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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几人的眼睛皆追着那张纸看,面色迥异,各有各疑惑。时修审度着他们各人的脸色,又道:“一旦比对下来?,不单是鞋印相符,我想那个人鞋底上,想必还会沾着些血迹。恐怕不止是鞋上,连他偷的那对石壁上,也会沾上些血迹。我现在不把他揪出来?,是体谅他家道艰难卖身为奴,还想给他个主动投案的机会。他虽进屋偷盗,可不见得人就是他杀的,要是肯自己说出来?,或可免于?刑罚。”

    一排人面面相觑着,嘁嘁唧唧嘀咕半晌,不像有人要主动站出来?的样?子。时修也不着急,剪着胳膊笑起来?,十分宽宏大量地道:“我给你们想一夜,想好了,明早还到这里来?找我,下去?吧。”

    待人都散了,臧志和跟在他背后问:“大人怕是小看他们了,这人明知杀人的嫌疑难以?洗清,怎么?会轻易站出来??”

    时修扭头瞟他一眼,朝廊上走去?。

    臧志和跟上来?,一脸着急,看见西屏坐在那吴王靠上掩着嘴笑,忙去?请教,“姨太太想必知道大人的用意了?”

    西屏摇着纨扇,“你们大人本来?就不指望那人会自己站出来?,他是要吓唬吓唬他,让他自乱阵脚。你还不快去?盯着他们,看看他们谁有异常的举动?”

    臧志和出来?,一径到对过馄饨铺子里坐下,要了碗汤面,只管把姜家角门出来?巷子口盯着,一盯便是大半日。因他未穿差役服色,那林掌柜一时还没认出来?,到他又要了碗肉丸子汤时才看清,原来?是时修手下的差人,怪道在这里吃了一t?碗又一碗的,敢情是办案子呢。

    趁店里没客,她也走来?坐下,“杀姜家大爷的凶手抓着了么??”

    “您老当缉凶查案是那么?容易的事?”臧志和笑笑,把那凳上放的刀拿到别处,请她坐,“怎么?,您老人家也喜欢打听这些事?”

    林掌柜笑着拂裙坐下,嗔道:“我哪是喜欢,光听都怕死人了。可死的是邻居,怎能不问一声?我听姜家的小幺门议论,不是抓住了几个人?说又不是杀人的真凶?”

    “他们不过是潜入姜家偷东西的。”

    “噢——”林掌柜点着头,眼睛朝对过望着,“那也真是巧,他们跑去?姜家偷东西那晚上,偏大爷就给人杀死了,这怎么?撇得清?”

    臧志和笑笑,“追凶办案,看的可不是机缘巧合,要看证据的,总不能因为凑巧,就把屎盆子胡乱往人头上扣。”

    林掌柜连声道是,又叹气,“也不知姜家太太眼下怎么?样?,只怕伤心得很哩。”

    “怎能不伤心呢?两个儿子先后都死了。”

    林掌柜咂了咂舌,摇着脑袋,“真是可怜,姜老爷还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也不知要怎样?心痛,本来?姜家就剩了大爷这么?一个指望。”

    他正要搭话?,倏听见身后那帘子里面“咣当”一声,把两个人都惊一下。林掌柜忙打帘子进去?,隔会又笑着出来?,“耗子把锅弄掉了。”

    臧志和趁势玩笑了一句,“耗子不会在您煮东西的锅里滚过吧?”

    “哪会呢?不信你捞捞看你碗里有没有耗子烫掉的皮?”她也和他打趣,一调眼看街对过,忽变了脸色,急着提醒,“嗳!那巷子里有人出来?了!”

    可算等?着了!臧志和忙往墙根底下避一避,定睛朝那巷子口望去?,走出来?的果然是方?才询问的那几个小厮中的一个,名叫周童。但见他出了巷子,畏畏缩缩地左右看看,便一径往街右边去?了。

    臧志和马上拿了刀,“我回头再把钱给您送来?。”

    那林掌柜自然不计较,忙催着他,“好好好,你快去?办你事!”

    他走到街上,隔得老远跟着那周童,心里忽觉有点不对,林掌柜怎晓得他是在盯人?他追凶缉盗多年?,少不得常有乔装追凶的时候,早练得不露声色的本事,方?才进那铺子里,也没和林掌柜提及是在盯梢,怎么?她反来?提醒他?

    正想着,看见周童拐进条巷子里,只怕那里头岔路多,他忙敛回心神紧追上去?,这一跟便跟到日暮低垂。

    遥山悬日,那周童家原来?住在城北近郊处,家中只一圈篱笆围着间破土房。甫进家门,他便急着去?那裂开的墙缝里找东西,他娘走进来?问找什么?,急得他大呵一声:“我放在墙里的东西呢?!”

    他娘吓得一哆嗦,“什么?东西啊?”

    他急得直比划,“就是两块薄薄的石头!合起来?是个圆盘,上面还刻着画!”

    他娘弹着衣裙道:“噢,那两块石头啊,我拿出去?垫磨了。那磨架子使得久了,有条腿——”

    周童哪等?她说完,忙跑到院中,奔着院角那石磨走去?,果然看见那木头腿底下垫着偷来?的石壁。费七八力取出来?,蹲在地上细细翻看,不见血迹。

    可不嘛,他分明记得当时是连脚印带石壁,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的。

    当下正庆幸着起身,却不料那篱笆外?头猛地跳进来?一个人,照着他膝盖上踹了一脚。他扑倒在地,抬起头一看,眼跟前正赫然站着午晌那位黑面阎罗!

    这两三日便抓住了两伙贼,周大人赞叹之余,心道可别小觑了这年?纪轻轻的姚时修,还真像外?界传闻有些真本事,往后少不得要对他加以?防范,免得落个什么?把柄在他手上,那可不妙了。

    外?头进来?个传话?的差役,“小姚大人说,先不升堂了,将犯人提到内堂来?审,问大人好不好?”

    可恨这姚时修,案子分明是他在办,非得拉着他做个从审官,当着一干差役屡次说得他哑口无言,扫他的面子不说,还常累得他起早贪黑,不得清闲!他吊着眉毛不耐烦地瞟那差役一眼,有气无力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好,有什么?不好,他是主办官,他愿意在哪里问就在哪里问。”

    不一时时修并差役带着那周童一齐进来?,先不阴不阳地调侃一句,“周大人今日来?得早啊。”

    周大人不接他这话?,上前看了那周童一眼,捋着胡子道:“这人好像是在姜家见过,那夜盗书房的家贼就是他?”

    时修转过头望着周童冷笑,“周童,你自己说呢?”

    那周童跪在地上,早就思虑好了,偷东西的事无可抵赖,便痛快承认下来?,“回两位大人,小的,小的因母亲这一年?身体不好,寻医问药花光了银子,家里着实艰难了,才,才一时财迷心窍。”

    时修轻哼一声,“臧班头在你家拿住你时,分明见你母亲身强体健。公堂之上,你还敢扯谎!”

    “我没有扯谎!我没有扯谎啊大人,确实是家道艰难呀。”

    但凡偷盗的,都能说得出个难处,时修意不在问他偷盗之罪,本来?也是人赃并获,眼下待问的是他杀人之罪。可这小子一开口就扯上他老娘来?讨同情,可想而知是个难缠的。因而需得震慑他一番,便捏住个错,向旁边差役摆摆手,“犯人不说实话?,藐视王法公堂,带下去?先打他十板子再说。”

    第057章

    白刃血(〇九)

    按说这周童挨了十板子才肯说了实话,

    原来是?因看中了姜家的一个丫头,想求人?家为妻,可那丫头的父母在姜家大小是?个管事,

    瞧不上他,

    便故意刁难,

    要他拿六十两银子做聘金。周童家中贫寒,

    平日又好?吃喝,

    并没有个积攒,这一急,就惦记起?外书房里的顽器。

    时修手指地上龇牙咧嘴跪着的周童,

    和周大人?笑?道:“您看,打十板子就会说实话了。”

    周大人?瞥一眼周童,

    满脸厌嫌,“这些贱民大都如此,不见棺材不掉泪。”

    “本?来是?我顶不喜欢用刑的,

    不过周大人?所言极是?。但愿你能一直说实话才好?啊周童。”时修走?到?周童面前,

    居高临下望着他。

    那周童忙磕头道:“我说实话,

    我说实话!”

    “好?,那我问?你,

    初三那夜你是?如何临时起?意潜入书房行窃?”

    周童垂下脸,“那天晚上,

    我本?来已经睡下了,

    后来起?来解手,

    在茅房里听见瓦片掉下来的声音,

    我以为是?什么野猫野狗踩塌了墙头的瓦,

    躲在茅房里看,竟看见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那树上跳下来。我想十有八九是?进了贼,

    见他们?人?多,怕是?什么亡命之徒,因此就没敢嚷,悄悄先回?了房去。我原想去告诉巡夜的人?,可睡床上想了半日,觉得,觉得不如趁着这伙贼闯进来,我也去偷点东西,就是?明日被人?察觉少?了什么,也可推到?他们?头上,所以——”

    时修一头思忖着,一头问?:“你回?去后,在屋里待了多久才去的书房?”

    他心下算了算,“大约不到?两刻。”

    “那你进去的时候,书房里可有别人??”

    他立刻摇头,“没有。”

    “还敢扯谎!”时修震呵道:“据鲁大等人?招认,他们?是?亥时整潜入姜家,随后不到?两刻钟你去了外书房,而姜俞生死的时辰,经仵作检验,正是?在亥时至亥时三刻之间,你怎会在书房没看见他?!”

    周童一张脸登时拧起?来,“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去书房里偷东西,拿了东西我就出来了,人?是?那伙贼人?杀的!”

    时修和周大人?相看一眼,慢慢笑?着点头,“这么说,你是?在书房里看见了姜俞生的,是?么?”

    那周童眼皮一阵乱眨,慌张之下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我什么也没看见!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那他是?怎么死的呢?”时修又扭头和周大人?笑?笑?,“难不成,姜家当夜还有第三伙贼?”

    那周大人?亦笑?着摇手,“无稽之谈,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这小幺还是?不老实,再?拖下去打他二十板子。”

    “我冤枉啊大人?!我真的没有杀大爷!您就是?把小的打死了,小的也不能认没做过的事啊!”

    时修见他喊得声嘶坚毅,一时难辨真伪,便抬手阻止,“慢来慢来,周大人?,今日他已受了十个板子,先等他将息将息再?打不迟,免得打死了,我们?再?问?谁去?”

    周大人?自是?没所谓,扬扬手使差役先将人?押去监房,不疾不徐地要了两碗茶,便和时修坐t?下来说话。时修辨其意思,大概是?懒得折腾,只想着早日结案,对朝廷对姜家都好?早有交代。

    他呷着茶,眼睛不看周大人?,周大人?倒窥着他的脸色,“怎么,难道小姚大人?信了这小子的话?嗨,这些人?都是?死鸭子嘴硬,他知?道认了就是?个死,不认虽受些刑,好?歹留着条命在。小姚大人?可不要轻易给这些人?蒙过去,不是?他还有谁?时辰都对得上!”

    时修搁下茶碗,“那杀人?的动机呢?”

    “这还用想么?那周童趁夜摸到?书房行窃,被主人?家姜俞生撞见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反正可以一概推到?鲁大那伙头上。”

    想着推到?鲁大等人?头上,倒免了一些后顾之忧,也说得过去,可时修仍是?踟蹰,“周大人?说得原有些道理,可为了两块只值六七十两银子的石壁刻画行凶杀人?,这风险冒得未免有些大了。”

    周大人?“啧”了一声道:“他原也不是?冲着杀人?去的嘛,他是?被那姜俞生撞破了,才铤而走?险杀的人?。那时候惊怕起?来,哪还顾得上算这笔账?他要是?会算,又何必去偷盗呢。”

    “不,我看这人?倒很会算账。”时修笑?着拔座起?来,“周大人?您看,他是?因为看见了鲁大一伙入宅行窃,他想着有了替他背黑锅的,才去偷盗,这还不会算么?再?则,还是?一个最大的疑点,他被姜俞生撞破了才杀人?灭口,那姜俞生为什么大晚上不由大门归家,归家后也不回?房睡觉,反而去了书房之中?”

    周大人?挤了满额的不耐烦,“那是?他的家,他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想从哪里进就从哪里进,这有什么奇怪的?”

    “据我所知?,姜家有两处门,一道是?开在街前的正门,一道是?开在巷中的角门,姜家的主子出入,一向都是?走?正门。我记得上一回?那姜俞生走?角门的时候,姜家就出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

    时修扭着头看他,似笑?非笑?的神气,“姜家失火——”

    周大人?神色稍变,坐得端正了些,“小姚大人的意思是,姜俞生死的那晚,姜家也发生了一桩大事?什么大事?”

    “这我暂且就不知道了。”

    周大人?按捺不住乜了他一眼,“我还有一事不明,姜俞生既然没从门上走?,那他是?怎么回?家的呢?”

    “说来也巧,姜俞生也和那周童一样,也来了个借风使船。”

    “此话怎说?”

    时修走?到?案上,在案卷中翻出一小片玄青色碎布,递给周大人?,“这是?我在鲁大等人?翻进姜家的那棵树上找到?的,据鲁大等人?招认,姜家的外墙高,所以他们?那夜特地搬了梯子到?那巷子里,踩着梯子凳上墙头,再?从墙内那棵树上借力?翻下去。我想,在他们?进去后不久,姜俞生就借他们?竖在墙外的梯子也翻回?了家中。”

    “嘶——”周大人?百思不解,“这还真是?奇怪,姜俞生放着好?好?的门不走?,为什么要翻墙呢?”

    “可不是?嘛周大人?,这就是?这本?案最大的谜团。”

    周大人?歪在椅上想来想去,横竖想不明白,便咂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这姜俞生走?到?书房里,撞破了周童,所以周童杀人?灭口,这一点是?跑不了的。至于姜俞生为什么要如此鬼鬼祟祟的归家,只要找到?了凶手,就与本?案无关了。”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时修摇摇头,“何况既是?周童杀人?,那凶器呢?眼下凶器还没找到?,没有铁证,正如周大人?所说,就是?打他一百个板子他也不会认,他会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周大人?无法,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吩咐几个差役往周童家中搜查凶器。

    那几人?刚领命出去,即见另一个差役进来回?禀,说是?把南台追了回?来。周大人?听后,面露尴尬,当初正是?那姜俞生授意他将南台调以外任。好?在姜俞生现已死了,他回?来也不怕,反正姜俞生那头已犯不着去敷衍了。

    因此站起?来向时修笑?道:“小姚大人?把姜仵作请回?来也好?,我看这里用得上他,叫他重新检验姜俞生的尸首,没准会有什么别的发现。”

    时修因问?那差役:“姜仵作人?呢?”

    那差役道:“姜仵作先回?家安顿去了。”

    却说南台归至家中,先去给卢氏请安,卢氏看见他少?不得又是?一场大哭。虽说当初撺掇着周大人?打发他到?宝应县是?另有目的,不过此刻因姜俞生一死,一切问?题都不成了问?题,眼下要紧的是?抓出凶手替她儿子报仇,反而又希望他留在泰兴帮得上忙了。

    南台早对她没了从前那种感恩敬重之心,是?硬着头皮宽慰了半晌,直到?她哭累了,他才自回?房去换衣裳。

    原想拾掇拾掇再?往西屏房中去告诉,不想西屏却先闻讯来。几日不见,恍如隔世,西屏见他凭空长出来好?些胡茬子,满面疲态,一身风尘,像去逃命似的,不禁想起?先前怀疑他走?的原因。

    她没进隔间里去,只把手扶在碧纱橱上,隔着些距离和他打招呼,“三叔想是?还没走?到?宝应县就给差役追上了?看这风尘劳顿的样子。”

    南台一听她的声气便心生悸动,转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日正在驿馆内歇息,衙门就来人?了,我又只好?连夜赶回?来。这不刚换了衣裳,正待梳洗后去告诉二嫂一声,没曾想二嫂倒先过来了。”

    一面说,一面打发了丫头出去,请西屏榻上坐。屋里没了别的耳目,西屏便坦言相问?:“三叔怎么忽然急着到?宝应县去?走?时都没来得及和我说一声。”

    说到?这话,他的笑?意就有些勉强了,“那日周大人?催得急得很。”脸上仿佛有一丝愧疚掩不住,不大敢看她,显然是?清楚调他去宝应县的真正原因。

    看来时修猜得不错,那桩案子的风声,真像是?从他这里走?漏出去的。西屏大为失望,唇边挂起?一丝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微笑?,“周大人?是?受了太太和大爷所托,所以才催你催得紧,他们?不想你留在泰兴,是?因为他们?怕你搅合进五妹妹的案子里头,和他们?作对。你自己也知?道的,是?不是??”

    南台眼中闪过去慌乱,急着要张嘴抱歉,她又道:“狸奴怀疑是?你有意告诉大爷那些事,好?叫他加以防范。我不大相信,所以来问?问?你。”

    “我不是?有意的。”南台忙站起?来,“我那天在外头碰见大哥,说着说着说到?这事,我一时情急,就说漏了嘴。二嫂,你要信我,我恨他还恨不及,怎么会有意提醒他?”

    刚好?说到?这里,门外传来一声冷笑?,“你恨他?”二人?朝门前望去,但见一只黑靴带着一片湖色衣摆跨进门来,原来是?时修。

    西屏朝他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时修漠然瞥她一眼,一径朝罩屏走?进去,“姜南台,你方?才说你恨姜俞生,是?么?姜俞生死了,我想你已知?道了,你就不怕说出这种话,引来什么不好?的嫌疑?”

    南台不耐烦地乜过一眼,“难道就凭我憎恨他,就成了杀人?的动机了么?那四姨娘岂不是?更有作案动机,姚二爷怎么不怀疑她?”

    要说四姨娘,时修也不是?没怀疑过,只不过老早就问?过了看二门的婆子,当夜二门内并没有人?出入,而姜俞生是?死在二门外的书房里头。

    南台见他走?神,又道:“姚二爷可不要随随便便把杀人?的罪名往我头上推,谁不知?道初一那日不到?中午我就启程往宝应县去了,大哥是?死在初三夜,就算我和他有什么仇怨,哪里有时间行凶杀人??”

    他这副样子,时修倒觉得比先前假客套的时候顺眼得多,自然他也不犯着和他装模作样地客气了,便以一副上峰大人?的态度吩咐,“既然姜仵作回?来了,就请赶紧到?衙门里检验尸首,这样大的天气你也知?道,拖一日便麻烦一日。论?私,早抓住凶手,你也好?和你恩重如山的伯父伯母交差。”

    当着西屏在这里说如此阴阳怪气的话,南台不信他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双眼愤懑道:“小姚大人?,请你说话留神。”

    时修往屋顶上望去,“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西屏怕他二人?吵起?来,忙拽着时修出去,“三叔,你快收拾好?先到?衙门检验吧,先前那老仵作验得不t?细,大爷尸体上大概还能找出别的线索。”

    一壁拉着时修出来,时修自是?不肯当着南台的面和她吵,不过一出院门,便把膀子甩开,迈着步子只管朝前走?,一句话不同她说。她在后头赶他两步,赶不上,便把脚步放缓下来,懒得再?赶。

    蝉声密匝,叫得人?心头闷塞,时修回?头一瞥,见她倒在后头不慌不忙地走?着,好?像是?她在怄气一般。他心下更烦躁了,又不得顿住脚步等她,又不是?情愿,所以脸色格外冷。

    倘或衙门里的人?见他这副样子,早该吓得怂头搭脑的了。可西屏却不怕他,走?过他身边时,还气势昂扬地哼了一声,瞟他一眼,仍旧往前走?。

    时修只觉腔子里烧着一团火,浇又不浇不灭,烧又烧不穿皮肉,简直是?种无端的煎熬。他两步跨上去,拉她的手一下,将她拽停,“怎么一听见姜南台回?来,你就急不可耐地往他屋里钻?”

    西屏丢开手,乜着眼道:“你哪只眼睛见我往他屋里钻了?”

    “你还抵赖!我才刚难道不是?在他屋里撞见的你?难道拉我出来的是?鬼?!”

    西屏别开脸,“就是?鬼!怎的?”

    他咬着牙,气得原地打转,“好?好?好?,你就是?我前世的冤家,这辈子碰见你,也是?我的命,我的命!”

    西屏吊着眼梢,“怎的,你嫌这命不好?啊?”

    “好?,好?!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咬牙笑?道:“你就是?老天爷派来收拾我的,你是?我命中的煞星,我早晚不让你克死,也得让你给气死!”

    她见他气得发笑?,自己也好?笑?起?来。对着笑?了一会,他的心就软化了,深深叹了口气。

    西屏此刻不知?怎的反思起?来,也觉得自己有些气人?,便低下脸去撇着嘴,“有什么好?和我恼的,我不过是?来问?他,为什么要那时要走?漏消息给姜俞生知?道。”

    时修顷刻原谅了她,“那他怎么说?”

    “就跟你猜的一样,他说他不是?有意的,就是?和姜俞生说漏了嘴。”

    “你信他的话么?”

    西屏想一想,卖乖讨巧地朝他一笑?,“我不信他,还能不信你的推测么?你那么聪明,什么都算得到?,还算不透他?”

    “少?拍马屁!”时修冷漠地转过脸去,旋即又忍不住笑?了,“不过,我还就吃你这套。”

    言讫便朝门上去,西屏见他要走?,忙笑?吟吟跟上,“你要到?哪里去啊?”

    “自然是?回?衙门。”

    “你不是?刚从衙门那头过来?难道就为来催三叔去检验?犯不着亲自跑一趟嚜,打发个当差的人?来传话就是?了。”

    时修顿住脚,有些没好?气,“我为什么亲自跑来你不知?道?”

    难道专门为来见她的?西屏咬住嘴瘪着笑?,“我跟你一块去瞧瞧,看看会不会真让三叔新查出什么来。”

    时修板着脸,眼色略显鄙夷,“你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线索,还是?想借机和那姜南台混在一处?”

    西屏见他总揪着不放,也垮下脸,还未开口,时修又转了张笑?脸,“好?好?好?,姑奶奶,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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