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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啊……!”

    那人跪倒在地,喉咙中发出一声痛呼,盛天凌踩着他的腿,正欲夺他手中的刀,就在此时,身后被风吹拂的草从中忽然发出一阵哗哗声响。

    借着惨淡的月色,盛天凌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里,不下于七个男人正从草丛中一一钻出,他们手里提着各种刀棒铁棍,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这些人身高体壮,面目狰狞,以包围圈的形式靠近,慢慢将他围在中间。

    盛天凌心底一沉,他躲过两人左右砍下的攻击,正欲往左边跑时,后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一根两米长的粗重铁棍从空中挥下,狠狠打在他后背上。

    “呃……”强烈的晕眩感在脑中扩散,盛天凌发出一声闷哼,攥紧了包往后退去。

    那些人将长刀和铁棍在地上摔了两下,发出“啪啪”的声音,惊动了四周栖息的飞鸟。一阵撕裂尖锐的鸟鸣过后,是毫不留情狠劈下来的凶器。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盛天凌已经挨了两刀,鲜血从后背汩汩流出,汇聚成无数道血红的溪流从他手臂滴落。

    盛天凌抬手抹了把被汗水泅湿的眼,余光看到更多的铁棍和长刀,从四面八方向他涌过来。

    …………

    乌云在半夜时分散了个干净,一轮圆月挂在头顶,皎洁的光辉洒向大地。

    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草丛中仍是一片黑暗,血水顺着草杆爬满地面,一阵阵冲鼻的气味吞噬着人的感官。

    盛天凌半靠在一处隐蔽的地方,脸上血色褪尽,他沉重喘息着,吃力地抬手从浸满血的包里掏出手机。

    一阵背景音乐响起后,那头接起电话。

    “喂?”

    理制作?2021-07-14

    00:37:18

    六十、就是来看一看你

    耳畔不断传来急促又沉重的呼吸,睡得迷迷糊糊的曲卿立刻惊醒,他握紧了手机,额头冒出冷汗,“少爷?”

    “是我。”盛天凌用手摁住大腿的伤口,强压疼痛,低声说:“别声张。”

    “我在溧水这边的工厂,你找几个人来接我。”

    那头的气息已经十分不稳,曲卿何时听过他这种语气,立刻明白这肯定是受了伤,当下心头大急,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我这就去!少爷……你伤哪儿了?”

    盛天凌用手撑住地,努力了几把才站起来,他浑身鲜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低声粗喘着,正欲说话,曲卿那边却传来一个女声。

    “怎么了?这么晚去哪儿?”

    曲卿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惊讶:“夫人……”

    盛天凌听到盛母的声音,吞了吞干涩的喉咙,道:“你在我家?”

    “对,我今晚来拿文件。”曲卿应道,他今晚是来盛家取文件,恰好被盛母叫住问了些盛天凌的事,因为太晚就在客房睡了。

    盛天凌愣了一下,后背伤口忽然一阵剧痛,他额头冒出冷汗,正想说不要告诉盛母,那头急昏了头的曲卿禁不住盛母盘问,开了口:“是少爷……少爷受了伤,被困在溧水了,我正要找人去接他……”

    “什么?!”盛母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她脸色刹那变得惨白,慌忙冲上来抢过曲卿手机。

    电话贴到耳边那一瞬,对面抑制不住的沉重呼吸就传到盛母耳朵里,盛母脑中空白两秒,身体一阵冷寒,当即就哭出了声:“宝贝?你怎么……怎么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我没事。”盛天凌走了两步,却越发支撑不住,他双腿发软,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虚弱无力地说:“……别担心,让曲卿找人过来接我就好……”

    盛母攥紧手机,又心急又害怕,眼泪哗哗淌,根本听不清盛天凌的话,她只知道儿子现在肯定很疼,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宝贝,你等会儿,坚持住……妈妈这就去接你!”盛母抹了一把眼泪,将手机塞给曲卿,通红着眼道:“快,你先报警,找几个人一起去,然后把位置发给我,我这就开车过去。”

    曲卿阻拦不住,又看盛母急急忙忙穿了衣服往外冲,不由一阵担心,他拿起电话喂了两声,那边传来盛天凌虚弱的声音,“别……别让她来……”

    曲卿心抖了抖,刚想说盛母已经冲出去了,那头却断了声。

    盛天凌拎着包摇摇晃晃走了几百米,大腿处牵动的伤口在走过的地面蜿蜒出一道道血迹,他昏沉的脑袋越来越重,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仰头倒了下去。

    手机摔在地上,通话中断后屏幕回到菜单,微弱的光芒照在他满是冷汗的脸上,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嗓子艰涩地滚动,睁着发沉的眼看屏保上的人。

    月亮越过荒野的树梢,在天边投下清冷的月光,盛天凌的呼吸由重转轻,渐渐变得微弱。他曲起手想摸一摸屏保里那个人的脸,被砍伤的手臂伸到一半,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鲜红的血又从伤口涌出来,盛天凌躺在潮湿的地面上,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逝。

    已经没有知觉的身体动了动,盛天凌艰难地翻了个身,将脸贴在屏幕上。

    双眼睁的很大,水渍混合着雾气从脸旁滚落,很快模糊了屏幕。一直到意志崩塌昏过去的那一瞬,他的眼睛都还直直盯着屏幕里的那个人。

    像是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脑子里。

    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千千万万个日夜,他都不要忘记盛怀森。

    …………

    不知过了多久,脸旁忽然传来剧烈的嗡嗡震动声,盛天凌从昏沉中被惊醒,胸口闷的喘不过气,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费尽力气滑开手机,张着干涸的口应了声,“喂。”

    那边是曲卿匆忙又慌乱的喘气声,警车特有的刺耳喇叭声,还有周围陌生人的窃窃私语,和一次又一次急刹车的划驰声。

    盛天凌心猛地提了一下,就听见曲卿焦急又痛心的话语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少爷,少爷……夫人她……她出车祸了!”

    ****

    “我们养只狗好不好?”

    魏远溪凑过去,搂住躺在沙发上的盛怀森,下巴搁在他发顶,温暖昏黄的光照在两人身上,更显得姿态亲密。

    他声音带着笑意,说起今天在宠物市场看到的那条金毛,“跟肉团子似的,爪子毛茸茸,看着可招人喜欢。”

    盛怀森因为近来总是失眠,眼睑下晕着一片青黑色,看着精神不大好。他微微笑了下,说:“随你。”

    魏远溪就笑了,更紧地抱住他,说:“太好了,那我明天就去把它买回来,还要给它准备个狗屋,前天在网上刷到的几个店就不错,回头你跟我一起选选吧?”

    盛怀森一向性格温顺,魏远溪揽着他,看到他点了点头,轻轻说:“好。”

    那双唇柔软湿润,说话时微微张开,泛着好看的红色。魏远溪一时把持不住,又低头吻了上去。

    此时正是凌晨五点左右,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在屋外弥漫,魏远溪将盛怀森整个人都抱在怀里,温柔又缓慢地吻他。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谁站在门口。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魏远溪被打断,双手松开盛怀森,疑惑地看向门口,语气有些不高兴:“谁?”

    没有人应声。

    盛怀森轻轻喘着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去开门吧。”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拧了两下,伸手拉开门。目光在接触到门外站着的人时,有一瞬的恍惚。

    盛天凌一身厚重的黑衣,密不透风地裹在身上,他撑了只手在门框,只是低下头,安静地望着盛怀森。

    盛怀森心跳了跳,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被亲吻过,他抬手想擦嘴,身后却响起魏远溪的声音。

    “是谁啊?”

    盛怀森看着盛天凌,没有说话。他的唇很湿润,浮着不自然的殷红,微微有些肿胀,领口露出的脖颈还有青紫的吻痕。尤其魏远溪还在他家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盛天凌。他只会多想,从不会少想。

    盛怀森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他的手揪了揪衣摆,以为盛天凌会暴怒会发狂,可没想到那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直到魏远溪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盛天凌才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他,一触即分,盛怀森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胳膊。

    “我就是……来看看你。”盛天凌的声音很低哑,像是说不出话的人,在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字。

    他说完就转过了身,一步步往回走,四周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盛怀森站在门口,觉得盛天凌今天的表现尤其奇怪。

    他不由多注意了盛天凌几眼,就看到盛天凌脚步虚浮,步伐甚至有些趔趄,很慢很慢地走着。

    他双手紧紧裹住那件不合时季的黑色大衣,背朝着盛怀森,从来都打理的精致干净的头发不知沾了什么东西,结成一块一块的,凌乱地堆在一起。

    盛怀森看着他刚走出几步,天空便劈下几道巨雷,一愣神的功夫,这个城市的暴雨如约而至。

    魏远溪此时已经来到了他身后,看着哗哗落下的雨幕,感叹道:“天气预报说了几天了,还真下暴雨了啊。”

    他搂着盛怀森的腰跟他一起看暴雨中的男人,眉头皱了皱,问:“那是盛天凌?”

    盛怀森没说话,他回想着盛天凌今天的表现,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他甚至在怀疑,刚刚看盛天凌时,他的脸是不是白无血色的?

    “哥!”他突兀地喊了一声,见盛天凌回过头来,盛怀森顿了一下,说:“我给你拿把伞吧。”

    魏远溪仍抱着他,“我去吧。外面雨大,你淋了雨就不好了。”

    可他最终没去拿那把伞。

    盛怀森被他抱在怀里,眼睛望着前方,看盛天凌转过身,一步步消失在暴雨中。

    很久以后盛怀森才知道,暴雨来临的这天,四月十八号,盛天凌失去了母亲,自己也差点死在几千公里外的溧水。

    这些事情,他都从别人口中得知。

    理制作?2021-07-14

    00:37:24

    六十一、去看看他吧

    盛母送葬那天雨还未停歇,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整个世界笼罩起来,水雾朦胧中一群身穿黑衣的人正从山下步行而来。

    “你妈妈生前最疼你,”小舅撑了把黑伞在盛天凌头顶,见他脸色苍白,湿透的发丝贴在脸上,竟显出几分虚弱之态,“我跟大哥都说你妈妈,那么娇惯一个孩子实在不好,可你妈妈从来没听过。”

    盛天凌没有说话,实际上他根本说不出话。暴雨那天去完盛怀森那儿,回来时浑身血水顺着脊背往下淌时他就没再说过话了,伤口被泡的发肿发白,他咽喉干燥,一直高烧未退。

    小舅却不知道他身上有伤,用手绢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想到姐夫坐了牢,姐姐又不在了,叹气一般又说:“你从小就没吃过苦,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以后可怎么办。”

    却不是责备的语气。他实在是想不到盛天凌心里遭受了多大的打击。他出国之前盛天凌还只有十来岁,家世显赫父母娇惯,连一句重话都没人对他说。

    如他的保护伞双双离开,家里形势又不好,小舅思来想去,还是怕他压力大想不开。因此他放慢了脚步,等大舅走上来时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商量着把盛天凌接去美国,大舅点头表示同意。

    盛天凌捧着盛母的遗像走在前面,黑色大衣边角有结成串水珠子往下掉,他走得快,小舅跑了几步才跟上他。

    他将黑伞往盛天凌那边移了移,说道:“天凌,要不你还是跟舅舅去美国吧,我和你大舅创办的公司在美国上市了,我们两又都没有孩子,你来了之后我们就把你当自己孩子一样,起码可以保证你下半辈子富足的生活……”

    小舅断断续续地说着,盛天凌抬头看向被水雾笼罩的天空,昏沉的大脑混混沌沌。他不知是不是烧糊涂了,悲伤之余竟然在想,今天下雨,盛怀森应该不会出门吧。

    上次去看他,被藤蔓覆盖的窗台上养了几盆花,水灵灵的,娇艳欲滴。雨下了三天,外面没法放了,不知他是不是在家里侍弄那些花。

    盛天凌想到这里,喉头涩了一下,他张开干涸的唇,说了这天唯一的两个字。

    “不去。”

    —

    送葬结束后没多久两个舅舅就回了美国,他们对家中企业之间的斗争不熟悉,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是临走时又遣人来劝盛天凌一同去往美国,可来的人压根没见到盛天凌的面。曲卿代为打发了对方,只说盛总现在不方便见人。

    重伤淋雨又因为送葬拖了三天,盛天凌在那天下山后就忽然陷入昏迷。

    公司和外界一切事物都由曲卿暂为打理,受伤这件事曲卿遵循了盛天凌的意思,谁也没告诉。

    过了两天,曲卿来医院看盛天凌,他昨晚烧退了点,这会儿人清醒着,正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曲卿将妻子煲的汤放在桌子上,盛了点端给盛天凌,他手缠了绷带不方便喝汤,曲卿拿着勺子试图喂他。

    “放着吧。”盛天凌收起手中的相册,抬眸看向曲卿,不知是不是生病的原因,曲卿发现他的眼神很涣散,像是没有焦点。

    他刚想说生病该吃点东西,盛天凌就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吃力地弯腰从柜子里拿了张卡,对他说:“这是溧水那批货的收款,上次去小森那里看他的房子很简陋,也没多少家具。你拿着钱去给他买个好点的房子,要是他不愿意,你就给他买点家具,买点生活用品。”

    他嗓子喑哑,人也憔悴,曲卿看他这幅模样,又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该做何想。

    “我叫他来看看你?”曲卿语气苦涩,轻声说:“夫人的事不说也罢,他好歹是你弟弟,要他看看你总归不过分。”

    盛天凌将卡递给他,神思困倦,他最近反复发烧,这会恐怕是又开始发烧了。

    “他有了新生活,人也精神许多。”盛天凌躺下,拉过被子盖住缠满绷带的身躯,不知道是说给曲卿还是自己听,声音很小,“不要再因为我去打扰他了。”

    曲卿默然,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拿起卡走了出去。

    他下午去了盛怀森住的地方,敲完门回头便看到盛怀森跟一个男人一起走过来。两人手中拎了不少东西,似乎是刚从超市回来。

    盛怀森看到他有些惊讶,他打开门,问曲卿要不要进来坐坐。曲卿看到玄关处摆放的两双拖鞋,忽然明白了盛天凌为什么那样对他说话。

    盛怀森确实是有了新生活。

    “不了,”曲卿客气地笑了一下,说:“少爷想给你……和魏先生买一套大点的房子,让我来问你的意见。”

    这实在是有些讽刺的,曲卿说完自己都觉得嘴巴苦。盛怀森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是想了一会儿。

    “不用了。”却是魏远溪开的口,他表情有些复杂,心里也弄不懂盛天凌在玩些什么把戏,“我们换不换房子用不着他来管。”

    曲卿说:“少爷也是一片好意,不管怎么说,小森始终他唯一的弟弟。”他加重了唯一两个字,可惜对面两个人都没有听出来。

    久久没有听到盛怀森的答复,曲卿叹了口气,说:“既然不愿意收下房子,那买点家具总可以的吧,你看看现在这个房子,实在有些简陋—

    —”

    “你……”魏远溪有些不高兴地站在门口,“简不简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又不来住……”

    盛怀森拉住魏远溪的胳膊,转身看着曲卿,默认了他送家具的举动,语气有些低,说:“那好,那就谢谢……我哥了。”

    曲卿笑笑,转身打了家具城经理的电话,那头动作很快,不过一个小时几辆货车就带着装修工人一起到了桐林路。

    这边地势偏僻,居住的人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很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贵这么好看的家具,纷纷跑出来看。

    曲卿站在门口的树荫下,看装修工人忙前忙后,过了很久,等家具装的差不多了,他才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到盛怀森身旁,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将他拉离魏远溪身旁,然后对他说。

    “小森,你能不能……去医院看看少爷?”

    —

    盛天凌发了一下午的烧,人早就神志不清了,他睡得昏昏沉沉,做了许多小时候的梦。伤口又在隐隐作痛,盛天凌在混沌中撑开沉重的眼皮,却什么也看不清。

    倒是朦朦胧胧地,好像见到一个人坐在他床边。模糊的剪影出现在盛天凌眼帘中,迫使他想揉揉眼睛看清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无奈他病的实在严重,浑身发僵,连动下手都做不到。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想自己这个梦真是做了好久啊。

    在梦中,他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凑近了,似乎是伸了只手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然后微微皱了眉,好像在说:“怎么回事?”

    盛天凌费劲地吞了吞唾沫,“发烧了。”他明明伤口狰狞疼痛,却只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即使是在梦中,他也不愿意把伤口暴露给这个人。

    那人似乎不信,柔软温凉的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又喃喃地说:“好烫,怎么发这么严重的烧啊?”

    盛天凌扯唇惨淡地笑了一下,想着梦里这个人,又想了想自己,然后低声说:“想你想的。”

    那人便不再说话了,他收回手,转身走了出去。

    盛天凌立刻急了,他挣扎着要从被子里爬出来,可厚重的被子牢牢困着他,无论他如何用力,始终逃脱不掉。他艰难地喘气,拼尽全力跟自己的意识搏斗。过了好一阵子,那个人却又绕了回来。

    他手中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清清凉凉地涂抹在盛天凌的唇上,盛天凌立刻感到干燥撕裂的唇舒服许多。

    “嘴唇好干,”那人拧着眉,用棉签沾了水替他润湿,半晌,叹气一样又说道:“是不是那天淋了雨,所以才发烧呢。”

    盛天凌摇头,固执一般又说:“不是,就是想你想的。”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又感到一阵清凉舒适的触觉,那人低着头,手里拿着块湿布缓缓擦拭他苍白汗湿的脸颊。

    即使知道这不是真的,盛天凌在梦中疲惫沉重的眼皮仍然好受了许多,他用尽力气,连脖子都憋出青筋,想尝试睁大双眼,好好看一看梦里这个人。

    可是当他睁开眼,看清楚这个世界后,白色空荡的病房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门紧紧闭着,风从窗口吹进来,只有白色的纱帘在轻轻摆动。

    盛天凌盯着空荡的床前看了一会儿,忽然闭上了双眼。

    快睡,他告诉自己。

    睡着了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理制作?2021-07-14

    00:37:33

    六十二、还给我

    窗外开始飘进柳絮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份了,盛天凌终于不再反复发烧,但伤口发炎未好完全,还需要每天换药。

    公司里事情太多,曲卿每隔几天都要来给他送文件,他养病也养不安生。等检查完没什么大问题,在五月初三这天盛天凌出了院。

    曲卿来接他,车上跟盛天凌提起过几天上海有个客户需要接待,盛天凌虽然人在医院,但公司里的事都一清二楚,他翻了翻曲卿带过来的资料,问:“是那个叫叶秦的?”

    曲卿从后视镜看了看盛天凌,说:“是。”

    盛天凌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曲卿忍了一会儿,还是提起,“这个叶总……之前夫人跟你提起过。”

    盛天凌点头,“我知道。”

    曲卿手放在方向盘握了握,试探着开口,“叶总我在视频里见过一次,人还不错,长得也好看,你……”

    曲卿偷偷看盛天凌一眼,对方正望着他,曲卿声音变小了点。

    “要不要试着接触接触……”

    盛天凌将文件往前座一扔,目色不变,声音却冷了点,“你管的有点多。”

    曲卿见状,知道这个话题不能说,干巴巴地吞了吞口水,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似的又回过头来,犹犹豫豫的,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有话就说。”盛天凌最见不得人家吞吞吐吐,有些不耐地皱起眉。

    “上次听人说,魏先生在蓝海区首款买了一套房。”

    盛天凌脸色绷紧了。

    “他好像……要跟小森结婚了。”曲卿小声说。

    放在身旁的手倏尔收紧,连青筋都暴出来,盛天凌声音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他身体伤口还未结痂,如此激动之下浑身紧绷,那些刀痕就一阵阵缩着疼,有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滑,盛天凌听到曲卿又重复了一遍。

    “魏先生已经请公司的人吃了一次饭,说是房子装修好就跟小森去国外领证……”

    曲卿看着盛天凌,语气低软,轻声劝说:“所以我想少爷你……是不是也可以试试其他人。”

    盛天凌脸色发青,他低下头,呼吸忽然变得急促,接着猛烈咳嗽起来。他小时候心脏就不好,这样咳嗽导致脸和脖子迅速发红,看起来十分吓人。

    “少爷?”

    曲卿急了,匆忙停了车,从前面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伸手过来要拍他的背,盛天凌挥开他,捂着胸口蜷在后座上,他背对着曲卿,像一只极度暴躁又极度悲伤的兽,忍的浑身发抖。

    曲卿看着这个样子的盛天凌,心里十分后悔刚刚告诉他这件事情,不忍心再伤害他,曲卿匆忙改口道:“我也只是听说,说不定是假的呢,这才几个月,小森那孩子不会那么快定下来的……”

    盛天凌眼眶通红,死死咬着嘴唇,他大脑混沌一片,手指抓紧腿面,感觉腿都要抓出血了才恢复一丝清明。

    狭小的车厢里只有他剧烈的喘息,曲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关心地看着他。盛天凌的手肘撑在大腿上,将头埋在臂弯里,“我……”

    他试图说话,语调却颤抖的不像样子,最终只能浑身发抖,愤怒又无助地哽咽着,“还给我……”

    “把我的人,还给我……”

    理制作?2021-07-14

    00:37:37

    六十三、你怎么来了

    “你好,请问火锅底料在哪里?”

    “直走,右手边第二个货架就是。”导购小姐面带微笑地替盛怀森指认。

    “谢谢……咳咳。”盛怀森以手抵住嘴唇咳嗽两声,朝货架走去。

    他站在一堆火锅底料前,掏出手机对比了一下图片,最后选了三袋魏母要求的底料。

    正准备出超市门时,那边又打来了电话,吩咐他去菜市场买一只活鸡,再买两条鲫鱼,还有黄酒八角干辣椒等各种佐料。

    盛怀森一一听着,抬眸看向外面暗下来的夜色,压下喉咙那阵不适感,过了很久才轻声说:“现在菜市场好像关门了……”

    “那你不会去百货大楼那边的夜市?”魏母语气冲的很,“怎么,让你多走几步路都不愿意?”

    这何止是几步路,百货大楼在市中心,从这边打车过去都要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快八点了,来回一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盛怀森低着头,脸色有些白,他知道魏母针对他,这些东西今晚买回去了也肯定不会做。盛怀森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虚软,只是说:“好。”

    听到他一如既往的让步,魏母语气却仍然不客气,“知道了就快点去,我儿子快下班了,你赶紧把东西买回来帮着我一起做。”

    夜风有些冷嗖嗖地刮过来,盛怀森挂了电话,提着袋子站在路边打车。他穿的单薄,身体又不好,禁不住这昼夜大幅度的温差,一阵阵寒意从骨子深处涌上来。

    好不容易打到了车,路上又堵,等他买到东西打算回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魏远溪给他打了两个电话,盛怀森都没有接到,他手上东西提的太多,坐上车想打电话时手机已经关机。

    盛怀森坐在出租车里,将买的东西放在一边,他手已经勒红了,有种麻痒的痛感。师傅问他去哪儿,盛怀森愣了好一会儿,说去西江区。

    “啊?”

    师傅回头看了一眼他,盛怀森的衣服都被魏母送去洗衣店消毒了,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衣服穿,身上那件是从商店随便买的,师傅将他上下打量几眼,确认,“是咱们市那个富人区?”

    盛怀森这才反应过来,他内心空了一瞬,才说:“我说错了。是去桐林路。”

    “哦。”师傅点点头,打了方向盘往路上开去。他路上试图跟盛怀森搭话,但盛怀森话很少,大多时候都看着窗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师傅也就不再说话,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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