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东辽破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抢秋粮,没有被抓去当羊奴的百姓就只能靠挖草根充饥,谁家还有东西让人抢。幼儿坐在从东辽大营找出来的一辆马车中,偏关深秋风大寒冷,她裹着厚实的狐狸毛披风,掀开帘子往外瞧,看见被烧毁的街坊两边缩着好些个百姓,身上的衣服破旧,有的甚至只用草席裹身,面黄肌瘦,胆怯的看着进镇的队伍。
虞归晚骑马随在旁边,见她掀帘子,便蹙了眉,道:“风大,仔细吹着了你又头疼。”
“哪里就金贵到这个地步了,”幼儿失笑道:“等会你让人看看镇上还有多少百姓,记个数出来,咱们将粮食分出一些给他们,东辽占了这里好几个月,百姓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让人去办的。”
“还有……”
都未说完就被虞归晚不耐烦打断,“你休要啰嗦了,帘子放下。”
“岁岁。”幼儿一脸无奈,蛊毒的事终究是没能瞒住,刘卜算已经受了两轮刑还是不肯交出解药,岁岁都气疯了。
“放下,坐好。”
“……”
为了不让她担心,幼儿也只得照做,将帘子放下。
廖姑也睡在马车里,底下垫了皮毛褥子,很是暖和。
昨日这虎丫头高热不消,整个人都烧红了,浑身滚烫,又无随军大夫,东辽那几个巫医还不如庶州民间的赤脚大夫,哪里敢让他们治。
还是虞归晚从背包掏出几片退烧和消炎的药片喂下去,才转危为安,就连幼儿额上的伤也是虞归晚重新处理包扎过的。
队伍临时落脚的地方是偏关小镇原来的衙门,房屋都还好,就是被东辽人嚯嚯得不伦不类,后院还有一大帮不知从哪弄来的歌女,吓破胆了,见着人就磕头喊饶命。
虞归晚让人将她们清理出去,再把院子打扫干净。
“去镇上找找看有没有大夫,若有就请了来给幼儿和廖姑治伤。”她只是会处理些外伤,到底还是要大夫来看过才更稳妥。
程伯领命,他之前常带商队出关卖雪花盐,对小镇颇熟悉,也晓得医馆在何处,只是现在怕是不好找大夫。
第122章
作为连通内外的关口,
镇上的房屋融合得十分有特色,墙体大多都是用黄泥土夯起来的,较为低矮,
屋顶也不是瓦片,而是树皮和毛毡,一层层叠加,经过好几代人的修修补补,所以看上去很厚实。
当然也有富裕的人家直接用木材做屋顶,再叠几层毛毡,这样就不怕偏关的风沙了,冬季也很保暖。
队伍临时落脚的衙门也是这样的房屋,
院子是四方或长方的格局,
房门都是拱形的,一应陈设摆件也都透着浓厚的异域风采。
这跟之前虞归晚带回南柏舍的‘特产’差不多,胡里花哨,色彩鲜明,在这光秃秃的土黄墙矮屋中倒很出众。
虞归晚来过多次偏关,
对这样的布局已无甚兴趣,只忙着安排人先四处查看有无漏网之鱼,
确保四周安全之后才让幼儿下马车。
幼儿出生江南,
后随家人迁至盛都,
到北地这两三年也都是在南柏舍,
河渠离偏关虽不十分遥远,
有些风土人情也相似,但河渠境内大部分还是沿袭中原,
房屋院落都是大开大合、几进几出的格局,断没有像偏关小镇这样外头似黄沙掩埋,
里头又色彩明艳的。
她自幼便有游览天下的志向,无奈困于闺中,家败逃亡的路上也无心欣赏沿途风景,现在有机会能多看,她便绕着院子东瞧西瞧,弯腰敲敲这里,又蹲下捏捏那里,总之见什么都新奇,已经是不顾头上的伤,也不管钻入脑髓的蛊虫了。
将廖姑抱进去放到铺了皮褥子的炕上,虞归晚扭头没看见幼儿跟进来,就知道她肯定还在外面,便出来寻人。
跨出拱形的房门,大红色的斗篷随风掀起,艳色夺目,她却皱着眉头看蹲在院子角落的幼儿用小木棍捅躲起来的沙蜥。
她过去将幼儿*
拉起来,又一脚将沙蜥踢开,道:“起风了,你进屋去,别在外面吹。”
“呀!”幼儿可惜那条没踢走的沙蜥,她差一点就逮住了,这种四腿虫她只在杂谈游记的书上见过画像,如今见到真的自是好奇。
虞归晚将她推到屋里,“我已让程伯去找大夫,你老实待在这,哪都不许去。”
外头正处于战乱,幼儿也知轻重,解了斗篷坐下来,打量起这屋子,问道:“纳措和蔑古雄你就打算留在那边不管了么?”
照虞归晚的意思,来都来了,岂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
将东辽铁骑赶出关算不上本事,抢占地盘,杀到对方老家去才是真的胜利。
她就以偏关小镇为大本营,刀指关外,她要的还不止东辽,还有喀木六族的金矿,愿意归顺倒也罢,可免动干戈,若是不识趣,那就别怪她拳头硬,明抢了。
幼儿都被她这样的大手笔给惊到了,“你要吞并喀木六族?”
“我会先派人去劝他们归顺。”
这下轮到幼儿皱眉了,垂眸沉思了良久才说道:“我听闻喀木六族中的商玄为殷商后裔,迁居关外已近千年,族人也能驭兽,金矿就有毒蝎在守护,只听商玄族人号令,当初东辽抢占金矿就吃了不少亏。喀木六族夹在咱们与东辽之间,冲突倒也起过,只是未见兵刃,咱们冒然起兵攻打,总要有个理由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妙娘已经带人找到厨房并清理干净,点灶烧水,很快就端进来茶水和一些热过的吃食。
虞归晚拿起一个麦饼咬着吃,边吃边说道:“打就打了,还需要什么理由,东辽南下的时候给理由了?若他们缺粮食过冬所以要来抢也算理由的话,那我就是缺钱,想要金矿发家致富。”
幼儿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就只抿了两口茶,“看你,又胡说。”
“没胡说,是你太君子之心了,总想着凡事都要有个正当理由,可这世上百般哪有那么多理由,不过皆为贪心二字,利益二字,所谓理由不过是为了遮掩,我又不在乎这些虚名,遮什么,我就是想要金矿,有了这,老百姓也用不着再挖草根啃窝窝头了,你不就是想让老百姓过好日子么,这不是理由?”
幼儿放下茶碗,抬手轻轻抚上虞归晚的脸颊,一双秋水眸柔情绵绵,直直望进虞归晚内心的最深处,却也说:“我越发看不透你了。”
最初先入为主以为她是个面冷心也冷的人,必定视人命如草芥,后来发现她也有柔软的一面,会喜欢那些圆憨滚胖的小玩意儿,会为自己人谋划长远的生存之计。
从战火烧起至今,南柏舍的村民都未有死伤,她用利益捆绑别人为自己卖命,却也尽力护这些人在羽翼下。
她看似性子直,不屑于勾心斗角,弯弯绕绕那些,但她又深谙人性复杂,于这些事上也颇通,还万事周全,凭巧心和手段挣下如今这份家业。
朝夕相处越久,幼儿就越觉得自己跟虞归晚之间隔着一层纱,看不清,摸不透,像元宵节的猜谜。
虞归晚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摩擦,“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像个人了?其实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什么国之大义,黎民百姓,我就是……就是想要看看正常的人类社会是什么样,我以前没见过,就算是一种向往了吧。”
末世那种情况,想建设家乡都建设不起来,无从下手。
“你的家乡……”幼儿抿了抿唇,斟酌着用词问道:“都没有人了么?记得你之前同我提起过,你老家有比得了癔症还疯得厉害的人,见人就咬,你身上的疤也是被那些人伤的,可就是像昨日那种傀儡?”
十几万傀儡军,怎么可能不被人看出异常,幼儿昨日也着实心惊,难怪岁岁对东辽的进犯一点都不着急。
连日赶路,又担心幼儿性命,这段时间虞归晚也着实累,难得相聚,现下又无事,她便甩掉衣服鞋子,爬上炕钻进幼儿怀里,双手搂着腰,脑袋贴在幼儿的小腹,感受小腹随着呼吸的起伏。
她闭上眼睛舒服的哼了哼,道:“昨日那些都算不得什么,我老家的比他们凶残多了,也没法控制。其实我也不太想用这招,很冒险,外人看见了也不好解释,会把我当妖怪,但也没辙了,北境军调不动,援军又没有,偏偏你又被绑走了,我着急得很,只能出此下策,你怕吗?”
这话她昨天就想问了,可廖姑烧着,幼儿的情况也不太好,就没有问。
幼儿没急着答,只是将她身上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就觉着比先前瘦了不少,昨日刚见到她就瞧着是瘦了,只是战情紧急,不是论思念之情的时候,便也没有太表现出来,现在可顾不得许多,心也跟着疼了。
“怕什么,怕你吃了我?”她抚过虞归晚的肩头,心疼道:“瘦了这许多,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哪里都要顾着,身边也没个人敢劝你好好吃饭,你定是随便对付着吃两口而已。”
“事情多,又急,也忙着赶路,就没顾得上,只吃了些干粮,现如今到了这落脚,晚些可让人炖些好肉来,你还想吃什么?我让人做。”
这次不仅围困了纳措,捣了东辽大营,还把东辽的粮草都给抢了,佟汉带羊奴赶粮车落后小半日脚程,这会子怕也快到小镇了。
说起羊奴,只要破营时他们没有帮着东辽人对付自己人,虞归晚就没有让傀儡军伤他们,过后也放他们离开。
还知道回家路的磕完头就走了,剩下的都是无处可去的,虞归晚就征集他们赶粮车,只要老实干活就给饭吃,也不会抽鞭子,他们千恩万谢的又磕头。
心里压着事,幼儿也没有胃口,隧摇了摇头。
虞归晚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说:“你母亲已无事了,若你实在放心不下,等你伤好了,蛊也解了,我就让妙娘先送你回河渠。”
提起幼儿中的蛊,她脸色就不好,昨日她连审刘卜算,这东辽女人嘴硬得很,用了极刑都不肯说,就想拉着幼儿一块下地狱。
她坐起来,指尖再触到幼儿额上的伤口,脑子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幼儿是担心远在河渠的母亲,但听她说无事后也松了口气,她知道岁岁从不会说安慰人的谎话,既说了无事,那便是真的无事。
见她突然坐起又神色有异,就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
虞归晚头次对一件事拿不定主意,亦不敢轻易尝试。
“我在想在北境军赶到之前能不能先用傀儡军拿下东辽的一块地盘,最好还能让喀木六族也归顺,这样后续的事情也会轻松许多。”
这也不算转移话题,她确实有在想这件事,赵崇可不是白救的,昨日就已经让人拿着他的亲笔书信赶往府城调兵,他被救出的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也会传遍庶州。
北境军迟迟不动,坊间关于九王被擒的传闻已经传得很开了,再者东辽也不会让这事压着不发酵,庶州乱了他们才好趁机攻打,所以也把生擒了赵崇的事散播出去。
赵崇深知哪怕自己被救出,不管来救他的是虞归晚还是其他人,只要不是他的心腹,北境军和庶州就不会再是他的了,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家老小,他情愿把北境军和庶州给虞归晚。
起码虞归晚的本事能让他心服口服,北境军在她手里也不会成为一支废军,她亦不会同东辽暗中勾结残害大雍的百姓。
这些事幼儿昨日也知道了个大概,麒麟城和东辽的勾结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深,现如今雍帝已死,新帝又未定,内乱就已经起了,要是再让东辽占了庶州,天下必定大乱,民不聊生。
岁岁说的对,东辽要打,打到他们服了怕了为止,喀木六族也必须归顺,绝不能再让这些牧族在关外壮大,成为大雍的又一个威胁。
“我去。”她突然蹦出两个字。
虞归晚还在想其他事,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俩字,没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去哪?”
幼儿挺了挺腰杆,胸中涌着热血,傲气道:“我慕前汉冯嫽之才已久,我父亲和兄长也曾出使各国,为两国和睦不起兵刃立下过功劳,我自幼耳濡目染,不敢说与前人比肩,也不敢说胜出父兄许多,但我有把握能劝得关外这六大部族归顺。”
听了这半日,可算明白她想干嘛了,虞归晚连犹豫都没有,当即给否了。
“不行。”
她知道幼儿口才好,讲起大道理来比尼姑念经还厉害,她也曾被说服过,但关外是什么地方,活人过去,白骨回来。
想让喀木六族归顺有得是办法,说什么她都不可能让幼儿冒这个险。
第123章
这事没得商量,
但虞归晚知道幼儿会列出利弊来说服自己同意,所以她不能待在这。
“岁岁,你听我说。”幼儿拉住她不让走。
“不听。”
她下炕穿鞋,
出去吩咐人到镇上还有多少百姓。
幼儿跟了出来,左挡又拦堵住她的去路。
“岁岁,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行不行,这事我心里已有一个粗略的章程,你且听一听,若是行得通倒能省下许多麻烦,名声上也好听,于咱们日后也有益,
三处都得益的办法你怎么反倒不赞成了,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偏关风沙大,尤其是秋冬季节,出门迎面就是一头的沙,许是有阎罗山挡着的缘故,河渠的气候倒比偏关要好上许多,
幼儿才没觉得不适应。
到了这她总是喉咙发痒,才这会子功夫就撑不住咳起来,
脸色也愈发苍白,
偏她又着急让虞归晚同意这事,
哪怕听上一听也好,
便也顾不得自己。
看得虞归晚既心疼又气恼,
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这般病怏怏的了还思虑旁的,
长此以往身体又如何能好。
若换做之前,少不得要说她几句,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她在东辽大营受的罪,到嘴边的责备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幼儿一心为自己,她实不该听也不听就否掉,白辜负幼儿一番苦心。
“行,我听还不成么,你别着急,看你,一急就咳,偏关的气候又干燥,风沙也大,你哪里受得了,快回屋去,别再出来了。”她扶幼儿进去,所谓关心则乱,也难免会说上两句。
幼儿握着她干燥的手,感受掌心处的粗糙,低头跨门槛时扬了扬嘴角,她吃准了只要自己略显些病态出来,岁岁就会心软,这招百试百灵。
进了屋,虞归晚先让她坐回到炕上,才去倒出半碗茶,试了试温度正好才递到她嘴边,一边喂她喝一边拿手在她后背顺着,等她缓过来了才放下心。
虞归晚搁下茶碗,“你说吧,我倒要听听看你能不能说出花来。”
幼儿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打算。
其实想让喀木六族归顺并非难事,单只看交换的条件够不够分量。
关外缺盐,所有牧民食用的盐都来自大雍的商队,东辽亦如此。
只因东辽兵力强盛,遂卖给他们的盐在价钱上会比卖给喀木六族的低许多,成色也好,就是这样也挡不住东辽的狼子野心。
盐和茶叶都是关外紧缺的东西,商队出关也多会携带大量茶叶跟牧民换牛羊,之前南柏舍的商队也是做这样的生意,自是知道行情,一罐盐、一包茶叶就能换数头肥羊,难道牧民就不觉得亏?可那又如何,没有盐比没有肉吃还可怕,盐再贵都要换。
但如果他们愿意归顺大雍,成为大雍的子民,就无需再用大批牛羊换盐,这是其一的好处。
二则虞归晚手中有强军,能击败二十几万东辽铁骑,捣毁东辽大营,活捉纳措和蔑古雄,斩首刘缕,且还有刘卜算这个人质在手,只要将消息放出去,莫说关外的部族,就是东辽也会投鼠忌器,不敢再妄动。
若虞归晚没有打胜仗,没有这支强悍的傀儡军,幼儿也不会想以此震慑,来个先礼后兵,喀木六族识趣归顺了便罢,若是不愿意,到时再动兵刃也不迟。
“东辽对关外部族的掠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饶是喀木六族这样的大部族都要吃亏,更别说其他小部族,那日的东辽大营中有多少被抓来充作羊奴的牧民?他们就不恨?自也是恨的,只是部族不强大,他们也不敢反抗,要是有了靠山,他们又岂会不依附,这次拱卫东辽大营的就有数万部族青壮,这些人也是慑于东辽的强悍才不得已随军,打起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谁又会不怕死。他们会依附东辽,也是因为东辽强悍,现在让他们转投于咱们又有何不可。”
这些夹缝中求生存的部族本就是墙头草,哪边给得起好处他们就倒向哪一边,之所以没有被灭族,是因为不管东辽还是其他强国,人口都是极重要的,留着这些牧民还能饲养牛羊,雇佣他们干活。
主意虽好,但过于理想化,虞归晚一针见血道:“以利益诱之,和睦相处,合作共赢,却是个好办法,但喀木六族的掌权者不见得就会答应,他们在关外独立生存这么多年,东辽也没从他们身上占到多少便宜,可见是有自保的本事,且不愿依附于别人,更何况他们有金矿,即使盐价抬高他们也换得起,咱们想以此让他们归顺,怕是行不通。”
“这些我也虑到了,”幼儿笑说,“这样的事哪里就有容易的,都是轮番谈判,尽可能为己方争取更多好处,自也有谈不拢或谈崩了的,战场上兵戎相见。我想的是,咱们大可先不攻打东辽,趁热打铁虽好,但于现在的咱们来说倒不必,想要地盘也可交换,你忘了纳措和蔑古雄还在咱们手上,除非东辽皇族要舍弃了他们,任他们死在偏关,不然定会派使节来同你谈判,到时你想要什么尽可提,答不答应就由东辽自己商量去,咱们也能腾出时间休养生息,也让偏关的老百姓喘口气,撑过这个冬季。”
虞归晚双眼一亮,是了,她怎么没想到,也真是打红了眼,只想着带人杀到东辽去出了堵在心里的这口恶气,却没想着作为胜方她完全可以跟东辽要钱要地,古往今来皆是败者割地赔款,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她抱着幼儿狠亲一口,高兴道:“还是你聪明,我就没想到。”
幼儿往廖姑那边看了眼,确定她还熟睡着没醒,才勾住虞归晚的脖子,起身将香唇贴上去回应,直到两人的气息都有些急促了才不舍的分开。
她将下巴搁在虞归晚肩膀上,手环住对方的腰,浅笑着轻声道:“你哪里是想不到,只是事情太多,一时忘了。”
虞归晚的手放在幼儿的后脑勺处,和她贴了贴脸颊,道:“那也多亏你提醒了我。”
纵不是自己提醒的,她也有百般理由往这上头扯,幼儿伏在她肩上只笑不语。
分离数日,又心焦惦念着彼此,思念之情已如野草疯长,不亲密便罢,只这一下就好似要了命,两人紧紧相贴拥抱,竟是一刻也不想分开。
虞归晚低头轻啄幼儿的唇,瞧着她的唇色都不如以往娇艳朱红了,就心疼得紧,道:“外头的事略缓缓也使得,反正是咱们打赢了,该着急的也是东辽,就且看看他们有无眼色,知不知道送些好处与我。你也别急着忧心关外部族归顺的事,最要紧的还是先将身子养好,等大夫来瞧过,看看怎么说,可有解蛊虫的法子,若大夫也无策,我就是把刘女的皮扒了也要逼她交出解药,否则我踏平东辽,将她家的祖坟都刨了。”
说到最后她恶狠狠磨牙,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刑法,她都要一一用在刘卜算身上,那女人一日不说,就受折磨一日。
“我觉着还好,也没有疼,你别担心了,没什么的。”幼儿并没有太将此事放在心上,还反过来安慰。
虞归晚不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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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伯奉命出来寻大夫,先去了之前有医馆的那条街,不出所料都被砸了,地上散落着草药,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样,柜台和门槛上还有飞溅的血迹,也不知是谁的。
这样无头苍蝇似的找也不知要找到何时,他便站到高处拿出大喇叭喊道:“我们是从河渠来的,东辽大营已经让我们给攻破了,还生擒了东辽的三王子纳措,还有蔑古雄,总之啊,是打胜仗了,东辽铁骑都让我们收拾完了,我们要暂时驻扎在镇上,之后还要往外打咧!打到东辽的老巢去!”
还活着的百姓躲在破败的屋子里不敢出来,只竖起耳朵听。
“打败东辽的就是我家主子,姓虞,是庶州府河渠县南柏舍庄人士,之前常往来两地的顺利镖局就是我家主子的产业,商队带过来的草纸、羊脂皂等物也都是我们的,还有那年盗匪猖獗,也是我家主子带人上山杀匪,后来也凭着功劳当了河渠县卫所营的统领,现如今领兵来援偏关,救了先前被东辽擒了的九王爷。那些东辽蛮狗真不是东西,不单擒了九王爷,还让细作将我家主子的妹子从河渠掳到偏关,也是昨日才被救出,受了伤,我家主子很忧心,想寻医者为我家姑娘看伤,不知镇上可还有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