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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末了发现自己喉咙冒烟了也没人出声搭理一下,一气之下,大呵一声,隔门问安时礼为什么不搭理她:“孽障,为何不回你爷爷的话?”

    此前安时礼回过一句,奈何金鼠姑的耳朵听不见,自己听不见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别人为何不搭理她。

    安时礼挥袖发付延颈凑热闹的阿刀,长叹短叹几声以后折回寝室内,去面对他的老佛爷。

    那张整洁的榻,在金鼠姑的爱护之下变得凌乱不堪。

    栗子肉、杨梅仁核、香椿芽等零嘴榻上一团,地上一团,那榻上到处都有殷红的血迹,这里一滴,那里一条,有几分红烛灭后,元红落榻之象,羞人答答的。

    “好多血。”金鼠姑披发露体,手里抱着安时礼给的披风,露出匀称的腿,半遮春光,不知所措但绝不羞涩地站在榻角落里。

    她怀里的披风,也沾了血迹。

    突然间这么多血,安时礼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眼尖的他看见有鲜血缘她脚内侧缓缓流下。

    股间下血,乃是葵水至。

    对安时礼来说女子葵水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女子不知什么是葵水。多踩了一次螺壳,罪孽竟会如此深重,安时礼已叹不出有声音的气了,与金鼠姑慢慢解释什么是葵水以后,转头找来一名老妇收拾残局。

    这老妇教金鼠姑如何穿衣裳,如何穿葵水布,又教她葵水布多久更换一次。

    老妇离开之前,笑容满面,以袖儿掩口问安时礼:“大宗伯是想要个孩子了?大宗伯迷糊了哟,那榻里得撒花生才能早生贵子。不是撒那什么栗子肉、杨梅仁核。”

    “我记下了,但我与那姑娘并未发生首尾关系。”安时礼不凉不酸地解释,老妇当他是羞在心里头,也是一句晓得晓得收篷了话题,袖着六钱银子走了。

    请个老妇来教金鼠姑穿戴衣物是件简单的事情,给三钱银子即可,可这位大宗伯有毛病,三是单数,和广东人一样生就不爱四这个数,顺下来的五又是单数,最后越叠越多,给了六钱。

    要知道粉楼里唱戏的花奶奶,小唱一台戏也才二至三钱,这六钱能买好几只烧鸭,老妇脸上的笑容甭提有多灿烂,估摸明日醒来都能瞧见嘴角与眼角的笑痕。

    穿戴的事情解决,安时礼正想舒一口气放松放松,却无意间发现了另一件棘手的事情——金鼠姑不会走路。

    没成精之前的金鼠姑,日日拖着漂亮的螺壳在地上爬行,成精以后没来得及学走路壳就被踩爆了,后来跟着安时礼来到北平,一直潜藏在府中不现人身,以无壳田螺之态搞破坏,没走过一步路。现在变成人了,不能再在地上爬,可她没有走过路的双脚,不知道走路时膝盖要打弯,足要离地,她还是在爬行,只是变成了站着爬行。

    站着如何爬?便是膝盖直直似竹子,好似没有关节,足不离地,紧紧贴着地面蹭着走,发出擦擦的蹭地之音,嘴里也吃吃憨笑:“怎觉得我这般走路不太对劲?”

    走得慢时,身子只是略僵,但走快了,身躯不由一扭一扭,手臂也交替着摆动,学蛇在地上狂摆之势,当然,她没有蛇狂摆得优雅,比被傀儡戏里的偶人还僵硬不灵活,好笑之极。

    安时礼看傻了眼,他的眉头从金鼠姑下榻走路以后就没平展过:“我要从何处开始教才好……”

    天寒未过,地上铺着地衣保暖,金鼠姑是在寝室里活动,穿着尖头鞋的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地衣的柔软和温暖,忽然路不蹭了,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去,用手去摸地衣,果真柔软细腻:“如果我的壳也有这么软就好了呀。”这句话说完,她趴在地衣上,连滚几圈,到角落里把地衣的一角捏起,之后捏着地衣又滚几圈。2306﹒92?39?6

    一番动作下来,她人就裹在了地衣里面。

    安时礼摇头啧嘴,走到另一个角落,寻来一枝玫红脚的线香,用取灯点着,对着碧翁翁拜了三拜,心里默念:请碧翁翁发善,择日收了她罢。

    被柔软的地衣授暖的金鼠姑脾性柔和了一些:“孽障,你什么时候还我壳啊?”

    ?

    安时礼念完,将香灭去,拿起画卷走到金鼠姑身边,用原来的方法和金鼠姑交谈:“壳已碎,还不了,但我会给你找个漂亮的新壳。”

    “我不要!我不要住在别人住过的壳里,我不管,你不还我壳的话,我今晚就把你的头踩爆。”金鼠姑突然哭了起来,眼泪一流,鼻头就红,可怜兮兮,让人顿生怜爱之意。

    金鼠姑气丕丕拍落在耳边逗留的画卷端口,而后伸出两根手指,直直指向安时礼的头:“我也要踩两次,踩爆以后再给你寻个漂亮的新头。”

    ~

    这篇文大概会写长一点。

    今日也要求珍珠。

    第八章

    顺便找份工作

    第八章

    顺便找份工作

    “我踩爆你的壳,壳爆而你未坏,你踩爆我头,我便会死去,这般不太公平。”

    金鼠姑此言一出颇有理,安时礼脑筋一动,也能寻些话来讨价还价。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别人的壳。”金鼠姑懒懒地趴在地上乔声怪气,“别人的壳都没有我的好看。”

    金鼠姑不管公不公平,一心只想要自己那个金色又独一无二的壳。

    怎样才能让这只田螺精八下里都满意,这难倒了安时礼,他想无礼一次,拿把扫帚直接将她扫出府门,也想无理一次,理直气壮地反驳她的话。

    但严君为他取“时礼”之名,便是要告诉他寓世待人待物要时时有礼与理,不可粗鲁啊。

    “那我再想别的办法还你壳吧。”除了去找个壳,安时礼暂时没有想到别的办法,先说些好话搪塞在地上闹性子的金鼠姑。

    “真的?”金鼠姑精神开爽,卷着地衣坐起身,耳朵凑近画卷兴奋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想到办法?”

    “我不知。”安时礼顿了一下,“道。”

    确期不知道,金鼠姑很快没了精神,汤汤儿就生气,重新趴在地上,说:“孽障啊孽障,你要快点想到办法,这样我才能回苏州找男人嘞,不还给我,我就要住在这里,我不想住在这里,我想回苏州……”

    想她金鼠姑好不容易修炼成精,还没找个俊俏的男儿走走风月壳就爆了。胡玉酒比她早成精两年,已成风月场中的老手,再晚些回去苏州哪儿还有俊俏的男人给她找。

    “总会有办法的。”安时礼表面上是在回应金鼠姑,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金鼠姑“哦”了一声:“住你这里,要给房金吗?话先说在前头,我没钱,一文也没有的。”

    “房金?”安时礼摇头,“你不砸东西就行了。”

    胡玉酒还和金鼠姑说过,变成人后吃喝住都要花银子,等到双目能看清东西,就要去寻份工揾钱,在贵府中帮人洗衣裳一月可得五钱,当厨工一日就有五钱,会唱曲的话给达官贵人唱一曲就有三钱。

    金鼠姑不知五钱是多少,扳着指头说:“听着怪少的。”

    胡玉酒耐心解释,并从袖儿里掏出五钱给金鼠姑:“少是少了些,够你生活就是了,五钱就是五百文,一文可以买一碗酱油或一碗醋,三文可买米度日,七文可以买红枣一斤,十二文可买栗子一斤。总之呢手里要有钱才能过得自在,还可以择喜欢的男人在榻里风流。女人呐,可以找男人风流一场,但万万不可靠他们去过生活,寻得良人也不行。花完这五钱,双目刚好看得清了,我可不是白给你的钱的,日后你揾了钱,得还我七钱。”

    金鼠姑接过银子嘿记了胡玉酒的话,安时礼道无需房金,她愣了一下。想到胡玉酒给的五钱差不多也快花完了,双目看不清远处但一点也不妨碍她揾钱,若蹉跎至壳回来才去揾钱,得吃好长一段时日的西北风。

    金鼠姑有了别的打算:“喂呀!孽障,你这里有什么活我可以干的吗?”

    “干活?”安时礼还以为金鼠姑心里愧疚了,“你想干什么活?”

    “洗衣服吧。”金鼠姑没有洗过衣服,但成精后常看到许多包头妇人提着衣裳到河边洗衣服,拿着根棍子捶捶打打,看着有乐趣。

    “可以。”府里有两个洗衣娘,多一个也无妨,安时礼脆快答应下来。

    答应以后安时礼很快后悔了,他府里的工种,每一种工都是由二、六或八人组成,洗衣工多了一人,这不就意味着他还得招三个洗工才能凑个喜欢的双数?

    而且府里的男女人数也是对半开,多了一个女工,还得找一个男工,忒麻烦了。

    最后一句话安时礼说的是自己,忒麻烦了忒麻烦了。

    不管安时礼后不后悔,金鼠姑开口问日事钱了:“不过你这儿的日事钱是多少?”

    “想要多少?”安时礼问。

    金鼠姑伸出无根指头,安时礼琢磨不出是多少:“五两?”

    “五钱。”金鼠姑坚定地说,“胡姐姐说洗衣工是五钱一月,你不能少我一钱。不过呢,我不想白住你这儿,你给我四钱就好了,还有一钱当是房金。”

    金鼠姑没有狮子大开口,开口只要五钱,安时礼笑了,没什么知识的金鼠姑怪可爱。

    “洗衣工是六钱。”

    安时礼给工钱,都是双数

    “那孽障你与我五钱就好。”

    “好吧。”

    日事钱谈好,金鼠姑闭上眼睛要睡,安时礼瞧她的性子静了下来,绰经儿改变她嘴里对他的称呼:“金姑娘,我还有一事与你说。”

    困意临头,金鼠姑眼皮饧涩得剔不开一条缝,耳边安时礼说话的声音在她听来变得十分吵闹,她不耐烦回道:“孽障直说。”

    “我乃朝廷命官,金姑娘呼我是孽障,我不计较,但让外人听见了,金姑娘就会进大牢里。”

    昏昏欲睡之人,耳朵不清,安时礼有意提高了声音说话。

    金鼠姑被安时礼的声音震醒,慢慢剔开眼皮,随后翻了一个眼皮,搬唇撅嘴没好气回:“几根铁柱还想困住我这只田螺精?我爬出来不就好了。”

    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泛着泪光的眼管着不远处看。

    眼泪积在眼眶,视线模糊有重影,近处的东西也辨不出清晰的轮廓,金鼠姑被自己的眼泪吓了一跳,频频眨眼、揉眼:“啊,我怎么又瞎了?”

    眨了几下眼,眼泪一颗颗透过下睫毛流出。

    “好吧,没有瞎。”眼泪流出,视线恢复,金鼠姑自己安静下来,捏捏酸疼的脖颈又要睡。

    也对,田螺小小一只,还没有拳头大,出入大牢就如蚂蚁一般自由,赶在金鼠姑闭上疲惫的眼睛前,他道:“不坐牢也会被人抓去鞭打,用涂满盐水的柳条打。”

    螺类怕盐,成精了应当也会怕盐,就算成精了不怕盐,用涂满盐水的柳条打,精怪也会疼,安时礼加重辞气说后半截话,他不想吓唬金鼠姑,可总得找个她怕的东西压一压。

    “盐呐……”金鼠姑愁起眉,苦了脸,“不能用盐,我碰盐,会化成水的。”

    金鼠姑脸色不好,安时礼脸色却开朗了:“往后莫吐辱骂之言就好。”

    “孽……那我要叫你什么?”金鼠姑有三分害怕,矬了身子坐着,而到嘴边的孽障二字不敢再随意吐。

    “大人或大宗伯都行。”安时礼温言以对。

    孽障二字念着顺口,与安时礼也十分般配,金鼠姑并不想改称呼。

    大人与大宗伯两种称呼都有个大字,金鼠姑觉得这个“大”字乃是人间里十分高尚的字,如此,把“大”加在“孽障”二字前面,是好的称呼还是不好的称呼?

    金鼠姑脑壳空空,没有知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便问:“我管你叫大孽障吗?或者是孽障大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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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找个道士收了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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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个道士收了她?(加更)

    “你觉得呢?”安时礼冷笑一声。

    “都有大这个字呢,应该也是好的称呼吧。”金鼠姑天真问道。

    安时礼实在忍不住说了粗鄙之词:“那大贱人和大傻头也有大字,是好的称呼吗?”

    “嘿嘿,好像确实不是好的称呼。”

    金鼠姑被自己的问题逗得格格发笑,笑着笑着,锁子骨下的两只奶儿又开始胀痛了,她呱嗒了脸,伸手进衣里一阵按揉:“啊,又开始胀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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