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季蕴见曹承咄咄逼人的模样,她登时有些心累,叹道:“随便你怎么认为,我今日来不过是送些补品来,你不用如此紧张,我对曹哥哥没有恶意。”“你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狼心野心。”曹承没好气地道。
“好了,青川,你少说几句,我相信季娘子方才是无心的。”曹望走了过来,对着季蕴颔首道。
曹承哼了一声,冷着脸不再讲话了。
“时候不早了,曹哥哥,我午后还有课,就不打扰了。”季蕴转过身,语气微冷地道。
“娘子慢走。”曹殊见季蕴脸色不好,他本想宽慰几句,但是还未等他开口,季蕴便匆匆地离开了。
屋内便只剩下了曹家三人,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青川,你明知溪川心中有季娘子,你方才如此激动做甚?”曹望看向曹承,神情不解地问道。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凭什么季家说退婚就退婚,季娘子喜欢溪川,他就得巴巴地凑上去吗?”曹承忿忿地说道。
“我不知她心中到底有没有我。”曹殊垂头,陡然开口。
曹承与曹望二人皆是愣在原地。
“好啊。”曹承最先反应了过来,他神情变得不可思议起来,道,“你连她心中有没有你都不知晓,还在此处一厢情愿,说不定人家心中压根没你。”
曹殊垂下眼帘,压下心中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地开口说:“就算是我一厢情愿,我也愿意。”
“你……”曹承心中干噎,气得说不出话来。
“青川,我知晓你是为了溪川好,可这到底是他同季娘子的事,咱们往后还是不要管太多了。”曹望站在曹承的身旁,叹道。
“曹溪川,我往后不会再管你,随你喜欢什么张娘子季娘子,我不会再管。”曹承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溪川,你不要多想,青川他,也是一时情急,我会好好劝他的。”曹望走至床榻边。
曹殊略带自嘲的笑容,语气淡淡的,带了一丝无奈道:“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现下你只需好好养病即刻,且我每日会为你送些膳食过来。”曹望见曹殊并未生曹承的气,他便松下一口气来,笑道。
季蕴回到青玉堂后,云儿见她脸色好似有些不大好,心中有些纳闷。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云儿走上前,神情关心地询问道。
“我没事。”季蕴语气淡淡地道。
“可娘子方才去前,瞧着心情还尚佳,怎地去了一趟书铺,回来就冷着脸呢?”云儿明白季蕴这是在嘴硬,她好声好气道。
“还不是因为曹青川。”季蕴在黄花梨罗汉榻上坐了下来,眉头紧皱道。
云儿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季蕴,轻声道:“可是曹郎君的兄长?”
“正是。”季蕴接过,叹了一声道,“我知晓他对我的敌意,可今日我当真是不小心。”
于是,季蕴便将今日在书铺发生的告知与云儿。
云儿听完,纳罕道:“娘子,您怎么扑到了曹郎君的身上?”
“这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不过是见曹哥哥嘴上起了皮,想为他倒一杯茶而已。”季蕴有些怅然地说道。
云儿平复后,安慰道:“既然今日之事是意外,那娘子您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云儿,你真好。”季蕴抬头,扯出一丝笑来。
“娘子,明日便是四娘子的纳征之日了。”云儿笑道,“二大娘子说让娘子您晚间回府呢,明日的事情繁琐,也好帮衬帮衬。”
季蕴顿了顿,思考良久道:“那待我午后上完课,咱们就动身,你先去安排一下。”
云儿眉开眼笑地应道。
“对了,我昨日叫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得如何了?”季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头,语气严肃地询问道。
“娘子,再给奴婢一些时日。”云儿顿住,她凝思片刻道,“关于曹郎君手受伤之事,毕竟过去太久了,娘子为何不问曹郎君本人呢?”
季蕴顿住,她沉吟道:“曹哥哥现下将所有的事情藏在心底,倘若我贸然去问他,定会让他起疑心,不知又会生出多少嫌隙来,所以云儿这件事只能劳烦你去打听了。”
“娘子先别急,待咱们回府,奴婢去问问府中的小厮女使们,说不定他们知晓这其中之事呢。”云儿轻声道。
“也好。”季蕴闻言,颔首道。
第45章
鹧鸪天(五)
不觉间,
已至傍晚时分,天色愈来愈暗,且雨水已歇。
季蕴洗漱一番后,
便坐于铜镜前,她肤白如脂,
青丝如瀑披散在背上,
云儿正站在她的身后,
为她梳着发。
她今日内穿浅色的一片式抹胸,
外穿浅青色的宝相花纹的褙子,气质幽兰。
云儿动作轻柔地用篦子为季蕴梳发,
问:“娘子想梳什么发髻?”
“团髻即可。”季蕴轻声回道。
待梳毕,主仆二人便走出了书院,
季宅的车舆早就在等候,她们登上车舆后,回了季宅。
车夫驾着车舆在街道上行驶了一段路程,
缓缓便至季宅的侧门。
云儿率先从车舆中出来,再是季蕴,她弯着腰在云儿的搀扶下,
踩着脚蹬走下车舆。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宅子内,
远远便见众家仆皆是在忙碌中,宅内檐下各处也已经是挂上了红绸布,瞧着是一派喜气。
季蕴一路走过游廊,绕过半山亭,步履盈盈地走至清晖院中。
清晖院正屋内。
张氏正坐在黄花梨罗汉榻上,面上带笑地与李氏谈话着,
张秋池则是坐在下方的圈椅中。
张氏今日梳着高髻,身着墨绿色如意花纹的褙子,
李氏则是身着紫府色菱形菊花纹的褙子,整个人透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张秋池正暗自感觉无趣,刚一抬头便见季蕴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她的双眸一亮,神情立时变得惊喜了起来,桃腮带笑道:“蕴娘,你可回来了。”
季蕴同张秋池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张氏与李氏,盈盈一拜道:“拜见母亲,拜见舅母。”
李氏瞧着季蕴,笑着同她寒暄道:“蕴娘,听说你当了先生,最近在书院可好?”
“多谢舅母挂心,我一切都好。”季蕴抬头,含笑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秋娘这丫头念叨了好几次要寻你,我怕你在书院课业繁多,遂不敢叫她来打搅。”李氏点点头,笑道。
“怎会打搅,秋娘愿意来,我自然是欢迎的。”季蕴眉眼带笑地说道。
“好了,母亲同你舅母还有话要说,蕴娘,你不妨带秋娘去瞧瞧棉娘。”张氏瞥了季蕴一眼,笑吟吟道。
季蕴颔首。
张秋池闻言欣喜地站起身来,朝长辈们一拜,急忙拉着季蕴小跑了出去。
“秋娘,你走这么快做甚?”季蕴神情颇为无奈地跟在张秋池的身后,小声嘀咕道。
“方才在屋内,当真是闷死我了。”张秋池闻言放缓了步伐,她垂下头,神情有些郁闷,抱怨道。
“现下咱们不是出来了,也好透透气。”季蕴站在她的身旁,转头笑道。
张秋池面若银盘,她今日梳着团髻,髻下系着红头须,身着浅色缠枝葡萄纹的褙子,整个人恍若桃花一般娇艳。
“蕴娘,我有话同你讲。”她故作神秘地说道。
于是,二人走出月洞门,走至水榭中,坐了下来。
“现下你可安心说了。”季蕴明亮的双眸凝视着张秋池,揶揄道。
张秋池略施粉黛,清澈的双眸笑意盈盈,她登时有些不好生意起来,低垂眼睑,眼睫微颤,讷讷道:“就是关于春生的。”
季蕴了然一笑,拉长了语调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啊。”
“蕴娘……”张秋池面色微微泛红,嗔道。
“好好好,我不笑了,你讲罢。”季蕴笑意微收,好整以暇地撑在石桌上。
“那日我同你讲了我和春生的事情,就在前几日,他路过崇州时,特地来见我,我现下发觉我愈来愈喜欢他了。”张秋池双颊晕红,朱唇微张,十分娇艳动人。
一阵清风拂过,她发髻间的红头须随风轻轻飘动,眉宇间似乎萦绕着淡淡的羞涩之意。
季蕴闻言蹙眉,她心下狐疑,不由得追问道:“他为何会无缘无故路过崇州,他不是随舅舅在宣州吗?”
“我想,许是父亲命他出门办事,其中缘由我也没细问。”张秋池愣住,思忖道。
“秋娘,不知为何我总觉着这个林春生好似不简单。”季蕴面色严肃地看着张秋池,顿了顿道。
“蕴娘,你莫将春生想得太坏了,待你见了他,你就知晓了。”张秋池微怔,她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季蕴,轻声辩解道。
“我上次不是同你讲了,凡事多留一个心眼。”季蕴低声叹道,“人心隔肚皮,毕竟你也不知晓他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我知晓,可……”张秋池面上犹豫道。
“你就没想过,林春生他许是抱着目的接近你呢。”季蕴看向她,凝思片刻道。
“他能有什么目的?”张秋池顿住,她神情不解地问。
“他为了前程,岂不是因你舅舅的女儿,才故意接近你。”季蕴双目静静地看着张秋池,语气冷静地说道。
“怎么会,父亲如今已经离京……”张秋池面色僵硬。
“你瞧你自己都说得那么迟疑,想必你心中也早有怀疑。”季蕴打量着她的神色,淡淡一笑道。
“蕴娘,可我心中有他。”张秋池垂下眼帘,语气怅然道。
“话我不便多说,你往后自己好好斟酌。”季蕴收回视线,叹道。
张秋池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好了,你也先别想了,随我去漪澜院瞧瞧棉娘。”季蕴站起身来,笑道。
张秋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也站起身来,同季蕴朝着漪澜院走去。
二人走过弯弯绕绕的游廊,走至大房的漪澜院。
此时,漪澜院中十分热闹,季棉的房中围着许多崇州城的贵女,她们说说笑笑的,时不时地传来悦耳动人的笑声。
季蕴与张秋池走进时,季棉正坐在桌案旁,她今日打扮得甚是好看,身着一件小团花纹样的褙子,下身则是朱色的百迭裙。
季棉正同陈家娘子陈楚然说着什么,无意间却瞥见季蕴竟来了,她立时顿住。
陈楚然面容娇美,她发觉季棉突然止住不讲话了,便纳闷地回过头来,见到来人是季蕴,她忙起身,眉眼含笑地朝季蕴打招呼,笑道:“季先生来了,弟子本以为今日不会见到先生了呢。”
“陈娘子,现下不是书院,不必如此客气尊称我。”季蕴走近,淡淡笑道。
“那可不行,只要弟子在书院一日,就得尊崇您为先生。”陈楚然摇摇头,语气恭敬地道。
“三姐姐何时回来了,我竟不知晓。”季棉神情不自然,她也站起身来,走至陈楚然的身边,笑道。
“就在方才,母亲让我过来瞧瞧你。”季蕴笑道。
“我有什么可瞧的。”季棉顿了顿,垂下眼帘,小声道。
“明日便是你的纳征之日,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季蕴将手中雕刻精致的盒子递到季棉的面前,笑道,“这是一对如意钗,就当是恭贺之礼了。”
季棉略微惊讶,她接了过来,打开盒子瞧了瞧,只见盒子中的如意钗十分精致,随即抬头,轻声谢道:“那我就多谢三姐姐了。”
“不必客气。”季蕴摆摆手。
“不知这位是?”陈楚然见季蕴的身后的张秋池,神情有些好奇地询问。
“她是我的表妹,张秋池。”季蕴笑着介绍道。
“见过各位。”张秋池颔首道。
“原是如此。”陈楚然点点头,朝张秋池笑道。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季蕴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打量了一下屋内,却并未见到季梧的身影。
她登时心中疑惑,便问道:“二姐姐人呢,我怎么没瞧见她?”
“她去母亲房中了,过会便会过来。”季棉蹙眉,答道。
季蕴闻言点头。
这时,正巧季梧走进屋中。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季蕴见到季梧,心中甚是欢喜,忙迎了上去。
季梧见到季蕴,自然是十分高兴,遂忙拉着季蕴的手坐到屏风后的圈椅中。
张秋池见二人有话要谈,也不便过去,就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房中女使萍儿见状,连忙奉上茶水,热情地笑道:“张娘子清喝茶。”
“多谢了。”张秋池朝萍儿笑道。
“娘子是客人,既是客人,咱们做奴婢的,岂能怠慢?”萍儿笑道。
“四娘子,你的女使可真激灵。”张秋池接过茶水,转头看向季棉,夸赞道。
“她啊,向来是激灵的。”季棉瞥了一眼萍儿。
屏风后,季蕴与季梧坐在圈椅中。
季梧面容清丽,她头戴山口冠,以珍珠圆头簪固之,髻下系着红头须,身着花草纹的褙子,下身则是素色的三涧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婉约的气质。
她低头啜了一口茶水,笑道:“我从晌午就盼着你这个大忙人回来,不想到晚间才瞧见你。”
“最近书院课业繁忙,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请二姐姐勿怪。”季棉面带歉疚地道。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现下不也回来了。”季梧将茶杯放在身旁的茶几上,语气轻柔地笑道。
季蕴闻言松了一口气,拿起幽香四溢的茶水,喝了一口。
“你最近在书院可好?”季梧神情关切地询问道。
“我很好,二姐姐放心。”
“对了,我先前似乎听说曹三郎的父亲去世了。”季梧突然问道。
第46章
鹧鸪天(六)
季蕴微顿,
她搁下手中的茶杯,心中立时有点紧张,笑问道:“二姐姐怎突然提及曹三郎了?”
她不知为何心烦意乱起来,
但季梧从前到底是曹殊的未婚妻,现下曹殊的父亲已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