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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陆上锦强迫地抓住言逸的手臂,把他拽起来往外拖:“给我过来。”

    言逸拼命挣扎,想把手从铁钳似的束缚里拔出来,他就是一只被游隼抓在利爪中的小兔子,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绝望地等待着被啄食,被撕碎,血淋淋的骨架抛尸荒野,再被蚂蚁蛀成一具雪白的标本。

    “离我远点!”言逸瞪着通红的眼睛嘶吼,一脚踹在陆上锦的小腿上。

    就算是小白兔,蓄力蹬鹰的一脚也并非毫无杀伤力。

    陆上锦小腿猛得一痛,成了倒进浓硫酸里的水滴,让陆上锦整个人瞬间炸了,一把拎起言逸,提着走出宅门,扔出了台阶外。

    “滚。”他说。

    陆上锦坐进车里,熟练且不耐地倒车转向,扬起一路尘烟,把无助地坐在卵石路上的言逸抛在后视镜里,渐渐没了影子。

    他的通讯录里躺着一排香软乖顺的omega等着他临幸,他赏赐给言逸的注意力太多了。

    被遗忘在被橱里的手机仍旧亮着,电话另一端的alpha听着里面嘈杂的、火药味浓重的争吵声渐渐远了。

    alpha攥着手机的手爆起青筋,听着对面实力悬殊的对峙争吵,那只小兔子太虚弱,肚子里还怀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这场争吵完全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家暴。

    他仔细分辨着里面熟悉的alpha嗓音。

    “陆上锦?”

    很多人都知道陆上锦是有家室的,有个深居简出的omega妻子,温柔贤惠。

    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琴瑟和鸣。

    第11章

    2016-2-14

    23:00

    PM

    ——

    克尔迪维亚篝火小镇,燃烧的松木炸开飞耀的火星儿,顺着漆黑夜空飘忽而上。

    言逸走在空有回响的窄巷深处,风衣衣摆随风扬起,拎着一把已经枪口过热的590M,扶着左下腹的枪伤,跨过几具被霰弹打成筛子的鬣狗Alpha尸体,黑亮的绑带高筒陆战靴底沾上粘稠血液,踩了饭黏子一般走在地上一粘、一粘。

    路过一家花店,老板是个腺体细胞未觉醒未分化的普通中年beta,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瑟缩在墙角,双手发抖把收银机里所有的钞票硬币都倒在言逸脚边,跪在地上颤声哀求:“不要……不要开枪……钱,钱都给你……”

    花店老板捂住孩子的眼睛,颤颤抬头乞求言逸,俊美的青年风衣内穿着一身漆黑执事服,身材颀长腰身纤细,是一个温柔貌美的omega,浅灰色的柔软发丝里两只软绵绵的兔耳朵轻轻动了动,掸落落在耳尖上的雪花。

    刚刚就是这个omega,在小巷尽头与十辆吉普里的J1分化的鬣狗alpha对峙,只拿一把涂装的590M霰弹枪,对方有十几个强大迅猛的alpha,而至今,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走出巷口。

    言逸弯腰从柜台花桶中折了一枝玫瑰,小心地摘去遏止玫瑰提前盛开的白色丝网,沾满血迹的手因为失血和疲劳显得极为苍白。

    他把玫瑰插在胸前的口袋。

    陆上锦总是喜欢这么富有侵略性的花与香味,言逸摸了摸后颈,腺体外箍着严丝合缝的黑钢护颈,免得战斗时伤到omega最脆弱的要害,也能遮住他散发出的软绵绵的奶糖味信息素,免得惹恼陆上锦。

    路口有个路灯不亮了,阴影底下停着一辆银灰保时捷,言逸俯身敲了敲车窗:

    “先生,我做完了。”

    陆上锦睁开眼睛,推开车门,把言逸推到车门上上下检视,像优雅霸道的豹审视自己的猎物。

    言逸单手挎着霰弹枪的皮带,右手从口袋里抽出玫瑰,递到陆上锦面前,微笑道:“先生,您今晚像月下的黑豹,我爱你。”

    换来陆上锦凶狠的亲吻,陆上锦不耐烦地扯掉言逸的护颈,把他按在车门上,舔舐着他的后颈腺体,听着怀里柔软顺从的omega痛苦的喘息。

    言逸轻声邀功:“先生,这次任务很顺利。”

    他奢望着这些能让陆上锦轻一些。

    陆上锦无动于衷:“那是你该做的。”

    陆上锦的手毫不顾忌地扶在言逸侧腰的枪伤处,用力抓紧,言逸不得不咬紧牙关忍受着爱人赐予的剧痛,每一次交欢,他的alpha都会让他尝到无比恐怖的意料之内的痛。

    垂耳兔是一个无比脆弱的种族。

    言逸从倒车镜里看着身后冷峻高大的alpha。

    如果他的alpha能摸摸他的脊背,或是轻轻扶在他的头上,该有多么令人满足和幸福,言逸弓起身子,幻想着来自他的alpha安抚。

    在陆上锦眼里,他无所不能的保镖言逸,这只垂耳兔是个浪漫多情的婊子。

    在言逸眼里,他每一次的告白都是九死一生时心里苦涩的遗愿,热烈又沉默地爱着他的alpha,想把他追回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言逸无力地扶着车门,不再挣扎,任凭陆上锦在身上发泄般为所欲为。

    后颈的腺体上还留有修补清除标记而长出的新皮肤,细密的疼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言逸,就在一周前,他们刚刚离婚了。

    或者没资格说离婚,只是分手了。

    陆上锦把他清出了住了那么久的别墅,从此以后,工作是工作,感情上也断得藕断丝连。

    他知道是他的错。

    两个人感情正处在最脆弱的七年之痒,陆上锦常常在外不归,言逸只好一个人守着空荡孤寂的别墅。

    发情期到来时,言逸根本无法纾解,忍耐着直到头痛欲裂,抑制剂和止痛药注射后剩下的包装外壳扔了满地,他还是痛得难受至极。

    终于抵不住发情期的折磨,他穿上大衣,戴上棉帽,用宽大蓬松的围巾挡住了半张脸,偷偷走进一家会所,点了一位蜘蛛alpha按摩师。

    蜘蛛alpha一进房间,便例行公事般脱衣服。

    一个发情的omega大半夜跑进会所,任谁都知道他想做什么,蜘蛛alpha并不多费口舌,这只小omega长相漂亮可爱,今晚一定是个火辣的无眠之夜。

    没想到,言逸只脱了外套,里面穿着柔软乖巧的家居针织衫,趴到按摩床上,乖乖地把后背送到蜘蛛alpha面前,有点害羞地板着脸要求:“……不用脱衣服,就摸摸,摸摸后背。”

    蜘蛛alpha愣住了,捋了一把自己有型的挑染头发。

    他就给这只小omega抚摸了一晚上的后背。

    小垂耳兔舒服地翻了个身,困得半睁着眼睛,渐渐阖了眼,平稳地轻轻地呼吸,卷翘的睫毛像清晨微光下抖去潮露的虫翼,小耳朵偶尔抖一抖。

    蜘蛛alpha看得呆了。忍不住弓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在小垂耳兔额头上偷了个香。

    他好可爱。

    可爱到令人愿意不脱衣服不收钱,替他抚摸一晚上的后背。

    是个干净的omega,可惜后颈的腺体上有标记,已经是个有夫之o,没法再打他的主意。

    当言逸舒舒服服地靠蜘蛛alpha的抚摸度过发情期,回到家,陆上锦坐在沙发里等着他,用审判的眼光质问:“昨晚去哪儿了。”

    言逸张了张嘴,怕说了实话让陆上锦生气,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企图搪塞过去。

    陆上锦却把一张照片摔到言逸脚边。

    照片里的小垂耳兔窝在按摩床上,一个优雅的按摩师alpha正低头亲吻他的额角,亲密无间。

    这是对占有欲极强的alpha最赤裸的挑衅和轻蔑,因着游隼alpha二阶分化的尊贵身份,陆上锦更加无法忍受这只小兔子明目张胆的背叛。

    言逸在年纪二十出头的时候也会争吵。所以那时候,他们分手了——

    没有契合度作保证的一对战地恋人,挨过了炮火硝烟并肩战斗,没能挨过裂痕重重的七年之痒,从热恋走向了毁灭。

    ——

    如今,言逸又一次被拎着扔出了门外。

    他钱夹里还有一张银行卡,是在陆上锦身边工作时攒下来的。分手以后,他成了陆上锦的一个普通员工,领着固定的月薪,陆上锦也不会像包养其他omega一样,给言逸一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卡。

    他得给肚子里的小宝宝找个能休息的暖和住处。

    于是扶着薄羊绒衫下盖着的小肚子,呆呆地离开了陆宅花园。

    第12章

    他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问了问价钱,住一晚七十。

    还住得起。

    有时候其实言逸也觉得不公平,同样是伺候陆上锦的,为什么所有的omega都能得到豪车别墅和花不完的余额,就只有他,什么都得不到。

    陆上锦允许他买任何东西,但不会给他哪怕一丁点财产,即便这些看似昂贵的东西对陆上锦来说九牛一毛,从不会放在眼里。

    这种无名的街头旅店监管不严,给钱就能住,不需要登记身份证。他只能选择这种地方住,身份证上性别那一栏,用紫色的高贵醒目字体标着“omega垂耳兔A3”。

    普通人对于已觉醒腺体的态度是羡慕和欣赏,像班主任总会给好学生一些赞许和特权一样。

    对于J1分化的alpha态度是毕恭毕敬,高看一眼,可能人家天生的分化程度就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前途无量。

    如果见到了一个M2分化的alpha,必然不敢轻易得罪,二阶分化的不论alpha还是omega,很大几率上背后都有一整个大家族为他运作提供资源,因为二阶分化需要足够的稀有信息素催化激发,不排除有人得天独厚,自然而然出现了腺型进化,大部分J1分化的腺体都需要尝试上百上千种稀有信息素人工激发进化,成为金字塔顶端1%的天之骄子。

    而A3分化的腺体,一旦出现,人们先想到的绝对不是崇敬羡慕,而是蜂拥而至围观,像发现活体恐龙现世一样惊恐又好奇,拍照发,第二天全世界都会知道,在某国某省市,出现了稀有A3腺型。

    至今也只有少数几个记录在密案中的的精英特工是A3腺型。

    国家对于腺型隐私保护的政策还不够完善,腺型等级就直接印在身份证上。

    腺体猎人应运而生,为各大家族势力寻找高等级的omega,绑架或是移植,为家族培育更强的后代。

    很少会有人发现高级omega的时候选择移植,匹配度是个问题,接受移植的omega能不能承受如此强大的腺体也是个问题,为了避免意外,大家族会选择更保险的方式——囚禁成生育机器。

    今年天气反常,四月份仍在倒春寒,小旅店里没有地暖,言逸把软和的棉被和枕头堆成一圈小窝,把电暖器拖过来,暖烘烘地烤着后背。

    他没忘记临走的时候把手机从被橱里拿出来,万一陆上锦叫他回家,还是可以接到电话的。

    他漫无目的地翻手机,在各个app之间来回切换,明明没什么想刷的,似乎困了,却又放不下,潜意识里等一个安心入睡的理由。

    他翻了翻短信,给陆上锦的备注是“锦哥”。

    从前备注的是“亲爱的”,忘了哪一天晚上赌气改掉了。

    往前翻了很多,每一条陆上锦发来的消息他都不删,顺着一列“来我办公室”、“今天晚回”、“今天不回”的冰冷消息翻上去,直到看到了一条“宝贝。”

    他的心轻颤了一下,被初春的柳絮搔了皮肤。

    以这条信息为分界,每向上翻一条,都让言逸唇角微微扬起一分。

    ——2011年1月23日——

    锦哥:“今天公司太忙了,好多东西我都弄不懂,你等我,我一定赶在十点前回去,你困的话先睡,我回去抱你。”

    言逸:“我想等你……想要亲耳朵。”

    锦哥:“好,亲耳朵,亲小脚丫。”

    言逸:“哥哥抱抱qaq”

    ——2011年2月16日——

    锦哥:“言言,想你了,晚上吃大餐。”

    言逸:“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

    锦哥:“不用你做,我带你出去吃,你就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我给你夹什么都爱吃。”

    言逸:“因为喜欢吃你夹的菜……”

    锦哥:“明天元宵节,买点元宵喂你行吧,买豆子那么大的小元宵,一个一个喂。”

    言逸:“不要,要用嘴喂的,一人吃一半。”

    锦哥:“硬了,回去干你。”

    言逸:“洗香香的小白兔在被窝里等你??ω??`)。”

    ——2012年9月25日——

    锦哥:“迟早杀了他。”

    这条没有回复,当时言逸看了消息就匆忙去找陆上锦了,他受了伤,虚弱地靠着墙壁,右半边肩膀和前胸都打着绷带,言逸问了,他什么都没说。

    ——2012年9月30日——

    锦哥:“宝贝。”

    ——

    2016年,他们分手了。

    ——

    言逸翻看着曾经的消息记录,捂住了嘴,眼泪顺着指缝淌到枕头上。这几年他换了几个手机,却每一次都把这些珍贵的消息记录挨个导入回来。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以为可以过一辈子的感情,为什么就这么风平浪静地打翻了?

    他能对陆上锦的嚣张行事和冷暴力一忍再忍,不过是贪恋着从前的蜜里调油,他要的不是这个陆上锦,他变了,已经和从前霸道却温柔的锦哥判若两人。

    他发着呆,拨了那个熟记在心的号码。

    对方接电话的速度比想象的快。

    “言逸。”陆上锦的语气冷漠中蕴含着恼怒,“在我用分化能力找到你之前,回来。不然就永远别回来。”

    游隼M2的分化能力“追踪定位”,不论这只小兔子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他抓回来。

    言逸珍重地捧着电话,抱着膝蜷缩成一团,颤抖的睫毛挂上水滴,嗓音因为过于悲伤哽咽而变了调。

    “锦哥……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他多少年都没哭过,示弱至此,实在熬不住了。

    “我一直都很乖的,如果是因为我去了会所,我给你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要我……这么久了,还没消气吗……我错了好不好,怎么才能原谅我求求你告诉我啊……”他的声音有一半被掩在哭腔里,抱膝坐在自己搭的小窝里,把脸埋在臂弯里,仿佛回到幼儿园的小孩子,算不出2+5等于几,又急又害怕,嚎啕大哭。

    对方沉默了几秒,刚要开口,身边传来助理的提醒:“先生,是夏总的电话。”

    通话被挂断了。

    言逸眼前的一丝光也随着电话里的忙音烟消云散。

    ——

    陆上锦不耐烦地接了助理递来的电话,逼迫自己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夏总。”

    “你最近是不是看上了一个仓鼠omega?”夏总问。

    “是啊。”陆上锦冷淡回答,“我很喜欢。但最近生了病,看护起来了。”

    毕竟要做腺体移植,那只仓鼠就被监禁在特护病房里,随时准备摘取腺体配合手术。

    夏总哼笑:“那天有人不小心把你那只小仓鼠的照片给毕锐竞看了,锐哥特别喜欢,你该不会要跟他争吧,谁都知道,那个箭毒木alpha可太难缠了。况且你不是有妻子的么。”

    陆上锦吸了口气:“我觉得那张照片就是你给毕锐竞看的。”

    对方啧了一声:“哪儿会。”

    ——

    言逸默默趴在枕被堆的窝里,不敢关灯,又怕亮,只好把兔耳朵遮在眼睛上。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生小兔兔。从前和陆上锦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都会带安全套,不同物种间受孕率本身就很低,从来没怀过孕。

    陆上锦从没和他提过要孩子,可能就是不喜欢吧。

    他努力生了一会儿,没什么感觉,可能还不到时候,得多怀一阵子才能生出小兔兔。

    有电话打进来。

    他吓了一跳,扶着惊惧跳动的心脏愣了半晌才按了接听。他承认,他抱着一线希望去听对方会说什么,可曾有一点点被打动。

    陆上锦毫无波澜的声线让言逸心里越发泛凉。

    “最后问你一遍,手术还做不做。”

    言逸抠着枕头的拉链:“现在真的不能做……明年……明年一定做。”

    陆上锦轻哼了一声:“为什么。”

    言逸犹豫着回答,他怕陆上锦不想要小孩子,如果生的是alpha或许还会被陆家接走作继承人,可万一不是,他失去了A3腺体赋予的能力,怎么保护孩子不受伤害。

    陆上锦在言逸心中的公信力已经降低到及格线一下,他渐渐的开始怀疑,换了腺体以后是否能得到陆上锦的保护。

    陆上锦咬了咬牙:“随你便,你想怎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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