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臧志和答应着,为发现这排脚印洋溢一脸自信的笑意?。时修回头?看他一眼,也笑了笑。话分两头?,却说西屏到了卢氏房中?,那卢氏一见她便连来拉拽她的胳膊,捶胸顿足地哭喊儿子死得冤,“查案的大人是你的外甥,你去告诉他,一定要查出凶手给大哥报仇!他要多?少银子我都?出得起!”
西屏见她钗亸髻斜,发丝凌乱,上下眼睑早哭肿了,一双眼睛真格只剩了条缝,忙和于妈妈一齐将她搀回椅上,“太太放心,追凶拿盗是狸奴分内之事,不用?太太嘱咐他也不敢懒怠。只是少不得要讨太太一个?示下,查案期间,准许他和他手下的人在宅中?出入。”
卢氏还有什么不依的,一面点头?一面掉泪,“只要他抓得住杀害老大的凶手,别说出入我家,就?是出入库房也不要紧!去年二哥才死了,今年大哥也没了,如今我还要钱做什么,只等抓住了那伤天害理的恶人,我也随儿子去了算了!”
西屏心里冷静从容,半点体会不到她那份伤心,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同于妈妈将她又搀进卧房里,任她哭去,悄悄拉着于妈妈出来,“四姑爷呢?”
于妈妈不耐烦的甩开手,“四姑娘也是又害怕又伤心,他在屋里陪着她呢。”
说谁谁就?来得巧,只见郑晨急匆匆从院中?走来,还未进门,先情真意?切地问:“听说太太这里也醒了?”
那于妈妈倒会来事,心想如今家里只得这么个?男人,一时间非得依靠他不可,便一改往日?态度,热辣辣地来拉他进屋,“醒了醒了,好在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急火攻心,不知四姑娘怎么样?”
“她也是急火攻心,现吃了点安神的药,没事了,只是为大哥哭得厉害。”
于妈妈一抹眼泪一拍腿,又不敢大声嚷嚷,“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四姑爷,眼下老爷不在家,太太和姑娘又是这样,你可得把这摊子撑起来啊。”
郑晨勉强点头?,“我是这家的女婿,就?不劳妈妈嘱咐,也理应为老爷太太分忧。”
西屏在旁和他相看一眼,转头?提醒于妈妈,“家里的事还可,太太和四妹妹歇两日?就?能缓过?来,要紧是外头?的事。大爷冷不防没了,就?怕商号里那些掌柜管事的,趁咱们这个?乱,钻什么空子。”
于妈妈思来有理,狠狠点头?道:“等明日?太太精神好些,我就?和她说,不管怎么样,外头?的场面上需有个?男人镇着。”
正说着,忽听见屋外有人哭喊:“太太——!”
转头?一瞧,是大奶奶鸾喜赶了回来,由个?丫头?搀扶着,脚软力竭,跌跌撞撞,哭着闯进门来,一径闯进卧房,到卢氏床前扑通跪下,满脸是泪地唤一声,“太太!”
没曾想那卢氏劈手就?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你死到哪里去了?!你汉子被人杀死了,你还有闲心在外头?吃酒坐席!我看你是高兴他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短命贱人!”
这卢氏想必也是气昏了头?,前后关系不分,只顾着逮着她做媳妇的撒气。鸾喜挨了打也不理论,只是哭,哭得也像要断气的架势。西屏在旁瞧着,忙叫丫头?把她搀回房去。
那卢氏哭得发昏,又一头?栽在枕头?上,连连摆脑袋,撒了一枕头?的眼泪,“都?是娶了这些丧门星——”
这一骂,似乎连西屏也骂在里头?。不过?她倒不往心里去,看顾了一会,并郑晨一齐从院中?出来。两个?人在静默中?共行了一截,到分路的时候,西屏看四下无人,才微微一笑道:“四姑爷,你的机会来了。”
郑晨朝她打了个?拱,“全托赖二嫂成全。”
西屏陡地月眉轻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急不躁地笑着,“才刚你替我在于妈妈跟前说话。”
原来是说这个?,她微笑道:“这不值什么,从前你也帮过?我一回t?。何况我不过?是略提一嘴,我说的话又没什么分量。”
“不论怎样,还是要多?谢二嫂。”
言讫各行其路,西屏晓得时修此刻必定还在外书房查看,便一径走到外头?去。那书房是独独的一间,掩在一片苍翠中?,顺着两排篱笆穿出去,就?听见嗡嗡嗡地好些苍蝇。天气大,才不过?两个?时辰,那血腥味更重了,迎头?熏得西屏直反胃。
她撑在书房外头?那太湖石假山上打了几个?干呕,看见门前左右立定的两个?差役,真是打心底里佩服,这样恶心人的场面,亏他们站得住不说,竟还面不改色,可见官家的饭碗也不是好端的。
“你们大人可在里头??”
“我在这里。”却见时修是从后头?路上走了来,穿着件白底碧纱的袍子,反剪着条胳膊在假山旁笑她,“我一听这打呕的声音就?是你。”
西屏马上站直了身,忍住恶心,乔作一副从容模样,“你几时回去的?”
时修稍微张开胳膊,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着官服实?在不便,就?赶着骑马回去换了身衣裳。”
西屏知道这是借口,无非是怕她嫌他身上沾着血腥味。她心里觉得甜丝丝的,仰着下巴从他面前倨傲地走过?去,“走,吃饭去。”
二人商议着府里这时候乱糟糟的,又早错过?了午饭时候,懒得再吩咐来吩咐去,不如就?到对过?馄饨店里将就?吃一碗罢了。
谁知臧志和也在那凉棚底下吃面,见他二人过?来,起身让一让,“看来大人和卑职猜的一样,还真是谋财害命。”
时修朝林掌柜要了两碗馄饨,转头?一笑,“我可没说是谋财害命。”
臧志和楞了楞,“咦?这不是明摆着的嚜,那外书房的架子上丢了东西,在前面那巷子里,又发现了什么珐华彩盖子,还有那么两排脚印,”这话说了半截就?丢下,又笑起来,“大人您猜,那脚印为什么只在两边墙根底下?”
时修在筷筒里拣了两双箸儿,摸出帕子来,细细地搽过?一双,递给西屏,“瞧,臧班头?也考起我来了。好,我猜——想是几个?盗贼抬着个?什么从那巷子里走过?去,大约是块板子,所以不走中?间,只得溜着墙走。”
“嘿!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逗得西屏一笑,时修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面露尴尬,“什么神不神的,少拍马屁!”
“卑职可不是拍马屁。”臧志和兴兴地向着西屏说:“真和大人说的一样!我到班上找到昨夜街上巡夜的人,那两个?说,昨夜他们在那街上撞见四个?人抬着块板子,那板子上抬着个?人,上前询问,他们说是家里有人得了痨病,急着抬他去瞧大夫。巡夜的人怕染上病,没多?管就?放行了。”
时修乜他一眼,“但凡宵禁后还在街上走动的,不是勤着抓药,就?是急着瞧大夫,再不然,就?是家里老婆要生了,赶着请产婆。那几个?贼人盗取了财物,怕被搜查,抬着板子装病,正可以把东西藏在铺盖底下糊弄过?去。”
臧志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西屏道:“因为你老实?啊,想不到这些鬼头?鬼脑的点子。”
这话似乎暗有所指,时修瞪她一眼,她却挑衅地歪着脸,大有就?是说他的意?思。他也不敢如何,眼皮一松,只得扭头?朝屋里催馄饨。
不一时林掌柜端了出来,急头?白脸地问:“敢是里头?出什么事了?我听见议论说,姜大爷给人杀死了,是不是真的?”
西屏敛了笑点头?,“是真的。您昨晚上可瞧见什么没有?”
林掌柜唬得脸色一变,直摇头?,“昨日?下晌到晚上断断续续地下着雨,我这里生意?不好,早早就?关门睡下了,什么也不知道。早上起来见那么些穿官差服色的人进来出去的,我心想八成是您家里出事了!有两个?小厮才刚到我这里吃饭才听他们说起,是姜大爷死了,我还有些不信呢!是谁杀的?”
时修笑道:“这不是正在查嚜。”
林掌柜满脸困惑,见进来客人,又忙着招呼去了。
“大人,要不要张贴告示缉拿那五个?贼人?我已命那两个?巡夜的到衙里画像去了。”臧班头?满面振奋,“只要抓着他们,案子就?算破了!少不得一定是这几个?人趁夜潜入姜家行窃,给那姜俞生撞见,于是他们便杀人灭口。”
时修只缓缓点点头?,“既是贼,自然是要拿的,下晌就?叫人把告示贴出去。”
西屏看他有些漫不经心,因问:“怎么,你觉得那几个?贼匪不是杀害大爷的真凶?”
时修囫囵吃了个?馄饨,烫得直咧嘴,呜哇哇说的什么叫人听不懂。她马上垮下脸皱起鼻子,嫌弃地睇住他,“你就?不能咽下去再说话么!”
“我是说,要是五个?贼匪杀的姜俞生,犯得着把书房里那张地毯弄得那样?那地毯一看就?是因剧烈挣扎蹬揣得皱起来好几处,五个?大男人,竟弄不住姜俞生一个??”
西屏早上只在门外头?看,倒未留意?。
臧志和却是看清楚了的,只是粗心忘了,这时经时修一提,脸色立时变得悻悻然,“大人说得是,那姜俞生虽然人高马大,可还不至于五个?汉子还制他不住。既如此,那几个?人贼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巧合?可那间书房里分明丢了东西,这又怎么说?”
时修一时也想不明白,只得先吃饭,“吃过?饭后,你遣人回衙去,叫那仵作再把姜俞生的尸首细细验一遍。”
此刻他不由得想起南台的好处,朝西屏挑着眉峰笑了下,“要是姜南台在,兴许还能验出什么别的东西。今日?那仵作老眼昏花的,我看他未必验得明白。”
西屏撇了下嘴,“三叔这会都?不知道走多?远了。”
时修默了片刻,忽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郑重其事地搁下箸儿吩咐臧志和,“你派人去路上把那姜南台追回来。”
西屏骤然语塞,不知他什么一会变张脸,到底什么用?意?,是为案子还是赌气?
这厢吃过?饭进去,路上问起来,他不说缘故,反问起她来:“你还记不记得,先前我们怀疑,是你那三叔将我们已查明的姜丽华死因的消息透露给了姜俞生。我在想,如果我们怀疑得真,那他为什么要透露给他?”
西屏手上捏着朵月季花,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掷地着花瓣,“你不是说他是有心要提醒大爷,叫有所防备嚜。”
他转过?脸来,眼睛朝天上斜去,喉间含混地滚了一句过?去,“我当时那是怄气的话。”
她不知真没听清还是假没听清,仰着面孔笑,“你说什么?”
他当时是含着酸意?,所以才说南台是有意?透露的消息,眼下想来也没道理,姜南台要是成心,早就?该说了。不过?要他承认是吃醋污蔑,简直有损英明。他才不认!便一拂袖,不大耐烦地往前走了。
第054章
白刃血(〇六)
西屏小步跑上去,
隔会憋不住笑出了声。时修听了益发气恼,转头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她把?嘴一歪,
“我笑不论多英明的人?,
原来吃起醋来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胡乱就?把?罪名往人?头上扣。”
噎得他无话可说。她说得不错,
无论多英明决断的人?,
也有情?关难过。他悲哀地在心里叹气,反剪起手来,故意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我还要给姜南台扣个更大的罪名呢,没准行凶杀人?的就?是他!”
“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看,
如果他不是有意想要姜俞生知道消息后?防范,那走漏消息的事,就?是他的无心之失。却是怎么个无心法?”
西屏思忖片刻,
迷糊地摇头,
“你说呢?”
“我说?”他懒得说,
可又不得不说,因?为这?推测关乎着姜俞生的死因?,
“要我说,也许他是气不过,
私下去找姜俞生替你打抱不平,
争执中说漏了嘴。所以姜俞生才连夜打发了相关证人?,
串通着周大人?把?他也急忙调去宝应县,
否则他不会走得那样急。”
这?倒极有可能,
否则早不早晚不晚的,南台没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向姜俞生。西屏思虑间,
不觉掐断了花梗,随手丢在一旁,疾步走上去,“没了?”
时修瞥她一眼,“为你,他对姜俞生怀恨在前,又与姜俞生争执在后?,这?难道还不够成为杀人?的动?机?”
西屏当他还是在吃醋,骄傲地歪着脸,“照你这?么说,我还是那个罪魁祸首囖?”
那叶间射下来的光斑在她面颊上晃荡,他看她一会,渐渐敛了笑容,转t?过身朝前走了。
过一会,又把?手剪到背后?来,朝她勾一勾。
西屏咯咯笑着跑上去,四下无人?,只见翠色逼匝中,遍地金齑,周遭的花草林木就?是天然?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眼睛,她放心地把?手放在他背后?的手里。
时修一握住她的手,就?改了口,“或许是我多疑,姜南台没有空暇作案,姜俞生死的时候,他大概已?经歇在城外的驿馆里了。”
西屏点头道:“照你这?思路,其实四姨娘最有嫌疑,连我也有嫌疑了。”
时修有些听不得这?话,把?眉一皱,“还是先顺着谋财害命这?条线索查吧,那屋里现成丢了东西,总不能明摆着的不先去问?,只做这?些无凭无证的推断。”
西屏想来也是这?道理,跟着点头。
从那一截树荫中走出来,她收回了手,脸上带着赧红,自己把?手交握在前头,“那些贼是怎么进来的呢?我们那角门常日都是从里头拴着的,大门一更后?也关上了。”
“贼要进来还不容易?翻墙就?进来了。”
“可夜里门房上有人?上夜,隔半个时辰也有人?打着灯笼四处巡夜。”西屏自说着,眉头渐渐扣拢来,“难不成出了家贼了?里应外合,使那些贼避开了巡夜的人?。”
时修道:“走,咱们循着这?外墙走走看。”
姜家这?外墙修得又高又长,将所有屋舍包围其中,慢慢走了半日,走得西屏腿酸,她这?一半日也没停过,窜来窜去的,实在有些累了,便在墙下草堆里拣了块太湖石,铺上帕子?坐下去捶腿,“我歇会,脚都走麻了,你自己往前转吧,我在这?里等你。”
时修也抱怨,“怪谁?还不是怪姜家这?房子?大。也不知那姜辛到底赚了多少,竟修了这?么大一处宅子?,简直比得上王公?贵族家的庄园。”
累得西屏仰起脸,又被那太阳晒得垂下去。他见状走到跟前来,抖开折扇遮在她头上,“你去对面那亭子?里坐着。”
她一步也懒得再走,歪声丧气道:“实在走不动?了。”
他只得替她挡着太阳,一面四处张望。疲乏中看见不远处有棵粗壮的松柏,正挨着墙,那墙头似乎缺了几片瓦。他忽然?精神一振,把?扇子?塞到她手上,“我过去瞧瞧,你自己举着。”
她见他走过去蹲在树底下看了一会,经不住好奇,也走过去,看见地上有几片碎瓦,不由得仰头看那墙头,“那起贼人?是从这?里翻进来的?”
“恐怕是,你看,”时修直起腰朝墙头指上去,“那里缺了几片瓦,应当是有人?搭着梯子?翻过墙,走的时候,再顺着这?树爬到墙上翻过去。那梯子?,正好逃走的时候,乔作抬病人?的板子?。”
他一撩衣摆别在腰上,作势要爬树。西屏忙在后?头发急,“你行不行呀?”
他回头瞪她一眼,“说什么胡话,我不行谁行?!你不信试试看。”
西屏脸上一红,拿扇子?打他一下。眼看着他上去钻研半晌,才顺着往下爬,爬到中间一跳,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给西屏看一块碎布片,“这是刮在树杈上的。”
就?是姜俞生身上穿的玄青软缎料子?,西屏豁然?明白,“大爷也是从这?里翻进来的!”旋即又糊涂了,“不过他回自己家,为什么要翻墙?难道又是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时修摇头,“暂且只有天知地知,还有他自己知道。”
反正那五个贼人?是从此处进来的。难道这?几个人?是和姜俞生里应外合?就?为偷点东西?实在说不通,姜俞生要家里的什么,还犯的着伙同外人?来偷么?姜家如今只他一个儿子?,什么不是他的?除非他另有目的。
越晒越热,一丝风也没有,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汗,只得先回慈乌馆去。及至院中,早有个姓雷的管事侯在屋里,将宅子里丢失的东西拟出张单子?来,交给时修。
单子?上哪间屋里丢失了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时修看了一会,把?单子?弹一弹,笑道:“你们府上丢失的财物?可不少啊,这?些都是昨夜遗失的?”
雷.管事点头道:“按小二?爷的吩咐,早上我就?叫管各处扫洗的人?将各屋里的东西细细清点了一遍,他们原就?每日都点的,所以很清楚哪些是昨日才丢的。小的自作主?张,怕混淆了,只记了昨日不见的。”
“你倒聪明。”时修又垂眼看单子?,胳膊歪搭在椅子?扶手上。昨夜失窃的屋子?共有两处,一处是那姜辛的外书房,只丢了一对刻画石壁,还有一处却丢了六.七件东西。
“这?石涧轩是做什么的?”
西屏够着脖子?来看,“石涧轩是外院的一间厅室,素日不怎样用它,只摆席请客的时候在这?厅里,它宽敞,摆得下七八桌呢,家里有人?做生日摆酒也是在那屋里。”
原来是间设宴摆席的屋子?,时修再看底下罗列的丢失的器物?,“既如此,肯定是少不得富丽装潢,奢侈陈设了?”
那雷.管事忙点头,“是,是!这?厅上为体?面,摆了些精致的瓷器顽器,有的也值不少钱呢,早上一清点,竟然?少了许多小件,大概昨夜家里果然?是进了贼了。”
“这?石涧轩也从来不锁?”
“锁!这?厅因?用得少,所以都是锁着的。”
“这?厅在哪里?”
西屏接话道:“在宅子?西南边,就?是二?门墙外头不远。”
时修立起身,“带我去瞧瞧。”
西屏才回来坐定,茶只吃了半盅,只好不大情?愿地放下茶起身。时修因?见她有点懒懒的,便说:“你歇你的,叫雷.管事陪我去。”
言讫又精神抖擞地出门去了,永远不会疲惫似的。一径跟着雷.管事到了那石涧轩,门外落着锁,雷.管事从袖里翻出一把?钥匙来开了门。
时修望着他那锁头,绝没有被撬的痕迹,可见他和西屏猜得不错,真是这?家里有人?勾结外贼。
“这?钥匙一直在你身上?”
那雷.管事唯恐牵连自己,忙摆手,“怎会呢?家里的钥匙都是在管库房的老何?手里,我是想着这?屋里丢了这?么些东西,小二?爷一定是要来瞧瞧的,所以回话前就?找老何?要了钥匙来。”
时修点着头进门去,屋里装潢得果然?富丽闳崇,连那架大理石六折围屏瞧着也值不少钱,不过这?东西搬起来太费事,自然?贼人?不会偷它。他绕着屋子?慢慢看,在长供案上发现一只兽耳鸟篆文的鎏金小香炉,拿起来细瞧,却是汉代的物?件。
这?东西同那些精致的瓷器相较起来,是很不起眼,怪不得还剩在这?里。他回首对那雷.管事笑了笑,“看来是些有眼无珠的土贼,不识好货。”一面搁下那香炉,拍了拍手,“领我去库房见见那位何?管事。”
那何?管事别瞧他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斑白,却硬朗精明,时修进去那库房时,听见他正和账房在那里扳嘴,“你这?账做得不对,老爷走的时候只支了八百两银子?的使用,我点的银子?,我会不清楚么?你不要来糊弄我,多出的那五十两,谁支的就?记谁的账。”
那账房先生满面无奈,“您老这?是做什么,四姑娘素日见着您,一向待您亲切,您不好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再说挂老爷的账,就?算老爷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您何?苦多事呢?”
“那不成!既然?叫我管着库里的银子?,出入账目在我这?里就?乱不得,免得我这?张老脸挂不住。”
“您,您老真是——”
大概是要说他过分顽固。时修猜着,回头和那雷.管事笑笑,踅进门去,“要是我们衙门里的库吏也像何?管事一般丁是丁卯是卯的就?好了,就?不会有许多对不齐的账了。”
那何?管事挺着胸膛捋着胡子?,傲慢地笑两声,“不敢,老朽不过是个下人?,哪里敢和衙门的公?人?相提并论,小二?爷抬举了。”
时修向他打了一拱,“何?管事自谦了,您管着这?家里的库房和钥匙,想必每日都是仔仔细细,出入有数,我想请教,昨日石涧轩的钥匙有谁来拿了去?”
那何?管事一听这?话脸色大变,拂袖道:“我晓得晚上出了人?命,又丢了东西,嫌疑最大的可不就?是我这?个管着钥匙的老头子?,不问?我问?谁去!”
这?老头一把?年纪了竟还如此要强,问?也问?不得?时修只好和那雷.管事笑笑。
那雷.管事忙去掣他,“您老多心了,出了这?天大的事,问?一句总没有什么不对嘛。我和小二?爷说t?了,您老在姜家管了这?么久的库房,一两银子?没短过,肯定不会是您,小二?爷是怕这?钥匙有没有落在什么不老实的人?手上过。”
何?管事人?带着气把?一个本子?翻出来,丢在那桌上,“自己看,谁从我这?里取走了钥匙,几时取的,几时归还,都有记录。连你雷.管事的早上从我这?里拿去的钥匙,我也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