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托她和爱人骨血而揉的珍宝结晶,却化为一柄利刃,刀刀割向她最隐秘的地方。但是别着急。
这只是个开始。
9
瓷器碎了一地。
狼藉里,顶替我位置,帮谢瑶包扎的大丫鬟是惜芷。
我一手提拔上来的。
注意她是在两年前,那时谢徵夸过两句昭华身边的丫鬟,郡主当时未如何,事后却把那丫鬟沉了井。
尸体捞上来时,肿胀发白,脸已划花。
——那是惜芷的姐姐。
其实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任何亲人还要亲。
后来惜芷想方设法混入侯府,发现她时,她正往郡主的茶汤里下毒。我打碎了那杯茶,及时换上去新的。
瓷片划伤手心,惜芷垂眸,安静地看血渗出,声音冷漠,带着无畏的某种厌倦。那让我知道,她并不怕死,早就想好了归宿。
「……又下雪了,姐姐把我捡回来时也是一个雪天。那时邻京的城镇闹了寒荒,你这种富贵人家的丫鬟或许不知那有多可怕。她失去了妹妹,我失去了父母,所以我们就抱在一起,两个人才能从吃人的恶地里逃出来。」
「她只比我大两岁,稳重的却像我娘。歌谣女红,无有不会的。直到有天,我发现了她做饭时烧红了手,躲起来哭。我才知道,她是装出来的大人样,好教我安心。后来我们来到京城,发现这里竟有女学,她就说一定要送我读书。……你知道吗,明明上个月我们还一起吃饺子,她笑着说侯爷已答应放她出府,她攒的钱够和我回家乡买座宅子。」
说这话时。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
眼眶没红,又是个已把泪水流干的小姑娘。
「如今被你发现了,人赃俱获逮个正着,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府中都传你心善,我便想来求一求:我死后,你能把我的尸体扔进乱葬岗吗。姐姐就埋在那里,被野狗分食,我想和她近点。」
我看了她已闭上的眼睛。
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她面前,握住她正在流血的手。
「惜芷,大仇未报,你就要这样放弃吗?」
她猛地望过来,惑然问:「你不揭发我?不拿我去领赏?」
「我为什么要揭发你?我又不缺那点赏金。」顿了顿,又道,「就像你袖中明明藏着尖刀,不也没刺过来,了结我的性命吗?其实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你杀了我,或许摘不干净,但总归能博一丝希望。」
她的身体一滞。
我自顾撕下袍袖,帮她包扎手心伤口。并没有理会顷刻间出鞘的匕首,尽管它此刻就架在我脖颈处。
她颤着乌睫问我有何居心,我告诉她:
「其实这世上有真正的好人,即使经过惨痛和恶意,依旧能艰难地保持住善心,不使它坠在泥潭。这样的人不多,你算一个,折在这里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今天的事,我不会去外面说。但我有句话,却希望你能听听。」
「惜芷,杀人并不算一种痛快的报仇。真正的了结,却是看你仇人如何一点点失去所有在意的东西。那是比死更残酷的折磨。」
所以她现在身体力行地做我叮嘱的事。
那是能让大厦将倾的推力,一但倒下,将无人可再挽狂澜。
惜芷递过去一杯茶。
体贴顺从地:「小姐,多少喝点吧。」
谢瑶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啄饮,眼眶还是红的。
这些天她频繁地梦见徐思行,那些相处的旧时光,他还是皎皎君子,下一秒,五官就流出血,哀嚎着痛楚,让她救他。
她抱头不敢去看,随后向远处跑去,又总能在路尽头看见狰狞狠戾的娘亲,一个和现实逐渐重叠的模样。
想到这儿,她难免生出恨,却无能面对,只脆弱地闭了眼:
「娘又逼我明天去慈宁宫请罪。她怎么能害死徐思行后还这么理直气壮,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要是兰花在就好了,她一向最有主意……」
茶杯顿在空中,有片刻的怔愣。
随即恼怒地摔向惜芷:
「你真是个废物,半点用处都没有。」
那杯盏正中额头,砸出偌大的伤口,血顺着脸畔滑下来。
惜芷连眼都未眨一下,恭顺地等待谢瑶发泄完毕,才开口说话:
「是奴婢不争气,可别气坏了小姐的身体。其实兰花姐姐私下也跟我抱怨过,为您不平。这帝王和太后之间要缓关系,明明可以把王家的几个小姐娶进宫。陛下舍不得让出妃嫔的位置,却要拿您的幸福开玩笑。」
「您并没做错什么。只是奴婢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简单的解决法子,郡主她却……」
一瞬间,惜芷白了脸。
她忙跪在地上,不住地扇耳光:「是奴婢嘴快,私下妄议主子,实在该死。」
良久。
才听榻上传来一道阴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