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顾儿一听时修要吃她煮的鱼粥,也跟到?厨房里头帮忙,一时却不知从何做起。红药舀了?些米给?她淘洗,她将双手浸在水里,笑道:“你出去和四巧说话吧,这些日子也真是难为你一个人陪着狸奴在泰兴。”打发红药出去后,又转谢西屏,“亏得还有你在这里帮着照管狸奴,不然我真是不放心。他长这么大,除了?上京考试,还是头回离我这样长久。”
“我是他姨妈,照顾是应当的嘛。”西屏转过脸朝她吐舌,却亏心得厉害,要是给?她知道自己和狸奴暗地里的事,恐怕恨她还恨不及。
“嗳,我问你件事。”顾儿挨过来道:“这里那位周大人家是不是有个女儿,叫周宁儿?中?秋前我接到?那周夫人的一封信,信上问候了?我几句,还说起她家那位小姐,我看?她的意思,好像是想向?我说亲。可我听你姐夫说,这位周大人其?身不正,为官不严,品行不大好,不知他家女儿怎么样?我这回来,一是听说狸奴病了?不放心来看?看?,二就是想来瞧瞧这位周家小姐。我是想,她爹是她爹,也不见得做爹的坏,做女儿的就一定不好,要是过得去,我也不计较那许多,狸奴到?底年纪不小了?,人家像他那么大的公子,都当爹了?。”
西屏眼珠子转了?转,“你没听说周大人给?吏部贬为县丞了?么?”
顾儿不以为意地点头,“知道,不过我也不论官职大小,也不看?人家家底如?何,只看?姑娘如?何。”
西屏抿着唇,只好公正道来:“那位周小姐相貌是不错的,为人嚜,也是有礼的,倒不像她爹娘那般利欲熏心。狸奴病中?她来瞧过两回,喏,你瞧,这两碗菜还是她早上提来的。”
那两碗肉炖得稀烂,搁了?这样久,凝满了?油花,顾儿一瞧便蹙起眉头,不知怎的,对周宁儿的好奇心骤减了?两分,她就算妇人中?顶粗心的了?,竟还有女人比她更粗心,想着兀自摇摇头。
西屏窥着她笑一笑,“你要想见她,改日我约她母女二人过来,或是我同你一道去他家拜访,他们周家和我们姜家倒是常走?动的。”
这里谈谈讲讲好不热闹,那屋里,时修在床上睡着,将西屏清冽的嗓音从好几个女人之中?挑出来细细辩听,可惜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却惹得他愈发牵肠挂肚,好容易和西屏见了?面,偏不得温存,心里不免添些怨气,睡不安稳,干脆起身穿好衣裳走?到?厨房里来。
顾儿见了?他,搽着手迎上去在他额上一摸,纳罕道:“咦,这会又不烫了?,难道是见娘来了?,病就好了??”
时修刚张开嘴,西屏便走?来将一个刚出锅的馍馍塞进他嘴里,和顾儿笑起来,“自然了?,他心里时时刻刻记挂着大姐姐,尤其?是病的这一阵,总说想娘,你来了?,自然就要好了?。”
顾儿高兴得拍时修的臂膀,“总算娘没白惦记你!”
时修兀自尴尬一阵,跟到?灶前看?西屏片鱼,见她挽着袖子,一双白嫩的手为他沾得满手腥味黏腻,满足得意之余,又想,他娘兀突突这一来,恐怕诸多不便,要是和她直说,他倒不怕打骂,只是西屏未必肯答应。
此刻她两姊妹间说说笑笑无所顾虑,却令他平添烦恼,于?是沉吟半晌,忽问顾儿:“您几时回去?”
顾儿正在橱柜里翻勺子,听见这话,一下转过来,举着木勺在他头上猛敲一记,“我才?来你就赶我走??!”
自从顾儿一来,这房子里添了?许多温馨热闹,或许是在这温暖之下,转天时修就好了?许多。顾儿放下心来,得空与西屏到?姜家拜访了?一回,可巧听说后日是袖蕊生日,想着周家母女大概是要来姜家赴席,便也答应了?袖蕊之邀,到?生日这日,备了?贺礼也来姜家赴宴。
席上见到?那周宁儿,与她所想的相差不大,说不上十分美貌,也占个六.七分,言谈举止看?得出来有些娇惯,倒也不至于?坏了?品行。总而言之,不算顶好的人选,却也挑不出太大的差错来。不过说笑间,听见那周夫人一番阿谀奉承之词,又不大喜欢。
因?此还是拿不定主意,袖蕊生日之后,又特地背着时修走?到?姜家来和西屏商议,“我有些犹豫,我对那姑娘没成见,只是她那双父母我实在不喜欢,我听臧班头说,那周大人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昨日见过那周夫人又是那副嘴脸,我在想,这样的家教,只怕教不出什么好女儿来,可我又怕是我自己多心,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她们在这里评头论足,却把时修蒙在鼓里,西屏想,要是给?时修知道自己说下赞同的话,少?不得怨自己。
正不知该如?何答付顾儿的话,忽然见嫣儿抿着唇低着头进来,睃着顾儿,有些为难道:“我听姨太太的意思,是有些瞧中?了?那位周家小姐?”
顾儿因?她是西屏的丫头,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怎么,你倒有话说么?”
嫣儿咬着唇睃一眼西屏,犹豫之下,走?近了?说:“我早上听见四姑娘屋里的人说,昨晚上散了?席,四姑娘在屋里和四姑爷说话,说着说着就骂起四姑爷来,说他与那周姑娘不检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我想该提醒姨太太一句。”
顾儿大惊,当下心冷了?一半,愕然西道:“竟然有这事?这周姑娘怎么会和你们家四姑爷牵扯不清?”
西屏回想起来,上回在庆丰街房子里,周宁儿对着郑晨羞羞答答的那副神?情是有点不对,可万想不到?他二人会搅在一起。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道听途说,便安慰顾儿,“姐姐先别急,你不知道我们这位四妹妹,对四妹夫的事常常听风就是雨。”又转头问嫣儿:“四姑娘是抓到?了?什么还是只是瞎猜的?”
“好像是周姑娘送了?个坠子给?四姑爷,昨晚上给?四姑娘翻到?了?,四姑爷说,那东西是周姑娘叫他带回来给?四姑娘的,是他给?忘了?。四姑娘不信,两个人大吵了?起来,今早上四姑娘逼着四姑爷去把东西还给?周家,四姑爷吃过早饭出门没多久,四姑娘又不放心,也跟着往周家去了?,这时候还没回来,不知道回来又要怎么吵。”
顾儿听着“四姑娘”长“四姑爷”短的,t?听得脑瓜子疼,干脆省了?这麻烦,叹了?声道:“得了?,我看?我和这姑娘也是没缘分,随他们怎么误会掰扯,我不跟着蹚这浑水了?。”
打定主意,反倒觉得松快,横竖也不是十分喜欢那周宁儿。说到?喜欢,她眼望向?西屏,不经意透出些遗憾的神?情,闲拣起颗杏干扔进嘴里,“依我看?呢,想找个像你这样美貌的儿媳妇,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才?好看?呢。想当初我头胎生下他大哥,瞅了?一眼,险些没把我吓得昏死?过去,幸亏后来渐渐好看?了?。”
西屏面上一红,不知顾儿这话有没有隐藏的意思,是不是给?她看?出什么了?在套她的话?她端起茶掩饰心虚,谁知这时裘妈妈慌慌张张跑进来,还未进里间,便在罩屏外头拍着腿大嚷,“不好了?!衙门的人将四姑娘拿去了?!”
西屏脸色一变,噌地站起来,“衙门拿四妹妹去做什么?”
裘妈妈狠咽了?口气,跺着脚道:“他们说,他们说四姑娘杀了?人!”
第084章
双丝网(〇四)
日暮低沉,
街上?罩着薄薄一层金纱,慢慢扯开,露除巷子里黯淡的一角。好些?商贩都关了门,
行人渐绝,
人声如潮水退下去,
马车的动静就显得尤为清晰,
西屏脑子里除了这嘎吱嘎吱的急促的声音,
就只回荡着裘妈妈说的话——袖蕊杀了人。
杀的谁裘妈妈也不知道,只听说袖蕊是在望飞鹭被衙门的人拿了个正着。西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望飞鹭乃泰兴县城中有名的酒楼,
虽不及那锦玉关别?致灵秀,却?同样富丽奢华,
姜家常年在那里包着两间栈房,专为款待那些?同姜家有生意往来的外乡商人。凶杀之地?是在望飞鹭,难道死者也同姜家有关?
“这姜家怎么?老是出人命案子?”顾儿颦着柳叶眉,
嘴皮子往外一秃噜,
满是不解与不屑。
她本想称“你们姜家”,
可想了想,怕把西屏也算在里头不吉利。况且她才刚听见四姑娘行凶的一刹那,
便打定主意将来势必要带西屏离了姜家那不祥之门,因而当?下就不再把西屏当?姜家人看待。
她不放心,
握住西屏的手,
“这姜家莫不是遭了什么?咒?我看这地?方真是住不得,
瞧他们家的人,
死的死疯的疯,
不是给人杀的就是杀人的。姜老爷几时?能?回来,他回来了我就和他说去。”
西屏回神笑了笑,
反握住她的手,“老爷没信来,我想路上?要是没耽搁的话,这几天就该到了。”
顾儿仍然颦着眉,回想着袖蕊的面孔,“那四姑娘,听她说话是有些?凶横霸道,真会杀人?到底是个女?流之辈,能?杀得了谁啊?”
“到了望飞鹭就知道了。”西屏本想叫马车送她先回庆丰街去,可她不肯,也要跟去瞧瞧。西屏睐着眼,有点不放心,“大姐姐,你真不怕?”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可别?小看我!”
西屏心虚,她还是怕看尸首的,不过逞强没承认。姊妹俩鼓劲似的,互相?攥紧了手,及至望飞鹭,见门口早给差役看守起来了,不轻易放人进出。在门前看见了时?修的与臧志和的马,时?修原是打算再将养两三日才到衙门去的,想必一听出了人命案子就在家坐不住了。
门口有个差役认出西屏来,便引着她二人进去,先穿过大堂,侧面进了二院,四面抱厦,皆是栈房。又进了三院,是个四四方方更宽阔的院子,一样四面抱厦。循楼槛上?了二楼,绕廊而去,到人头攒动的一间栈房外,一看旁边门牌上?写着“飞鹭”二字,西屏心一悸,眼一花,暗道不好。
姜家在望飞鹭常年包着的两间上?房,一间叫“飞鹭,”一间则是旁边的“沙鸥”。果然,门内时?修在说:“死者叫郑晨,是姜家的入赘女?婿。”听得除嗓音有些?消沉,若有似无地?含着一声叹息。
顾儿在人群之外骇然,拽紧了西屏的胳膊,“四姑爷?怎么?会呢?”
昨日她还见过他,好一个清逸隽没的年轻人,待人又彬彬有礼,暗里还拿他同自己两个儿子比,恨不得他也是她生的。她心下一哀,险些?为这他留下泪来。
西屏亦震荡了半晌,她与郑晨虽相?交不多,却?心照不宣,两人到姜家来都各怀目的,可互不拆穿,并且暗地?里他曾帮过她,这何尝不是一种惺惺相?惜?眼下这人却?突然死了,由?不得人不芝焚蕙叹。
“姜仵作呢?”
时?修朝门口望出来,众人回头,西屏趁机拉着顾儿挤身?进去,“三叔先往衙门里拿他的箱子去了。”
旋即顾儿看见尸体惊叫一声,时?修忙一步挡在她面前,“您怎么?也来了?”一面摆摆手,将无关的人都驱散。
乍静下来还有点不习惯,夕阳已坠,光线昏暝,差役在屋子里点上?了好些?蜡烛,那些?颤颤巍巍的烛火跳在郑晨脸上?,早晨他还没死的幻觉,以为他的睫毛仍在抖动。西屏一向怕看死人,看见他却?不怕,她拣了他身?旁一块干净地?方蹲下身?去,盯着他的脸细看。他脸上?沾着好几道血迹,明显是人的手抹上?去的,眉头似乎还微微蹙着,好像死前还在为谁焦心。
他所睡之地?上?头是靠窗摆放的一套桌椅,几上?放着一只茶碗,茶只吃了一半,时?修伸手摸,早已凉了。因问那掌柜,“郑晨是几时?到的客店?”
那掌柜皱眉想了半晌也答不出,有个伙计钻出来道:“是晚饭前不久,那时?候店内进出的客人太?多,所以掌柜的没留意到郑爷进来,是小的在二院碰见了,才提了壶热水上?来给郑爷沏茶。”
时?修攒疑回头,“他不和你们柜上招呼,怎么?拿钥匙?”
西屏起身?道:“这两间栈房是姜家常包着的,用来招待有往来的外地?朋友或商人,所以姜家配着钥匙,就存在大通街典当?行里。”
那掌柜的忙点头,“是啊大人,这两间房里的家具也是姜家自己搬来换过的,里头的东西都是姜家的,所以这两间房没客人住的时?候,都是锁着门的,我们的伙计不过每日进来打扫打扫,打扫完仍旧锁上?门出去,也不大留心。”
“这么?说,这两日这屋里并没有住着客人?”
掌柜的摇头,时?修又看向西屏,西屏也摇头,“近来没听说这里住着客人。”
既然无客应酬,郑晨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他约了人在这里相?会?正在思虑,那掌柜把一位老爷给推了出来,“就是这位客人最?先发现这屋里杀死了人,他叫嚷起来,我才使伙计去报的官。”
那位老爷点头不迭,“是我是我!是我先瞅见的。”
时?修因问:“你住的哪间房?”
那老爷引着时?修到门口,朝对过楼下指去:“就是那间。”
原来这三院内的栈房都是的上?房,上?房中又属楼上?这四间最?好,价钱自然最?高,因此住的客人少,可巧这两日都没有人居住,只楼下住了些?人。
时?修依旧走进屋来,“你把事发经过仔细说来。”
那老爷揪起眉在后头亦步亦趋,“下晌我在房里睡觉,睡醒起来,出门找伙计张罗晚饭吃,走出门来,看见对过楼上?的门半掩着,我在这里住了几日,听伙计说过,那两间房是给人一年包去的,常日锁着,我午间还见门是锁着的,所以就疑心会不会进了贼,便上?楼来看。看见那妇人坐在地?上?,满手是血,呆呆傻傻的,我一看地?上?还躺着个人,就吓得我跑下楼嚷起来。后来衙门来人了,那妇人还愣着坐在地?上?,官差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就给他们带走了。”
那妇人想必说的就是袖蕊,西屏扯了下时?修的衣裳,拉他走到角落里说话,“我下晌在家听嫣儿说,昨晚上?四妹妹和四姑爷为周宁儿吵了起来,好像周宁儿有个什么?坠子在四姑爷身?上?,四妹妹叫他今早还给周宁儿,四姑爷吃过早饭先出了门,四妹妹在家兴许是不放心,大约午饭前也出门往周家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又会出现在这望飞鹭。”
看来袖蕊真像是来捉奸的,不然一个妇人家,又不做买卖会亲朋,无端端走到客店来做什么??时?修暗自沉吟,只见臧志和从罩屏里间走了出来,“床上?的被褥是乱的,别?的东西都齐整。”
时?修并西屏走进去瞧,果然被子掀开来,枕头也有些?歪斜,难道郑晨真与周宁儿在此幽会?可周宁儿人呢?袖蕊捉奸拿双,没道理放过霪妇,只杀奸夫,她不见得是个t?宽宏大量的人。
此刻南台背着箱子赶来,和众人招呼过,便一径走去郑晨尸体旁蹲下查看,“胸口正中一刀,没有别?的伤痕。”又拾起旁边那把七.八寸长的匕首细看,“凶器就是这把匕首,这一刀插得又狠又准又快,人猝不及防就倒下了,所以连斗殴的迹象也没有。”
时?修与西屏相?视一眼,这哪里像是袖蕊能?下得去的手?袖蕊素日里虽然跋扈刻薄,可说到杀人,未必会有这份胆量,即便是怒急冲动,也没这个准头。
时?修走去查看那门,没有丝毫被撬动的痕迹,连几面窗户也都是从里头拴着的。便又招手叫那老爷近前来,“除了你才刚说的,你细想想,还听见什么?别?的动静没有?”
那老爷想了一会,“好像,迷迷糊糊中曾听见有人敲门,我也没理会,这栈房里人来人往,常常都有敲门声。”
如此看来,并没有人强行闯入,否则一定会闹出动静惊动人。未几片刻,南台招呼人将尸体抬了出去,时?修也从卧房里走出来,吩咐仍旧锁好屋子,不许人进入。
这般散讫,出来时?天已擦黑,西屏本想着既然时?修在,也犯不上?她送顾儿回去了,待要自行回姜家去,谁知顾儿不放心,拉住她不放,“你别?回去,姜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如今家里就剩个疯婆子,连个当?家做主的人都没有,我不放心。你这几日就跟着我睡,等?那姜老爷归家了你再回去睡。”
时?修听见“姜家接二连三出事”这话,不禁幽昧中朝西屏看了一眼。西屏和他这目光一碰,以为他又怀疑到她头上?来了,心里有气,狠狠乜了他一眼,不肯动身?。
给顾儿看见了,一巴掌拍在时?修臂膀上?,“你又惹你姨妈生气!”
时?修“哎唷”一声,直呼冤枉。
南台适时?走上?来道:“既然姨太?太?放心不下,二嫂尽管去吧,何况姨太?太?难得来泰兴一趟,你们自该亲近,家中自然有我。”
西屏这才应诺了,“那么?有劳三叔夜间多照看着点,我日间再回去给太?太?请安。”
如此便乘了马车一道往庆丰街回去,吃过晚饭天已黑净,却?才刚一更过半。顾儿一面命红药收拾床铺,一面望着窗户慨叹,“真是入秋了,天也黑得早了。”
忽听见时?修在外头叩窗,“六姨,你来,我有话问你。”
西屏窥一眼顾儿,笑道:“八成是问我案子的事。”
顾儿点点头,抱起那黑猫在怀里逗弄,“那你去,我一时?也不睡,等?你回来再睡。”
西屏起身?出去,回首看她一眼,见她只顾和猫儿说话,不像有什么?疑心的样子。自从顾儿以来,她唯恐自己和时?修的私情给她察觉,素日同时?修说话时?管自己管得紧,连看也少看他。
须臾转进东厢去,她连门也不敢阖上?,特地?在门口高声说:“你要问我什么??”
她素日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忽地?高声,连对过忙着收拾厨房的四巧与陈老丈也朝窗户上?望出来。偏陈老丈抬头那一下,给时?修在里间窗户中瞥见,心中起了疑惑。
他敛回余光站起身?,踅出罩屏,“你是在和我说?”
“是啊,”西屏扭头向门外,仍吊着嗓子,“你有什么?就快问,你娘等?我睡觉呢。”
不想顾儿在那卧房窗户里对答,“我还不急着睡呢,才吃过饭,怕停住食,你们慢慢说。”
时?修好笑着走来拉她,也扯着嗓子道:“晚上?风怪凉的,把门窗关上?再说!”
一阖上?门窗便风止烛静,月色溶溶,时?修暗暗一算,自从搬到这庆丰街来,他们从未在夜里相?拥过,他便伸出胳膊去搂她,望见窗户上?模糊的月影,别?有些?缱绻滋味。
西屏唯恐影子投在窗户上?,忙走得离榻远远的,也不能?走到床前去,便旋身?到侧面墙下站着,背着手贴着墙,朝他瞪着眼,“不许过来!”
时?修自然不听,笑着上?前,胳膊伸到她腰后的缝隙里去,将她朝前一揽,紧紧贴着,“
你有胆量就再大点声。”
西屏咬住嘴唇乜他一眼,他又抬手拨她的嘴巴,“你咬这么?紧,我怎么?亲?”
“不许亲,不然咬你一口!”
不说便罢,一说他更怦然心动,低下脸一口咬在她嘴巴上?,“我病了这些?时?——”言下之意,也盼了她这些?时?。
他把舌卷进她嘴里去,急.躁得像要把她的魂从嘴里衔过来,西屏昏昏欲醉之际,仍怕给顾儿听见,一面推着他,“你到底是不是有正经事说?不是我就回去了!”
“有有有!”时?修一把将她拽回来,仍抵在墙上?,手指抚上?她的腮,“先给我亲一亲再说。”
西屏瞪他一眼,又给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逗得软化了,把嘴巴朝他噘起来道:“那好吧。”说着,又放下嘴来瞪他,“只许亲,不许做别?的,不然没下回。”
时?修点头应诺,狡黠一笑,朝她嘴上?亲去,心道:这也由?不得你,还不是要瞧我的好手段!
第085章
双丝网(〇五)
稍晚些,
听见旁边红药与四巧睡的屋子也关上了门,吱呀一声,格外明了。西屏疑心自?己微弱的喘.息声其实在寂静中也很清晰,
愈发咬紧了嘴巴,
迫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时修见她险些把唇咬破,
于心不忍,
不得不罢休,
兴意阑珊地?把手从她衣裳里拿出来?,走回案前倒了盅茶吃,衔着茶盅略有不瞒地?盯着她,
“下回我?可不饶你了噢。”
西屏生怕隔墙有耳,何况如今隔墙还添了个四巧,
正屋里又?是顾儿,这么多耳朵,可谓危机四伏,
她忙瞪着眼走来?捂他的嘴,
“小声些!”
时修乜着眼瘪着嘴坐下来?,
“偷鸡摸狗似的。”
西屏跟着坐下来?,鼻子一皱,
笑着剜他一眼,“你难道不是在偷人?”
他没话可说,
连倒了两盅茶吃,
指望半凉的水顺着咽喉流下去,
能浇灭腔子里腹里的火气。西屏见他脸上还有些不屑的神气,
抬手掐住那腮,
朝自?己这边扯过来?,“你有什么正经话,
快说!”
时修轻轻放下茶盅,倏忽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那日郑晨来?看?我??”
西屏点点头?,眼珠子一转,“那天你们在屋里关着门说了半晌话,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要紧事?”
他似笑非笑睇着她,反问:“你觉得他会有什么要紧事和我?说?”
西屏脱口而出,“不知道,不过我?一向觉得我?们家这位四姑爷有些不寻常,他不像是贪图富贵的人,却甘愿入赘姜家,一定是打着别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