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男人的唇舌中还残留着些许烟草的气味,带着尼古丁独有的辛辣与苦涩,与她的唾液搅动在一起。不像香烟,更像酒精。
“唔……我刚已经点外卖了。”
白清泠发出享受的闷哼。
“在等外卖的时间里……你想不想做点什么?”
26.
计谋、幻想
办公室里,月光似的白炽灯下,是相拥愈发紧密的男女。
林意深一只手扣在她的腰后,另一只手则是夹着烟的滤嘴。
香烟在两人专心致志地唇舌厮磨间已经不知不觉燃烧过半,烟灰在男人指间摇摇欲坠,却又不动如山。
林意深的手一直很规矩,只是落在女人腰上的掌心间,温度在不断攀升。
彼此嘴里的烟味越来越淡,更多的都是被他衔在手上的那根烟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是想要的,白清泠能感觉到,因为他的指腹正在一次比一次更重地摩挲她侧腰,却不知为何控制着自己的手。
只是他越是这样,白清泠越想看那副山崩地裂的样子。
但半晌,林意深只搂着她,又吸了口烟,吐出烟气。
“等我先把给嫂子准备的第一个礼物送到,再跟嫂子要奖励。”
奖励。
足够低姿态的词被他用这样从容地语气说出来,十足动听。
“小叔是不是也太有情趣了?”
比起即刻满足,延时满足显然要有趣味得多,白清泠见多了林璟明的提枪就上,当下面对林意深的律己,有一种格外的新鲜感。
如果刚才白清泠的撩拨只是一时兴起,那么当下,她确实是相当感兴趣了。
“也不完全为了情趣。”
林意深却只是侧过头去浅浅吸了口烟,拇指在她腰间轻扣,“主要是如果没有嫂子的奖励吊着我,我很难保持亢奋。”
蔺天骄这个人,太容易让人感到无聊了。
白清泠顿了一下便听懂了他的意思,笑着探出头去,用嘴唇在林意深的嘴角轻轻一啄。
很快,快到不像一个吻,更像是抓不住的青烟,舌尖转瞬即逝的一抹甜。
“那我静候小叔佳音了。”
很快,外卖抵达,白清泠去外面取了餐,把林意深带到办公室里的休息室去吃饭。
“这里一般是我的客户们换衣服,喝杯茶,我有的时候也会在这里睡个午觉。”白清泠很细致地为第一次到访的人介绍房间的功能,“你先随便坐,要喝点什么?”
“都行。”林意深拉开精致的藤编软椅坐下。
“咖啡可以吗?不过是速溶的。”
“好。”
白清泠陪林意深吃过饭,两人回到门口准备上车回家,白清泠刚坐进去,就看林意深接起电话。
她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但推测应该是工作电话,因为接起的那一瞬间,林意深眼底那一点温度以最快速度散去,透着股尽在掌握的从容感。
等他挂断后,白清泠才出声:“谁啊?”
“郑群。”
当下,林意深并不打算隐瞒,但也没说得太细太明白,“过几天嫂子就知道了,先让他难受一段时间。”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其中的意图与逻辑并不难猜——谈得好好的项目,换个负责人就出现了急转直下的变故。
蔺天骄本就急于在林青山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眼看这个项目陷入了僵局,合同一天没有敲定,他就要受一天折磨。
一片昏暗中,白清泠和林意深对上眼,笑着调侃道:“小叔好狠啊。”
林意深背靠座椅,半个身体隐进夜色,好整以暇地捏着她的指关节。
“这才到哪。”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头。
蔺家因为蔺天骄今天去林氏总部报到,蔺承难得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陈酿,跟儿子喝了一杯。
蔺承自年轻时做出错误决策后,人就谨慎了很多,觉得很多事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当下看着蔺天骄志得意满的模样,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天骄,文件你看了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爸,我看了,没什么问题,现在两边大概条件都谈拢了,就差找个黄道吉日签合同了。”蔺天骄喝了两杯,当下是满面红光,“爸您别担心了,林意深就是再丧心病狂,那也不至于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拿林氏的生意跟我开玩笑。”
方兰不是商人子女,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授,不太懂做生意,闻言只笑着说:“也是,要不然你姑父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听到方兰也这么说,蔺天骄更是仿佛被打了鸡血,跟蔺承喝了半个来小时,就说上楼去再看看文件。
蔺承立刻爽快地放了行,蔺天骄回到自己房间,坐进办公椅上的时候,感觉自己真是意气风发,好像已经取代了林意深的位置,坐进了林氏的高层办公室。
他象征性地翻了几下文件,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搞得没了兴致,注意力游移到旁边的手机上,点开相册。
蔺天骄喜欢拿手机拍照,首先是手机方便,不管走到哪按个快门就是了,其次就是——
手机足够隐蔽。
相册里照片很多,但基本每个场景都拍了数十张重复的,中间夹着一两张略微不同的,就是为了方便辨认地点。
蔺天骄没翻几下,就翻到了自己想看的位置。
青鸾山上的大雄宝殿,那尊金漆大佛,一个跪在蒲团上的背影。
女人身上穿得素净,裙摆上一点渐变的绿,由浅至浓,柔软的布料在跪坐的姿势下,被她的膝窝夹进去,勾勒出身体线条,纤腰不盈一握。
真极品。
蔺天骄至今都没再遇到过一个像白清泠一样的尤物。
他只看着这么一个背影都快要起了兴致,忽然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蔺天骄本来不想管,但看了眼,是他今天带着一起去林氏的心腹,便点开来。
王安:小蔺总,钺安那边的负责人回邮件了
王安:关于今天您让我问的,签合同的日子
他心头一动,赶紧点进去。
王安:钺安那边好像反悔了
蔺天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蔓延开来。
林意深这一次好像动真格的了。
他根本不管得失不计成本——
就想要他死。
“林意深……”
蔺天骄咬紧了牙关,手握成拳在桌上用力一锤。
等着瞧吧。
谁死还不一定呢。
27.
私事、暴徒
半个月后,林氏总部董事长办公室。
林青山刚到公司,就听说蔺承和蔺天骄父子来访,便让助理请他们进来。
结果当办公室门被打开的时候,才知道不光是蔺家的父子俩,还有几个蔺家的员工,加起来大概七八个人,浩浩汤汤地走了进来。
“天骄,阿承?这是怎么了,这么大阵仗。”
林青山办公室很大,背后就是整面落地窗,当下一张脸逆着光,即便语气还算温和,仍带有十足的压迫感。
蔺天骄掌心有点冒汗,但还是一步走上前去:“姑父,这次和钺安的合同,我没能签下来,辜负了您的期望!”
“哦,我以为多大的事呢。”
林青山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钺安的事我听说了,他们找到了更好的地也没办法,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姑父。”
蔺天骄见林青山已经开始说起了场面话,立刻迫不及待道:“钺安这件事没做好我承认是我的问题,但摸着良心说,这确实不全是我的问题!”
林青山闻言颔首,就看蔺天骄从手上的文件袋中抽出几张照片,放到他面前。
“林意深在您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之后,私底下约见过钺安的高管,之后钺安就忽然有了另外的选择,跟我们取消了交易,不是我想恶意揣测,但这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提起这个,蔺天骄还觉得来气。
林意深那边明明早就想好怎么对付他了,却偏偏还要让他寝食难安半个月。
昨天晚上从私家侦探那拿到照片的时候,蔺天骄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姑父,我知道这次您把这个项目给我,是横刀夺了他的爱,但咱们不也都是为了公司,为了林氏吗!”
蔺天骄满脸义正言辞,言之凿凿:“我说句实话,他就算再怎么恨我,也不应该让公司蒙受损失不是?”
这边蔺天骄说话底气十足,林青山一边听着,手指一边在桌面上无序地轻敲,待蔺天骄话音刚落,便道:“那这样,我叫意深过来,让他当面给我们一个解释,正好,你也带了这么多人来,就让他们一起做个见证。”
说完,他也不管蔺天骄怎么说,直接拿起桌上的电话,跟门外随时待命的人说:“叫林副总过来一趟。”
林意深来得很快,推门进来见满屋子人也没什么反应,面色如常地走到林青山面前,“爸,您有事找我?”
“这个照片你看看,然后给我,也给其他所有人一个交代。”林青山没多解释当下现状,只是把桌上几张照片推到林意深面前,用手指点了点。
蔺天骄最看不得的就是林意深这副波澜不惊的装逼相,刚想补上两句,就被林青山一个眼神堵住了嘴。
林意深没太仔细看,大略扫了一眼,便承认道:“照片上的人确实是我。”
林青山问:“这桩生意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交给天骄负责了吧,你为什么还要去见钺安的高管?”
“因为我要给他们介绍另外一块更适合的地。”
男人一双镜片映上城市的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在他眼里。
“顺便以林氏的名义,卖钺安一个大人情。”
-
“清泠,清泠!”
耳畔传来罗绮丽的呼唤,白清泠回过神来,露出笑容:“抱歉,我走神了,你刚说什么?”
“我说,这次你小叔被抢了一桩板上钉钉的业务,好惨。”
她笑得温顺,罗绮丽看着简直没脾气,重复间却有点忍不住为林意深抱不平:“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小叔啊,好歹也是亲戚。”
白清泠没想到自己会被罗绮丽指出不关心林意深,顿时笑得更厉害了,“我没有不关心他啊。”
她只是已经全部都提早知道了而已。
就在今早,城建局刚公布在官网的消息,林青山早年买的那块地终于被划入了下一次城市规划范围。
搞地产的人最关注的就是城建消息,更别提林青山这种在临洲手眼通天,信息渠道极广的地产巨头。
他可能不知道吗。
说白了,这就是林青山要的结果。
他要的,就是这笔生意谈不成,要给蔺天骄一个难堪。
在这一计里,林青山一是堵住了蔺家人的嘴,证明了蔺天骄就是难堪大用的庸才,以后别什么人都往他跟前凑;二是挫伤蔺天骄本人的气性,抹杀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三则是暗示林意深,林璟明即便是不在了,他想扶谁也是一句话的事。
一箭三雕。
“小叔,爸现在已经有些忌惮你了。”
而半个月前的夜里,白清泠在想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提前为林意深担心过了,“我怕你做得太漂亮,爸反而会……”
“不会的。”
林意深闻言,却只是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到嘴边啄了一口,语气淡然而锐利:“在这件事里我完全处于被动,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偶然发现了城市规划这件事情,但因为不想和表亲争斗,选择在暗处为公司挽回巨额损失罢了。”
而纵观整件事情,林意深不光击溃了对手,赢得了钺安的人脉,帮林青山做了事,到最后还不忘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按照林青山的预判,假意在与蔺天骄缠斗时卖几个破绽出去。
如果要把当下的林家形容成一盘棋。
林青山固然是顶级的棋手——
但林意深显然已更棋高一着。
夜。
在临洲最大的私人会所,蔺天骄纠集了一大帮朋友出来,却没心思跟他们聊天,进了门就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那群人虽然圈层上不如蔺天骄,但今早蔺家父子带了一堆人去林氏总部的事,在这互联网时代根本藏不住,只一个下午,便在各种社交平台上传播开,目前网上已经有不少关于蔺天骄这次丢人全过程的复盘与解说。
但毕竟是朋友,一群人丢着骰子打着牌的间隙,也不忘安慰蔺天骄几句,只可惜蔺天骄什么都听不进去,就这么喝了一晚上闷酒,觉得没劲透顶,便结了账,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蔺先生,刚您的车挡了路,我们这边就帮您移到附近了,我带您去取车。”
他是这里的常客,每次来了就把车钥匙丢给门童,所以当下听侍者这么说,便也没当回事,跟着走去。
但服务生却带着他越走越远,蔺天骄刚想问这他妈是去取车吗,脚下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上,手机从口袋里摔出去,在地上滑了老远。
“操,带的什么破路,老子明天就能让你滚蛋你信不信!”
蔺天骄气得简直肺都要炸了,头晕眼花地往前爬了两步,就看自己的手机已经被人捡起。
他目光被手机牵着走,顺势抬头对上林意深那双极尽嘲弄戏谑的眼,顿时气血上头,破口大骂道:
“林意深,我操你妈,今天你在林氏还没出够风头是吧,还来找我的不痛快?”
蔺天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从地上挣扎起来,踉跄着扑过去抓住林意深的衣领,张嘴便是满口酒臭气:“故意设局害我是吧,,我真的是操了你的妈——啊!”
他话音未落,林意深便已经握住他的手腕,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蔺天骄刚惨叫着跪倒在地,后脑又被扣住,鼻梁骨结结实实被男人的膝盖击中,刹那间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就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声,就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像一只濒死的软骨动物般倒了下去。
“你好像误会了,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公私不分,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会带到私人时间来处理。”
林意深从旁人手中接过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裤子上的血迹,而后才走到蔺天骄身旁蹲下,用湿巾简单地擦去他脸上大面积的血迹与脏污,才抓起他的脑袋解了手机的面部锁。
“你拿我手机干嘛,你别乱动,我手机里可什么都没有……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我不该抢你的业务,我以后再也不会踏进你们林家一步,行了吧,你放过我……”
地上仿佛已经死去多时的人再一次挣扎起来,林意深拿着手机没动,那几个一直等在旁边的男人便主动上前,将蔺天骄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蔺天骄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面部都已经充了血,血液和着地上的灰尘沙土,黏在他半边侧脸上,刺得生疼。
他点开蔺天骄的手机相册,这些照片里的人倒也不全是白清泠,还有很多其他人,她们有的穿着职业装,有的身着运动服,角度各不相同。
有看上去像是普通街拍的,也有明显是从下往上,将陌生女孩的双腿与安全裤全部纳入其中的,但无一例外,这些照片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过镜头。
夜已经深了,会所附近的主干道上别说行人,就连车流都变得稀疏。
今晚天有点阴,乌云沉沉,使地面的寂静变得格外压抑。
蔺天骄想知道林意深当下到底在看什么,眼珠努力地朝上翻,就看他拿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在他们所处的暗处极为清晰地落在他的脸上。
“蔺天骄,有些人死了,不是因为他动了别人的蛋糕。”
他在笑。
嘴角上扬着,察觉到目光从而往下看的时候,眼底的寒意让他的大脑发出了濒死般的恐惧感。
“就只是因为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