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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还记得吗?有次你问我是不是很喜欢那块表,我说我很喜欢。因为是你送的,我才很喜欢,才会戴着舍不得换。”

    听到这儿,林清竹没再用力,但也没松开,牙齿还是轻轻咬着那块肉,像是不愿妥协,含着不放。

    缓慢地睁开眼,含着泪水透过车窗玻璃看向窗外,什么也看不清,入目皆是朦胧一片。

    姑娘愣愣出神,心中悲痛散了几分。

    觉察到她的力道放轻,梁成舟心头颇不是滋味,手臂收紧将人抱得更紧些,阖上眼皮轻声说道:“清竹,我跟林书殊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也从来没想过要跟她有什么。我没有骗……”

    话没说完,脖子被咬着的那块肉接触到空气一下变得更疼,接着很小的一道声音从他耳下的位置传出:“我们发生关系的第二天,你为什么去京市?是急着去见林书殊?还是为了躲我?”

    林清竹打断他,不想听那些辨不清真假的话。

    她想知道,想听他亲口说,五年前他们发生关系的第二天,他为什么去京市。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如果只是为了躲她,她能接受。但如果是为林书殊去的,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事到如今,梁成舟再不想隐瞒什么,索性全都说出来。

    “我去京市跟林书殊没关系,也不是躲你。”他没再禁锢着怀中人,双手扶着林清竹的肩膀让她起身,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反问了句:“我躲你干什么?”

    “当时是以为大哥出事了,我着急。原本想让你跟我一块去,叫你你没醒,我想着头天晚上把你折腾得够呛,就不折腾你,让你好好休息。”

    林清竹满眼疑惑,满脑子问号。

    姑娘哭花了妆,成了小花猫,梁成舟抽了张湿巾,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擦干净。

    擦到林清竹嘴角沾着的红色血液时,好像那是她的血,好像被咬伤的人是她,生怕弄疼了她,神色和动作均分外温柔。

    连着嗓音都不自觉放轻放缓,“你老说我们发生关系是你的错,那事能是一个人的错?我要对你没賊心思能硬得起来?”

    “其实那晚我压根儿没醉,我以为你醉了,第二天一直在等你醒……”

    梁成舟将五年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都解释了一遍,没有任何隐瞒。包括当年没接到林清竹电话,没赶回去见她的原因。

    之前一直没说,没说原因挺多。

    一是认为说不清楚,二是不敢说,三是……没脸说。

    梁成舟确实说不清楚,他跟人姑娘发生关系后,第二天一句话不说就跑了是事实。

    最开始他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别人嘴里的渣男,是清竹一声不响地出国,消失得彻底,问夏跑来问他原因。

    然后问夏就把给他骂了,骂了一大推。

    骂他没脑子,骂他是畜生,骂他不负责任,骂他是提了裤子就跑的渣男。

    问夏没骂错,梁成舟都接受,就一点不承认,反驳自己不是渣男。他自认没跑路,去京市给清竹发了消息,到了京市也给她打过电话,是她没接。

    毫无疑问,被骂得更厉害。

    问夏一通输出,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只是梁问夏,林宴知道林清竹坚持出国的罪魁祸首是梁成舟后,也把他臭骂了一顿,还揍了他一拳。

    梁成舟也确实不敢说,毕竟在林清竹看来,是他在发生关系后玩失踪,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林爷爷对林清竹的重要性他当然清楚,她爷爷走得那么突然,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哭得昏倒还进了医院。人姑娘最难过最需要陪伴和安慰的时候,他不仅没陪在身边,还在帮着别的女生的爸爸办葬礼,安慰别的女生。

    怎么说?说他因为别的女生才没到接她电话?没没收到她消息?林清竹本来就不肯原谅他,说了更不会原谅。

    她出国前在家里等了他整整两天,那两天客厅的监控视频他看了无数遍,每次看都觉得——清竹就是一辈子不原谅他,他都没资格说一个不字。

    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又哪来的脸跟她说?

    当然,梁成舟也没想瞒一辈子,原本的打算是等感情稳定一点,至少先把结婚证领到手了再说。

    他们才刚和好没几天,婚没求,证没领,一点保障都没有。

    林书殊今天闹这么一出,更是什么都没了。

    红本本飞了,林清竹也不要他了。

    事无巨细,全都解释清楚后,梁成舟长叹一声:“五年前我要知道去一趟京市会失去你,要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说什么都得把你弄醒,说什么都得带上你一起走。”

    “清竹,我是对你有所隐瞒,但没骗你。”他话音落下,又立马补了两个字,“真的。”

    林清竹听完人都傻了,怎么都没想到事情全貌居然是这样的。

    信息量太多,一时难以消化。

    很久后带着哭腔开口,“那你打电话跟人说不喜欢我,说我很烦这事怎么解释?”

    梁成舟心道冤枉,立马否认,“这不可能,没有的事。”

    “我亲耳听到的。”林清竹也坚持,她不可能听错,“我们发生关系第二天早上,你站在窗边跟人打电话,说了我名字,说不知道拿我怎么办,说不喜欢我,说我很烦。”

    梁成舟对这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想不起来。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哪记得清那么多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可能这么说林清竹。

    再次否认,“那绝对不是说你。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说你烦?”

    “你还要骗我?打算骗到什么时候?”林清竹刚压下的火又蹭蹭往上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对,她就是不相信,根本就没办法相信。

    梁成舟不懂,没有骗她这事,让她相信怎么就这么难,“我头天晚上跟你上床,第二天下了床跟人说不喜欢你,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要真说了那话还是人吗?”

    “你说不喜欢我。”林清竹把心里的刺一根根拔出来,一根根摊在他面前。

    “我喜欢,爱得要命。”梁成舟喉咙吞咽下,柔声说了很长一段话,“我喜欢你的时候你都没成年,做春-梦都得自动屏蔽你的脸。第一次做春-梦,就是因为牵了一下你的手,那时你才十二岁。”

    “以前你小,我没往男女之事上想,但又忍不住想靠近你。撞见谷阿姨骂你,我打着各种幌子去许家就为了逗你开心。你每次去林家,我整晚整晚地失眠睡不好,直到你回来才能把提着心的放下。”

    “大家一起出去玩,我眼睛都没从你身上离开过,你膝盖在石头上磕了下,我背着你走了全程。你咳嗽一声,我开两小时车下山去给你买药。这样的事太多,根本说不完。”

    许多事情,都是在林清竹出国后,午夜梦回他想她想得睡不着,细细回味他们以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才想明白的。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爱林清竹的时候,他已经很爱她了。

    “不是不喜欢,是没意识到,也是不敢喜欢。”梁成舟说着伸手揉了揉姑娘的脑袋,又捏了捏她小脸上的肉,“你十八岁生日那天,说想跟我做一辈子的家人,我理解错了意思,那之后一直把你当成跟问夏一样的亲妹妹。”

    林清竹张嘴想要打断,眼神的意思是:你看,承认了吧?

    梁成舟无奈一笑,朝她摇了下头,“先听我说完。”

    “我不敢喜欢你,是因为一直都以为你把我当哥哥,当亲人。你对我没心思,我又怎么敢对你动心思?”

    “我们发生关系那天晚上,你一进门我就起反应了,你一靠近我就想亲你,你坐我腿上的时候我就差把你衣服撕了,摁在沙发上草。我要不喜欢你,能折腾一晚……”某人说着停顿了一下,见姑娘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说的某个字眼过于粗俗。

    止住话头,不着痕迹地将话题移回正题上,“那些年我们每天都在一起,自然容易忽略很多东西。我承认,是我眼瞎,没看出你喜欢我。我要早点明白,你成年当天我就下手了,早把你娶回家了。”

    “可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你信号放得不明显不说,还放迷惑人的烟雾弹,我……”

    “你说我很烦。”林清竹吸了吸鼻子,出声打断他。

    她听了这么半天,听出了不少东西,明白了不少,清楚了不少。

    喜不喜欢这事听够了,想听点别的。

    梁成舟嘴都说干了,姑娘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快吐血了,“这真不可能。”

    林清竹刚要开口反驳,某人先她一步,“林清竹,你仔细想想,我什么时候对你有过一丝不耐烦?”

    “怎么没有?”林清竹下意识怼回去。

    “什么时候?”

    “现在。”林清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手指一指,“你现在就很不耐烦。”

    “没有。”梁成舟无奈叹气,感觉自己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姑娘不依不饶,撇了撇嘴说:“还说没有,没有你一直皱眉干什么?”

    “我疼。”梁成舟不自觉轻笑一声,嗓音带出一丝明显的委屈。

    林清竹嘴唇无声张了张,男人脸上的巴掌印,还有他脖子上被她咬的血肉模糊的伤口都明晃晃的,她一直都看得见。

    没什么愧疚心理,就算有也不多,她的难受并不比他少,而且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这会儿脑子又清楚又懵,跟一团浆糊似的,可那浆糊又是透明的。

    误会了?总不能全是误会?

    “我出国前,有天晚上下大雨,你去学校接我,唐贺森也在。他问你什么时候跟我表白,你说对我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把我当亲妹妹。说在你心里,我跟问夏姐没有任何区别。”林清竹越说语气越不好。

    说到后面阴阳怪气起来,“还说什么我结婚你要去堵门,闹洞房。我在台上交换戒指,你在台下鼓掌祝福。”

    姑娘歪着脑袋,圆眼一瞪,“别否认,这也是我亲耳听到的。”

    那天晚上梁成舟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得,包括他当时的语气。

    梁成舟一时哑然,他竟一直不知道,原来这姑娘心里藏了这么多事,又误会了这么多事。

    这事他还是有印象的。

    一个字都没错,话确实是他说的,只是……

    “你听过爱不自知这句话吧?”

    良久,某人吐出这么一句。

    林清竹抬起下巴,轻蔑的眼神睨了他一样,不慌不忙道:“爱不自知这种话,只有渣男才会说,是渣男的常用语录。”

    渣男???这话说得……严重了吧?

    “我……”

    在林清竹一副“我看你怎么狡辩,看你能放出什么屁”的嫌弃注视下,某人越发不敢说。

    多说多错,说什么都是错。

    梁成舟现在很想做一件事——去把唐贺森那狗东西狠狠揍一顿。

    每件事都跟那狗东西脱不了关系,每次都是那狗东西搞出来的事,他被那狗东西害惨了。

    “我好像……只能用这句话解释当时为什么会否认。”梁成舟倒是想狡辩,但无从辩驳。

    “没有什么爱不自知,不爱才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爱。”林清竹板起面孔,语气认真:“人如果连自己的情感都认不清,喜欢谁都不知道,那……”

    “停。”梁成舟急忙打断,可不敢让她再继续说下去,“我嘴上是不自知,但身体是诚实的。我没说,但我做了,比那些爱而自知的做得还多。用行动体现的才叫爱,光说话管屁用。”

    林清竹鼻尖皱起,轻“哼”一声:“你不说谁知道?”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某人一口血卡在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我不给你机会?”林清竹气得跳脚,十分之想再扇他一巴掌,“嘴长在你身上,是我拿针给缝上了?还是用胶水粘上了?”

    “你给我机会?你给我什么机会了?”梁成舟有一大堆委屈,憋屈的事简直不要太多,“当年你去伦敦,一落地就消失了。我托了几波人,费了大功夫才得到一点你的消息。”

    “你知道我出国受限,专往我去不了的地方跑。我舔着脸求小舅给我弄签证,好不容易找到你在哪,结果你躲着我,避着我,不接我电话,不听我解释。”

    “我在你公寓门口等,你就住酒店不回去,我等几天你就住几天酒店,还换着酒店住。你多狡猾啊!不仅在公寓门口按监控,还跟我玩游击战,一晚上两三家酒店有你的入住登记,我一家一家找,找不到人不说,转眼你就去了别的城市。”

    “去你学校找,你跟了开了天眼一样,总有人给你通风报信。我脚刚踏进学校大门,你立马请假跑了。”

    “好不容易接我一个电话,话都不让我说一句,开口就冷言冷语地指责我打扰你,不让我去找你。搞得我每次去伦敦,都跟做贼似的,只敢偷偷摸摸坐车里远远地瞧你。”

    他甩出的这一大堆,有些事林清竹知道,有些不知道。也不是没有一点感动,有,但被别的东西压下了。

    姑娘觉得他又来倒打一耙的那套,没好气道:“是我让你去的?求着你去的?说没说让你别去?你自己要去还怪上我了?这么委屈,这么不愿意,去干嘛呢?”

    林清竹说着突然“哼”了声:“你拿我在伦敦的那几年扯什么?我不在伦敦的时候你说了吗?”

    “我怎么没说,嘴都快说烂了,是你不信。”

    “你什么时候说过?”

    “你回来后我哪天没说?”

    林清竹总算是明白,她和梁成舟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误会存在。

    因为他俩说话永远鸡同鸭讲,永远牛头不对马嘴,永远说不到一个点上。

    “谁跟你说现在,我说的是以前,我出国……”

    两人跟吵架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一但揪到对方的不对,立马打断。

    “你没成年我怎么说?”

    “我成年后你说了吗?”

    “你成年当晚就跟我说要做一辈子的家人,直接给我来了一刀,我怎么……”

    “我说我们做一辈子的家人的前一句是,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林清竹无语到翻白眼,“自己笨是我的问题?”

    “是,我笨。”某人的音量不自觉大了起来,“我又没喜欢过别人,哪懂什么是喜欢。”

    “我就喜欢过别人?”

    “那你不也没跟我说过你喜欢我。”

    “对。”林清竹也吼回去,“我不喜欢你,从来没喜欢过。”

    梁成舟诱导失败,忍不住笑了,双手捧起姑娘的脸,快速在她嘴上啄了下,“别说气话。”

    话音刚落下,立马又说:“我错了,不该跟你吵。”

    林清竹被打个措手不及,怔了下,“谁跟你吵了?”

    随即撇了撇嘴,一把推开人,缩回副驾驶坐好,没好气道:“开车,我要回家睡觉。”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到她脑子快炸了,急需休息,急需睡觉。

    熟悉的男性气息靠近,姑娘以为梁成舟又不要脸地凑过来亲她,条件反射,一巴掌按在男人没被打的另外半张脸上,没好气道:“滚开,不许碰我。”

    “安全带。”梁成舟宠溺一笑,拉下她脑侧的安全带系好。

    “你直接说不行?我自己不会系?”林清竹脸颊晕出一点粉,恶狠狠地“瞪”他。

    “我……”

    “闭嘴,不许说话。”

    某人识趣,乖乖闭了嘴,但也没乖多久。

    车子启动没几分钟,梁成舟突然问了句:“所以你当年出国,这些年躲着不见我,回来后也不肯跟我和好。只是因为,你认为我不喜欢你?”

    他可算是回过味来了。林清竹这么一个心软又好哄的姑娘,他哄了五六年,怎么都哄不好,搞半天是弄错了方向。

    敢情这五六年的时间全是浪费的???

    林清竹原本窝在副驾驶闭目养神,闻声掀起眼皮瞧了眼开车的男人,很快又把眼睛闭上。

    深吸一口气,抿着嘴不说话。

    等红绿灯的间隙,梁成舟瞟了眼副驾驶,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今天你去公司找我,是……”

    “没找你,路过。”林清竹没让他把话说完。

    某人轻咳一声,心虚地摸了下鼻尖,“你包里的……东西,我看见了。”

    “……”林清竹呼吸一滞,几秒后睁开眼,轻声反问:“我包里什么东西?”

    “户口本。”

    “还有呢?”

    “戒指。”

    “你知道我找你打算干什么?”

    “嗯。”

    “什么感觉?”

    情绪太多太复杂,各种夹杂在一块儿,梁成舟想不出准确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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