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臧志和重?重?叹气,“所以才带他?亲自来看,只是这杀才不中用!明日再?看谁都像,我?看你那?对昭子也是不中用,不如挖出来!”吓得旺发不敢言语,连连点头。
南台吃着个馍馍,暗里琢磨,身材可变,去?年不胖不瘦,兴许今年就胖了瘦了也未可知,因而提议,“我?看咱们不应该限制此人的?身材,况且好些人不在家,这么找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告诉里长一声,请他?将村里年纪相近的?男人都借故召集起来,戴上草帽,再?叫旺发仔细辨认他?的?行姿。”
言之有理,臧志和旋即丢下馍馍往里长家去?商议,那?里长满口答应,请他?们后日一早再?来。
却说当?日午间西屏又回庆丰街上去?,刚在门前下了马车就看见有顶软轿往跟前抬来,跟轿的?两个丫头婆子有两分面熟,便在门前站了站。不想那?轿帘撩开,竟是周大人家的?小姐周宁儿。
那?周宁儿笑盈盈钻出轿来就朝西屏行礼,“才刚在街上瞧见姜家的?马车,就想该是二?奶奶,二?奶奶是来照料小姚大人的??”
西屏笑着点头,“你也知道他?病了?”
“我?爹说的?,还?打发我?和我?娘来代他?瞧瞧小姚大人,可我?娘今日不得空,便预备了点东西,先打发我?来了。”
跟来的?婆子只拧着两盒点心,西屏暗暗好笑,那?周大人就是招女婿也不舍多花两个钱。这厢引着周宁儿进?门,问红药,道说时修醒是醒了,不过午饭还?没吃。
周宁儿心道正好,这点心是她亲手做的?,要叫时修尝尝她的?手艺,便接了点心,跟着西屏进?了东厢。西屏带着她走去?床前和时修引介,“这是周大人家的?小姐周宁儿,周大人知你的?病得厉害,叫她代来探你的?病。”
不想时修醒来不见西屏,问过红药知她回家去?后,大为光火,想那?姜家又没甚要紧事,回去?做什么?更兼身子不爽,又厌恶周大人,所以满大不高兴,只瞟了周宁儿一眼,淡淡道:“请回去?多谢你父亲。”
周宁儿本来见他?面容俊朗,正有些腼腆,谁知他?态度冷淡,自己如花似玉杵在他?面前他?连看也不认真看,心下便有些愠怒。
不过转念想,他?尚在病中,精神和身体?都不爽快,不大耐烦也是有的?。便体?谅下来,上前福身,“我?尊母亲之命,给小姚大人带了两盒家做的?点心来,听说小姚大人还?未吃饭,正好吃些。”
说着搁在案上打开,看见有空碟子拣在里头。这时红药端进?茶来,西屏去?接了,她自端着点心碟子放在床头方几上,“正好这茶可以就点心。”
谁知时修只略略瞥了一眼:“多谢,我?没胃口。”
弄得这周宁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床前险些红了眼眶。西屏想,八成她娘和她说了想找时修为婿的?打算,不然今日不会支使她来,这番来,既是探病,也为叫她自己相看相看。来却撞见时修这冷冰冰的?样子,恐怕伤了自尊,因此忙哄着她到?正屋去?坐。
红药也在正屋款待周家的?丫头婆子,见西屏进?来,便让开了坐。周宁儿在上头横不是竖不是地坐了会,忍不住问:“二?奶奶,这小姚大人的?脾气,一向都是这样坏么?”
西屏忙笑道:“不是的?,他?这几日不好,又没精神,要是哪里不防得罪了姑娘,你可不要多心。”
周宁儿噘着嘴,眼睛看着手里的?茶碗小声嘟囔,“我?看他?不是精神不好,是眼神不好。”
偏给西屏听见,猜她是怪时修“有眼无珠”,没看见她的?美貌。西屏心下好笑,却装没听见,又宽慰她几句,寒暄几句,便送她走了。
耽搁半日,转进?东厢里来,时修忙坐起来问:“你回家去?做什么?”
西屏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得撇嘴,“我?难道连家也不能?回了?”
他?神情一冷,“不是说好了伴着我??趁我?睡着偷偷溜了算怎么个事?”
这人一病却病成个孩子了,西屏打趣道:“你看,不是有人来瞧你么?人家周宁儿好意来探病,又是头回见面,你怎么爱答不理的??叫人家姑娘面上好生过不去?。”
时修听出调侃之意,想她明知道周家有招婿之意,还?全不在意,不由得灰心丧气,又睡下去?。西屏半晌不听见他?言语,走到?床前来,“你生气了?”
他?淡淡瞥她一眼,“你明知我?不喜欢,还?要惹我?。”
“你不喜欢什么?”
“你明知故问。”言讫翻过身去?了。
西屏在床沿上坐了会,叹了口气,“难道你还?真打算着要娶我?不成?”
时修猛地翻身起来,一双眼睛红红地瞪着,“我?打算着要娶你,你却从没打算过要嫁我?!”
她心里一虚,低着头抠那?被子上的?花纹。这是说中了,时修气得一笑,又睡下去?,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隔了半晌,他?听见她吸了吸鼻子,撇下眼一看,正有滴泪从她低垂的?眼中坠下来。
他?鼻子里跟着一阵酸楚,心里一声长叹,爬起来抱她,“好,我?不问你缘故,也不说这话了。”
西屏在他?肩上靠了会,眼泪干了,轻声问:“我?拿稀饭来你吃好不好?”
时修没胃口,却也点头。
一时热了稀饭来,他?吃了两口,反接过汤匙喂她,“你回家去?肯定不是为吃饭,在这里也没吃,饿了吧?”
西屏一面张嘴接,一面问:“你怎么晓得我?回去?不是为吃饭?”
“吃饭在你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你才不会为这个跑一趟。”他?神色恹恹地笑了笑,心里想着,自己这时候病了,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生病的?人精力?不济,即便有一点疏忽,也能?宽宥得了自己。
所以临近晚间,臧志和回来说起南台今日也去?了长清河,时修只道:“他?愿意帮你的?忙还?不好么?眼下我?病着,你不是乐得轻松点?”
臧志和也道:“我?脑子笨,姜三爷怎么也比我?聪明些,他?今日说,那?个樵夫也许身材走了样,所以旺发一时认不得。我?想说得很?是,所以和里长商议了,请他?召集年纪相仿的?人,还?作那?樵夫的?打扮,兴许旺发能?瞧出什么来。”
时修沉默了一会,把?眼一闭,道:“这两日你不必和我?说了,有什么事和姜三爷去?商议吧,我?要专心养病。”
臧志和听来惊诧,看来真是病得厉害,连问案子的?精神也没有了。他?自然不好拿事去?烦他?,此后便只和南台商议。
隔日与南台又带着旺发到?芙蓉庄去?,那?里长早迎在路口,已如约将人汇集在自家院中,路上和臧志和道:“尊老爷吩咐,我?只说是堤上要用些木材,需得找几个去?山上砍些树木,多的?一句没说。”
南台特地叫臧志和解了旺发的?手镣,“这让人看见,还?不知是官府认人?”
臧志和替旺发解了手镣,少不得恶言警告了他?几句。
这旺发吃了臧志和许多教训,心里恨t?道,还?是这文弱相公和气些,想他?们公门中人,都是争相立功,这功偏不让他?受!
便悄悄绕去?后面同南台说了句:“相公放心,若叫我?认出来,我?必定先告诉你,让你领了头功后,我?再?和他?说。”
南台笑着看他?一眼,朝他?打了拱手,“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第077章
断魂堤(十二)
一行及至里长家?院中,
已?汇集了?三十几个壮年男人,臧志和与南台做戏做得有模有样,南台拿着里长给的花名册挨个叫名字,
叫到名字的走上前来,
臧志和又?拍人肩膀又?摸人胳膊,
名曰要找几个身强体健的。
旺发便在一旁细看人的走姿背影,
忙活半日下来,
说了?四?个名字,咂着嘴道:“这四?个人虽然身材有些不像,可走路的样子最像。”
当下正?在里长家?中吃茶,
臧志和恼了?,将一杯茶直泼到他脸上去?,
“我看你是头脑不清楚,给你洗洗!”
旺发抹着脸,走到一旁蹲下来嘀咕,
“一年前的事了?,
我就只看见个背影,
能记得几分?已?经不错了?,还要我怎的?”
臧志和欲伸脚去?踢,
那里长忙笑劝,“老爷息怒,
大热的天何?必和这起小人动火气??”说着想了?一想,
看着那花名册上圈红的几个名字,
指了?其中两个,
“我看这两个不是,
我记得去?年九月十六那天我找他们来我家?杀过猪。”
南台也笑着宽慰,“臧班头别急,
你看,这不就又?排除了?两个么。”一面举起花名册看,如今可疑的就只剩下张有金,李大可,陈逢财三人,“一会到这三个家?中问问他们那日的行迹。”
在里长家?中用过午饭,歇过半晌,三人便又?跟着里长到那三人家?中去?。臧志和是个急性子,大步走在前头。那旺发趁他没留神?,落后几步走在了?南台身边,悄声说:“我看那个陈逢财最像,我记得当时那个人脖子晒得格外黑。”
南台泠泠地睐他一眼,“你这会又?连这个都记得?”
旺发嘿嘿一笑,“本来不记得的,可早上那陈逢财低着脖子的时候,我看见他脖子黑魆魆的,突然想起来了?。不过他有些发福了?。”
“我知道了?,多谢你。”
不时走到张有金家?,问过当日的情况,那张有金称他当日就在家?中睡觉,不曾外出,有他家?人可作证。又?去?寻那李大可,说在菜园子里弄菜,也有人证。
去?到那陈逢财家?里,也是说那日是在家?中,未曾出过门,还拉了?他媳妇来道:“那天我在家?,你还记得吧?”
他媳妇先一怔,旋即连连点头,朝上一指,“对对对,我们家?这屋顶啊常漏水,我想是瓦片没盖好?,那日就叫他重新买了?几片瓦来换上。”
他夫妇俩站在门前,南台留心看陈逢财,大概是常年在外头低着脑袋暴晒的缘故,脖子上的皮肤格外黝黑,想必是个勤快汉子。他媳妇和他年纪差不多,不到三十,脸上只是略有些蜡黄,在乡下地头上的妇人间,算保养得当的了?。
一路走来,里长因怕他们晒了?渴了?,便不客气?地领着他们进了?陈家?堂屋,“逢财,我们在你家?歇歇脚,去?烧些茶来我们吃。”
众人坐下,那陈逢财答应着出去?,南台瞅着他的笑脸,忽觉两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他家?院里有棵柿子树,一个个挨挨挤挤的黄灯笼似的压低了?枝头,他媳妇出去?摘了?一筐进来,搁在桌上叫他们吃。
南台谢过后笑道:“大嫂家?中好?生清静,孩子呢?”
那妇人站到墙边去?,有些惭愧地笑着,“我们家?没孩子,为?我身子不好?,进门至今也不曾生养。”
“也没老人?”
“老人前几年都过世了?。”
“噢——我看你们夫妇俩年纪都不大,怎么老人家?过世得这样早?”
那里长搭腔道:“陈老汉夫妇过世的时候还没到五十呢,病了?,没钱医,拖了?两年拖不过去?了?。”
可南台环顾四?周,这屋子像是近一年中翻新过的,头顶的瓦梁都换了?个遍,这妇人身上穿着比寻常村妇穿的都好?,贴墙站着自有股孱弱,像是先天有些不足之症。人就怕这种病,好?又?好?不了?,死又?死不了?,常年靠药培着,看她脸上的蜡黄也是给药熏出来的。
这时陈逢财提着大茶壶迎面进来,南台仔细辨认,的确是在哪里见过,偏就想不起来!
坐了?半晌,众人照常出来,南台心里业已?认准了?,臧志和却不知道,一味苦恼。南台并未和他说什么,只等?晚夕西屏由庆丰街回来,先告诉了?西屏。
新点的蜡烛噗嗤跳了?下,西屏垂着的睫毛颤抖两下,回过神?来,“你能确定就是他?”
“据旺发说,有九成?像,不过当着臧班头,我什么也没敢多问。”南台垂着头,想了?一会,“要不要我私下去?试试他,倘或他看见过什么别的,就——”
这却不好?,旺发既然已?经把他认出来了?,即便今日不说,明日不说,后日还能不说?这个人嘴巴又?不严。到时候给时修知道他是先告诉了?南台,那么陈逢财要是出了?任何?变故,时修都会想到南台身上,从而也会想到她。
不等?他说完,西屏便笑着打断,“那陈逢财还能看见什么?”
问得南台哑口无言,她什么也没告诉,既不承认,也未否认,自然他也说不清。
不过隔了?会,他还是替她着急,又?试探道:“可他要是真看见了别的什么——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
“你说——”西屏拔座起来,绕着圆案缓缓款步,“他家?里有个媳妇?”
“对,他们家?上无?老下无?小,只有他们夫妇两个。那妇人虽然还年轻,可有些天生不足,身子不好?,所以?常年不能生养。”
她微微笑起来,“不能生养,他怎么不休了她另娶?”
“大概是没钱吧。”南台说着,眼睛眨了?眨,又?摇头,“我看也不像,听里长说他从前很穷,可这一二年间倒好?了?些,我见他家?房子是翻新过的。”
西屏道:“从前我以?为?世上的男人多是薄情寡义,其实?也不见得,也有有情有义的,他也许就是舍不得休妻另娶,情愿没后。夫妇二人相依为?命,想必是恩爱得紧了?。”
南台顺着她的话沉吟一晌,会悟了?意思,在炕桌上蜷起了?手,“不错,我看那陈逢财虽是个大字不识的汉子,倒是个好?丈夫,媳妇这些年没有生养,也没见他待她有半分?的不耐烦,且我在他家?坐了?一阵,见烧水瀹茶,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人张罗,他媳妇倒陪着我们说话。”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西屏一手抚在案上,一壁走一壁微笑,“他媳妇身子不好?,他自然舍不得她劳动。既然她身子不好?,想来少不得常年求医问药,那可要花费不少钱。”
田埂地上的乡下人,有时候钱比命重要。南台点着头,只要陈逢财还有所求,即便到了?衙门,也不敢乱说。他笑了?笑,“只要他不乱说话,他媳妇往后看病吃药的钱就都有着落了?。”
西屏面上尽管在微笑,其实?心里没底,知道这是赌。
可又?能怎么样?难道杀人灭口?这陈逢财真要是个作恶多端的人也就罢了?,可不过是个山野村夫,纵然也不知什么缘故对姜潮平起过杀心,可与她,别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连认也不认得。
要是这次赌输了?,就是命中注定。她悲哀地想,这些年步步为?营,走得辛苦,果然在此节失手,算她命苦,算姜辛福大。倒也有另一种安定之感。
南台沉默片刻,脸上又?浮起疑惑来,“不过我有一点却想不明白,他当日鬼鬼祟祟到长尾山去?,难道真是要伏击二哥?他又?怎么知道二哥当日要从长尾山经过?”
烛火一跳,跳在时修无?精打采的眼中,他瞟了?臧志和一眼,见他一脸困惑地杵在桌前。真是赶他出去?也不是,不赶他也不是,只好?随口道:“一个乡下种地的汉子怎么会了?解豪绅公子的行踪?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嘛。”
臧志和更是发蒙,“有人告诉他?是谁?”
时修叹着气?,“你先别管是谁告诉他的,你先将这人从最像的那三人中找出来,到时候直接问他不就知道了??”
“可我们今日问过了?,张有金,李大可,陈逢财这三个人,都说当日没去?过长尾山,而且都有人作证。我现在t?也无?从判断到底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所以?才来请教大人。”说到此节,窥着时修面色,见他脸上似有些不耐烦,便腆着脸一笑,“我知道大人病中,本该给大人个清静的,可我就怕耽搁下去?,让那小子跑了?。”
时修在床上沉默了?半日,回想这几天和西屏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其实?都没什么破绽。要说破绽,就是那日在长尾山上查看时,她背着他在树丛中拾起个什么东西。
其实?他并未看清,但猜那一定是个至关紧要的物件,否则以?她的聪明,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冒险。此案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正?是这判断叫他踟蹰不前,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大病了?这一场。
大概是天意,他安慰自己,是不是老天爷不想他与她为?敌,所以?这个节骨眼上迫使他停顿下来,给她个时机?
“大人,大人?”
他把手垂在被子上,手中捻着那根老鹰羽毛,扭脸看臧志和。臧志和擎着烛台走上前来,“您替我分?析分?析。”
才刚说了?什么?时修愣着神?,噢,想起来了?,他说了?今日查访那三家?的一干细节,请自己甄别。他半日没开口,开口便一笑,“姜三爷今日也和你们奔走了?一日,他就没帮着梳理梳理?”
“姜三爷?”臧志和摇头道:“姜三爷也是一脸懵。”
时修好?笑着,重复地呢喃他的话,“姜三爷也是一脸懵——臧班头,你做捕头几年了??”
臧志和一怔,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在府衙当差当了?六年,一直是个小捕快,两年前大人上任一个月就升我做的捕头。”
“是啊,我如此器重你,你到如今连证词真伪都不能鉴别,岂不是没个长进?这回你自己多动动脑子,那脑袋长在脖子是做什么的?不专为?好?看。”说着,事不关己地走下床倒茶,“别让兄弟们小瞧了?你,也别叫我失望。”
“单靠我?”臧志和忙搁下烛台来抢着倒茶,“大人,我是个榆木脑袋,您叫我追凶抓人我绝不含糊,叫我动脑子——啧,您还不知道嚜,我这脑子天生就这样,再转它也转不快啊。”
时修端着他递上的茶盅凝神?,才须臾便嚷,“哎呀脑袋疼,脑袋疼脑袋疼!我这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靠你靠谁?总不能叫我去?靠那周大人吧?”说着颤颤巍巍扶到床上去?,又?睡下了?,“你争点气?嘛,别小瞧了?自己。”
臧志和无?法,只得回房去?苦思冥想,想了?一夜还想不出个头绪,只能次日再往芙蓉庄去?走访。
早上起来,在门上撞见西屏从轿子里下来,问他哪里去?,他抓着脑袋,把原委告诉她,一脸羞愧,“这几个人说的话我想不全是真的,就是不知到底谁是真谁是假,我请大人帮我想想,可他病着,一想就脑仁疼,哪里好?再去?烦他,我只好?再往那三家?去?探了?。”
西屏两只眼睛在他面上转着,“你昨晚问过狸奴了??”
“是啊,反被大人说我没出息。”
“他骂你来着?”
“那倒没有,大人只说让我自己想去?。”
这在臧志和或许是个难题,怎能难到时修?可他不说,却让臧志和自己去?想,是有意考验他?还是有意坐视不理?难道时修真把她嘱咐他安心养病的话听进去?了??对他那么个查起案来就废寝忘食的推官来说,总觉有点反常。
西屏越想越有点惴惴不安,进了?院去?,一径走到东厢房,推开门的刹那就见时修从床头梭下身,拉着被子称唤头疼。
她走过去?一摸,果然额上还是滚烫,“你早上的药吃了?么?”
他朝案上指去?,满脸烦嫌,“吃了?,药碗还搁在那里呢。不知什么庸医开的药,越吃越坏了?。”
西屏半信半疑走去?看那碗,吃的一滴不剩。奇怪,这都病了?这么几天了?,药吃得比饭吃得还多,怎么一点好?的苗头也没有?
“乖乖,你过来我瞧瞧,一晚上不见,你好?像瘦了?。”他在背后唤她。
她两眼朝天上一翻,回过身去?,走到床沿上坐着,“一晚上就瘦了?,还让你看出来了??你这眼睛怕不是比称还灵。”
“是憔悴了?,”时修撑坐起来,摸着她半边脸,似怜惜,又?似另有深意,“愁什么呢?肯定一晚上没睡好?,眼睛都抠偻了?些,所以?瞧着像是瘦了?。”
西屏又?想笑,又?有点心酸,噘着嘴道:“你自己都病得这样了?,还得空管我愁什么啊?我还能愁什么,愁来愁去?,愁你总不见好?嚜。”
“我从上任那天起,吃饭睡觉,无?不是在想案子,这一病,就当是放个假。”说着去?握她的手,笑中带着两分?郑重,“我只盼在我病中这些日,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人命。”
她心里猛地一跳,感到手被他紧攥着,看向他眼中,仿佛是意泄露出一点痛心。她半梦半醒,把手抽出来,避开他的眼睛,走去?倒茶,“怎么会呢,就是勾魂的阴差,也要喘口气?嚜。”
时修沉默下去?,他也在赌,这在做推官的是个大忌,世间善恶,是经不得赌的。但他记得当初在江都,她为?那素味平生的许玲珑有过多少声叹息,也记得她为?鸾喜也曾掉过一些眼泪。
“吃茶。”
西屏递上茶盅,他接来便随手搁下了?,拉她伏到身上来,自己倒回枕上去?,摸着她的头发,“你这几日常到这里来,姜家?不说?”
谁说?也就袖蕊有些抱怨,不过她来照顾生病的外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西屏早晚在家?也曾管些事。她把脸歪在他心口道:“早上出门碰见四?姑爷,请我代他问你好?,说不得空来瞧你,请你中秋到家?去?吃饭。”
“你们这位四?姑爷人倒是不错。只是奇怪,我前些时在堤口上听芙蓉庄的人说起话来,都对姜家?很有怨言,怎么郑晨却甘愿入赘姜家??要说为?钱,我看他倒不像个追名逐利之人。”
西屏虽一样纳罕,但眼下自己的麻烦已?够多的了?,哪还有心思想旁人?爬起来道:“你没精神?想案子,倒有精神?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