,却不料,黑月夜之下,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脸上发生了更加骇人的变化。
刘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朝阴影的更深处躲去,彻底将自己隐匿于黑暗之中。
他伸手,拿过了宋眠手中的刀,刀刃攥在他的手里,皮肤立马被割破,流出了血。
宋眠气喘吁吁,吓傻了,眼圈也已经急红了。
刘宗说:“别拿着这个,你也不怕割伤自己。”
刘宗的血滴滴答答顺着冰冷的刀刃一点点滴在地上,他低下头来,看着宋眠。
宋眠的身体在发抖,她长这么大,从没亲手伤过人,她连罗安在家杀鸡都不忍心看,更何况是人。。
“我……不是故意的……”
她摇着头,解释不出一个字来。
她想不通,都这样了,刘宗为什么要伸手去握她的刀。
不管她怎么解释,刘宗现在受伤了,这是事实。
他现在很虚弱,又受了伤,哪怕并不是致命伤,他也没有办法再阻拦她了。
宋眠飞快远离面前的人,因为惊吓,她越推越远,自然也就再也看不见刘宗再次出现变化的脸。
可她知道,面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俊朗温柔的丈夫。
宋眠人忍不住心中发慌,对这未知的一切都慌乱不已。
自由的大门近在眼前,宋眠看看双眼愈发如墨般漆黑、面容已然不像是人类的刘宗,终于再也没忍住,扔下手中的刀,推开大门,冲了出去。
刘宗回过头来,黑暗中,脸上的人皮再也挂不住,像是融化的蜡液一般一滴一滴落下。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