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怎么多才是多啊。”陆辑尘听着嫂嫂说话,突然觉得心无处安放,心里针扎一样,嫂嫂向来温婉,可她的温婉只是表象,不是这样。
陆辑尘心中五味杂陈,他突然意识到,他只想嫂嫂这么跟他说话,只想嫂嫂看着他,只想嫂嫂对他笑,想嫂嫂像跟魏迟渊一样,这样跟他站在一起。
陆辑尘垂下头,走过的路,似乎都变得不再熟悉。
陆辑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却更难以名状。
陆辑尘突然抬手:“嫂嫂,魏少主,我衙门还有事,先走一步。”
霍之念才发现他还没离开。
陆辑尘已然转身,几乎狼狈的落荒而逃。
嫂嫂的幸福就是陆家的幸福,嫂嫂明显很高兴,不管两人什么关系,他该为嫂嫂高兴而高兴,而不是沉溺于个人的情绪里。
陆辑尘勒着缰绳。
马儿嘶鸣咆哮。
陆辑尘好像懂了,他在不高兴什么,他在嫉妒什么,嫂嫂又哪里不一样了,却心疼得恨不得死了。
他怎么没有死了!
……
姜太守接风宴,魏迟渊亲自带着陆辑尘到场。
太守府邸内外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
以魏迟渊的性子,就是到了,也是姜太守出来见他一见,就会直接离开。
但这次,魏迟渊带着陆辑尘从正门而入,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姜太守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亲自出门相迎,对久负盛名的自家少主,不敢有丝毫懈怠。
所有到场宾客,因为有前车之鉴,纷纷起身去迎接。
魏迟渊一袭剪裁得体的深蓝锦袍,眉宇间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威严与内敛的贵气,步履沉稳。
却让陆辑尘走在他身侧,亲自领着他步入繁华之地。
【180他带他】
180他带他
姜太守、以及所有宾客,都看到了这位气质不俗的少年——新科榜眼,陆辑尘。
只是与魏少主的关系是……
姜太守担心有人发问,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彭逆贼不就折在了交高县:“少主,这位是?”
陆辑尘爽朗拱手,少年音色:“见过姜太守,在下交高县县令陆辑尘,问姜太守安。”
“吾弟。”
姜太守立即热情起来:“原来是陆县令,如雷贯耳,快请,快请。”也明白了魏少主亲自来的意思,不知这是魏家哪房的正经亲戚,竟让魏少主亲自带着出来见客:“里边请里边请。”
大堂之上,正位、正坐。
陆辑尘就坐在魏迟渊身边,下面无论老幼,皆谦和友善,没了第一次他来时的呵斥与高高在上。
陆辑尘看着面前的茶,听着下面议论政事的声音,想起来时,嫂嫂嘱咐魏迟渊的话。
“费心了。”
“说什么呢,带他又不是别人。”
陆辑尘一眼都不敢往嫂嫂和魏迟渊的方向看。
有些心事,沉默如海,已学会藏匿。
他也奉行着说给嫂嫂的话,很好的带着他。
陆辑尘抬头,已是初来乍到,略显紧张却不失礼节的陆辑尘。
魏迟渊亲自带着他起身,带着他进内堂见人。
内堂都是老人。
魏迟渊神色客气。
这些老人家瞬间起身,比之更客气。
魏迟渊每说一句话都会把陆辑尘叫过来,与之介绍。
陆辑尘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魏迟渊根本不会说话,什么能让一个本不用应酬的人尽心带他应酬还用想吗。
他的嫂嫂。
陆辑尘不敢有任何心思,认真记着他们的籍贯、家世、宗族势力,他能站在这人身后,都是嫂嫂的功劳,他就不能白白站在这个人身后。
陆辑尘紧跟在魏迟渊身侧,目光中掩了太多情绪。
“这位是景老。”
陆辑尘目光怔了一下,神色都恭敬起来,眼里夹杂着对这位传说中人物的敬畏。
千里沃野归周,江山一隅,景太守!爱民如子,半身蹉跎。
“都是魏少主当年鼎力相助。那时候的少主也是这般大的年岁。”十四五岁,已龙章凤姿,如今魏家又出一位少年榜眼了。
魏迟渊不敢当。
陆辑尘不禁看魏迟渊一眼,十四五岁时的他,他也追不上吗?
魏迟渊不时侧首,声音温和的向他介绍着在场的所有人员,言辞间既有威严又不失谦逊。
在场的所有人用比魏迟渊更客气的态度回礼,对他恭敬万分。
陆辑尘就算心里对他有什么想法,心中也生出几分敬佩。
至少,至少……
他配得上她。
陆辑尘意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像被人劈开了,精神和意识都在发抖。
魏迟渊带着他出来,站在凉亭里,对外面在职的人,介绍起来随意闲适:“那边穿绿衣服的是李主薄,掌管税政,履历上公正廉洁,是刚才那位景老一派,以后跟他相交可随意些;左边的是王千户,屡有战功,是姜太守的人,对姜太守这个人,你也可以放心;右边的那位不属于姜太守一系……”魏迟渊逐一指点。
陆辑尘用心铭记,心中暗自思量嫂嫂交代的两件事情,将相关人员隶属哪一派系记在心里。
“对于比你高的人,不要急着追赶。”
“是。”嫂嫂也这么说。
魏迟渊的目光不禁柔和。
陆辑尘才发现下意识说出口了。
“你大哥什么时候过世的?”
陆辑尘看他一眼,几乎能想到他为什么侧面打听他哥,堂堂魏少主,竟然担心比不上一个村民。
陆辑尘却没有一点嘲弄他的心思,这只让他更不舒服:“很多年了。”
“你大哥……”和你嫂嫂关系好吗:“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陆辑尘觉得他们能是怎样的人,谁都不在意的人,大哥如果知道他过世多年后还有如此地位的人在意他是怎样的人,坟头都能冒青烟:“很好的人,我大哥对我很好,只是我那时候……也还小……很多事记不清了。”
魏迟渊提着的心,缓缓落地,不知道该庆幸没有听到具体的消息,还是该失望没有接触到那样让她折服的男子的机会。他弟弟尚且如此优秀,陆辑尘的兄长自然也不会差。
觥筹交错、笑语盈盈之间,陆辑尘的目光偶尔掠过宴会的一角。
那里,一群身着轻纱、舞姿曼妙的舞者正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舞裙扬起,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在灯火辉煌中绽放光彩。
陆辑尘不自觉的看向魏迟渊。
他多年出入这样的场合……
陆辑尘心底不该升起的恶念升起了一丝,又被他拍下。
“魏少主、陆县令,怎么不入席,两位,请。”
歌舞更近,美色惑人。
陆辑尘看向魏迟渊。
魏迟渊正与人说话并没有看场中的表演。
陆辑尘却知道,这些女子是事后分的。
魏迟渊似乎察觉到了陆辑尘的分神,看看场中,又看看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但下意识相信他不会被带偏。有之念精心教导,怎会被繁华迷了眼。第一次见不好意思罢了。
舞者不经意间舞近。
魏迟渊的脸色沉了一下。
舞者的衣袖落到了陆辑尘胳膊上。
陆辑尘脸色更难看。
舞者快速后退,队伍重新成形,再不敢有人上前。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陆辑尘下意识起身。
魏迟渊快速给了他一个眼神。
陆辑尘下意识的坐了回去,却看向魏迟渊:“可……”出事了?
“别人的地方……”魏迟渊声音不大,他们是能过问还是能出头,你见这个房间里的人谁动了。何况,就是出事了,你是要带走,还是要管到底?
甚至男子还是女子?
敢在这种场合闹出这种事的,要不有仇要不有所图。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淡定,好事的还是出去了不少。
陆辑尘见魏迟渊不动,他也不动。
魏迟渊突然看向景老:“三色山有您家的一条商路?”
陆辑尘瞬间看过去。
“景老,可否割爱,我这里有另一条路愿与景老交换。”
陆辑尘心里针扎一样,哪里还有功夫惦记落水的人。
【181芦苇草长】
181芦苇草长
陆辑尘独坐在书房一隅,窗外是孤零零的县衙大院,在他这个年龄,做到他这个位置,该有的意气风发都已经褪去。
再亮的月色也映不进他黯然神伤的双眸。
案上,几个尘封的案件静静躺着,零零碎碎、蝇营狗苟,似滴在他心头无尽的苦涩。
她在哪里?
是不是在霍宅?
陆辑尘仰头,头、背空落落的没有依靠。
他感激魏迟渊的提携与教导,也看到了他身上难以言喻的成熟与稳重,以及……只属于某个人的,不用她说出口,也会给她填补上三色山的深情。
今天魏迟渊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让他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该是什么样子。
陆辑尘才发现,事到临头……
其实他什么都不能做,还是曾经村头那个一无是处的孩子,还是心里最害怕的样子。
“嫂嫂……”
那人无论是学识、品貌,抑或是家世……皆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心里这点隐秘的不敢冒头的……情愫……
此刻如同秋日落叶,虽曾绿意盎然,终究是一样的命运。
陆辑尘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笑自己生于凡尘,难以匹配天边皎洁的月;笑自己痴心妄想,年少无成!
夜风穿堂而过,带起一阵凉意。
陆辑尘突然坐正,烛火发出噼里叭啦的声响。
重新摊开案子,继续审阅。
谁的路,不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悲春伤秋能解决什么问题!
难道她的路,是天天对着大哥的灵位哭出来的吗!
“我终会长大。”陆辑尘低声呢喃,神色坚定!
……
交高望族,李家府邸内。
李忠义正襟危坐在书房内,眼神凝重而深邃。
案上铺陈着一份精心撰写的地契,上面详细记录了魏府交高一系他李忠义名下所有土地的房产信息,以及一份转让协议。
同样在场的还有见证这一切的陆辑尘,李家族老、当地豪绅。
李忠义开口,声音爽朗,又有一丝不舍与感慨,这是他半生心血:“我李家一生经营交高,积攒下这片家业。如今,我家子孙们各有前程,而霍掌柜又正好有需要,老夫愿将这片土地以每亩一两的价格售卖于你,望你珍之、爱之、善待之。”
四分之一的交高良地地契。
霍之念只是刚提出她想收一批土地,就有这样的好事?
却也急忙起身见礼,对正值当年的李忠义自称老夫,都没有妄言,这是李家全部的土地,不是半数,不是经营不善,更不是天灾,而是无任何隐患下的直接转让:魏迟渊是你……
他竟然还关注着这个,霍之念心瞬间动容。想见他。
但今日来的人太多,不适合问。
李忠义不觉得霍夫人猜不出来。
交高只是魏家小小一个地盘,他只是半个管家,少主知道夫人想要,他自己就要送。
“李公高义,我霍家定将珍视这片土地,不负李公厚望。”
李忠义取出笔墨,亲自在地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加盖了家族的印章。
霍之念也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承诺将遵守契约中的各项条款。
为了确保交易的公正与合法,陆辑尘、当地士绅,以及宗族长老都在地契上逐一签字画押。
李忠义亲手将地契交给了霍之念。
同时,将一块象征着土地界碑的石刻一起给了霍家。
霍之念送走所有人几乎迫不及待去见他……
心之所系,就是想见他
……
翌日,魏少主因李公高义,在其子任职之地,开放商路一条,赠出马场三座,李忠义举家迁走。
消息传开,在当地引起了极大轰动。接连几家大大小小的家族均拿出土地卖于霍之念。
霍之念甚至没有出手,要脸的不要脸的、伤天合的不伤天合的手段都没有来得及用,就拿到交高三分之一的土地,如果再加上三色山,她一人手里的土地已可供养当地各种税收与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