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盯着手里的刀，眼底漆黑，没有一丝光泽，“知道我为何喜欢斫鱼因为大多数时候，人便如同那俎上鱼肉，只能听天由命地看着刀落在身上，所有挣扎都无用，徒劳......”
“我!我!”
匪首骤然爆发出一声嘶吼.
庙宇里倏然一静.
“铛
——”
伴随着锐器坠地的一声轻响，苏妙漪一颗心也咚的一声砸回原地.
有些恍惚地往后踉跄一步，惊觉出了一身冷汗.
容玠挥了挥手，其人都退了出去，转眼间，破陋庙堂里便只剩下和那终于松口的匪首，以及......躲在佛像后的苏妙漪.
直觉告诉苏妙漪，现在应该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不要再听接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可心里如此着，脚下却像被钉在原地，都挪不开步子.
“吧.”
容玠平静无波嗓音自佛像前响，
“丁未明在哪儿”
“，被人带走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生死......”
像生怕容玠又对用刑，那匪首急忙补充道，
“绝对实话!我用我全家老小性命发誓!”
“......被谁带走了”
容玠问道.
“或许不信......”
那匪首欲言又止，
“可容大公子，接下我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真的!”
容玠沉默片刻，只吐出一字，
“.”
“重金收买鳝尾帮，叫我半道阻截，杀丁未明灭口的......的二叔，容云暮!”
电光自窗外闪，一声春雷轰然落地.
容云暮......
三个字伴随着轰隆隆的春雷声，震得苏妙漪耳畔一阵嗡鸣.
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后知后觉地害怕，忙不迭地转身，要从后墙那道豁口原路离开.
可一不留神，脚下却被杂草掩盖的台阶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脚踝处传一丝扭痛，苏妙漪死死咬着牙，却没敢发出丝毫声音.
强撑着要爬，可目光所及之处，却一道拉得极长影子覆罩的衣裙，缓缓蔓延上......
苏妙漪动作一僵，抬头.
只见容玠举着一个火折子站在身前，眼眸低垂，意味不明地着看.
窜动不熄火光在眼底明明灭灭，照亮了半张脸，将眉宇间那点未拭去的血痕映照得尤为刺眼.
容玠动了动唇，轻叹着唤了一声，
“都听见了”
苏妙漪忍着脚踝疼痛，摇了摇头，声音微哑，
“外面电闪雷鸣，我只进避一避......至于方才，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见容玠神色沉沉，辨不出情绪，苏妙漪愈发有些慌张，可却强作镇定，
“义兄若不方便，我现在出去便......”
转身要爬，可裙摆却忽然一重，紧接着便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身后袭，攀向的脊骨.
苏妙漪倏然一僵，转头见容玠竟一脚踩住的裙摆，随即半蹲下身，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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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容玠，你真是个可怜的疯子
二人之间距离瞬间拉近，近那幽暗的火光刚好能将彼此的面容照亮，近再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能一览无遗.
于苏妙漪原本要遮掩的惶惶不安终于落进了容玠眼里.
“方才的话没听见，那我便再一次，可好”
容玠问道.
苏妙漪蓦地瞪大了眼，慌忙阻拦，
“不必了!”
“为何不必”
“我不个外人，容氏事与我何干!”
苏妙漪身要离开，可容玠却隔着裙摆握住了受伤那只脚踝，叫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再也动弹不得.
容玠放轻了手掌下的力道，可却仍偏执地没有松手，低声道，
“忘，容氏义女，容氏事自然也该让知晓......”
“......”
苏妙漪咬牙，只能抬手堵住了的耳朵.
然下一刻，容玠却拉下了的手，清冷沙哑的嗓音伴随着庙外滂沱雨声，全都送入了的耳朵.
“我二叔不惜勾结山匪，也要阻止我追查父亲和祖父死......觉得因为”
“......”
苏妙漪霎时白了脸色.
容玠那漆黑幽沉的眸光落在面上，直勾勾的却有些飘忽，不像在看.
“，当初那场害得我父亲和祖父双双枉死的矫诏案，会不会也有我位好二叔手笔”
“若真祸萧墙，又为何么做”
“为了容府家主地位因为......一直觊觎我的母亲，长嫂......”
苏妙漪越听越心惊，脸色又唰地白了一分.
容云暮和扶阳县主......
可能
容玠知不知道在竟敢在面前胡言乱语，自曝家丑!
容玠垂眸，视线越苏妙漪，落在身侧，神色里潜藏着一丝乖戾.
其实早怀疑指使鳝尾帮人可能出自容氏，可真了一刻，真从那匪首口中听得
“容云暮
”三个字，心里苦苦支撑某个地方崩塌了一角......
连都不知道，究竟出于心理，才偏要留下苏妙漪，偏要叫听些.
或许压抑了太久太久，所以迫切地要找一个宣泄口，找一个既可以肆无忌惮地倾诉，又不可能将秘密泄露出去人......
苏妙漪在里.
容玠收回视线，目光再次牢牢锁住苏妙漪，只见那双昳丽眉眼，此刻却一改往日的张扬灵动，露出些许惊慌和无措.
庙外又一声雷鸣电闪，恰如苏妙漪此刻的心境.
无论容云暮勾结山匪，容云暮觊觎长嫂，都容府不可为外人道秘辛!样身份的人，有几条命能探听容府阴私!
若今夜看才容玠的真实面目.那苏妙漪毫不怀疑，此人会在天亮之前杀了灭口，叫再也不能走出间破庙......
苏妙漪霎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与此同时，容玠手也朝探了，替将鬓边散落的发丝撩耳后，
“待在样一个容府......苏妙漪，觉得我该害怕吗”
的动作温柔，手指却冰冷，触碰在苏妙漪耳廓，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自临安重逢以，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般清楚地意识
——卫玠卫玠，容玠容玠，曾经爱慕那个失忆后卫玠，恐怕构不成容玠万分之一!
随着那手掌沿着的耳廓缓缓滑下，落在的颈侧，苏妙漪眸光也猝然缩紧，浑身的血液也随之凝滞......
容玠要杀了!
一阵挟着雨珠冷风呼啸，容玠手里的火折子骤然熄灭，那张俊美的面容也被暗影彻底吞噬.
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苏妙漪心一横，眼一闭，蓦地挣脱开了容玠扼在颈间手，朝前扑了去
——
熄灭的火折子坠落在地.
容玠被扑的苏妙漪撞了个满怀，眉峰一蹙，刚要动作，的双手却绕的肩，像用尽了全身气力将抱得更紧.
庙外，雷电交加，疾风骤雨.
庙内，一双男女在佛像后紧紧相拥，好似一对祈求上苍的苦命鸳鸯.
容玠手顿在半空中，微蹙的眉宇间闪一丝错愕.
动了动唇，尚未得及出声，却被苏妙漪动作打断.
苏妙漪揽在肩上手微微抬，又落下，再抬，再落下
——生疏僵硬地拍着的肩，口吻安抚.
“容玠，别害怕......”
容玠瞳孔微缩.
“我虽不知二叔究竟做，没做，可若真口中那个会戕害手足，谋害生父歹人......现在便不会出现在里......”
苏妙漪喋喋不休地叨念着.
其实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不知道在，可却知道，一定要些，安抚容玠，宽慰容玠.
此时此刻，既威胁性命猛兽，却也汹涌江海里唯一的浮木.求生的意志，让不得不将揽得更紧
——
苏妙漪咬咬牙，
“容玠，世间人和事，固然没有那么好，可却也没有得那么糟......”
黑暗中，容玠侧眸望向怀中微微颤抖的女子，眼里晦涩逐渐褪去.
缓缓抬手，手掌落在女子腰间，五指穿那披垂散乱的青丝，有没，漫不经心地捋着.
半晌，才似问非问地吐出两个字，
“吗”
那丝慑人的寒意终于销声匿迹.
苏妙漪眸光一颤，冷汗涟涟.
搂在容玠颈后那双手，将拔出一寸妆刀缓缓合上，悄无声息地收进衣袖中.
***
黎明初晓时场雷雨，得猝不及防，去得也快.
半个时辰后，朝霞初升，云雾消散，只剩下被吹打得蔫蔫欲坠却格外鲜亮草叶，证明场风雨真的存在.
除了那个要带回临安充当人证匪首，鳝尾帮其小喽啰都被通通捆在了林子里.
条道上离得最近的府衙，昨日便收了容玠传书，大清早便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
待容玠见那些官差，再回马车边时，一掀开车帘，里面却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容玠眼神微动，
“人呢”
“苏娘子公子有正事要忙，先走.刚好山下了一支商队，愿意顺苏娘子一程......”
一旁的遮云应声答道.
容玠回头，看了遮云一眼.
遮云心口一紧，刚刚闯进破庙里，不小心看见二人依偎相拥那一幕，连忙讪讪地问道，
“那，那小的现在去把苏娘子追回”
容玠收回视线，面上看不出，
“不用.”
迈步上车，丢下一句，
“启程，回临安.”
另一边，苏妙漪屈膝坐在商队的货车上，仰头望着从树枝缝隙漏下的斑驳日光，竟生出一种死里逃生，如释重负的恍惚感.
昨夜破庙里一幕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哪怕现在又重温一次，仍叫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容玠......会样一个人
那副如渊之清，如玉之洁皮囊下，会样令人胆寒的一个疯子......
苏妙漪忽然有些懊悔.
若早知昨夜会发生那些事，听那些话，打死也不会踏进那破庙半步!
不对，更早些，不该借用容玠那辆该死的马车!
若更更更早一些，能发现容玠的真面目，发现容氏藏着那么多秘密，那恐怕宁肯硬生生咽下
“卫玠
”口气，都不会冒着风险主动招惹......
头顶枝叶变得稀疏，苏妙漪双眼被那日光刺得有些生疼，只能一挥衣袖，抬手遮在了眼.
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用.往后只要躲着容玠，也尽量离扶阳县主远些便......
苏妙漪暗暗下定了决心.
商队将苏妙漪捎绩县，先去了医馆，草草地处理了脚踝上扭伤，然后又去了叶氏墨庄，将采药草通通交给了叶老板.
叶老板虽也因为哀岷山一行受了惊，可对苏妙漪在
“匪首
”面前表现出的胆识颇为钦佩，于便没计较，仍答应帮苏妙漪制墨，答应完成后给送去临安.
苏妙漪当即付了定金，踏上回程之路.
时一波三折，惊心动魄，返程倒顺风顺水.
第二日傍晚，苏妙漪便一瘸一拐地回了知微堂.
“，搞的”
苏积玉一路盯着苏妙漪脚，大惊小怪地嚷嚷着，
“受伤了!在哪儿受的伤有没有看大夫”
“小事......”
苏妙漪不打将途中遇容玠那一段告诉任何人，于便含糊不清地遮掩了去，
“昨日不小心崴了，找大夫看.”
江淼从柜台后弹了，凉凉地补刀，
“现在我装神弄鬼糊弄么”
“......我错了，江半仙.”
舟车劳顿，苏妙漪十分疲倦，回知微堂同众人打了个招呼，又将第一块桂花墨墨碇存放好后，在苏安安护送下回了苏宅.
回屋洗漱了一番后，苏妙漪倒头睡，一觉便睡了天黑，最后被噩梦惊醒的.
“苏妙漪，也会害怕吗”
梦里，容玠掐着的脖子，似笑非笑地问.
苏妙漪惊魂未定地坐身，额头上都沁着些冷汗.
长舒了口气，只觉得口干舌燥，于身去倒茶，发出了些窸窸窣窣动静.
“妙漪”
苏积玉声音自外头传.
苏妙漪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盏便走去开门.
苏积玉缩着肩坐在回廊里，微白鬓发都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一看便在里等了许久了.
苏妙漪一愣，
“爹......大晚上不回屋歇息，在儿坐着干”
苏积玉瞪一眼，
“没良心的.我不放心不下吗”
苏妙漪抿唇，在身边坐下，翘了翘扭伤那只脚，
“不都跟了，我的脚没事......”
“次出去一趟，不止脚上受了伤吧”
苏积玉打断了，侧头看，忧心忡忡地，
“方才回时有没有照镜子，整张脸都惨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只跑个绩县，能把累成样不路上出了事”
苏妙漪眸光微闪，回避了苏积玉探究的视线，仍不愿将实情告知，
“能出事若真出了事，我能么好好地坐在儿，只崴一只脚么”
苏积玉噎了.
话倒得也没错，可......
苏积玉将信将疑地打量苏妙漪，
“真的没出事”
“真的.”
“......那我回去了.”
苏积玉叹了口气，刚要身离开.
苏妙漪却忽然开口叫住了，
“爹.”
苏积玉动作一顿，回头看.
苏妙漪迟疑了片刻，才道，
“记得当初害得容胥父子惨死，容氏一族不得不离开汴京城矫诏案吗”
苏积玉愣住，有些诧异地，
“忽然问个”
苏妙漪讪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