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知不觉中,蒋文渊似乎已经成肃州百姓们心中的定海神针。十一月初九。
匈奴纠集了二十一万人,兵分三路,直奔肃州而来。他们称之为“打谷草”!其中往玉门关来的这路鞑子最多,足有十四万之巨。
盖因玉关门一带,大多是平缓的戈壁和沙漠,无甚天险,只有一道城墙作为屏障。
一时间,整个肃州,风声鹤唳,边关将士们更是严阵以待。
北风啸啸,大战将起!
同天,肃州府城的和安医院挂出牌子,暂停接收病家。
十一月初十,蒋禹清、邱神医、陆邑三人,分别带着三支由和安医院和从各地赶来的扁鹊谷弟子组成了医疗队,带着大批的药品和手术器械分别赶往玉门关、金陵关、涵谷关三处而去。
这三个地方,也是正是今年即将开战的主战场。
临行前,蒋文渊带着全家前来相送。在城门口,一身利落小男装的蒋禹清挨个儿抱了抱她爹娘和哥哥,之后利落的翻身上了鹿背,带着一队长长的车马走了。
看着女儿小小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不见。陆氏的眼泪终于如珠子般成串成串的往下滚落。
女儿还带着些许奶音的话,仍然响在耳边:“娘亲,我是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所以,无论您怎么拦我,我都是要去的!战场上,多一个大夫,就会多挽回一条生命!”
她拦不住女儿,只有在心里向老天爷祈祷,保佑她的女儿能平安回到她的身边。
许多百姓都被这一幕深深的触动到了。
那是他们知府大人的小女儿吧。天啦,她还那样小,居然就敢带着人去往边关支援。那里可是战场,一不小心,可是要死人的!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当场捏紧了拳头。
格老子的,他们也投军去!
小县主那么小的孩子都敢上战场。没道理,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七尺汉子,却要当缩头乌龟。
操,干他娘的的!鞑子再厉害他也是人,就不信他们不怕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小伙子们回家后,纷纷和家里提出,要去边关投军的事。有那大气开明的长辈直接道:“好,是条汉子。
去吧,家里的事情有我和你的哥哥们,不必操心!注意安全,更要记得,别给咱肃州人丢脸!”
“记住了,爹!”
也有父母反对的:“娘,我想去投军!”小伙子同她母亲说。
她母亲放下簸箕,拿起一根棍子劈头就打:“我打死你个不孝子,那兵是那么好当的。那些鞑子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主,你去了只有送命的份儿。”
小伙子道只是平静的同他娘道:“娘,我今天在城门口看见知府大人了。他是去送他的女儿灵惠县主的。”
他顿了一下,比了一个大概的高度道:“娘,灵惠县主,也就这么高一点。她是零州人,还是是个小女娘,她都敢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是肃州人,鞑子来了,我连保护自己家乡都不能吗?娘!我不想再逃难了,更不想当缩头乌龟!”
“你!”妇人头一回看到一向吊儿郎当的小儿子,露出这样坚毅的一面,就好像,他突然一夜之间长大了。
妇人,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流着泪为儿子整理行囊。
就像儿子说的,一个小女娘都有勇气往边关为肃州尽一份力量,作为肃州人,她又有什么脸面拦着自己的儿子不去保卫自己的家乡。
蒋禹清带人支援边关的事情传开,激起了肃州汉子们的血性。
他们纷纷响应,回家收拾行囊,准备投军。因而,相似的一幕幕也在肃州各地上演。
此时,肃州府城西边的一处宁静的院落中。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问跪在下首的小儿子:“飞儿,你确定要去投军!”
何云飞重重的给母亲磕了个头:“是,母亲!”
何夫人在长子搀扶下起身,弯腰扶起小儿子:“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去吧,不要堕了你父亲的威名!”
她顿了一下,从衣袖里拿一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棉布,双手交到儿子手里:“这个给你,务必随身携带!”
“是,儿子记住了。”何云飞捧着白棉布,再度给母亲和兄长行了一礼,转过身大步走了。
回房背了行李,想起母亲给的白棉布,展开一看,只见上头用黑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赐儿一面死字旗,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望本份。”
何云飞手指紧了紧,仰头将眼里热意含了回去。背起行囊,头也不回的直往玉门关而去......
扁鹊谷,尤其是邱神医师徒的加入,无疑给各个大营注入一剂强心针剂。各个大营的主将们,真恨不能抱着他们亲上两口才好。
有了他们和他们带来的那些珍贵的药物,别的不敢说,战损数起码能降下来一半儿。
第105章
要让他活着回去见母亲
蒋禹清的到来,受到了玉门关大营全体将士的欢迎。秦夷简还专门给她配了一间小帐篷,给她带来的几位女护士们安排了一间营帐。
考虑到自身的特殊性,蒋禹清很是爽快的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冰冷萧肃的大营中,也因为她们的到来,而多了一丝鲜活的颜色。即将来临的大战,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安顿好后,趁着大战还未开始,蒋禹清带着所有的大夫、军医和医徒们做了最后一次救护演练。
纠正了一些不足后,就紧锣密鼓的开始进行战前的准备。比如在伤兵营中,尽可能的多搭建几座帐子,把带来的简易行军床一一安上,以确保伤员们不会躺在冰冷的地上。
宁可备着不用,决不能到用时没有。
搭建好足够多的营帐后,又把营帐和里头的病床编上编码,以方便管理。
另外又单独搭建了一座配药室,和一座独立的女子茅房。
刚准备好。长城上就起了狼烟,一处处,由远及近。
匈奴鞑子的十四万铁骑也气势汹汹的扑到了玉门关外。
与此同时,大夏的将士们看到狼烟后,也在城外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天阴沉沉的,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子,刮在人脸上,刀子似的。站在城墙上向下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空气紧张的仿佛火药桶,一点就炸。
大战一触即发!
须臾间,沉重的战鼓声“咚、咚、咚”的响起,一声声,仿佛直接擂在人的心口上。
一轮沁着寒光的箭雨齐射后,又是一声令下,刹时间,喊杀声震天。
大战开始了!
蒋禹清面色凝重的看着高高的城墙,外面是残酷的战场,在这里,属于她的战场也即将到来。
第一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匈奴鞑子们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只得留下了一地的尸首,暂时鸣金收兵。
大夏小胜一场!
早等候在城墙内的大夏医护们,在城门大开的第一时间就抬着担架冲了出去。
他们快速的给伤员们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之后在他们的手腕上绑上各种颜色的带子,抬上担架飞快的往城门内跑去。就连牺牲的将士,也一个不落的搬了回去!
一切都那么训练有素,有条不紊。
反观鞑子那边,溃走之时,但凡能动的只能自己爬上马去,实在爬不动的,等待他们只的死亡。
匈奴各部族逐水草而居,除了王族,他们大多连个稳定的住所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大夫不大夫的。
撑死了,在一些大部族里,能有个把巫医。平日里生了病,都靠抗,抗不过去就只能等死。打仗的时候,虽也有几个巫医跟着,却也都紧王族或是各部族首领看病。
因此,那些勉强逃回去的伤兵,顶多就是自己包扎一下或是求同伴帮忙上点药。能活是运,活不了那也只能是命了。
而且,他们骨子里崇尚强者,得了病就代表着体弱,而弱者是不配活在这世上的。
大夏的伤员们一下战场,等在大营的大夫们,一看他们手上的绑的带子就立即明了。红色的危重先救,黄色的次之,绿色最次。
以一位军医或大夫,搭配三个助手为一组,数个手术帐蓬同时进行。包扎好一个抬出去,就换另一个进来,大夫们即便忙得头也不抬,仍然忙中有序。
从未初,一直忙到下半夜,总算将最后一个伤员治好了,送去病房里。大家这才一屁股坐上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整整七个时辰,医护们一直站着,弯着腰做手术。没有喝过一杯水,没有吃过一口饭,只除了其中实在憋不住,趁着两台手术交叉的间隙跑着去上了次茅房。
饶是蒋禹清这个修仙者也有些撑不住。她一边做手术,一边给重伤员输送生机,因此她现在的状态也并不比其他的大夫们好。
坐在地上好一会,又暗中运起所剩无几的灵力活动了一下双腿,这才撑着帐蓬柱子爬起来。
外头,一个医徒瞅准机会,端了饭菜过来。大夫们抓起时间就着热水,草草啃了两个窝头,就又起身去查房去了。
今晚到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们没功夫睡觉。刚做完手术,伤员们有许多发热的,这些都需要及时的处理。
或用药,或物理降温。有病情恶化的,还需要再度抬进手术室抢救。直到天光大亮,大夫们这才互相搀扶着往自己的帐蓬里眯上两个时辰。
接着新一轮的战争又开始了,一连数天。
大夫们最长的记录是三天没合眼,有个别大夫甚至做着手术,就一头栽到地上,再也没能醒来。
副手只得忍着眼泪将他抬下去,接过手术刀继续之前的工作。
经历的手术多了,大家手上的技术都练出来了。之前的很多副手,现在也成了主刀,可以带医徒了。
这场战斗又已经持续了许多天,由于大夏上下一心,拼死抵抗,硬生生的将匈奴人挡在了玉门关外,不得进前半寸。
匈奴久攻不下,伤亡惨重,仍未能踏进玉门关一步,却也舍不得轻易撤走。
同样的,大夏的将士们也有不小的伤亡。
蒋禹清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她也很累。可是看到一个个血肉模糊的重伤员们被抬进来。她只能咬着牙坚持着,她坚持的久一些,就能多救一个人。
也有伤太重,还没有等到上手术台就没了的。面对这样的,蒋禹清也无能为力,只能含泪给他们盖上白布。
他们大多都很年轻,就像刚刚抬进来的这个小伙子。
他的身上一共有四处刀伤,和一道箭伤,仅有一息尚存。最致命的是胸口箭伤。鞑子十分恶毒,箭头上都带的有倒勾,甚至浸了生物毒素,或者是粪水。
若是没有青霉素0409之类的消炎药,大夏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将士。
此时,插在这位士兵胸口上的箭杆已经被剪去,只余寸许在外头。蒋禹清怕他撑不住,立即给他输送了一丝生机。
刚剪开他胸前破烂的盔甲,一方被血浸透的白布就掉了出来。
蒋禹清打开一看,只见血布中间绣着一个大大的“死”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赐儿一面死字旗,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望本份。”
蒋禹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得是多么伟大的母亲,才会赠给儿子这样的旗帜。
她的副手们也看到了这旗帜上字,一个姑娘当时就泪崩了,哭着骂道:“该死的匈奴鞑子......”
蒋禹清将那面“死”字旗放到一边,狠狠的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对姑娘们道:“别哭了,先救人!”一面加快手上的动作,一面暗中加大了生机输入。
阎王想要人,也要看她蒋禹清放不放!
她定要让他,活着回去见他的母亲!
好在她最终成功的将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给他包扎好后,她看到了他脖子上戴着的身份木牌“何云飞”。是个好很好听的名字。
致于那面染血的“死“字旗,蒋禹清用一块干净的纱布卷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他的身边......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蒋禹清终于拖着麻木的双腿,从自己专属的板凳上走下来。
战事短暂的停歇,
医护们也终于能喘口气了。
走出手术室的大门,蒋禹清摘下口罩,深深的吸了口外面鲜冷的空气。连着闻了三天三夜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儿,新鲜空气的味道真的是太好了,她甚至能品出甜味儿来。
只是这太阳也落得太快了些,刚刚还在头顶呢,这眨眼的功夫就黑天了——卧艹!
看着她小小的身子毫无声息的栽倒在地,周围的人群顿时惊慌失措。
“县主!”“小神医!”“快来人啊,小神医晕过去了!”一阵兵慌马乱后,蒋禹清被抱到她的帐子里。
其他的大夫诊过,确定没啥大事,这是累晕的。伤兵们听说蒋禹清累晕过去,顿时炸了锅。
大家纷纷想过来看他,还是让其他的医护给拦住了:“不用去看,你们一窝蜂的涌过去,才会吵着她睡觉。你们好好的养伤,快点好起来,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了!”
伤兵们这才红着眼按下了。
蒋禹清晕过去的事情,很快就被上报到了秦夷简那里。秦夷简正同几位副将在商讨战局。
听到下属报告,神色颇为复杂道:“我们欠这个孩子的太多了。等战事结束后,本将军一定上书陛下为她请功!”
几位偏将也是心有惶惶道:“应该的!若不是她,这会儿我们还不知要折损多少人。
现如今最先的那批轻伤员已经全痊,可以再度上战场。重伤员也恢复的极好。
可以说,除了战场上直接折损的将士,抬下来伤员真正死亡的不到二成。这个数字,我们从前想都不敢想!”
“是啊,她可真是我们大夏的福星啊。”秦夷简长叹一声,放下推演的沙盘起身:“走,去看看我们的小英雄!”
第106章
火药
蒋禹清睡了很久才醒来,印象中,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
帐篷里没有人,她穿上衣服,习惯性的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却发现什么用都没有。
感觉到身体里枯竭的灵力,不由苦笑一声,看来这次又造过头了。
出了帐篷,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拍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再度笼罩着这片大地。
她弯腰捧了把干净的雪,在脸上搓了两把,罩上披风帽兜。之后从灵境里摸出个热乎的大馒头,边啃边往伤兵营去了。
大家发现她,纷纷惊喜的叫起来:“小神医,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蒋禹清笑眯眯的安慰大家“我没事了,谢谢大家关心!”
在门口咽下最的一口馒头,再次抓了把雪搓干净了手,便开始查房。
听到她苏醒的消息,将军们也都松了口气。这小祖宗真要在大营里出了事,且不说青州侯会不会撕了他们,他们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
那位叫何云飞的伤兵也醒了。知道是蒋禹清救了他后,十分感激,挣扎着想要下床给她行礼,让蒋禹清给按住了。
“好好养着,将来建功立业,给你母亲报喜!”
何云飞按着那卷白纱裹着的东西,羞涩的笑了。
外头,伙头营那边送来了午饭。依旧是每人一个杂粮窝头咸菜,伤员们稍好些,也不过多了碗掺了少许马肉的小米粥而已。
打仗是拼命的活,吃不好怎么能有力气。伤员们恢复也需要营养,不行,她得想个法子。
蒋禹清查完房就回了自己的帐篷,并在帐篷外头挂了免打扰的牌子,让白小十守在门口。随后就进了灵境。
将功法运了三十六周天,恢复了灵力后。蒋禹清开始扫荡灵境里的东西。大米、白面、各种蔬菜水果等。超市里的牛奶全部拆去包装,倒进大木桶里装着。
蜂蜜,也是东西,拿陶罐装起来。
医院的厨房也被她搜刮了一遍,肉没有找到,只找到了鸡蛋,这也是极好的东西,搬走。调和油也是个好东西,倒上几大缸子,还有盐,这个必不可少。
差不多了。
瞅着夜深人静的当儿,蒋禹清贴了隐身符,悄眯眯的出现在了粮仓门口。一股脑儿的放出了全部的东西。
这里的大动静很快被巡逻的士兵们发现了,大家看到成堆的物资都惊呆了。
事情很快被上报到了秦夷简那里,秦夷简听说后,一骨碌爬起来:“走,去看看”。竟是连披风都忘了拿!
就着微弱的火光,远远就看到了粮仓门口堆成山一样的海量物资。走进了一看,大筐大筐的鸡蛋,用大水缸装的油,还有这个季节有钱也买不到的新鲜果蔬,大桶大桶白花花的牛奶。
几十个大陶罐里装的是香甜的蜂密......
下属中脸色复杂道:“这些东西仿佛都是凭空出现的!大夫们已经看过了,都没有毒,可以放心吃。”
秦夷简拿起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在手上掂了掂道:“凭这位高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若要下毒,直接往我们的大锅里撒把毒药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
说完,他对着四周的虚空,抱了一拳,大声道:“多谢高人馈赠,秦某人代大夏的将士们谢谢了!”
其他人也跟着拱手作谢:“多谢高人!”
秦夷简把苹果放回去,对军需官道:“先仅着伤员吃,有剩的再给大家分分。对了,大夫那里也多分些,这些时日,多亏了他们,尤其是小神医那里。”
“喏!”
这些蒋禹清并不知晓。她早已带着白小九飞往其他的大营,第一个到的就是她师傅所在金陵关。
金陵关的要面对的鞑子虽说没玉门关那么多,但驻守望金陵关将士也没有玉门关那么多,要面临的压力同样不小。
蒋禹清如法炮制,放下大批物资,还有药物。
寻到了她师父的帐蓬里,老头儿躺在简易的榻上睡着了。看起来瘦了好多,脸上的疲态非常明显。一个小弟子就伏在不远的案上,也睡着了。
蒋禹清心疼坏了,也没舍得喊醒他,只施了个回春术去了他身体的疲态,以便让他睡得更安稳些,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想来这些天,他老人家着实累坏了。
蒋禹清又包了几棵老参放在他的床边,另外放了包老头儿最爱吃的牛肉干,之后悄然离去。
粮仓那边的动静很大,很快整个大营的人都被惊了起来。邱神医也被惊醒了,醒来看到床边随意用布包着的人参,和一大包他最爱的牛肉干,他就知道,宝贝小徒弟刚才来过了。
一面又懊悔,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如果没睡着,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小徒儿了。听说玉门关的鞑子是最多的,战事也频繁,伤员肯定也多,也不知道小徒弟累瘦了没有。
蒋禹清去的第三站是三师兄陆邑所在的涵谷关。她送完物资,去找他的时候,陆邑刚下手术台,正瘫坐在自已的帐子里干啃馒头。
见她突然出现,先是下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嗷呜一声扑了上来:“小师妹!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吓得蒋禹清忙施了个隔音罩,隔绝了声音。否则照这家伙的大嗓门,非得喊得全大营的人都知道不可。
大半个月没见,这家伙一脸的胡子拉楂的,人也瘦了些。头发用一枚玉簪子挽在了头顶,想来是为了做手术方便。
蒋禹清知道他的尿性,给他拿了一堆好吃好喝的,从前剩下的一只烤鸭也给了他。
这家伙吃的狼吞虎咽的,一面吃一面含糊道:“你不知道这破地方有多苦,每天除了杂粮窝头就是粥,连白面馒头都是稀罕物,差点没把我给饿死。”
说完了他又立马意识到不对,好像小师妹和师傅大抵也是吃的这种饭,这话儿立刻说不下去了。
外头已经喧闹了起来,蒋禹清不好再多呆,她还有两个地方没去,必须得走了。
另外两个大营虽暂时没有战事,除了派兵支援离得近的金陵关和涵谷关外,剩下的人也是严阵以待。
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鞑子就会调转马头奔这边来了。
都是大夏的将士,都在保家卫国,蒋禹清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穷而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不是多么伟大的人,她只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到更多的同胞。
回程的路上,看到下方匈奴营地里密密麻麻的帐蓬,想到那些牺牲的将士,蒋禹清恨得是牙痒痒。
她问白小十,我能不能下去用爆炸符把他们都给炸了?
白小十大惊失色道“你疯了!别忘了你是修士、修士!
用修士的手段直接参与普通人的战争,一旦造下杀孽,是会遭天道反噬的。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道消。实在不行,我求你再回去看看入门玉简行吗?祖宗!”
蒋禹清这才撇撇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就说说而已!”不然,她早就下死手了。
突然她眼前一亮:“如果用炸药呢,总不会被被反噬了吧。这玩意儿可是凡物!”
白小十翻了个白眼儿:“得,当我没说!”于是蒋禹清就有数了。
她大概知道原始炸药成份配比,硝酸甲,也就是硝石75%左右,硫黄10%,木碳15%。她决定回去就试试。(宝子们看看就好,千万别想不开以身试法啊。这玩意儿不仅刑,弄不好还容易躺板板。)
回到玉门关大营自己的帐子里,蒋禹清依旧派白小十看门,自己转身进了灵境。
这些材料本就不是多么难得的东西,她很容易就在传承殿的后配殿里找到了。之后又去医院的化验室里找了几个精确的大量杯来。
说实话这玩意儿的理论知识是够了,实际还是第一次操作,为了安全起见,蒋禹清特地选择了炼丹房。
这里头四处刻满了阵法,就算不小心炸了,也能抗得住。正式动手制作之前,她又往自己身上加了个防护罩,给了自己足够的安全保障。
她先把几种原材料,挨个儿碾成粉沫,再用量杯量好,放进丹鼎里,小心的混合在一起。之后捻了根细棉花条做引火芯子,点燃后快速跑到墙角。
刚站定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大鼎都被炸上天,翻了两个跟头后,又“哐啷”一声落回到地面,咕噜噜的滚了两滚,不动了。整个丹室里黑烟滚滚。
特么的,配比是对的,就是量好像放多了!
蒋禹清咳嗽着吐出一口黑烟,两个耳朵被震的嗡嗡的,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怀疑自己的耳膜是不是被震破了。
早知道就再加个隔音罩好了。看样子她这防护罩目前只防得了物理攻击,却防不了魔法攻击。
嗯,等有空了,再改改。
蒋禹清打开传承殿的窗户散了散烟,又把大鼎给翻过来,摆回原来的位置,拿灵泉水给它洗干净了,再施加两个清洁术,完美搞定。
看完整个过程的白小十,小心肝儿差点停跳,痛心疾首的吐槽她:“拿这么牛逼的丹鼎来试这么低劣的炸药,你家祖师爷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哇!简直暴殄天物!
蒋禹清道:“这鼎很厉害?”
白小十道:“当然厉害了,这鼎名唤龙炎鼎,可是上古修真界最厉害的丹鼎,没有之一,自带龙炎异火。”
蒋禹清撇撇嘴道:“你也知道那是上古了,如今的世界灵气微薄,连棵最低级的灵草都找不到。
灵境虽有不少珍惜药材,但是缺少的灵药种类还是太多了。我寻思着,以后我能配齐几种最基本的丹方,炼出来就不错了。”
确定可行,蒋禹清快速的将火药的配比写出来,再写上详细的注意事项,甚至还画了上了后世手雷和地雷的样子,让他们去尽情的发挥。
别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先贤们用双手创造出来的许多辉煌文明,后世用先进的机械都做不到。
这种原始的火药,虽说没法和后世的热武器相比。若是研制出来,也算是跨时代了,起码可以拿来开山炸石。
用在战场上就算炸不死多少人,起码这声儿能也能将人吓够呛,足够惊天动地的。
于是当秦夷简第二天晨起,在案桌上发现这份火药方子时,有多么的欣喜若狂。立即就将几个将军招来,开了一个绝密的会议。
之后,其中的一个心腹,点了一小队人马,护送着几个善研兵器的匠作营的士兵,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离开了大营,消失在玉门县北方茫茫的戈壁中。
第107章
悲伤似乎也在轮回
鉴于蒋禹清头天晚上的英雄壮举,第二天伤兵营的早饭,得了质的改善。
每个伤员除了一碗小米粥外,还有半碗牛奶和一个煮鸡蛋。
这些在后世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在他们的眼里却堪比山珍海味。
每个人都吃的无比珍惜,甚至近乎虔诚,看得蒋禹清心里酸酸的。
等他们吃完饭,她带着几个护士查房。这些可爱又直率的家伙竟然纷纷把藏起来的鸡蛋往她手里塞。
“小神医,这个给你!”
“小神医,吃我的。我一直给捂着,还热呼着呢......”
蒋禹清心酸的同时又无比感动,打开自己随身的小布包,露出里头圆滚滚的三颗鸡蛋,故意用轻松的语气炫耀道:“看,我有三颗,比你们多哦。所以你们的还是自己吃吧!”
伤员们这才摸摸头,憨笑着把鸡蛋拿回去,小心翼翼的剥开壳吃了起来。
腊月初七,短暂休战的第三天。
玉门关大营以北十里的戈壁滩上,三万名头绑孝布的将士们扛着镐头锄头和铁锹,沉默的挖着葬坑。
被冻得邦硬的土地,十分难挖,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叫苦。只是沉默的挖着土,一镐一铲,沉闷的仿佛凿在人的心尖上。
不远处,那些林立简陋的土堆,就是从前的袍泽们如今沉睡的地方。
旁边白色营帐里的二层的架子上,停满了祼色的棺木。每口棺木的外头都钉着一块简易的木牌,牌子上用黑色的字体写着,他们此次牺牲的兄弟们的名字和生卒年。这也是他们的墓碑。
这样的白营一共有十七座,共总停了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一口棺木,他们共有有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一位兄弟,永远的躺在了这里。
幸好,这是滴水成冰的冬天,也万分的感谢,肃州知府派人送来的这些棺材,否则兄弟们的遗体只怕等不到他们来挖葬坑,就会烂掉,或者被野狼什么的吃掉。
也似乎,这边关每一次的生离死别总会发生在这寒冷的冬天里。
墓坑挖好了。
呼啸的寒风中,阴沉冰冷的天空下,将士们放下镐头,沉默的走进白营,四人一组抬起棺木依次放到葬坑里。
看着黑灰色的泥土混着白雪一点点的覆上棺木,这一刻,所有人泪如雨下。
蒋禹清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首诗”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这场无言的葬礼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天黑,蒋禹清觉得自己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
前世,她送过战友。后来,战友们也送过她。今生,又轮到她来送战友。
尽管她一世,她不再是军人,可在她心里,他们都是她的战友。
她在轮回,悲伤似乎也在轮回。
当最后一座坟堆,堆砌好后,所有人面朝墓碑齐齐单膝下跪,带着铁血和悲愤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兄弟们一路走好!我等势要杀光匈奴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一碗浊酒,敬天地,敬鬼神,也敬这些忠魂。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雪。暮色中,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墓碑,仿佛一张张沉默坚毅又鲜活脸。
生,他们用血肉筑起长城,不让鞑子越关门一步。死,他们亦身化战魂,继续守卫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
他们才是这北境最坚毅的长城。
晚上回去后,参加葬礼的军医们,谁也有没有心情吃饭。蒋禹清也没吃,查完房后就回帐子里坐着发呆。
半夜里,大营突然喧闹起来。蒋禹清被惊醒后,刚跑出帐门,就有传令兵前来:“铜罗关求援,军医速速跟上。”
蒋禹清心中一惊,迅速作出安排,之后点了十名大夫和二十名医徒加上她自已组成一支三十一人的军医小队,象征性的带上些药物,跟着驰援的大军出发。
原来,鞑子们见玉门关久攻不下,死伤惨重不说,随身携带的粮草也所有剩无几。他们又不像大夏的将士,可以随时得到粮草支援。
马背上能带的也就那么点,吃完了就只能喝西北风了。逼不得已,匈奴主帅只得另打起了主意,思来想去选中了肃州西南方向的铜锣关。
那里的地势虽说最险峻,守卫人数却也是整个西北防线人数最少的,只有三万多兵马。这就三万多兵力,前些天还分出了一万人前去支援临近的涵谷关。
鞑子避过了玉门关守将的眼线,分兵六万由匈奴五王子呼延阿古拉和大将军哈巴特尔带领扑向了铜锣关。
铜锣关危在旦夕,不得已,主将王老将军只得向其他的大营求援。
西北五个大营中,近得最近的是涵谷关,涵谷关也是自身难保,否则之前也不会有铜锣关出兵支援一事了。
再往北就是金川关,金川关又和金陵关并肩,同鞑子打得不可开交。
唯有最远的玉门关可以求援,而玉关门距离铜锣关有三天的路程。
军情如救火,半分耽误不得。一路上除了偶尔停下来上个厕所,和短暂的休息外,大军是半刻也不敢停。
然则,还没等他们走到铜罗关,就听到噩耗。
铜锣关破,主将王老将军战死,守关的将士们亦无一生还,全部战死。这是何等的惨烈。
带队的卫青将军,眼睛瞬间红了。他曾是王老将军的部下,可以说,王老将军算是他的半个师傅。
大军加快速度行进,赶到铜罗关时,果然看到关门大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横七坚八的尸体,一地都是。有大夏将士的,也有匈奴鞑子的。
蒋禹清看到一个被砍成两截的大夏将士的遗体,露出来的肠子在体外拖得老长。
雪地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因着天太冷,已经结成了一块块血冰。白的雪,红的血。
现场的惨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饶是见惯了血的军医们,也有些受不住,有两个护士当场忍不住干呕起来,一边吐一边哭。
而主将,王老将军和几位副将的头,被鞑子们砍了下来,吊在了城门楼子上。
看到这个,大夏的将士们,瞬间疯了。
将几位将军的头颅解救下来,同尸身敛放在一起后,齐齐发出愤怒的大吼:“追,杀光鞑子们,为王将军为铜罗关的惨死的弟兄们报仇。
军队顺着鞑子们留下的痕迹追去。
不久,斥候来报,鞑子们一路烧杀,现已掠过铜锣县到了西陈邑,有直逼肃州府城之势。
蒋禹清一听,差点疯掉。肃州府,她的父母亲人都在那里,绝对不可以。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丢下一切回肃州,可最终理智战胜了她。
相信卫将军,相信将士们,他们肯定能拦住鞑子。
此时,肃州府,蒋文渊收到铜罗关被攻破的消息后。立即下令附近县镇的所有人员暂时进山躲避,同时下令关闭城门,城内所有人没做好战斗的准备。
之后他带着儿子蒋禹川和全府的家丁,一面征集城中壮丁,请了城中退役的伤残老兵指点,出城沿城墙根挖陷马坑,设绊马索。
一面收集城中的所有的油烧热,和石灰、石头等,搬上城墙,并亲自坐阵墙头,准备随时和来犯的鞑子决一死战。
就连陆氏,也集中了全府的丫鬟,默默的准备伤药,把素绢和棉布撕碎做成纱布。
这个柔弱女人,眼里前所未有的坚定。女儿跟着大军在前线,丈夫和儿子坐阵城头,如果他们都活不了,自己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一家子在地下相聚也挺好。
原本慌张的百姓们,再看到他们爱戴的知府大人和小公子笔直的站在城头时,心里莫名的镇定了下来。
是了,蒋大人都不怕,他们又怕什么呢?大不了一死!如果运气好,来世投胎,还能同蒋大人做兄弟。
与此同时,卫青率领的大军一路奔袭,终于赶在一天后,将这股匈奴残兵拦截在了西陈邑境内。
蒋禹清一路跟来,沿途所过的村庄尽数被鞑子们,抢光,烧光,杀光。
老人被砍死在墙脚,孩子被插在篱笆尖上,蒋禹清甚至看到一个被剖开肚子死不瞑目的孕妇。
而那个可怜的还连着的脐带的小胎儿,被砍成两截,丢在一边,冻成了黑紫色。
蒋禹清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颤抖着手将小胎儿断成两截的身子缝起来,再放回他母亲的腹中缝好。
之后又为她整理好的衣服,哽咽又坚定的说:“婶婶,你和小弟弟安息吧,我会为你们报仇的。我以我的生命起誓,这些畜生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到匈奴!”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孕妇的大睁的眼睛竟然奇迹般的合上了。也许,她真的在天有灵吧!
仇恨彻底的点然了将士们的怒火,方一同鞑子接触上,战斗就立即进入了白热化。
鞑子们攻城的时候,就已伤亡过半,这会儿不过剩下区区两万多残兵,对上四万被彻底激发了血性的大夏将士们,很快就落了下风。
战斗持续了一天多,匈奴越打越怕,人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
带头的匈奴五王子呼延阿古拉,不得不派出一队人马全力阻击大夏军队,自己则带着仅剩的五千多人全速往铜锣关方向逃窜。
大夏的将士们则越战越勇,追在他们后面打,只可惜已方的马匹不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股残兵逃出生天。
卫青恨得一拳头重重的捶在城墙上。他不是不想追,可关外还有匈奴的大股军队,他们这点人,追出去就是送死。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他不能拿手下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
只能恨恨的下令,安营扎寨,收敛铜罗关战死将士们的遗体。
将近子时的时候,蒋禹清给最后一位重伤员做完手术。
她脱下手术服摘下帽子,对副手道:“我出去一下,这里就暂时就交给你了。”
副手以为她只是去上厕所之类的也没在意,应了声好,转头又去忙了。
借着夜幕的掩护,蒋禹清往自已身上贴了张隐身符,骑上白小十直奔铜罗关外。
血债,要用血来偿!
第108章
那是血的温度
这两日没有下雪。月光下,这股残兵败退的痕迹再清楚明显不过。
蒋禹清带着白小十,一直追了六七十里,终于在一片背风的缓坡下发现了他们。
这群丧家之犬,白天被追的太狠,此时都挤在为数不多的帐篷里,正呼呼大睡。
只留下了几个巡逻放哨的。
蒋禹清让白小十落在缓坡的最顶端,微笑着拿出了她从前舍不得的用的阵旗,低头仔细摸了摸它们道:“宝贝们,今天该你们上场了!”
白小十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胆颤心惊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可别乱来啊!”
蒋禹清偏头看了白小十一眼:“抱歉,小十,今晚我可能要食言了。可能还会连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