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就是觉得,咦惹……”唐蕊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好可怕哦!”“哎,林意深。”
旁边的蔺天骄对两个小男孩怎么玩的显然不感兴趣,拿着手机一会儿拍拍头顶的灯,一会儿拍拍桌上的菜,用手机做掩体,跟林意深咬耳朵:“你昨天回去那么早,有没有看到嫂嫂出去啊?”
“什么意思?”
林意深侧眸暼他,蔺天骄便赶紧欲盖弥彰地说:“昨天晚上我们房间的水喝完了,不想下去买,就想着去嫂嫂那拿两瓶,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要把别人想那么龌龊好不好?”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找好了理由,当下是真恨自己一见林意深就发憷的毛病,见林意深不说话,又继续跟他咬耳朵道:“你没看见啊,嫂嫂一看就熬夜了,我们在这旅游呢,人生地不熟的,她大半夜不睡觉能干嘛去,你不好奇吗?”
说来也奇怪,白清泠的皮肤不是那种时下最流行的冷白,而是暖白色,像玉,也像象牙骨雕,给人一种温润感,但却特别显色,一分羞赧能显出五分,一点疲倦就叫人十分怜惜。
在遇到白清泠之前,蔺天骄很难想象有的人就是憔悴都能憔悴得这么勾人,他当下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昨天晚上白清泠不在房间的那段时间到底是干嘛去了,别给是便宜了哪个当地人,就听身旁男人不耐道:“管好你自己。”
蔺天骄顿时也来了脾气:“哎你这人……”
“小叔昨晚也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吗?”
这边正说着,白清泠便借着夹翡翠烧麦的功夫,抬眸朝两人看了过来。
林意深将圆形蒸笼往白清泠手边推了推:“没太注意。”
“我可听到了,别看我们这都十几层了,特清楚,我听说救护车的鸣笛声好像是一种特别的声波,能传得特别远……”
虽然没人问,但蔺天骄却很积极地接上了白清泠的话,“更别说还响了那么久,当时蕊蕊还担心你也被吵醒了呢。”
“看看,咱们天骄还挺见多识广的呢。”
刚才一群小辈们咬了阵耳朵,一旁蔺书琴别的没听清,就蔺天骄最后这两句话,立刻出声帮蔺天骄邀功道:“老公,最近天骄在筹备订婚的事情,正好比较清闲,你看看咱们公司有没有什么小业务,可以先交给他练练手,这马上都是要有家庭的人了,得赶紧独当一面才行。”
闻言,林青山“嗯”了一声:“最近和钺安那个项目,本来我是打算交给意深来负责的,既然天骄最近比较有空,那要么就让天骄试试吧。”
白清泠虽然一般不太清楚林家生意上的事情,但这个项目,白清泠之前听蔺书琴抱怨过,说这个项目双方都已经确立了合作意愿,就是为林意深坐稳副总的位置,给履历增加漂亮的一笔用的。
现在居然要给蔺天骄来负责了。
白清泠低头默不作声地咀嚼着口中的翡翠烧麦,余光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林青山。
都说帝王心深似海,这一趟旅游不过第三天,白清泠就已经有点忘记之前林青山在家里的餐桌上,是怎么瞧不上蔺天骄的了。
说他是老皇帝,本不过是句调侃,现在想来,倒还真是意外的贴切。
“真的吗?”闻言,蔺书琴顿时喜上眉梢,不停地朝蔺天骄使眼色:“还不快谢谢你姑父!”
蔺承大概没想到林青山会这么豪气,对这突如其来的天赐良机反而感到些许不妥:“这孩子现在还难堪大用,这么重要的项目……”
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蔺天骄一句感恩戴德地“谢谢姑父!”给盖了过去。
她又把筷子伸向翡翠烧麦的方向,林意深好像早就知道她会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迅速错开。
他看起来对林青山的决定没任何情绪,双眸中保持了一贯的深邃从容。
看来要么是并不意外林青山的决定,要么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就这么极为短暂地四目相对,白清泠的心头那股不安,便立刻被抚平。
那就让她见识一下吧,林意深的手段。
原本林青山定的是后天回程,但因为昨天半夜的救护车,让老皇帝觉得是不祥之兆,吃过早饭之后,就说让白清泠把机票改签到今晚。
之后一行人乘坐缆车登上山顶,林青山在山顶转了转,让白清泠给他们拍了几张照之后就计划着回酒店吃饭,准备出发去机场。
傍晚登机,等到临洲天已经黑尽了,再回到家,白清泠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就先给李家打了个电话过去,给那天到店未遇致歉,再询问什么时候登门拜访合适。
李邦的太太人叫薛滢,接了电话之后很好说话地说这几天都方便,让她去之前提前打个电话就行。
于是过了两天,白清泠带着她手头上风格各异的一些样品,来到了李家。
李葳蕤对她表现出了十足的欢迎,刚见面便缠着她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十足亲昵,人也豪气,一口气下单了好多件。
与此同时,在临洲另一头的射击馆里,王刻铭接过林意深从外面柜台买来的水,仰脖就灌了半瓶进去,“听说你爸把跟钺安那个合作交给蔺天骄了?”
“嗯。”林意深在他旁边坐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给了。”
“那你还能这么淡定?”王刻铭立刻就喝不下去了,“那项目不都快谈完了,这时候交给蔺天骄……”
这次林氏和钺安的生意,可以说是林青山期盼已久的。
早年林氏刚进房地产的时候,林青山那时候还年轻,拿了块地,在当时城建规划范围内,结果林氏这边花高价把地拿到,政府官员出现调动,新来的那位直接大手一挥,城建计划立马改弦易辙。
那是林青山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折戟中最严重的一次,让他至今提起,都觉得心痛。
后来城市发展越来越快,工厂开始往城郊迁移,林氏那块地附近建起了钺安的化工厂,钺安那边想把这块地收作己用,便主动联系上了林氏。
那附近又没有别的地,这种板上钉钉的买卖,还能解决掉老皇帝的心头痛,那不是谁干谁讨巧。
“是不是觉得你最近势头太盛,想压一压你?”
王刻铭早听他爸说过,林青山这个人最喜欢搞的就是这种帝王心术,大权在握,高高在上地看着集团派系间的互相牵制斗争,看别人杀得你死我活,他片叶不沾。
“但是这一个是直系一个是旁系……”但即便如此,王刻铭也还是觉得林青山这次有点过了,“你爸是不是真的老了?”
“怎么,你觉得他糊涂了?”
林意深却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侧过头去笑了笑:“他比你清醒多了。”
王刻铭噎了一下:“你天天就骂我吧你,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太子爷?”
“没这个意思,”林意深说:“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怎么说?”王刻铭不解。
林意深没立刻答话,王刻铭看过去的时候,就看他脸上笑容已经敛尽。
王刻铭顺着林意深话里话外给出的方向,顿时感觉后背一凉。
他说的,是拿蔺家开刀的机会。
他使劲搓了搓自己的大臂,看向好友:“你之前不是说没什么动蔺家的必要吗?”
之前林意深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以蔺家现在这个样子,只要失去了林家的支持,蔺家坚持不了多久,他确实没什么必要花时间和心思,特地去做点什么,顺其自然就够了。
“是,但现在有必要了。”
他声线寡冷,语气却随意。
好像只是准备捏死一只蚂蚁。
25.
刀锋、开刃
王刻铭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忽然变了想法,口袋里的手机就先震了起来,他看了眼站起身:“葳蕤来的电话,我去接一下。”
“嗯。”
林意深刚已经听王刻铭说李葳蕤最近一直在打听他的事儿,把水随手放到旁边,重新戴上了隔音耳机。
没过一会儿,王刻铭回来,笑得不行:“你猜猜她跟我说什么?”
林意深把耳机摘了一半,回头,“什么?”
“说你嫂子在她家,让你待会儿过去接一下,你看看这搞得跟人质似的。”王刻铭一屁股坐回旁边:“你说她这脑子怎么这么简单,是不是以为我们不知道她家有司机啊?”
看着好友笑得开心,林意深脸上表情却极为淡薄。
李葳蕤是李邦的女儿,能傻到哪里去。
上次他大雨天去接白清泠,她是看在眼里的。
那头,李葳蕤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这一聊,就聊到了傍晚。
薛滢顺势留白清泠下来吃顿饭,说吃完她们安排人给她送回家,截止到这里都还能算是正常的热情,但吃过晚饭之后又被留着吃甜点,看电影——
这就是傻子也品出味道来了,李大小姐似乎在等着谁。
能是谁呢。
李葳蕤不说,白清泠也就佯装不知,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享受着大小姐给她安排好的娱乐活动。
直到时间过了八点,李葳蕤听到门铃声,才拉着她往外走:“嫂子,其实我家司机今天正好有事,我就让刻铭哥喊你小叔来接你。”
旁边薛滢也配合女儿说辞,假意训斥道:“那你怎么不早点说,估计清泠都给你搞得摸不着头脑了。”
白清泠微笑着说没事,抬眸就看林意深的车已经停在了李家的大门外。
但不止他,旁边还有一辆车。
李葳蕤显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走近了才看见熟悉的车牌,还来不及抱怨,就看到王刻铭跟着下了车,朝她笑得热情:“葳蕤妹妹,你刻铭哥哥也来喽!”
“……”
李葳蕤带白清泠走出去的时候还兴致勃勃的,看到王刻铭的时候脸立刻垮下来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也来了?”
“哟,听听这话说的,你电话是跟我打的,邀请是对我发的,我饭都没吃跑来你家,你就这样对我?”王刻铭一点儿不介意,走过去拽着李葳蕤就打开了车门,“走走走,陪你哥吃饭去。”
李葳蕤就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吱哇乱叫地被王刻铭摁进了车里,没过一会儿,车就开远了。
薛滢在旁边,看热闹似的看着女儿被王刻铭拉走,笑着跟白清泠说:“没事没事,刻铭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让他俩去吧,就是今天麻烦清泠,也辛苦意深了,为了这小丫头特地跑一趟。”
林意深朝薛滢客气地点点头:“薛姨,那我们先走了。”
“好,有空下次来玩。”薛滢说。
白清泠还有带来的东西,一并被李家的阿姨放到了林意深的车后座,她向薛滢道别后坐进副驾,等林意深启动了引擎,才柔柔地看过去:“小叔也还没吃饭吗?”
“嗯,本来说从射击馆出来去吃。”
他一侧眸,就看白清泠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手臂,笑道:“小叔,这个是什么?”
“什么?”
林意深在开车,粗略地顺着白清泠的目光看了眼,回答说:“袖箍。”
他今天就是陪王刻铭随便玩玩,毕竟之后还准备吃饭,就没换运动服,只去储物柜那拿了对皮袖箍,用来确保衣袖不会在手臂的动作中移位。
如果不是李葳蕤那通电话——
想到这里,白清泠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林意深的思绪,他侧眸看了一眼,就看白清泠接起电话,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喂,妈?”
是蔺书琴的电话。
除了吴策,白清泠当然还需要打电话回家报备说在李家吃饭,估计蔺书琴从阿姨那听到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焦急了。
果然,蔺书琴开口便问:“今天你怎么到李家去吃饭了?”
“之前李太太来店里找过我……”白清泠简单地跟蔺书琴解释来龙去脉,余光却一直定定地看着绑在男人手臂上的皮袖箍。
衬衣白,袖箍黑,最极致最具有张力的颜色。
细而窄,金属扣,勒在男人大臂处,将衬衣那点宽松收紧,呈现少许线条,仿佛某种封印,被施加在他双臂最有力的部位,充满妄图牵制的忌惮色彩。
“那我就不清楚了,妈。”
不知道蔺书琴说了什么,白清泠笑了一声,伸出手轻轻勾住了那一圈无弹力的真皮。
她手指细,像花枝的前端,在本就已经几乎没有缝隙的袖箍下,如没有形态的流水般,缓缓地渗透进来。
大臂处传来足以垄断血流的紧绷感,让整条手臂都为之微微发麻。
白清泠好像总有这种简单却格外勾人的小动作。
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
前方红灯,林意深平缓地刹住车,把她的手从空中拽下来,紧紧地捏进了掌心。
“我可能还要晚点再回去,要把带来的样品送回工作室。”
白清泠被他抓住,一点儿挣扎也没有,反倒是弯着笑眼,侧眸看了林意深一眼。
“嗯,然后可能跟工作室的人一起吃点夜宵,他们等我这么久也辛苦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上,下一秒,白清泠的手指就从他的指缝间缓缓地钻了出来,回扣住他宽厚的手掌。
一边开车,一边十指相扣。
白清泠以前和林璟明都没有这么腻歪过,挂了电话再看向林意深的时候,眼睛已经成了天上的弯月:“小叔,你这是危险驾驶。”
林意深没松开她的手:“嫂子既然知道就不该动手。”
“我不知道呀。”白清泠却微微收了笑意,满脸无辜地说:“我怎么会知道小叔会抓着我的手不放。”
红灯转绿,林意深换了换手上的姿势,在她软若无骨的掌心用力捏了一下,“那现在知道了。”
白清泠随他去了,笑着转到下一个话题上去,“刚妈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给唐蕊也设计两身旗袍,让我到时候跟她结账。”
在蔺书琴看来,蔺天骄这次能入林青山的眼,就是因为蔺家通过唐蕊攀上了唐家这棵树。
那么唐家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这关系到蔺天骄能不能在林青山面前站稳脚跟。
车已经开到白清泠的工作室附近,林意深拐弯前放缓了速度,顺势往旁边看了眼,对上白清泠的目光时,仿佛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嫂子怎么看?”
“小叔如果想尽快掌握林家的话,联姻确实是一个好选择。”白清泠开始分析,脸上的笑容便迅速淡下,目光也变得冷静如冰,“现在爸很想要李家的资源,再加上妈那边虎视眈眈的,如果真的让蔺天骄在爸面前站稳了脚跟,就不好办了。”
而唐家要和李家比,显然就差了点意思。
假如林意深真的和李葳蕤成了,那么不管蔺书琴再怎么折腾,都不可能再掀起水花。
闻言,林意深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藏在镜片后的目光无比深沉,仿佛车窗外无尽的夜色,叫人辨不清,看不透。
半晌,林意深捏着她手的手才微微地动了动,意味深长地问了句:“没了?”
“什么?”白清泠脸上重新涌现出笑容。
“嫂子除了这些之外,没其他想法了?”林意深把车停稳后,没有打开车门锁的意思,拇指指腹就在一片夜色中,一动不动地按压在白清泠的手背上,“就为了对付一个蔺天骄,嫂子就把我交出去了。”
林意深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表情和目光都极为平静,甚至有些随意。
白清泠在一片昏暗中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路灯,她隐约感觉到,林意深那种原本被收敛在暗处的侵略性开始外显,就像此刻,捏在她手上,紧贴着皮肤的掌心,都是危险的温度。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的,不是蔺天骄呢?”
蔺天骄算什么呢。
一只蟑螂,打死都觉得很恶心。
“我说过,嫂子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
而林意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是黑夜中涌动的暗火,明明不见其形,却能感觉到冰冷的烧灼感。
如同刀锋开刃,银辉一闪。
“我不会拒绝你。”
两人下了车,林意深帮白清泠把带去的样品拿进去。
这个时间,工作室里已经空无一人,白清泠只能自己把样品归为,她一边拉出衣架,把一件一件旗袍往上挂,一边用余光瞥着林意深大臂上的那双袖箍。
当下,林意深随意地靠在她的办公桌上,拇指扣动打火机,点了根烟。
手臂弯折的过程中,线条更显膨胀,袖箍作为没有弹性的皮质,在挺括的白衬衣上显出一种禁欲的收缩感。
感觉到白清泠的目光,林意深也看了过来,双唇吐出烟气,用目光询问。
“我觉得小叔应该也很适合枪带。”
白清泠一点儿不掩饰对这种小饰品的喜爱,走过去的时候目光仍直勾勾的,伸出双臂将腰塌软在他怀里,才仰起脖子到林意深嘴角亲了一下:“今天你下班就跟朋友去射击馆,然后又来接我,累不累?”
林意深侧过头去吐出嘴里的烟,低头追过去撬开她的牙关,白清泠轻轻“唔”了一声,便探出舌尖接住他的狂风暴雨。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