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时礼泄后,金鼠姑才知疲惫,不胜力气,眨几次朦朦胧胧的眼儿,慢慢睡下了。安时礼先帮金鼠姑清理狼藉,让她在梦中清爽,随后自己回了寝房,刚换上干净的衣服,小厮便报客人来了。
安时礼理理凌乱的头发,敛了脸上的春色,好好为容一番后出门相迎。
寒风一吹,冰雪斜斜落下。
阿刀见雪,忙打伞来遮在安时立头顶上。
董鸿卿携小厮,背脊挺起,立在门首,他们未带伞,站了一会儿,肩头便积上冰雪。安时礼至门首见状,不管什么礼数了,让董鸿卿先到檐下来避一避雪。
董鸿卿却是不畏寒冷,见到安时礼,恭恭敬敬,先是拱手一拜:“大宗伯。”
安时礼回礼:“先进来吧。”
董鸿卿点点头后,拂落肩上的积雪才举步上阶。从门首至中堂,还有一段距离,顶上无遮物,安时礼让阿刀取多一把伞来。
“来时天晴无风,谁知一眨眼就下起了雪。”董鸿卿望着半阴的天说道。
“越是这种天,越要小心身子的。”安时礼回道。
一句一替中,阿刀取来了伞,二人一起撑伞于雪中行走。
董鸿卿的步子总慢安时礼半步,至中堂再行一礼后落座。
奴哥送来暖身茶与香软的茶点。
吃过一道茶,安时礼才询问董鸿卿来访之意。
见也能,董鸿卿放下茶杯,让身边的小厮将一本《春秋经解》递给安时礼。
安时礼自也是双手接过。
接过手来一看,竟是蝴蝶装的书,书衣硬,安时礼拧眉思索着翻开后看到里头的内容后大吃一惊:“这是宋版书?”
见宋版书的安时礼,喜出望外,忘了数自己说了几个字。
宋版书刀法屈首一指,校订精审,精美稀少,如今以页论买卖,一本可卖上百两。如此昂贵,求之人却只增不减。
苏州人好读书,四处可见藏书楼,安时礼每一回去苏州都要去搜寻宋版书。但苏州的藏书先生只借阅而不肯出售,搜了如此久,花了百两,如今他的手头上也只有三本。一是出自杭州的《陶诗》,二是以颜体书写的《战国策》与以欧体书写的《庄子》。
好双数的安时礼,每回想到自己只有三本宋版书,难受得也不能寐,茶饭不思,于是自己耗尽心神,用两面光洁的白麻纸,及楷书柳体伪造了一本《周礼》宋版书,暂时缓了心中那阵难受。
虽然不爱四这个数,但好歹是个双数。
伪造宋版书此举动有失文气,安时礼只是为了让自己少发毛病,故而从不拿出来见人。
董鸿卿拿来一本宋版书,安时礼见之两眼发亮,但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安时礼向董鸿卿投去一道疑惑的目光。
董鸿卿面有难色,道:“此书是我从一位老先生手里求来的,但我读的书不如大宗伯的多,也不如大宗伯的深,见过的宋版书屈指可数,难辨真伪啊。”
董鸿卿的话声刚落,安时礼便看到金鼠姑鬼鬼祟祟出现在门口,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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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属贱的大宗伯
但金鼠姑只是露个面,放出些哀怨后就默默离开了。
安时礼出神去想金鼠姑的葫芦里卖什么药,董鸿卿语毕了许久,他才忽然回过神来回话:“原是这样。”
董鸿卿点点头,道:“我听翰林书院的人说,大宗伯常去苏州搜寻宋版书,手里头亦有几本,颇能辨真伪。今日冒昧来打扰大宗伯,就是为此事。”
存于世的宋版书十分稀少,因为少,故而可卖出高价,再高也有好书之人买之,钱财的诱惑,如今出现许多伪宋版书。
安时礼收回心思,粗略翻一翻手上的宋版书:“好,容我仔细辨一辨,明日与你答案。”
“多谢大宗伯。”董鸿卿激动得起身谢拜安时礼,“如此我今日就不多打扰了。”
董鸿卿是书包翻身之人,囊中羞涩,中了探花,初入官场,结交之人尚不多,平日里无接触宋版书的机会,这次求得一本宋版书,也不知花了多少个月的俸禄。安时礼欣赏董鸿卿敢于说事的性子,见他也是痴书之人,心中更是有几分喜欢,便道:“若想看,我便把我手上的宋版书,借你阅几日。”
“不敢不敢,我怕弄坏了书。”董鸿卿倒是想借,但怕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宋版书。弄坏了,他可赔不起。
“宋版书不易坏,好好阅之,书便不会坏。若这本《春秋经解》是真的,到时候还请侍读学士,将此书借我几日了。”安时礼让董鸿卿在中堂等候,自己起身去书房拿书。
董鸿卿万分感激,待地等候。
安时礼走后没多久,金鼠姑又幽幽地出现在门口,见中堂只有一人,她跳过门槛,朝那人所站的地方蹭行,边蹭边气呼呼嚷嚷道:
“孽障大人你说要当我的壳,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我的鞋子呢?怎么还没有看到?”
“孽障大人,你莫不是在骗我?”
“孽障大人,纳命来!”
董鸿卿不识金鼠姑,见她冲着自己嚷嚷,他吓坏了频频往后退。
可他退,她则进,董鸿卿退到无处可退,脚踝踢到一把交椅上,身子一个不稳,就坐下去了。
这把交椅可是安时礼坐的,以他现在的身份来拜访安时礼,还没有足够的资格能坐上这把椅子,董鸿卿慌肠腹热要起身,但一个眨眼,金鼠姑已蹭到跟前,并不知礼数,朝他扑来,完全遮了他的去路。
可可喜喜的一个人儿朝他扑来,董鸿卿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接住。
“啊,你不是孽障大人。”金鼠姑到了董鸿卿的跟前才发现自己刚刚冲着大喊大叫的人不是安时礼。
安时礼的身份比董鸿卿的身份高,董鸿卿来府上拜访安时礼,需着盛服。二人的身姿又极其相似,背脊挺,胸口开,一身的书卷气。
府中出现个着打眼目的盛服之人,金鼠姑一双看不清远处的眼睛,眼一错,误把董鸿卿认成了安时礼来扑。
因眼错而扑错了人,金鼠姑也知尴尬,呵呵笑一声,火急火燎从董鸿卿身上离开。金鼠姑离开了,董鸿卿也赶忙站起身,把凌乱的衣裳理之又理。
靠近来,金鼠姑眼变尖,她发现董鸿卿的脸蛋生得可真是不错,浓眉凤眼,直鼻薄唇,脸庞刚毅不失柔和。
金鼠姑眼挫里抹了他许多眼,越瞧越好看,走上前一步,好奇发问:“你是……”
口角才开,檐下一道含怒的声音传来。
“金鼠姑!”安时礼从书房取书回来了,不巧的是金鼠姑扑董鸿卿的这一失态的举动,他看得清清楚楚。
扑了人以后,金鼠姑还不知腼腆往人家身上靠,安时礼不大高兴,吼了她一声,随后沉着脸跨过门槛,朝内走去。
金鼠姑见到安时礼,比他的脸还沉,骂声:“骗子。”
“大宗伯。”董鸿卿想解释,但他不认识金鼠姑,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又要解释什么呢。
安时礼向董鸿卿的时候,脸色柔和了许多,把取来的《战国策》递了过去:“先看完这本,我再把其它两本借与你。”
“多谢大宗伯。”董鸿卿双手接过来。
安时礼回来后的脸色着实不大好,一句不提金鼠姑扑人的事情,董鸿卿与他叙上几句便匆匆离开了,不敢多做逗留。
离去前,董鸿卿看到刚刚极其活泼的人在哪儿剔指头,虽没看到脸,但头低低,肩缩起,十分委屈,忽然间有些好奇起金鼠姑的身份了,不敢多问,他揣着一颗好奇心,走出了府。
金鼠姑受吼,两下里委屈,背过身去,一声不吭,低头泪丝丝,剔干净的指头,把十根手指剔了个遍,安时礼才出声叫她,并屈指敲她脑门:“怎么乱扑人?是属狗的吗?”二三〉零六?九二三九?六?追文?整理
“那你怎么爱踩螺壳?孽障大人属什么?属贱啊。”
肚皮里的闷气正无处可泄,安时礼粗野的态度,没好声气来问话,激得金鼠姑不畏他之势,瞪着个眼脑,伸出食指指他鼻尖骂。
虽怒气有四星,但凄凉有一星。
金鼠姑骂上瘾了,胸口起起伏伏再骂:“爷爷我是个不识字的田螺,但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的,你个吃剑才,大孽障。”——
情敌是探花诶,探花一般颜值都很高。但是安大人的颜值也很高,前面有写到哈。
第二十九章离家出走的田螺姑娘
金鼠姑讨厌有人吼她,她才刚能听到声音,好听的、动听的声音都没有听够,就听得这声吼,还被敲了脑袋,那委屈和滔滔的江水涌进心里头,然后在肚内储存了起来。
越骂越气,越气越恨,金鼠姑扭着腰臀,骂骂咧咧蹭步子着离开了中堂。
如果金鼠姑是一只有壳的田螺,钦不定会把身子囫囵缩进壳里不出来。
可惜她没有壳,只能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发气。
“我刚刚的话倒也不是狠过分的吧。”安时礼回想自己说的话,不觉有什么字是重的。
不过自己刚刚敲了她的脑袋,确实不对,安时礼让阿刀去苏娘鞋铺里取两双女鞋回来,想用漂亮的鞋子宛转一下不悦的气氛。
阿刀当即就出府去取了,可鞋子出了点状况,粉提跟子的鞋帮的绣样李绣娘绣错了颜色,阿刀来取鞋时,李绣娘在拈针重新绣,说是得要明日才能取。
今日没有新鞋子,安时礼坐实骗子之名,只能先拿些好吃的骗一骗。安时礼让饔人备些茶点,托言吃茶时配着吃,要不肚子宽空,会晕茶:“要甜一些的茶点。”
苏州人好甜食,苏州螺应该也好甜。安时礼心想。
饔人听了这句话,有些惊讶,在他们的印象中安时礼并不好甜物:“大宗伯是要喝什么茶?”
“去岁宫里赏赐的六安茶。”安时礼从容不迫地撒谎,“沏半壶送我书房来。”
六安茶味道偏苦,大鱼大肉后喝此茶可以解腻,吃甜的糕点,也能解腻。听得是六安茶,饔人们打消了疑虑,但问:“那大宗伯要吃酥油泡螺吗?”
“带骨泡螺吧。”带骨泡螺是苏州的,安时礼想金鼠姑会喜欢。
不过两刻,手脚勤快的饔人就备了六碟茶点,有顶皮酥、带骨泡螺、冰糖霜梅、枣花酥、榛仁和瓜仁。
他们将沏好的六安茶和茶点一一装进红托盘里,送至书房。
安时礼正翻着董鸿卿送来的《春秋经解》,饔人敲门,他头也没抬,让他们把东西放在一旁:“把那新来的洗衣娘叫过到书房来。”
新来的洗衣娘,自然是那个不会走路,被狗追得在地上爬行的金鼠姑了。饔人应下,满府里寻金鼠姑,寻了半天,从里寻到外,却是没有寻到一点影子花。
金鼠姑当真生气了,不知躲到了何处去,天擦黑时人也没出来洗衣服,一个大活人无缘无故消失了,吓得府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安时礼猜她是变成了田螺躲了起来。
变成田螺的话,只有拇指那么小一团,肉眼很难瞧得见。
喊她她不应,安时礼别无办法,只好让人在府中的角落里放些吃食,免得她在寒夜里活生生饿死。
以为金鼠姑明日就会出现,安时礼未多悬心,澡身以后,点上几根亮烛与灯笼,继续将《春秋经解》仔细翻阅,辨别真伪。
先辨纸张。不是用当朝纸刮之墨浸得来的纸,而是历经百年也光滑洁白的椒纸,一本看下来,内容并无残缺一二处,纸张上也无伤残旧迹与漏透蛀孔,伪宋板书总会残破,伪如旧籍。
其次辨内容。董鸿卿拿来的《春秋经解》用了颜真卿的字体来书写,安时里拿出自己搜寻来的《庄子》,将字体对比着看,皆是沉稳圆浑,横轻竖重,无错漏字,而序文年号未改刻,小印未另刻。
如此下来,这本《春秋经解》乃是真的宋版书。
安时礼喜笑颜开,案上铺层软布,将书置上才去入帘里休息。
夜里,天现彗星。
次日时辰未到,安时礼便从梦中醒来,换上衣服,去上早朝,引路小厮多嘴,将天现彗星一事告与安时礼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