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新婚燕尔,昨日回门宿在砌玉山庄,一对新人眼角眉梢情意浮动,看得霍家主放心的同时又觉隔应的慌。
好好的师妹被人‘抢’了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感情甚笃,她索性挥挥手,
天一明,吃过早饭,
没计较外面风雪肆虐,挥挥手将人赶了回来,
走前还特意嘱咐几句。
苏玙仗着内力深厚随随便便听了一耳朵,什么“师姐不是嫌弃渺渺啦,是委实嫌弃那碍眼的不肖徒”,诸如此类的话不知私底下说了多少,
苏玙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她怎么就成“不肖徒”了?
她如今不大不小领着官衔,
陛下准了她七日婚假,如今已是第四天。
娇娇软软的身子抱在怀,
苏玙心里热得紧,若非身旁围着左右侍从,又是身在长街,
她很想就这样抱着不撒手。她不想撒手,怀里被抱的姑娘羞嗔地横过来一眼,这下,不想放也得放了。
阿芝见了掩唇偷笑,新婚本就甜甜腻腻,可长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真真正正领教了“如胶似膝”的释义。漪兰作为长姐轻轻扯了她衣袖,顺着她隐晦的目光望去,果不其然,阿芝看到少主羞红的耳垂。
少主脾性好,她却不敢放肆,自那日九天雷鸣轰动盛京,少主实则变了许多,模样,气质,灵动冷静的眸子寻寻常常望过来都隐约裹着雷霆声势,像是雷霆渗入她眼眸,又似天地万物在她眼里不过沧海一粟。
唯一不变的,大抵是她对心上人日益深沉的痴缠爱恋,婚后更是身体力行地将某人宠得无法无天。好在今时的苏玙远没了往日嚣张贪玩,举手投足,为人处世,简直长进了太多。
要不是这人害羞,不愿在人前亲昵,苏玙很想直接抱她入府。被嗔瞪了眼,她笑嘻嘻地放人落地。
双脚踩在平实地面,薛灵渺拢了拢衣衫,无奈笑着将纤纤玉手主动递到苏玙掌心。十指缠绵,苏玙红光满面地与她并肩入门。
“师父!”
奶声奶气的声音迎风飘过来,苏玙抬眸,便见三岁大的燕王摇摇晃晃地踩在雪地朝她扑来。
人还没扑到怀抱,竟是不知哪来的聪明谨慎,停在苏玙身前半步之距,像模像样地朝一旁美得冒泡泡的师娘俯身行礼。
一只手温柔搭在她发顶,李玥被抚摸得微微仰头,伴着迷离风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仙人面孔。
“小阿枂,师娘抱抱?”
若说天命所归的燕王亲政之前最敬何人,当是一力捧她登上帝位的师父无疑。若说她最畏何人……她最畏的,便是拥有仙姿玉貌,身怀仙家手段,比春风还要温柔和煦的师娘。
师娘不喜旁人与师父搂搂抱抱,这事三岁起她就知道。
此时此刻,新进门的师娘要抱自己,李玥看了看师父,看了几眼,彻底死了心。师娘说什么做什么,师父从来都只有笑呵呵赞同的份。
听侍婢说此乃“宠妻”,讨好了师娘,等同于讨好师父,皇祖父的话言犹在耳,师娘想要抱她,为了在苏府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地长大成人,李玥扭头改为冲美貌师娘灿笑。
小孩子身骨轻,薛灵渺不费力气地抱她走了一段路,眼瞧师父投过来的眼神透着羡慕、警告,李玥急忙挣扎着下来。
人一溜烟跑没了影,苏玙那丁点醋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上前挽着新婚妻子,“累不累?”
薛灵渺无言看她,眼里快要溢出的深情宠溺看得苏玙心口酥麻,双脚如坠云端。
沉稳着性子领人进入内室。
门初初关闭,薛灵渺被她热切地抵靠在门,情意如丝如茧紧紧缠绕,苏玙抬指勾了她下颌,一言不发吻上去。
情如烈酒,醇美醉人。佳酿入喉,香津勾缠互换,苏玙贪她唇舌柔软,喜她腰肢纤细,又爱极了她情难自制时的娇吟轻.喘,一把好嗓子,轻柔抑或喑哑,怎么听都听不厌。
身子甫一分开,苏玙急急去看她流转水雾的眸,看她氤氲泛红的眼尾,修长轻颤的睫羽,看来看去,一个人在那美得不行。
关起门来偷香窃玉,频频被她这般疼爱,初为人.妻,青涩懵懂的少女时期乘着风离薛灵渺渐行渐远,然而骨子里的那种婉转羞涩时常在不断加深的亲昵中,如灵活的鱼儿从水中冒出来,每次冒头都被苏玙使坏取笑。
改是改不了的。从前目盲看不到心上人,眼下能看见了,看着她一颦一笑,情意便在血液温吞蔓延。被吻得动情的薛姑娘轻轻阖了眼眸,再次睁开,眼底媚.色被掩藏,她吟吟浅笑,“欺负我就这么得意?”
“怎么能不得意?”苏玙搭在腰肢的手猝然用力,薛灵渺待她不设防,顺着力道更深更近地跌入她怀抱,温软润泽的唇贴在这人下巴,她脸微红,“噗嗤”一声也跟着笑。
苏玙笑着为她整理微皱的裙衫,灵渺掏出帕子为她擦拭唇瓣被“揉皱”的口脂,脉脉温情,她忽然道:“习香师姐,怕是对师姐有意。”
四海名声最响亮的制香师,与坐拥金山银山的四海首富,抛开身份地位,薛灵渺还真不知该担心哪个。
霍师姐待她赤诚,如姐如母,为她尽心竭力,体贴备至,更传功阿玙。她不希望师姐这辈子都守着过往,“爹爹”已经去了,人埋黄土,魂魄早不在此间。
将心比心,她又不忍开口相劝。
情海之人,哪怕守着一叶扁舟浪迹江湖,亦绝不肯回过头来移情别恋。
昨日无意一瞥,瞥见习香师姐看向霍师姐的眼神,她看到深沉的仰慕和欲破土而出的情丝。
此情,两难。
苏玙一怔,“你说习香师姐和我师父?”
薛灵渺收了帕子,娇软里生出化不开的无奈迁就,“你竟半点都没察觉?”
“这……”苏玙没好意思地红了脸,“你又不是不知,这当下我心里眼里只装得下一个你……”
她情话张口就来,薛灵渺被她看得羞低了头,盯着红木桌缠绕云纹的瓷瓶:“霍师姐是习香师姐除了娘亲以外最仰慕的人。习香师姐游戏人间,看似玩世不恭,若非有心,哪会一直留在山庄不走?”
欣赏着她害羞的动人情态,苏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是想帮师姐一把?”
“不。”
“那是?”
她叹了口气,“我不能逼她。”她秀气的指顺着苏玙脖颈牵出系了红绳的锁心扣。
“还记得这枚玉扣吗?是师姐十六岁那年打着贺礼的幌子送给“爹爹”的。锁心明志,预示一生不肯再移情,师姐将她的情牢牢锁住,我若逼她,无异于使她难堪。”
苏玙犯了难,“那就只能指望习香师姐解开师父心结了。”
情情爱爱这回事,最怕心上打了结。
她正值新婚,娇妻美眷,日子快活,想到陷入单恋的阮师姐,遂道:“你别担心,找机会我与习香师姐说一说。”
说是找机会,隔日她便飞鸽传书邀人前往酒楼相见。
……
苏玙前脚出门,宁晞站在苏府大门前忐忑地整理衣领,拍拍衣袖,落落大方登门。
自家家主的好友,管家见过不止一两回,当即恭恭敬敬请人进门,得知是要拜访夫人,扭头吩咐仆从去后院禀告。
薛灵渺一身白衣,梳着端庄雅致的发髻,发间别着一根竹簪,仆从前来禀明时她正于琴台抚琴。
琴声悠悠扬扬,侍从们听得如痴如醉,忽而戛然而止,侍候在侧的阿芝与漪兰两姐妹最先从琴曲里“醒”过来。
“宁晞?”薛灵渺长身而起,裙摆如花摇曳。
听到惦念许久的名字,漪兰神思一动,心里藏着惊喜,迫不及待想见到那人。哪知自诩矜持隐忍的表现全然落入身旁她人眼中。
薛灵渺眸光微晃,翩然移步。
正堂。
宁晞手捧香茶,忍不住胡思乱想。想的最多的便是漪兰姑娘的处境。
在此之前她猜测诸多,待在阿玙成婚之日看到那副陌生也熟悉的容颜,高高抛起没个着落的心终于缓缓落地。只是没想到她竟会是霍家的人。又做了薛姑娘的陪嫁侍婢。
她猜不透漪兰姑娘到底在想什么,两人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让她没来由的烦躁。
轻缓的脚步声传入耳膜,宁晞面色冷然,心里敲着小鼓,看到薛灵渺的第一眼,竟开始感叹时光流逝匆匆。
曾几何时,那个手持竹杖自江南行至边城的盲女,来到边城的第一日遭到四少戏弄,茫然天真,孤弱无害,就此结识阿玙。
阿玙为她不惜违背朋友之义,与阿昼动手,带她赛马,带她投壶,带她吃喝玩乐,走过边城的大街小巷。
宁晞自傲,从小到大没几个真心佩服的人,但她挺佩服薛灵渺的。佩服她孤弱之时尚能有枝可栖,得了那颗最不好得的真心,佩服她一朝蜕变,天翻地覆,有了世人皆惊叹的风华气度。
她嫁给阿玙,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而宁晞得不到苏玙,也是命里有缘无分。她的缘分到底在哪呢?她定睛看去,看到恭然立在身侧的漪兰姑娘,眼底涌起一场风暴。
宁晞果决、强势,比之世间男儿都不遑多让。强势之余,她亦有自己的担当。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得给出合适的交待,她今天就是来问一问,漪兰姑娘究竟要不要嫁她。
照面的功夫,薛灵渺感叹地请她入座。旧事更迭,恍惚宁晞站在决斗台断情斩情还在昨日。她看着这位女状元,寒暄过后,问明来意。
阿芝惊讶地微张着口,实在想不明白宁家的女状元怎么会和阿姐扯上联系?
“漪兰,你可愿?”
漪兰看着自家少主,恭声道:“漪兰愿陪宁姑娘逛后花园。”
宁晞眼睛不眨地盯着她,手心攥出汗。
后花园,春日还未降临,景致萧条,唯有几株梅树凛冽着梅香。
行了一段路,彼此酝酿好心事,宁晞开口,“漪兰姑娘,谢谢你送的绢花。”
状元及第,游街跨马,无数朵绢花里她独独留下这绣了玄阴草的物什,漪兰闻声驻足,侧身,视线定格在她脸上,“宁姑娘想说什么?”
“聘礼我准备好了。”宁晞重新将绢花收入怀,“不瞒漪兰姑娘,我二十年来行事敢做敢当,当日山洞既然犯下不可挽回之事……”
她双目有神,心底生出淡淡的紧张,“你愿意嫁给我吗?”
漪兰定定看她,“你要对我负责?”
宁晞咬牙,“是!漪兰姑娘还请放心,我目下心中无人,你若嫁我,我必一心一意待你,尽为妻本分。”
她这话逗得漪兰笑出声,“我现在不愿意,不过,你能等我缓缓再嫁给你么?”
“这……当然,”宁晞不自在地垂下眸光,“当然可以。”
“那你能给我一场很好的恋爱体验吗?就像苏修撰对我家少主那样。”这话说起来羞人,漪兰强撑着心神看她,音色温柔,“宁姑娘,你能给么?你……你想给么?”
宁晞愣在那一阵无言。
她不说话,漪兰暗道她此举强求,却不甘心就此放弃。她喜欢这人,从来到边城在暗地目睹她对苏玙生情、断情时,她就格外心疼。
将军府的嫡小姐,性情凶悍,手段狠辣,却也是个在夜里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可怜人。她的一双手,不仅能执剑为情而战,也能手握笔杆写出锦绣华章。
旁人观她多冷血强势、自私自利,漪兰眼里的她,其实很柔软。
各花入各眼。
她伸出手轻扯那人衣袖,“宁姑娘,你能满足我这痴心妄想的请求吗?”
衣袖被她拉扯着,宁晞身子微僵,脚下犹如生根动弹不得。抬头望见女子眼底,一种明悟缓缓升起:活了这些年,她好像终于明白何为“以柔克刚”……
她唇瓣张合,“能。”
漪兰满目柔情地笑看她,不知看了多久,脑海倏尔闪过那晚的热烈激昂,心想这人看着冷,或许也只有她有机缘晓得,她热起来能将人心溶化。
她曾被她溶化。
眸光顿了顿,大着胆子凑近亲吻她的唇,蜻蜓点水。
“那,宁姑娘……你可要好好表现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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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乍然被吻了,
宁晞慢吞吞点了头,“嗯。”
她在情.事上的经验少得可怜,仅有的那一场还是眼前人赠予,
向来傲慢的宁大小姐大多时候都习惯了主动出击,
她极少体会被动的感觉,也还是眼前人给的。
指缝浸着汗,
她红唇尽量抿得平而直,
看起来很是冷酷,于冷酷里又多出几分不近人情。实在不像是哄着姑娘风花雪月的,更像讨债的。
旁人怕宁晞,
漪兰却是不怕的。若怕的话,她哪会做出献身引诱之事?
她不怕宁晞,
深知此刻的宁大小姐就是只静默的纸老虎,一戳就破,
禁不起逗弄。无声笑了起来,手指点在她唇,
委屈道:“还没怎样呢,你这是给我使脸色看?”
温温弱弱,态度也直白。宁晞心尖一颤,莫名地被击中,
微张着口,
声音没能从喉咙传出,
女子的指腹擦过她的唇,轻轻一点,
往下一按,像极了撩拨。
她急忙握住那截自衣袖滑出的皓腕,“没有,
我没有给你使脸色。”
有愧于人,底气尽失,哪敢给人脸色看呢。
她从小到大哄过的人顶多一个苏姓青梅,只要愿意放下身段和满身骄傲,真心实意认错哄人,便是在气头上,苏玙都不会和她计较。
比起苏玙来,漪兰姑娘性子温柔,更能听得进人言,她只哄了一句,那人便笑意吟吟,宁晞这才发现,这姑娘笑起来真暖,真教人省心。
她二人有着世间最亲密的肌肤之亲,只是握了握手腕,漪兰抬眸看她,眸中大可央她放手之意,意识到举止有失礼数,宁晞讪讪一笑,“冒犯了。”
“这是哪来的话?”漪兰存心绕到她身后,双臂环着她脖颈,感受到她脊背的僵硬,漪兰姑娘贴着她耳畔莞尔,“怎样都不会是冒犯。阿晞,我能喊你阿晞吗?”
身后温软的触感贴过来,带着记忆深处曾深切嗅过的芬芳,宁晞脑子乱得很,腰杆挺得笔直,“当然、当然可以。”
“紧张什么?”
宁晞清了清喉咙,知道身后这人已经自觉进入谈情说爱的状态,她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可爱。被这么可爱的姑娘逗弄,感觉似乎……还不错?
需知道即便青梅的那些年,阿玙也从没这样待她。漪兰姑娘有恃无恐,料定了自己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如此认知换了其他人或许还会苦恼,换成宁晞,宁晞多傲气的人,从她认定漪兰姑娘是她女人的那刻起,这人就注定和所有人都不同。
娶妻,能娶个打心眼里喜欢的疼爱的,这是好事。若能借此机会培养出感情,宁晞没有理由不配合。
“喜欢我这样抱你吗?”漪兰身高与她相近,吐出的气息缭绕在耳尖,再肆意的事都做过了,宁晞心里很难生出反感,甚而还有说不出的刺激快感。隐隐约约,心跳得比往常快了半分。
脊背有意识的慢慢放轻松,宁晞回道:“喜欢。”
漪兰满意她的回答,心想这人也并非娇蛮不讲道理,起码晓得让着她。
宁晞身形不动地站在那,轻声道:“明日是休沐的最后一天,我陪陪你,你有时间吗?”
“有时间。”漪兰将头搭在她肩膀,“不过你得亲口和少主说,少主允了,我才能跟你出去。”
她故意说得可怜兮兮,宁晞听得不免皱眉,“是在这里过得不好吗?”
见她上钩,漪兰掌握着分寸同她撒娇,既不会使她厌烦,又能恰到好处的示弱,“再怎么说我还是霍家的人,家主将我给了少主,身为侍从,理应侍候在她左右,我纵使想你也不能时时见你,只盼着你言而有信莫要忘记我,时常来苏府寻我才是。”
“不会忘记你。”
“你说的,我可都信了?”
宁晞试探着捏了捏她指尖,漪兰姑娘放任她的所作所为,她暗暗松了口气,轻轻柔柔地把玩她指节,“你如果愿意,我明天就接你出府。你家少主那里,由我去说。”
“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漪兰笑她心急,“总之就是不行。还不到时候。”
她得时时被这人惦记着。
“听你的。”宁晞歪头看她,没防备脸颊被重重亲了口。
“你要亲回来吗?”漪兰眼睛噙笑,宁晞看得怔神,鬼使神差地又念起那晚被玄阴草所控的女子在她身.下含泪讨欢的画面,她定力一向很好,也无法避免被美色冲昏头脑,迷失心智。
“你在……想什么坏事?”
“什么?”宁晞握着她略有薄茧的双手,她当然知道女子名节的重要,否则也不会认下这笔情债。话压在喉咙不吐不快,她更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附耳道:“那晚……你后悔吗?”
“不后悔。”漪兰专注地凝望她,“你这人,我挺喜欢的。”
以她的步步为营,小心算计,说是喜欢倒真是含蓄了。
宁晞眉眼晕出喜色,“走罢。”
“去哪儿?”
“去见你家少主,不用等到明日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散心。”
……
足足有半盏茶时间,阿芝愣在原地目瞪口呆,想得头疼了都想不出阿姐和宁姑娘是怎么看对眼的,怎么就不管不顾地跟着人出门了呢?
她自个想不明白,扭过身来眼神询问地看向自家少主。
薛灵渺饮了口香茶,眉梢浮动,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就是她呀。”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着实戳中了阿芝心头不敢承认的那一点,怎么叫做就是她呢?她脸色时红时白,拳头握紧,用了毕身的冷静克制才没冲出去当着宁晞的面拔刀。
“是她占了阿姐身子!”
阿芝顾自磨牙,惊讶、愤怒、震惊,还有丝丝缕缕的不可思议。
嫁了人的姑娘提到这事,心里偷偷羞了一阵,若非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没想到,宁晞会栽在漪兰身上。薛灵渺容色自然,不由得感叹世间每人缘法不同,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宁晞也并非一无所得。她止不住想起苏玙,渐渐地开始走神。
阿芝还想和她念叨两句,眼下看少主神思恍惚的劲头,更觉受了刺激。
好嘛!你们都有喜欢的人,就她一个孤家寡人!
她做的是贴身侍婢的差事,然少主在这事上极为讲究,凡事亲力亲为,更有苏玙心甘情愿守在身边殷勤地劳心劳力,说是贴身侍婢,日常也就干的端茶递水的活计,再轻省不过。
不好打扰少主,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腔凄凉无处可诉。
思了一时半刻,薛灵渺从容不迫地敛衣振袖,起身,含笑道:“阿芝,你要不要我为你算一算姻缘所在?”
阿芝眨眨眼,害羞地呼吸都跟着放轻,“这也能算吗?”
她知道少主今非昔比得了大机缘,便是离庄前家主也切切嘱咐过,要好生伺候着,好生惜福。
“可以一试。”燃香雷动,解开天道封禁时少女得了娘亲留下的半份传承,容诱真身乃上界一界之主,地位尊崇,哪怕半份传承,涵盖领域亦极广,她得传承日短,全凭悟性领会,算一算凡人姻缘,或许,真的能成?
她抿了抿唇,“你过来。”
阿芝按捺着激动,一边担心自己的命中姻缘,一边期待想及早见到那人,她上前两步,一根玉白的手指点在眉心。
薛灵渺眸子轻阖,灵海掀起阵阵波澜,抽丝剥茧,追本溯源,意识沿着一道红线一瞬飘远。红线尽头,是……一座楼?
“少主,怎、怎么样?”阿芝忍不住搓搓手,想问她的姻缘是男是女,话到嘴边起了难得的小羞涩,眼睛亮晶晶的,生怕对面的人不晓得她热烈的期待。
窥人姻缘之事薛灵渺到底是年轻,也不知在那前世“追本溯源”里她看到了什么,耳垂染了红,像甜美可口的小樱桃。
“少主?”
“那人前世是男子。”
“哇!前世都能说得清楚明白吗?”阿芝手心搓得起了一团热。
傻乎乎的模样哪有灵渺在灵海窥到的妖娆妩媚?笙歌燕舞,青楼暖帐度春宵,一幅幅画卷闪过,她错开步子,背对着“嗯”了声,末了脸色古怪,“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玩的。”
阿芝一头雾水,只能捡着能听懂的说,“也就是说,我命里的姻缘,是名女子?我该怎么才能遇见她?”
薛灵渺眼里腾起戏谑之意,“你附耳过来。”
……
春日仅,午后阳光还算暖和。苏府大门内走出一名衣衫褴褛的女乞丐。
门子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若非晓得阿芝姑娘是主母最疼爱的侍婢,见了这副可怜兮兮的情景,保不齐要怀疑阿芝姑娘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