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智者大人?大司命心中一惊:莫非眼前这个不期而遇的黑袍人,竟然是传说中沧流帝国的神秘主宰者?然而他的手腕刚刚一动,虚空中忽然就有一股极其凌厉的力量迎面而来,格挡住了他下击的手。
“既然你是大司命,那应该算是如今空桑的术法宗师了吧?”智者凝视着王宫最深处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字一句,“那么就让我来看看,如今空桑的第一人,究竟有多少的水准。”
“空桑的大司命,可别让我失望啊……”
大司命怎么一去就杳无消息?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大司命坐上这个位置……
然而,一想起大司命,时影的眼神便暗了一下。不久之前,大司命临危受命,准备孤身去九嶷郡青之一族的领地上刺杀青王,以阻止空桑内乱的发生。然而,整整半个月再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时影的眼神渐渐沉痛,抚摸着皇天沉吟。
那个师长,竟然想要支配他的人生!
时影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推开奏折离开了紫宸殿,来到了伽蓝白塔顶上的神庙。
时影双手合并,开始施展水镜之术。
时影的神色不由得起了变化,怎么可能?居然失去了大司命的踪影?
不会是出了什么不测吧?
他双手结印,十指从平静的水面上掠过,再度释放出灵力。这一次,当他的手指移动到水镜中心点的瞬间,整个水面忽然亮了一亮!
平静如镜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影子,淡淡如烟,一掠而过。
“大司命!”时影失声。
是的,这一瞬,他终于看到了大司命的影子!
时影松了一口气,果然,大司命已经成功地进入了青王府邸!
然而,正当他要凝神继续细看的时候,水镜似乎被什么力量干扰,表面波纹骤起,一切碎裂模糊,再也看不到影像。
怎么回事?谁干扰了水镜的成影?
时影飞快地重新结印,双手再一次在水镜上掠过,用了比上一次更强大的力量,试图去开启新的通道。然而,这一次,当他的十指驻留在水镜中心的时候,水面平静无波,没有一丝的光亮。
时影站在空旷的神殿里,眼神越发地冷冽,神色肃穆。
“去!”时影手指并起,指向那一面水镜,“开镜!”
一瞬间,满殿光华大盛。那些烛上之火如同被号令一样,从虚空里飞速地升起,朝着他的指尖汇聚,又在他一挥之下飞快地向着水镜飞去,“唰”地凝聚成了一道耀眼的流星。
火和水在瞬间相遇。
然而,火并没有湮灭,在水镜上就像烟花一样细细密密地散开。那一瞬,水镜仿佛被极大的力量催动,忽然间,就在火焰里浮现出了画面!
这一次,时影清晰地看到了大司命。
战斗显然又进行了一段,画面上大司命正从地上站起,剧烈地喘息,半身都是鲜血,束发的羽冠都碎了。他的胸口有七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作北斗之状,流出来的血竟然呈现出暗紫。
时影一眼看去,不由得全身一震。
“大司命!”他对着水镜呼唤,“大司命!”
那一瞬水镜里的景象,即使冷静如时影也忍不住失声惊呼。
青王王宫的深处,烛火半熄,各处都笼罩着巨大的阴影。然而,在阴影的最深处,忽然有一只手从大司命的背后伸出来,悄无声息地扣向了老人的背心!那只手的形状是扭曲的,奇长无比,如同影子一样慢慢拉长、靠近……
然而更令他震惊的是,那只手已经侵入到了身侧不足一尺之处,大司命居然丝毫未觉察!
“大司命!”那一刻,时影忍不住失声,“背后!”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来自彼端的提醒,在那只苍白的手即将接触到后心的瞬间,大司命忽然脸色大变,头也不回,袍袖一拂,一道疾风平地卷起,整个人瞬间凭空消失。
时影一惊,认出此刻大司命用出的不是普通的瞬移,而是“迷踪”!
在时影尚自吃惊之时,水镜里画面忽然停滞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水镜忽然间受到了干扰?
“大司命!”时影脱口惊呼,心里瞬间有不祥的预感。他重新抬起双手,飞快地结印,按向了水镜,想要用更大的力量打通这一道微弱的联系。
然而就在那一瞬,定住的画面又重新动了!
大司命呢?他此刻在何处?是正穿梭于无色两界之中吗?可是时间为何持续得那么长?要知道,“迷踪”之术是不能持续太久的,否则穿行的人会被卡在虚实交界之处,永远无法回到人世。
就在心里惊疑不定的那一刻,隔着水镜,时影再度看到了另外一只手从黑暗里伸出!
与前面的那只手呼应,两只手缓缓交错,在烛影下做了一个手势:一手掌心向下,一手指尖朝天,忽然间,凌厉之极一撕!
“不!”那一瞬,时影脱口惊呼。
只听一声钝响,仿佛什么屏障被击破了,虚空中忽然落下了红色的雨!
“大司命!”时影心神巨震,失声,“大司命!”
“呵呵……”黑暗深处,似乎有人发出了一声睥睨的冷笑。
只是一个眨眼,那双手便缩了回去,消失于暗影之中,无声无息如同鬼魅。青王府邸深处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只有红雨不停地从空荡荡的房间里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了小小一摊。
“大司命!”时影脸色苍白,对着水镜彼端呼唤。
方才暗影里的那双手,只用了如此简单却蕴藏令天地失色力量的一个动作,竟将刚用完迷踪之术,正穿行于无色两界的大司命生生撕裂!
那一招叫什么?从未听过,从未看过……甚至,在空桑所有的上古术法典籍里都不曾有过任何记载。
可那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几乎接近于神魔!
时影站在伽蓝白塔顶上的神庙里,看着万里之外发生的这一切,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全身微微发抖。
是的,大司命出事了!他要立刻赶去云荒最北部的紫台!
那一瞬,虽然看不到大司命的人在何处,时影却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被困在虚空里,大约已经自知无法幸免,那个老人,居然是用最后一点力气,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出了字!
一撇、一竖……居然是一个“他”字。
转瞬,又一个字被写了出来:“来”。
接着,又是竖向的一笔。
时影定定地看着地面上那三个用血写出来的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沉默地咬着牙,脸色苍白如死。
“他、来、了。”
大司命拼尽了最后力气,用血留下的字,竟然是这样三个字?
他是什么?是刚才在暗影里骤然出现的那双可怖的手?那双手的背后,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那样可怕的力量,几乎在整个云荒都不可能存在……
他,究竟是什么!
“大司命?”他对着水镜彼端呼唤,声音已经带了一丝颤抖。
时影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伸向了水镜,想要阻拦水镜的关闭。然而,当他手指移到水镜中心点的那一瞬,那一层薄薄的水忽然动了。
只听“哗啦”一声,平静的水面碎裂,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彼端冲击而来,薄薄的水面居中凸起,如同一股泉水喷涌而出!
两只手在虚空中相抵。
那一瞬间,时影身形微微一晃,竟然连退了两步,手上的皇天神戒忽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整个神庙被照得刹那雪亮!
“是你?”
闪电交错的瞬间,他依稀听到了一句低语。
是谁?谁在水镜彼端对他说话?
只有时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是那股力量杀了大司命吗?
时影的手停在了水镜边缘,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皇天神戒,沉默。水镜上波光离合,映照着他的面容,苍白而肃穆。
属于大司命的那颗命星,已经暗了!
那个刹那,时影心头如猛受重击,竟然踉跄弯下腰去,无声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神志。
是的……大司命死了!
那个把他从童年的厄运里解救出来,保护着他、教导着他的老人,就在短短片刻之前,在自己的眼前死去了!连遗体都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而他,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时影深深地呼吸着,竭力压制着内心汹涌的波澜,然而巨大的苦痛和愤怒还是令他几乎崩溃。他张了张口,想要喊出来,却喑哑无声。那种痛苦盘旋在他的心里,如同拉扯着心肺,令他无法呼吸。
这是他一生之中,第二次眼睁睁地失去亲人。
那个老人,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被困在无色两界之间,终究是回不来了。陷入绝境的大司命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向他发出了警示;而他,竟然连那个凶手是谁都无法看到!
“他来了。”
他,到底是谁?
时影低下头凝视着左手上的皇天神戒,那银色的双翼上,托起的宝石熠熠生辉,如同一只冷邃的眼睛。时影凝视着这枚传承千年的皇天神戒许久,缓缓抬起手,覆盖了上去。
宝石还是炽热的,如同一团火在灼烧。
俯仰天地、通读典籍如他,也无法回答这个奇怪的现象。
沉默了许久,时影振衣而出,从神殿里走到了白塔顶上。
星辰已坠,长夜如墨。最北方的九嶷郡上空,帝星已暗,新光未露,昭示着云荒易主,帝君驾崩,新帝未现的局面。
然而在北斗之旁,赫然有一道浓重的黑气腾起!
时影不由得暗自心惊,通过窥管仔细地看着云荒最北方的分野。
只见那一道黑气在九嶷郡上空盘旋许久,仿佛感知到了来自白塔顶上他的窥探,忽然间换了方向,朝着云荒中心飞扑而来!
那一刻,时影只觉得手上一炽,皇天神戒竟然又焕发出了光芒!
这一切,都和青王脱不了干系。
难道,云荒七十年后的灭国之难,竟是要提早来了?
时影沉吟片刻,疾步从白塔顶上走下,连夜召来了大内总管,语气严厉:“后土神戒呢?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有?”
大内总管面色如土,连忙跪下:“禀……禀告殿下,属下派人将青妃的寝宫翻了一个遍,掘地三尺,拷问了所有侍女和侍从,却……却始终未能找到后土神戒藏到了何处。请殿下降罪!”
那一瞬,他微微咬牙,想起了那个给他带来一生噩梦的女人。
即使在世外修行多年,在他的心中,其实还是未能磨灭对那个害死了母后、鸠占鹊巢的青妃的恨意。然而,直到她死,他竟从未有过机会和她面对面,更罔论复仇!此刻,她已经死了,时雨也死了,她的兄长、她的家族都面临着覆灭的危险……关于她的一切,都在这个云荒烟消云散。
然而到了临死,她竟还是留下了这么一个难题!
“是!”大内总管吃了一惊,却没有问为什么。
当总管退下后,深夜的紫宸殿空空荡荡,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时影独自坐在云荒最高处的宫殿里,摩挲着手上佩戴的皇天神戒,眼神里掠过一丝孤独。
是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即便是在幼年,被父亲遗弃,被送入深山,总还有大司命在身边,帮助他保护他教导他。而到了如今,纵览整个云荒,目之所及全是需要他保护的臣民,竟然是一个可以指望的人都没有了。
这样的重担,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如果他在脱下那一身神袍之后,选择云游天下,在六合七海之间打发余生,会不会就没有如今的烦恼了呢?
忽然间,垂帘动了一动,似乎有风吹过。
“重明?”他没有抬头,低声。
只是瞬间,重明化作鹦鹉大小,穿过帘幕“唰”地飞了进来,停在了他的御案上,歪着头,用四只红豆似的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他看,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从昨夜之后,这只神鸟已经快一天一夜没见到自己了,此刻一旦飞回来,眼神却似乎有一些怪异。
然而,时影没有留意到重明的反常,只是心思沉重地皱着眉头,吩咐:“去赤王行宫找阿颜,让她尽快来一趟紫宸殿。”
重明神鸟得了指令,却并没有动,只是转动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时影微微蹙眉,“事情很紧急。”
“是。”他咳嗽了两声,“昨晚我是和阿颜在一起。”
重明神鸟听到他亲口承认,欢欣鼓舞地叫了一声,竟然“唰”地展开翅膀,就在紫宸殿里当空舞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时影却叹息了一声,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大司命刚刚去世,大敌当前,哪里顾得上这些?”
重明神鸟刚舞到当空,听到最后一句话,忽然间仿佛被雷击一样地怔住了,“啪”地掉了下来,盯着他看,四只眼睛一动不动。
“是的,大司命刚刚去世了……死于紫台青王宫深处,他的金瞳狻猊也没有回来。”时影将额头压在了手心,声音带着深切的哀伤和疲惫,“你看到了吗?他的星如今已经暗了。”
重明神鸟的羽毛一下子塌了下去,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星野,不敢相信地“咕噜”了一声,呆若木鸡。
时影叹息:“我甚至看不到杀他的是谁。”
重明神鸟颤抖了一下,忽地仰首长鸣。刹那间,有血红色的泪从它血红色的眼睛里落下,染得白羽一道殷红,触目惊心。
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重明神鸟居然也会哭!
重明神鸟一震,忽然发出了凄厉之极的啼叫。
“是的,我当然要为他报仇!”时影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充满了杀气,“而且,即便我不找那个凶手报仇,他此刻也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那一刻,重明神鸟停止了哀鸣,全身的羽毛“唰”地竖起。
“你看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只陪伴他二十几年的神鸟严肃了起来,几乎带着人类一样的表情,眼神复杂,沉默了一瞬,缓缓点了点头。
时影蹙眉:“你知道那是谁吗?”
重明低低“咕噜”了一声,欲言又止。
“黑云压城,那个‘他’,很快就要来伽蓝帝都了!”时影转过头,对身边的神鸟说,“去赤王府把阿颜叫来……如今在这个云荒,也只有她可以和我并肩作战了!”
重明点了点头,翅膀一振,卷起一道旋风穿窗而去。
(本章完)?
第49章
相逢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此刻的朱颜,已经悄然离开了帝都。
为了追踪苏摩的下落,她跟踪着那一只纸鹤,在湖底御道不眠不休地用缩地之术飞奔了整夜,在清晨时分,终于来到了湖底御道的出口处。
清晨,水底御道刚刚打开,叶城的北城门口排着许多人,大都是来自各地的商人,箱笼车队如云,都在等待着进入这一座云荒上最繁华的商贸中心。
“麻烦,借过一下!”只听清凌凌的一声,一个女孩从御道里奔来,速度之快宛如闪电。最近复国军动乱刚结束,叶城警卫森严,百姓必须排队检查后才能入城,然而那个女孩行色匆匆地直接奔向了城门,毫不停顿。
“站住!”守卫的士兵厉喝一声,横过了长戟。
然而那个少女并没有停下脚步,仿佛没有重量一样,被兵器一格挡,整个人纸片似的轻飘飘飞起,说了一声“借过”,便在半空忽地消失了踪影。
“咦?”所有人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半空。
叶城的城楼最高处,却有早起巡检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声,双手扣向掌心,结了一个手印,往下一扣。
只听半空里“哎呀”了一声,凭空掉下一个人来!
“谁?”她失声惊呼,愤怒地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脸,一个翩翩锦袍贵公子站在城头最高处,半扶半抱着她,口里笑道:“怎么,郡主大清早的就来闯关?”
“你……”朱颜认出了那是白风麟,气得便是一掌打去。
白风麟早起巡视,正好在叶城北门看到了朱颜,眼前一亮,忍不住便施展了一下手段,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把这个丫头给拉了下来。本来还想趁机调笑一下,没料到她脾气这么暴,照面便打。他马上松开手往后让了一让,然而还是没有完全避开这一掌,肩膀被打了一下,疼痛彻骨。
心里虽然暗惊,他脸上笑容却不变,只是客客气气地道:“大清早的,郡主为何来此处?你此刻不应该在帝都吗?”
“不关你的事!”朱颜恨他趁人不备出手占便宜,气愤地回答。
“皇太子可知道你来了叶城?”白风麟又问。
“也不关他的事!”朱颜心情不好,一句话又把他堵了回去。
白风麟心思转了一下,口里便笑道:“看来郡主这次回叶城定有急事,在下地头熟,不知能不能帮上一二?”
朱颜正准备跳下城楼,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她正在迟疑,一扭头却发现那只纸鹤已经不见了!
白风麟正在等待她的回答,却看到她猝不及防地拔脚就跑,心里一惊,连忙跟着她跃了下去。
他心底飞快地盘算着,眼里神色有些复杂,看了一眼对方。
“在这里!”朱颜眼角一瞥,欢呼了一声。
只见那只纸鹤歪歪斜斜地在空中盘旋了片刻,转入了一条小巷子。朱颜连忙跟了过去,一路往前追赶,那只纸鹤渐渐越飞越低,几乎贴到了地面,显然附在上面的灵力已经接近枯竭。
这条小巷又破又窄,坑坑洼洼,她只顾着往前追,差点摔倒。
“小心!”白风麟借机再度出手,扶了她一把。
“糟了!”她一声大喊,顾不得脏便立刻“扑通”跪下,伸手去捞。然而纸鹤在失去灵力后已经重新变成了一片废纸,入水即湿,随着沟渠里的水,卷入了深不见底的地下。朱颜来不及用术法停住水流,便已经消失不见!
她扑倒在沟渠旁,一时间气急交加,捶地大叫了一声。
白风麟正在出神,骤然被她小豹子似的吼声吓了一跳,看着她急得跳脚的样子,却又觉得可爱,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摸摸她的长发,手指刚一动,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在一旁看着这个娇艳的少女,心思复杂,一时间千回百转。作为白王庶出的长子,他自幼谨慎小心,如履薄冰,长大后做人做事手腕高明,擅长察言观色,深受父亲宠爱,被立为储君。二十几年来,他步步为营,向着目标不动声色地一步步逼近,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然而此刻,意中人近在咫尺,他心里清楚地知道:无论怎么奋斗,自己这一生,只怕是再也得不到眼前这个少女了。
这种如花美眷,就如永远也无法逾越的血统一样,将成为他毕生的遗憾。
朱颜在水渠边看了半晌,知道回天乏力,怏怏地站了起来。
虽然还是清早,但不知为何,天色已经阴了下来。风从北方吹来,拂动少女暗红色的长发,美丽如仙子。
“郡主莫急。”白风麟看到她即将离开,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赶上去殷勤地询问,“你这是在找什么?”
“我家的那个小鲛人不见了!”朱颜失去了最后的线索,心里灰了一半,一跺脚,“原本还指望这只纸鹤能带我去找他,现在连一点希望都没了!”
“小鲛人?”白风麟心念如电,“是你托我做了丹书身契的那个小家伙吗?”
“对!你还记得他吗?”朱颜点头,焦急万分,“那个小兔崽子自从那次动乱后就走丢了,一直没回来……”
“一个小鲛人而已,郡主何必如此着急?”白风麟虽然强自按捺,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然而看到她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夸下了海口,“只要他还在这座城市里,我就迟早能把他给你找出来!”
“真的吗?谢谢谢谢……”朱颜大喜,连连点头,第一次觉得这个讨厌的家伙顺眼了许多,“你……你真的能替我找回来?”
“凡是郡主的要求,在下一定竭尽全力。”白风麟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马上感觉到了她态度的软化,殷勤地道,“郡主跑了这一路,一定是累了吧?要不要去府上喝杯茶休息?”
“真的?”她心里一动,又挪不开脚了。
然而就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头顶一暗,有猛烈的风凌空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四眼鸟!”朱颜抬头看去,失声惊呼。
一只巨大的白鸟从伽蓝帝都飞来,越过了半个镜湖,在叶城上盘旋许久,终于找到了陋巷里的她,一个俯身便急冲了下来,一把将她抓了起来。白风麟下意识想阻拦,幸亏眼神机灵,马上认出了那是时影的神鸟,连忙缩手,眼睁睁地看着神鸟将朱颜带走,眼神黯然。
朱颜跟着腾云驾雾,身不由己地飞起,失声:“你……你怎么来了?”
重明神鸟叼住她,一把甩到了背上,“咕噜”了几声,掉头飞起,展翅向着镜湖中心的那座城市返回,片刻不敢停留。
“什么?”朱颜听到了它的话,大吃一惊,“大……大司命死了?!”
她心里有刹那的空白,竟不知如何表达。
不可思议。这个云荒,又有谁能够杀得了大司命!
那是一片巨大的暗影,从北方迢迢而来,无声无息笼罩了云荒的心脏。那片暗影的范围之大,几乎令隔着镜湖的叶城都恍如阴天。
伽蓝白塔的顶端升入了暗影之中,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那种黑暗邪魅的气息之剧烈,几乎令人难以呼吸。朱颜只是看得一眼,心里猛然一沉,瞬间涌现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师父!”那一瞬,她忍不住失声惊呼!
叶城的水底,有暗流无声急卷,从片刻前朱颜待过的水渠下飞快地滑过。水里有一个瘦小的孩子,全身是伤,正随水浮沉,从水底潜向广袤的镜湖,奔向自己新的人生历程。
从此后,他只想一个人待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让任何人伤害。
纸从水里漂散,流过孩子的身侧,不知不觉,无声无息。
当来自北方的暗影笼罩下来时,惊呼从伽蓝帝都的各处传来,几达深宫。连一贯冷静稳重的大内总管都忍不住冲进了紫宸殿,然而,还没开口,坐在王座上的时影便微微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询问。
他?他是谁?
“是。”大内总管领命,心里却是震惊。
影战士军团是骁骑军里的精锐,横扫云荒,从未有敌手,而殿下竟然说“没有太大的用处”?那个“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传令缇骑,即刻在紫宸殿内外设置防御结界,保护所有宫里的人。”时影思考着,面色凝重,顿了顿,道,“等阿颜……朱颜郡主来的时候,让她即刻来塔顶的神庙找我。”
“是。”大内总管颔首领命。
“等六王到的时候,你让他们做好万一的准备。”时影沉吟了一下,缓缓,“说不定,这次我们要打开无色城。”
什么?打开无色城?这一瞬,大内总管终于忍不住震惊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