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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身不由己。”陶锦道。

    流浪狗怎么会身不由己,但小云还是认真思考,“既是身不由己,那肯定会担心的,战场那么危险,它若是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陶锦顿了一息,又问,“可若它没死在战场,又跑回来呢。”

    小云试探着答:“那就继续养着?”

    陶锦看着少女懵懂的模样,脑中不自觉回想起那个沉默肃杀的黑衣身影,她似笑非笑,幽幽开口,“不。要先收拾一顿,再找个链子拴起来,从流浪狗变成家养狗,省得再乱跑。”

    第17章

    第

    17

    章

    所幸萧束还在府上,陶锦将人唤来,直言询问入京的暗卫里是否有怀七。

    萧束未曾瞒她,在得知怀t?七早在离开当夜便动身赴京时,陶锦难得沉默良久,合着早就孤身入敌营了,算算时间,他应早已到京城了。

    “小姐,此行凶险,怀七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闻言,陶锦微顿,并未回话。

    前探暗卫出发前都是摘了令牌的,怕的就是他们死在京城角落,不好寻尸身。前路未卜,他们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萧束拿出那块刻着怀七二字的令牌,陶锦看了半晌,抬手接过来,还没来得及生出伤感情绪,便听身前男人道:“小姐若是喜欢外府的暗卫,我可将怀七的下一任带来。”

    陶锦瞬时抬头,什么意思,这玩意还有下一任?

    待听完解释后,陶锦独自消化半天,好家伙,外府暗卫流动性竟然这么大,连个名字都要搞传承制。

    每个外府暗卫的培养重点都不一样,怀七一职的特点便是擅用匕首短刀,擅隐匿。

    听闻此,陶锦握着令牌,“带来看看。”

    萧束领命退下,两日后,陶锦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寡言沉默的黑衣少年,眨了眨眸子,短暂的心动一瞬。她的确是个颜控,眼前的少年长相也不赖,就是看着没有怀七高,也没有怀七身材匀称。

    最重要的,这孩子尚才十六,陶锦晃动一瞬的心又瞬间沉下。

    陶锦不喜欢少年,她只喜欢年上,喜欢那类拥有力量感,看着就难以征服的成年男性。

    她享受那种慢慢驯服的过程,看着对方一点点清醒又痛苦沦陷,她会愉悦的眯起眼欣赏,再缓缓扼住手中锁链,只在必要时给他一些喘息的机会。

    怀七是她看着最顺眼的一个,用起来也很满意。

    陶锦从少年身上移开目光,不甚在意地笑笑,“留下吧。”

    至少聊胜于无,留在身边也能打发时间养养眼。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若他活着回来,带人来见我。”

    萧束领命,却并未第一时间离开,她转过头,发现萧束瞧她的目光极为复杂。陶锦挑眉,问他可有别的事。

    “小姐有许多暗卫,为何执着于怀七。”

    “执着?”陶锦没想到,萧束竟是这么想的。

    并非是执着,人一旦得到个有趣的高敏感玩具,便会对玩具心生喜爱,还没等她玩腻,玩具便丢了,总是想找回来的。

    “自然是因为觉得有趣。”陶锦诚恳回答,至于乐趣在哪,当然只有她知晓。

    萧束表情一言难尽,在他离开后,陶锦将怀七的牌子丢进盒子里,自从知晓这牌子是传承制的后,她便没了观赏的心情。

    那个被留下的少年缄默无言,只在陶锦问他姓名时开口道。

    “回小姐,属下并无姓名。”声音清脆,略带稚气。

    陶锦颇为惊诧,她原以为这些人会有个代号,比如编号89757什么的,这还真是一片空白啊。

    她不太会起名,又觉得直接管人叫怀七不太礼貌,像某种白月光替身文学,便暂时没理会这个少年。

    其实她不知道怀七会不会活着回来,毕竟他俩谁也不是主角,没有所谓的不死光环与金手指。

    这种纠结也没持续几日,荆王妃唤她过去,比上次多一倍的画像铺在桌面上,这次不容分说,陶锦必须与这些人先见一面。

    京中几股势力对抗,谁都知晓皇位马上要易主了,新帝上位必要立威,而荆王府从始至终都是老皇帝的人,谁也不知新帝是否会拿荆王府开刀。

    王妃忽然焦急的态度,隐隐透着一种托孤的感觉,毕竟府内只剩陶锦一个未婚配的,若新帝怪罪,祸不牵扯已嫁之女。

    其实不会的,陶锦读过大结局,那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荆王府依旧存于青州,只府上病死一个郡主而已,但她的话无人会信。

    陶锦不得不听从荆王妃安排,去见那些画像上的少爷们,只能说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只有相亲时才会发现,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奇形怪状的脏东西。

    他们是给画师塞了多少钱,才能画成十级美颜后的样子。

    陶锦的日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每天都要被拎到外面转一圈,眼睛受点工伤,晚上回家累的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和暗卫谈情说爱。

    脏东西看久了,她现在看王府的狗都觉得眉清目秀。

    可她的狗好像死了。

    荆王妃瞧她见一个拒绝一个,也跟着焦急上火。

    无言夜里,陶锦躺在锦被上,头一次如此想念怀七,怀念他那张看不厌的俊脸,还有手感很好的胸肌捏捏。

    *

    荆王归来那日,青州大雪,凛冽寒风从雪野呼啸穿过,新雪落下,将长长的马蹄印记覆盖。

    四野寂静,杀意骤起,细绳破雪绷紧,随着马匹摔倒时的悲鸣,四支袖剑自后方竹林破空袭来。

    在察觉到危险那瞬间,处于队伍最末尾的黑衣男人拉紧缰绳,马儿高高扬起前身,他回身,面上覆着黑铁面具,掌中透骨针无声飞向凌空。

    四只袖箭摔落雪地,破空声再度出现,直直朝着他心口袭来,男人足尖踩着马背借力,堪堪躲过。那只袖箭径直穿透马儿脖颈,血色喷涌在雪地上,马儿哀鸣倒地,再没了生息。

    落地瞬间,男人低声道:“保护王爷先撤。”

    身后同伴点头,毫不恋战地离开,形成一个包围圈,保护着荆王撤退。

    他独身站在雪原,阖眸屏吸,判断着这刺客的位置。

    没有一个外府暗卫不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杀手被他逼现。匕首刺透血肉的声音被寒风遮盖,在结束最后一人生命时,那人也拼死将最后一只袖箭刺入他腹中,狠狠扭动。

    雪地里,安静躺着四具尸体。

    怀七收回匕首,也终于支撑不住,无力捂着伤口跪在雪原上,口中咳出鲜血。

    腹上温热的血不断流淌,怀七的呼吸轻而急促,雪花落在鸦黑睫羽上,他颤了颤,看向掌心血色,感受着自己的体力与生命急速流逝。

    能替主子赴死,是身为暗卫的最好归宿。

    怀七自幼便将这条规训记在心底,死在这里是他最好的结局,风雪会掩盖他的尸体,来年春日,腐败尸身会滋养大地,留下一具无名枯骨。

    皆说暗卫罪孽深重,死后亦不得入轮回,只能徘徊忘川,被所杀冤魂十八层地狱,受万般苦楚煎熬。

    他不怕下地狱,他只是,想再见小姐一面。

    鲜血蔓延在雪色里,怀七强撑着匕首站起来,寒风灌入肺里,每呼吸一次,他便克制不住咳出更多鲜血。

    风雪模糊归途,他摘掉面具,颤着手从怀中拿出那支蝴蝶金簪紧握住,尖锐尾端一遍遍戳破掌心,鲜血淋漓,他靠痛意保持最后的清醒,踉跄走向王府。

    远方燃起烟火,血色拖成一道长线,低贱的暗卫痴心妄想。

    *

    关边入冬比京中要早许多,且陶锦有个老毛病,一入冬便特别畏寒,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蜷在被窝里。

    屋里已经烧起地龙,正常人会觉闷热的温度,可陶锦依裹着厚厚的毯子,小脸上没什么血色。

    她望向窗外枯枝,那处的雪已堆叠半指厚。

    两日前,荆王归府,据说一路遇险数次,幸而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荆王妃听的心惊肉跳,这两日都陪在荆王身边,陶锦也终于不用再被拎去相亲,借机狠狠睡了两日。

    午膳前夕,院里来了丫鬟,说是王妃寻她。

    不会又要给她相亲吧?陶锦已有条件反射,她收起思绪,磨蹭半晌才出门。

    一路踩雪,刚行至门口,陶锦便听屋里传来交谈声,见她来了,王妃温声唤着幼女。

    “锦儿,快过来。”

    言语含笑,心情似是很好,陶锦正疑荆王妃在和谁交谈,前脚刚迈进屋内,后脚那温润声音便响起。

    “在下岐南梁栎,见过郡主。”

    听着熟悉的台词,陶锦驻足,转身看向屋内那抹月白人影。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家中见到梁栎,离开行宫时,甚至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了。

    “你怎在这里?”

    “锦儿,不可无礼。”王妃轻斥一句,低声提醒,“他便是你父亲提过那位公子。”

    陶锦这才想起来,荆王在京中危难遇险,幸得一位公子相助,才化险为夷。且这人十分年轻,智多近妖,京中有人拉拢,他却急流勇退,未入棋局。

    只言年关将近,想回岐南老家与家人团圆,待来年再回京中效力。

    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胆识,此人定非池中物,恰巧岐南与青州同路,荆王便邀他同路。

    行至关口,两行人刚分离,荆王便在路上遇袭,梁栎听闻后连忙掉头,赶来青州探望荆王。

    脑中思绪被扯回,陶锦看着梁栎,只觉得有些陌生,倒不是长相变化,而是举手投足间那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幸而王爷无事,晚辈也能放心回岐南。”梁栎温声道。

    “是啊。”王妃叹道,“幸而此番有惊无险,王爷这两日还同我提起你,若t?那日你若是未路过,他怕是....”

    见荆王妃止住话,梁栎摇了摇头,“非我之功,是王爷福泽深厚,才总能化险为夷。”

    见陶锦在旁安静听着,王妃拉着女儿道,“想来你二人应是熟稔,不仅共在行宫待过几月,幼时居然还有朱砂之约,也算是青梅竹马。”

    陶锦听的瞪大双眼,谁同他有朱砂之约了,这种程度的青梅竹马纯属登月碰瓷吧。

    梁栎笑容依旧温和,那双湖水般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微怔一瞬,“郡主面色怎如此差?”

    王妃笑意僵了一瞬,叹息开口,“锦儿自幼便身体不好,老毛病了。”

    “在行宫时,郡主瞧着还没这般憔悴。”

    “我一到冬日便如此。”陶锦看向梁栎,笑着歪了歪头,“梁公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似未听出陶锦话中之意,梁栎对王妃道:“恰巧晚辈马车内有些滋补之物,我这就让小厮取来。”

    “不必。”

    这句是荆王妃所说,王府并不缺这些,甚至一些京中难寻的补品都曾进过陶锦口中,奈何就是没有起色。

    也正因如此,荆王妃才会相信冲喜一说。

    荆王妃重新挂上笑意,拍了拍陶锦的手,“锦儿,我去看看你父亲,你陪梁公子在这府里转转。”

    荆王妃离开后,陶锦唇角弧度消失,她看向梁栎腕上那串褪色的朱砂串,道:“你为何还带着它?”

    朱砂之约,说的便是她幼时送梁栎的这个手串。

    梁栎跟着垂眸看向手腕,“在京中时,夜间总是惊醒,可每每将朱砂带在腕上,总能好眠一夜,想来应是托郡主的福。”

    托她的福,陶锦可没忘了梁栎的战绩,唇角勾起一丝讥诮,“因为杀了太多人,所以午夜梦回才良心不安吗。”

    此话一出口,屋内如死般寂静,小云倒吸了口气,惶恐地看向自家小姐与梁栎。

    梁栎唇角的弧度未变,“如此说也对,生在乱世,身如浮萍。郡主生来安乐无忧,怎会懂身不由己。”

    说罢,他看向陶锦,自嘲般扯起唇角,“郡主,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今日他不动手,明日死的便是他。

    陶锦又道:“你又怎知我父王遇袭一事?”

    岐南与青州的分叉路并不算近,梁栎怎会那么快收到信赶过去。

    “我见到了王府用来联络的烟火,赶过去时,路上见到几个暗卫的尸体,便猜到事情不对。”

    梁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陶锦,少女神情如常,只在听见暗卫尸体时,眉心微不可查地拧紧一瞬。

    他状似疑惑,“郡主,怎未见你那暗卫。”

    以往在行宫时,她身后总是站着那个人的。

    怀七并未随荆王归府。

    陶锦冷笑一声,“或许他就在你见过的那几具尸体里面。”

    梁栎闭上嘴,“在下失言,郡主勿怪。”

    “没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个死了,换一个就好了。

    陶锦看向窗外梅树,屋外不知何时又飘起雪,冷风卷进屋里,她克制不住开始轻咳。

    少女病弱单薄,咳嗽时更是惹人怜惜,小云见状忙替小姐轻抚着背,梁栎站在一侧,瞧见这幕,他敛容收回抬起的手,未做声。

    待陶锦好些,他才看向窗外轻声开口,“郡主还记得吗?”

    陶锦瞥他一眼,听梁栎自顾自继续,“幼时我随父拜访王府,就在那颗梅树下,郡主将朱砂给了我。”

    梁栎兀自垂眼,似在怀念什么,“……还夸我,似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她小时候夸人这么恶心吗,陶锦哽住,实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梁栎显然也不需她回答,二人静静站在窗前赏雪,难得祥和又寂静,不消多时,有侍女请她俩去前厅用膳,陶锦借身体不适婉拒。

    离开前,梁栎忽而说了一句。

    “郡主,等我。”

    陶锦只觉得梁栎莫名其妙。

    席上,荆王妃惋惜女儿体弱,梁栎关心几句,又言他年初也是因身体有疾才去行宫修养,不曾想遇到郡主,也算是缘分。

    “可惜那场大火将行宫毁去一半,我兄长也为了制止流民葬身火海。”他微微低头,语气哀默。

    荆王妃安慰几句,不经意问起他的生辰八字,梁栎顺从回答,荆王面色如常,荆王妃眸底却闪过惊愕,暗暗心惊。

    不知是不是巧合,竟与陶锦的八字正相合。

    梁栎佯装不解,“晚辈不懂命理学说,可有什么问题吗?”

    荆王妃笑说无事,又道,“你年岁也正好,家中可有给你定好亲事?”

    梁栎摇头,“母亲去的早,晚辈并未有许下的亲事。”

    雪一直未停,且有愈下愈大之势,梁栎担忧明日车马不便,便在晚膳后借口离开王府,往家中赶路。

    他走后,荆王妃独自琢磨着生辰一事,只觉得此事太过巧合,莫非是梁栎早打听到冲喜八字一事,才故意报了个假生辰。

    夜里,王府派出几个暗探去岐南打听,收到的消息都是梁栎并未撒谎。

    好似一桩天定姻缘。

    陶锦并不知晓这些事,她仍站在窗前赏雪,身后站着那黑衣少年。

    她淡声开口,“以后你就叫阿柒吧。”

    “谢郡主赐名。”少年跪地谢恩。

    萧束没来寻她,怀七也不曾出现,对于她那英年早逝的暗卫男友,陶锦只是觉得惋惜,那可是最符合她审美的一个,现在变白月光了。

    但这种惋惜没超过五日。

    月明如昼,银辉遍地,楼阁覆盖霜雪,房梁上的少年无声落地,低声开口,“郡主,怀七回来了。”

    陶锦放下茶盏,死去的男友诈尸了。

    第18章

    第

    18

    章

    怀七没想到,自己还有命见到郡主。

    掌心被金簪戳到血肉迷糊,怀七凭着最后一丝毅力,终于走到外府领地,他倒在茫茫雪野里,目光望向苍茫天际,霜雪覆逐渐盖住男人眉眼。

    僵硬无知觉的手伸到衣襟里,怀七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点燃最后那支烟火的,他望着那轮银白皎月,点点星火落下。

    天上月与雪中泥。

    他想,或许他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如此也好,若死后人有魂魄,他宁愿化身恶灵,再杀一遍那些人,以魂灵之姿守在小姐身旁。

    希望小姐不要恼他。

    幸而那日是荆王归府,外府派出了许多暗探去沿路追查杀手行踪,有同僚看见了烟火,救了怀七一命。

    怀七整整躺了五日,能起身爬起来时,他第一时间寻到萧束,妄图再见小姐一面。话还没说,萧束已然猜到他要说什么。

    寂静夜里,萧束打量着怀七,男人面色苍白失血,眸色却坚定。实话实说,萧束没想到他会活着回来,同行十七人,怀七是唯三活着的,剩下两个重伤疗养,怕是再无法提剑了。

    怀七很有天赋,同辈之中,他的武学技艺皆是最强。

    若他命硬些,完全能熬到衣襟绣上九道翎纹那天。若是运气再好些,几年以后,他只需负责训练暗卫,不必再出任务。

    但是……情之一字,与暗卫而言,乃是大忌。染上它,离死就不远了。

    若对方是普通女子,露水情缘风流几夜,若是瞒的好,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可怀七千不该万不该喜欢上郡主。

    萧束年少时曾伪装身份进入敌家执行任务,他见证过一场爱恨情仇,也亲眼目睹过这种人是什么下场,血色铺满青石,侍卫被活活打死在那家小姐身前,死状凄惨无比。

    收回视线,萧束将别人的命运压在心底,眸中再度恢复平静,他答应怀七带他去见小姐。只是踏入王府前,萧束冷声提醒。

    “小姐身旁已有新任外府暗卫。”

    见怀七愣住,萧束继续补充,“恰巧就是你的继任,‘怀七’的令牌也在他身上。”

    说罢,萧束拿出令牌,把守的侍卫让开身子。

    *

    卧房内幽静温暖,因郡主畏寒的缘故,窗扇被完全合拢,挂了厚帐挡风,也使得屋内光影变得昏暗,叫人看不真切。

    “属下怀七,见过小姐。”

    幔帐外,男人的身影跪在地上,声音沙哑虚弱,还掺杂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惜无人理会他。

    耳畔碳火燃烧的噼啪碎响不绝,朦胧帐纱后,少女身影依偎在软榻上,久久未曾理会,只将怀七一个人晾在原地,似是没听见般。

    怀七垂目看向地面,不顾身上未愈合的伤,他肩身打开,双膝与肩并齐,双手下意识放在腰后,跪姿笔挺,是暗卫受罚时的标准姿势。

    也是小姐最喜欢的。

    空气依旧寂静,时间一点点流逝,怀七面色苍白失血,额角鼻尖有汗滚落。若是仔细看,便能发觉男人腹上的黑衣隐隐湿透,不是汗,是挣裂伤口处透出的血。

    即便如此,怀七仍安静跪着,一动不动。

    看完最后一页书,陶锦看向身侧空荡的果盘,屈指在桌面轻叩两下。

    哒哒—

    听见熟悉的声音,怀七心间一跳,他下意识抬眸,可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黑衣少年翩然落下,端起果盘离开房t?间。

    路过怀七身旁时,看也未看他一眼。

    怀七压下心底情绪,他抬眸看向幔帐,小姐一次都未偏过头。

    陶锦享受着新果盘,又寻了本新书开始看,可惜这本实在无聊,咬文嚼字好似夫子讲课,她没看几页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书卷无声坠在铺了软裘的地面的上,黑衣少年替她拾起,安静放在榻旁。

    陶锦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睁眼时,一切亦如睡前场景,包括外面跪着的那个男人。

    她伸了个懒腰,瞥了阿柒一眼,黑衣少年会意,立刻上前替她揉捏肩颈,就如同之前的怀七。

    “什么时辰了?”她问。

    “回小姐,已是申时三刻。”少年回答。

    陶锦微惊,出声道,“退下吧。”

    “是。”

    待阿柒离开,陶锦似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她缓缓起身,慢悠悠行到那人身前。

    陶锦习惯赤足,床榻周围便都铺了软毯,她站在边缘处,看着跪在坚硬地面上的男人。

    算算时辰,怀七少说也跪了足有两个时辰,陶锦俯身,指尖勾起男人下颚,他乖顺地抬起头来。

    时隔几月再度看见这张天菜帅脸,她不争气的又心动了一下。

    没什么血色的唇,微微颤抖的睫羽,黑瞳望向她时,很像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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