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毕竟,不是谁都像她一样开挂的。这要是不小心惹哭了,只怕还得她来哄,还是算了罢。自打那日书房教识字之后。蒋禹清便正式开始学习。
老爹不在,就跟哥哥们学。她本就有前世的基础,一本书连蒙带猜的,也能看个大概。
遇到不认识的字,只要有人稍加指点,她便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她的手小,还握不住毛笔。
就让二伯给她做了个小沙盘,每天用小棍儿在上面书写练习,加深印象。
后来干脆从灵境里拿了铅笔和白稿子出来写。
家里的长辈们不止一次感慨,这若是个男儿郎,家里怕不是要再出个状元郎。
这话让蒋禹川听见了。
他暗自发誓,既然妹妹不能考状元,那我就让她当状元郎的妹妹,最风光的状元妹妹。
从此后,蒋禹川读书更加用心了。
七月的时候,蒋禹清灵境里的西瓜成熟了。收获的西瓜在灵境里堆成了山。
自好在灵境可以保鲜,吃不完放再久都不会坏。
只待来年种在外头,到时候光明正大的,想怎么吃怎么吃,送人或是卖钱都可以。
不像现在,自己家都还要掩掩藏藏,着实失了乐趣。
知了声声催岁月。
炎热的七月终于过去,立秋后,秋老虎依旧气势逼人。热浪中,西津渡的人们迎来了秋收。
蒋禹清家共51亩良田,收完了晒干吹去秕谷,共得粮16371斤,平均亩产约为321斤。
长辈们喜气洋洋,说收成十分不错。但在蒋禹清看来,产量着实低的吓的人。
她家不需要交粮税,粮食是足够吃了。绝大多数百姓家,还要上税。
就拿三太爷爷家来说。他家十三亩田,其中良田8亩,次田5亩。按平均亩产300斤算,约收粮3900斤左右。
其中有两亩不用缴粮税,那么税粮约在110斤左右。交完税,还剩下不到3800斤。
他们家祖孙四代,共15口人,平均算下来每人每年只有252斤左右的谷子。
一斤谷子七两米三两糠。照这个比例计算,这252斤稻谷,舂出来,撑死了只有176斤左右的大米。
再算仔细些平均每人每天半斤米都不到,即便一天只吃两顿,也根本不够吃。
尤其他家除了两个小娃娃外,其余都是半大小子。
有道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为了填饱肚子,家里人往往只留下很少的一点大米,其余都拿去卖了,换成其他的糙米粗粮回来,这样能多顶一些时日。
就这样精打细算,仍然有青黄不接的时候。
到了那时候挖野菜,做米糠粑粑,基本是逮啥吃啥。
蒋禹清上辈子是孤儿。小时候在孤儿院顶多是吃的差些,饭还是能吃饱的。
后来上学,学了历史,大概知道古代的粮食产量低,在灾荒年甚至还出过“易子而食”的惨剧。
但那会儿看书,看到的仅仅是字面上的描写,远没有现在亲身经历的感触深。
蒋禹清觉得,自己能重活一世,还有附赠那么大个金手指,多半是上辈子积了德。
不是她自吹,当初她还是阿飘的时候,超渡她的老道就是这么说的。
即然如此,这辈子还是多做些好事吧。不求死后再重来一世,只求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秋收过后,就是中秋。
作为青州的最高长官,蒋文渊收到的中秋节礼堆满了一整个库房。
什么月饼,糕点,土仪,酒水,茶叶还有些贵重药材之类的。
相应的,蒋家送出的回礼也同样不少。
这会气温还高,东西放不住。
陆氏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东西全部收拾出来。
贵重药材部分收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其余的东西,留下些能放的、可以待客的酒水、茶叶等。其余的分作两部分。
一部分送回西津渡,让家里人分送给族中长辈和里正等。一部分让娘家大嫂带回去,孝敬爹娘。
中秋节县衙休沐一日。
今年的中秋节也是蒋家的大家长,蒋老头儿的五十岁寿辰。
照规矩是要大办的。然老头儿早就交待了儿孙们不办生辰,族人那里也透了话。
老头儿从前在酒楼里听人说书。说是的是,有大官借办寿辰敛财,让人给参了,之后抄家流放的事儿。
这故事让他印象深刻。
他儿子如今是青州县令,若是他的生辰大操大办,到时各府少不得备贺礼上门。
那他们家不就与那书里说一样儿了吗。
所以,寿辰这事儿坚决不能办。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个饭多好,省得兴师动众的。
老头儿死倔,无论几个儿子怎么劝,不办就是不办。
儿子们拿他没办法,只得依了他。
既是中秋,又是爷爷的生辰。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月饼赏月。为了活跃气氛,蒋禹清决定彩衣娱亲,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团子话都说不利索,所以唱歌之类的就不要想了。
跳个舞还是可以的。
她大哥哥笛子吹的好,她便央求大哥哥吹个曲子给她伴奏,不拘什么曲子,反正她也是乱跳,图个乐子罢了。
蒋禹江吹了首轻快活泼的调子。
团子跟着曲调努力调动着胖胳膊短腿跳起了舞。
上辈子还在孤儿院时,来院里做义工的小姐姐教的,她现在还记得。
笨是笨了些,可仔细看,还是挺有模样的,着实惊艳了长辈们。
反应过来后,大家纷纷鼓掌,大声叫好。哥哥们甚至把手掌都拍红了。
一舞完毕。小团子被热情的长辈们挨个儿亲了一回,小脸儿都亲红了。
团子心里美的不行,哎呀,这真是甜蜜的负担呀。
中秋过后,天气一天天凉快了下来。蒋禹清被陆氏接到城里小住。
进了九月,秋果开始大量上市。
今年风调雨顺,果子大丰收。
其中产量最大的就是桔子、柑子、柚子、梨、和板栗以及柿子。
街道两边到处都是卖果子的人,前来买果子的外地客商也有,但调走的十分有限。
因为这些都是南地常见的水果,各州府都有,并不稀奇。
当供大于求的情况下,果子的价格势必会跌到让果农哭都卖不出去的境地。
拿柿子为例,三四两重的大柿子,一文钱七个都没人要。
果农摆一天的摊,所得还不够自己买两个包子的。
这还怎么搞?
卖不出去,果子就会烂在地里。没有经济收入,家庭就会陷入困境。
百姓生活困苦,身为一县之长的蒋文渊如何能够睡得安稳?
这段时间为给父老们多卖水果,蒋文渊甚至放下身段亲自去拉客商,只求人家多买一些。
但相比剩下的庞大基数,仍然十分有限。愁得他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蒋禹清被他爹抱着,走在大街上,看着满街卖不出去的新鲜水果,想着它们中的一些要是能延期,比如等到冬天再上市就好了。
想到这,她突然灵光一闪,对呀,咱们可以做成水果罐头啊。
想着,她立即拽她爹的衣服,伏在他耳边小声道:“爹爹,回家。果果,有,法法。”
蒋文渊一听,眼睛瞬间发光。他着急的追问女儿:“乖宝,你真有办法?”蒋禹清重重的点头。
于是,蒋文渊也不逛了,抱着女儿立即大步往回走。那步子快的,阿平差点撵不上。
回到家,屏退左右。蒋文渊问女儿:“乖宝,怎么弄,快告诉爹爹。”
蒋禹清于是从灵境的超市里掏出一堆的东西来。其中一盒柿饼,两瓶水果罐头来。
“爹爹,做,罐头。”
蒋文渊一见柿饼和这两瓶罐头,眼睛就跟镶了钛合金似的,直放光。
且那瓶身的标签上,清清的标明了各种原材料的配比,他连蒙带猜的看了人大概。
看了好久,才问:“乖宝,咱们能做出来吗?”
蒋禹清点点头:“嗯,试试!”上辈子为了挣学费,记不清做了多少份工作,有时候同时打好几份工。
其中就在一家特色(土特产)食品厂干过,对做罐头和柿饼的工艺再清楚不过。
蒋禹清说话费劲,干脆拿纸笔,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条一条的写下来,并附上具体的工艺制作法。
写完了,又连比带划带画图的,挨个儿解释。蒋文渊总算整明白了。
一、
桔子、桃子、柑子、梨之类的可以做成罐头,附罐头的制作方法。
二、
板栗的长期存储办法。
三、
柿饼的制作方法。
他问女儿,能不能把这罐头撬开尝尝味道,蒋禹清点头说当然可以。他便果断的拿着往厨房去了……
当天晚上的晚饭,是差人去外头买回来的。
至于家里的厨房,已经被她爹娘临时征用来做罐头试验了,技术指导正是蒋禹清。
罐头这玩意儿并不难。
陶罐洗干净,同软木塞一起,放进锅里蒸煮消毒。
桔子去皮去经络,洗净沥干水。
锅洗干净,放适量水(以淹没桔子肉为准),加适量的糖小火煮化,加入桔肉,稍煮一小会。趁热装进罐子里,塞上软木塞。再用融化的蜂腊的密封一圈,罐头就做好了。
这样的罐头可以存放三个月。
柿子饼的制作时间则要长的多,先晒后捏,边晾边捏,最后还需露霜。
蒋文渊抱着女儿,狠狠的亲了两口。
之后拿着自已做好的几瓶子罐头和女儿给的那盒柿饼,连夜召集属下及青州有名的几个大商家开会。
第30章
六百里加急
这会一直开到了半夜。
来的时候众人皆是匆匆忙满头雾水,走的时候个个称兄道弟,笑容满面。显然,大家已经达成了友好合作。
成立一座食品工坊,蒋家以技术入股占4成。其他以银子入股,周家1成,曲、江两家各占2成,陆师爷和另外一位钱粮师爷各占半成。
柿饼和罐头这两样东西蕴含的前景和巨大的利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尤其是罐头,做好了运到北方去,绝对能赚个盆满钵满。
蒋文渊手握两座金山,按理他完自己可以自己吃独食,并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别人就算眼红也只能干看着。
之所以把这块巨大的蛋糕拿出来与他们分食,一来,时间紧张,多耽搁一天,果农们的损失就大几分。他不想看到青州的果农们血本无归。
而这些大商户不仅有十分雄厚的资金,还有成熟的销售渠道和极其广阔的人脉资源。借助他们的力量,可以让果农们的果子以最快的速度卖出去,减少损失。
二来,蒋家除了他,其余都是老实人。论种田个个是好手,却搞不来商场上这些弯弯绕。
倒不如大方点分出去,大家合作,互利共赢,皆大欢喜。他家宝贝女儿说这叫招(官)商(商)引(勾)资(结)。
对于各商家来说,这递在手里的橄榄枝,不接那才是傻子。蒋家,他们平日里想攀还攀不上呢!
两天后,在城东青江河边,一座名为“青江食品”的工坊挂牌成立,放出消息,大量收购新鲜的桔子柑子犁和柿子等。
桔子、柑子、收购价,一文两斤。梨一文半两斤,柿子一文三斤。这个价格虽比不上去年的零售价,但比起今年已是算是极高的价格了。
一时间,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把自己家的水果挑来这里。
与此同时,城西一家不起眼小铺子也贴出告示,大量收购板栗、榛子、枣、猕猴桃等这些不适合做罐头的山货和水果。
这是蒋禹清让蒋文渊派人收的。她的空间里有的是地方放,还不会变质。
现在收,一来可以让百姓们辛苦得来的东西有地方卖,二来到了冬天放出来还能赚个差价。
实在不行,还能自己吃或是送给族人当个礼。
谁曾想,这一收险些刹不住脚。到临近果子下市,将近二十天的时间,各种坚果水果足足收上来七八万斤。
其间因为银子不够,蒋文渊还回家问老胡氏要了些。
他爹打趣他:“别人当官都是往家里搂银子,你倒好,搂不着不说,还往里头倒搭。”
蒋文渊一脸认真的反问:“那,要不,儿子也捞点儿?”
蒋老头一听,瞬间拍桌:“你敢!你要是敢做那不忠不义之事,老子打断你的腿。”
转眼见大家正一脸笑意的的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被小儿子给涮了。
一时哭笑不得:“好你个老三,敢拿你老子开涮,简直大逆不道……”
食品工坊那边的罐头制作,也是如火如荼。第一批已经在运往北方的路上了。柿饼也晒得极好,如今就等霜降后露霜了。
忙忙碌碌中,九月姑娘擒起金色的裙摆翩然离去。十月姑娘拖着萧索即时登场。
一些乔木的叶子已经泛了黄,风一卷便纷纷扬扬,飞到到处都是。叶落,归根。
蒋家田里的红薯已经长的足够大,可以收获了。提前两天,蒋家便往外放了消息,家里要挖红薯了。
蒋家种的这块红薯地,村里人都知道。当初种的时候,便有人问过这是何物。蒋家说是红薯。
至于这东西怎么来的,蒋家统一对外的口径是蒋文渊进京赶考时,路上偶然救了一个游方道士,那道士送给他的。
据说是海外来的粮种,产量很高。但具体产量多少,他们也不知道。
只说他们家先试着种一种,若是真如老道士所说,产量很高,到时候再分给大家种也不迟。如今听说这东西就要收获了,大家自然想来看个究竟。
十月初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一大早,蒋文渊便带着钱粮师爷和一队人马赶回来。蒋家除了上学的七个男孩子们,更是倾巢出动。
镰刀、锄头、麻袋、萝筐、还有大秤。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们,也围满了红薯田。
蒋文渊带头,亲自卷了裤腿割藤蔓。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拿上镰刀紧随其后。
一些村民看不过隐,心里着急,也跑回家拿来镰刀加入割藤蔓的大军。
三十几个汉子在田里铺开,不过半个时辰便将一亩半的藤蔓割的干干净净。
割下来的藤蔓,打成捆还能用来喂猪或是牛羊,一点都不浪费。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
蒋文康率先扛了把锄头,走到地垄的一头,先拨开一点土,之后狠狠的一锄头刨下去,再一拉,一窝红色的块状物便露了出来。
又是两锄头下去,一窝红薯就被全部带出了地面。顿时,四周惊呼声一片:“我滴个娘哎,这一窝咋这么多啊,还这么大个。”
蒋文康欣喜的提起这串红薯,数了数,竟有七个。
最大的有他巴掌大,少说也有一斤多,小的也有二三两重。掂了掂,这一株至少也得四五斤重。
一颗就四五斤,那这一亩这么多颗,那产量……蒋文康眼睛都红了。
不止是他的眼睛红了,在场的人眼睛都红了。
汉子们二话不说,每人抢了一垄,抡起锄头就开干。
其余的人也不落后,拿了萝筐麻袋等家什,跟在后面拣。
现场时不时传出惊呼声。
“哇,这个好大,比我脑袋都大。”
“我的天啦,这一株竟然结了十一个红薯。”
“快快快,再拿个麻袋来,我这装不下了……”。
一个时辰时辰后,一亩半的红薯全部收完。蒋文渊那边的数据也出来了。
总共收了七千二百八十九斤,平均亩产4859斤,这是还是称了两遍的结果。
听到这个数据,再看看地头堆成山一样的红薯。
大家都沉默了,继而红了眼睛。
其中一个衙役突然双膝跪地,嚎啕大哭“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亩产四五千斤的粮食,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挨饿了,再也不会挨饿了。”
见此情形,同来的衙役红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蒋文渊是知晓这个衙役的情况的。父亲早死,母亲带着他艰难求生。
后来,家乡遭了灾,地里颗料无收。他母亲带着他跟着乡邻一起背井离乡,开始逃难。
路上,母亲为了让儿子活下去,省下了自己口粮留给儿子,最终活活饿死。
好在他后来遇上了好人,把他捡了去养,又同养父学身本事,识了字,被人举荐进县衙当了衙役。
亲眼见到母亲饿死,难怪他如此悲恸,想来今天也是有感而发。
蒋文渊让人将挖坏的挑出来,一会拿回家去蒸着吃。
其余的一个都不准动,这可是明年的粮种,百姓们的命脉。
将红薯全部运回大宅后,蒋文渊安排了一个专门的房间存放,并安排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看守。
不是不放心家里人,这是怕外头的宵小。不论什么时候,这个世上都不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人。
安顿好所有事情后,蒋文渊这才带着人匆匆返回县衙。
回到县衙后,蒋文渊立即写了一封书信,信内附上一本详细记载着红薯种植方法的小册子,连同一篓子没有摘掉根径的红薯,着人快马加鞭送往府衙。
两天后,零州知府李政收到蒋文渊的书信,看过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之后更是启用了六百里加急,把蒋文渊的原文信件和红薯送往京城。
仅用了八天,东西就到了京城。
东西到达京城的时候,正值大朝会。听到殿外传来的层层急报,一众朝臣们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完了,该不是哪里又生灾了吧!
就连御座上的夏景帝也是一脸疑重。
“报——零州府六百里加急!”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信使背着个竹篓子快步跑进殿内跪下,掏出捂在怀里封了火漆的信件道:“启禀陛下,零州府六百里急报。”
夏景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得顺忙小跑着下来,接了信使的信件,并一篓子沉甸甸的物什,搬上了御阶。那信使便被人带下去休息了。
皇帝接过信封,三两下撕开,一目十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他一手抓着信,一手拨开碍事的太监,亲自将竹篓拽过来,自里头提起一串沉甸甸的果实,掂了掂,少说也有四五斤重。
信上所言非虚。
夏景帝忍不住双手大张,仰天长啸:“好,好,好,天佑我大夏啊!哈哈哈哈!”
帝王洪亮的笑声传遍整个大殿。
一直密切关注帝王一举一动的朝臣们,立刻大大的松了口气。
帝王开颜,这是喜事!一面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样的喜事,值得启用六百里加急,能让帝王如此欢喜。
这个悬念并没有悬挂多久。夏景帝笑了一阵,宣泄了心里的喜悦,便把信件给了户部尚书张修。
“张卿你来看看!还有你们几个,也都来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哈。”一面让李得顺把那蒌子红薯搬下去给大家看看。
大臣们看过信后,也被惊得太阳穴突突跳。
难怪零州知府会启用六百加急送来,若事情是真的,便是八百里加急都使得。
张修眼睛都红了。
第31章
亩产四五千斤的粮食
户部掌管全国钱粮,这些年朝廷为了休养生息,向百姓们征的税极少。国家收入少,开支却不小。
每年几十万军队的粮饷,朝廷各级官员的俸禄、各地兴修的水利等等,处处都要钱。时不时还要赈个灾什么的。
可以说,花的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这么些年张修为了空虚的国库,可谓是殚精竭虑,仅仅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便白了一半。
就这样,还有不少人背地里叫他“张抠抠”。
他委屈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不抠能行么?能行么?
如今,突然有人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亩产四五千斤的粮食啊,如果推广开来,整个大夏将再无饿殍,国库也会被填的满满当当。他恨不能给种出红薯这人磕几个响头,喊一声祖宗。
因而一向抠门到极点的张修,这回第一个站出来同道:“陛下,此人当重赏。”
然,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当谨慎。毕竟,亩产四五千斤的粮食,古未有之。还须仔细查探才好,若是属实,再行赏赐不迟。
臣就怕有那胆大包天之徒,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目的,欺上瞒下,妄图欺君。况且,这个蒋文渊再怎么着也是个县令,又怎么会亲自下田。我看分明是为了贪功弄虚作假。臣,恳请皇上明查。”
他的话音刚落,便被一个颇有些痞气的声音怼了回去。
“童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这事情还未调查清楚,陛下都未说什么,你这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就给人硬扣上一个欺君的罪名。是否太过武断了些?”
说话间,自文官队伍中走出一人,此人正是新上任的吏部左侍郎秦珏(字观之),平阳侯府世子,秦皇后亲弟,太子景衍亲舅,正儿八经的国舅爷。
童涪秋见是秦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众所周知,谷麦的产量均不过两三百斤一亩,豆类略高也不三四百斤。亩产四五千斤粮食,从古至今都未听说过。”
秦珏冷笑一声:“井底之蛙岂知皓月之辉。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说罢,秦钰不再理他。
转而同夏景帝拜了一拜道:“陛下,臣有本奏。”
夏景帝知晓他刚从青州回来,该是知晓些什么,于是和颜悦色道:“你说!”
“臣之前曾任青州县令,与蒋文渊有过几次往来。此子才学人品俱佳,在当地素有贤名。”
说到这里,秦珏意味深长的看了童涪秋一眼继续道:“臣卸任几天前曾和太子殿下一同去过蒋家,可蒋家人告诉我他去了田里。
臣当时觉得奇怪,他一个探花郎去田里干什么?就让他家的一个家仆带着我和太子殿下去了。
到了地方,臣就看见蒋文渊同他父亲和两个哥哥一起,穿着粗布短打,卷着裤腿,撅着腚,满头大汗的在抡锄头刨地。”
说到这里秦珏顿了一下又道:“他一个精贵的探花郎,繁花着锦后还能不忘初心。就冲这一点臣就佩服他!
当时我问他整地种什么?他说种红薯。臣在青州三年,经常巡乡,寻常作物皆尽识得,唯不知此物。自是要问个究竟。
他说,之前曾无意中救下一位老道,那老道便送给他一袋果实,说此物名红薯,四五月栽种,九、十月收获,可高产。
臣亲眼见过薯苗,藤叶蔓蔓,十分茂盛,唯不见花果,还曾怀疑他是不是让人给诓了。
蒋文渊道他也不曾种过此物,但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若是不成就当个青菜吃,若是成了那百姓们便又多了一种裹腹之物。
如今看来,他是真的种成了,只是不曾想这果实竟然长在地下。”
这时在御座边的小宝座上坐着的景衍说话了:“孤可以作证,秦大人所言不虚。”
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此事便八九不离十了。再想到童涪文刚刚“义正言辞”那番话,大臣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起来。这个童大人这么针对蒋文渊,怕不是有什么猫腻?
童涪秋只觉得脸都被打肿了,且不说那个红薯是不是真的高产,至少这红薯真是人家自己种的,亲自下田种的。
太子殿下亲眼所见,连反驳都不能。只好捂了笏板,灰溜溜的退回队伍里。
夏景帝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个蒋文渊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童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是要慎重一些。众卿觉得该派谁去合适?”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司农寺卿金耀林出列道:“臣愿意前去核实。”
景帝一见他便乐了:“哟,这个还真得你来最合适。你们司农寺专管农桑,说起来也是你的份内之事。这样,金卿,你即刻挑选几名靠谱的农官随行,朕再给你派二十名羽林卫随行,到了青州速速查明此事。若此事属实,务必配合好蒋文渊以青州县主中心,明年大力推广红薯,不得有误。正好也让农官们学学怎么样种红薯。”
“臣,金耀林领旨!”
这事暂时有个了结果,景帝让人把那篓子红薯让人拿去御善房蒸了,蒸好后再送来勤政殿,他也想尝尝这红薯是个什么味儿。是不是真如信上所说,那般软糯绵甜,饱腹感强。
红薯一事后,朝议继续。临散朝前,内监将蒸好的红薯送来。
但见那托盘上,一个个或长条或椭圆的红色果实,热腾腾的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味。内监率先拿起一个,外面是溥溥的一层红色的皮,剥开后里头是黄澄澄的果肉,香味诱人。
内监吃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同景帝点了下头。
景帝便亲自上手拿了一只中等大小的吃了,果然如蒋文渊信上所说,口感软、糯、绵甜,便是无齿的老人和孩子都可以。他只吃了一个就已经半饱了,果然饱腹感极强。于是,景帝对红薯更有信心了。
至于信上所说,食多容易放屁的事,他压根没当回事。在吃饱肚子面前,放屁这样的小事,几可忽略不计。
东西不多,许多大臣们都是两人分一个甚至三人分一个。尝过之后,都说此物大为可行……
下朝后,景帝拿过信件又看了一遍,纳闷道:“这个蒋文渊,若是朕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今年的探花?这好好的一个探花郎不在翰林苑待着,怎么跑青州种地去了……”
且说金耀林领了差使,当即就回去选人了。
次日一大早,金耀林便带着几个农官和随从,及二十名带刀羽林卫的,一路快马加鞭奔往青州。
这待遇这排场还是大夏司农官外出办差的头一遭,足可见景帝对新粮种的重视。
一路餐风露宿,风尘仆仆,金耀林一行终于在十二天后赶着关城门的档口,进了青州城。
蒋文渊有想过朝庭会派人来,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还是司农寺最高长官金大人。诧异的同时,心中也倍感欣慰,想来陛下是极为重视这新粮种的。
金耀林一行将近三十人。县衙压根安置不下。蒋文渊只得差人就近包下了一家客栈,置了酒饭,将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安置了。
金耀林等一众农官,一连在马背上颠了十几天,老骨头差点散架。
不过他得记得此次来的使命,第二天一早被催促着去看红薯。
既然大人们都不怕,蒋文渊一个小小的县令自然不会拦着,当下便带人回了西津渡。
虽来时心里便有所准备,等看到仓库里堆成山的红薯时,还是吓了一跳。之后蒋文渊又领他们去看了那一亩半的红薯田。
此时红薯田里只留下些干掉的红薯叶,和另外半亩还未来得极收割的黄豆。
金耀林运气好,一脚踢到个落在土里的红薯,忙宝贝似的捡起来,拍干净上头的泥土,小心的握在手里。
回到蒋家大宅,蒋文渊把金耀林等人领到了后院,那里还有几垄后种的红薯,如今正好可以收了。
听说能亲自收一回红薯,几位农官高兴坏了。
就连这队羽林卫的头儿,也忍不住跑过来看热闹。他也想见识见识,这亩产几千斤的高产粮出土的瞬间。
蒋文渊命人拿了镰刀和锄头来,告诉他们先割去藤萝再刨比较省事。几位农官都是精于农事的实干派,一点就通。当下,接了家伙什儿就开干。
不过短短的五垄红薯,撑死了一分地。收完了一过称,六百零七斤。
这会儿,他终于相信有亩产五六千斤的高产粮种了。他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大夏的百姓,再也不会挨饿了。
金耀林一行一连在蒋家待了两天。就红薯明年推广的事情,同蒋文渊一起做了细细地规划。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汇报去了。
除了金耀林,其他的三位司农官都留了下来,辅助蒋文渊做好明年的红薯推广。二十名羽林卫全部留下,专门看守红薯种。
至此,蒋家人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此时已入冬,金耀林一路北上,越往北越冷,临近京城的地界还下起了大雪,差点冻掉他半条命去。
饶是如此,回到京城已是十一月十二了。他顾不得休息,回京的当天就进了宫,同景帝禀明,亩产几千斤的红薯确有其事,他甚至亲自参与挖掘了。
他将当日刨红薯一事,描述的绘声绘色,听得景帝恨不能自己亲自去挖挖才好。
次日,景帝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件事,顿时整个朝堂都轰动了。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粮食是一个国家的基石。当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这个国家离战乱也就不远了。
因此,连一向抠门的户部尚书张修,也大声地请求陛下重赏此人。
第32章
封爵
大夏的政治总体还算清明。
能种出这样的高产粮,这是大功劳。有功就得赏,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怎么个封赏法,那是皇帝的事儿,他们管不着。
倒是这些粮种可以打打主意。
于是围绕着粮种的分配问题,大臣们又打起了嘴仗。
甲说:“运到京都来,统一种到皇庄。”
跟他不对付的乙立即反对“种到皇庄是假,你是想假公济私种自家庄子里吧。”
甲说:“你放屁。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乙说:“我是不是放屁,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可是听说,某些人昨儿个连夜派人往青州去了。”
甲怒火中烧:“姓X的,你监视我。老子跟你拼了。”说着,一拳头对着乙挥了过去。乙不甘示弱立即还击,二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旁边的同僚一见不好,立即上前劝架,冷不防被一拳头打在眼睛上,顿时也火了。
你他娘的,我好心拉架,你特么还打我。老子也不好惹的,袖子一撸也加入了进去。
一时间,乌纱、笏板、鞋子乱飞,整个朝堂瞬间乱成一团。
没有皇帝的命令,里头动静再大,守殿的禁卫军也不敢进来。文官们倒是想上去拉架,可没力气的拉不动,有力气的怕挨打。
最后,还是平日里最遭文官们嫌弃的武将们看不下去了,上去一手一个,拎小鸡崽子似的把人分开了。
衣冠不整、鼻青脸肿的几个人,看着龙椅上威风不动不辨表情的皇帝,脑子突然一激灵,彻底清醒了。
这才想起他们刚才都干了什么。
完犊子了!
夏景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打架的几个:“怎么停下了,朕还没看够呢!几位爱卿武艺不错,看着比大将军都强。不若,朕,派你们去守边如何?”
四周一片窃笑。
夏景帝突然站起,手掌重重的击在御案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大殿内顿时安静如鸡。
皇帝面沉如水,龙颜震怒:“运往京城、种到皇庄、连夜派人南下,你们就这样迫不急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