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威胁吗?被强迫吗?还是……盛天凌的手指颤抖两下,心脏揪着疼了起来。
是啊,是什么支撑着他,忍受如此不堪的自己这么多年?
“是少爷啊。”
一直沉默的刘姨突然开了口。她面向盛天凌,面色恭谨,语气却泛着嘲讽的恨意,慢慢道:“曾经少爷您……可是小森唯一的光呢。”
“什么……?”魏远溪和盛天凌同时讶异盯住她。
不顾所有人惊诧的目光,刘姨微笑着盯住盛天凌,“他一边吐血一边告诉我,他小时候最喜欢哥哥。因为哥哥对他好,他怕黑就陪他睡觉,怕孤独就带他玩儿。”
“你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不对你好呢?”
盛天凌感到五脏六腑都被扯出来了,痛的快要窒息。他何时对盛怀森好过?如果那些事情在他看来也叫好的话,那么这么多年,他又得到过多少这样微不足道的好?
就是这样说出来都可笑的好,才令他温顺乖巧这么多年吗?
那他也……
他也太可怜了。
盛天凌伸手捂住猛然酸涩的眼睛,嗓音嘶哑,几乎带了恳求,“别说了……别再说了……”
“少爷,”刘姨偏不打算放过他,眼泪哗哗淌着,强忍崩溃说完最后一句:“那个可怜的小孩儿,他可真是,爱惨了你呢。”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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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爱他
魏远溪最终是被魏父接回家的。
魏父坐在车上,看着失魂落魄的魏远溪,良久,才说道:“你妈妈今晚回来。”
魏远溪抬了下眼皮,示意知道了。
“你上班不着急。”魏父沉默会儿,拍拍魏远溪的背,“路威酩轩的副总刚给我打了电话,他知道你受伤,愿意再给你一周假。”
潜台词是魏远溪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调整自己。
接到助理电话赶往医院的魏父看到那个场面心里就明白了,除非儿子喜欢的那孩子跟家里彻底决裂,不然他儿子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靠在墙上的男人年轻却充满攻击性,看人的目光冷淡又疏离,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独对上病房里那个人时,眼底才流露些许温柔。
魏父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这人执念太重,戾气又深,若是一直不放手,他儿子不可能斗得过对方。
魏父不会像魏母那样明面上跟儿子过不去,但心里也不支持魏远溪。从小就困在笼子里的鸟,也不知道他儿子怎么就一往情深了。
“晚上回家住,咱们先去机场接你妈妈。”魏父说:“晚饭后开个家庭会议,是该讨论讨论你的终身大事了。”
魏远溪一听这话眉就皱起来了,拖长了音调,“爸……我烦着呢。”
刘姨那番话不止刺激盛天凌,也深深刺激了他。他现在内心五味杂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魏父没有劝他,只说道:“这话留着跟你妈说,我只是传达一下她的意思。至于你能不能躲得掉,就得看你自己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魏远溪不满地看了魏父一眼,“哪次相亲不是你给介绍的?你要不这个叔叔那个阿姨的请吃饭,能有那么多事儿吗?”
他从小性格温和,跟父母之间关系也十分融洽,鲜少有呛口的时候。魏父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发现魏远溪眼角有些红。
察觉到他的目光,魏远溪伸手捂住头往旁边一靠,不再理他。
魏父目光有些深地看了他一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秘书发了条短信。
—
盛关山什么时候开庭?
秘书很快回复。
—
估摸着就在这两天,最迟不超过后天。
—
聂总那边怎么说?
—
昨晚就派人来了,说这次要好好感谢您,三环以内您随便挑。
魏父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没再回复,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盛氏崩塌,指日可待。
再嚣张也不过是个二世祖,家都没了还拿什么去护着人。魏父将外套披到魏远溪身上,摸了摸他额前的发。从小这孩子也是要什么有什么,只是他对什么东西都不过分热爱,通常都是兴趣过了也就算了。
这么多年都执着于一个人,说到底还是因为没得到过。
魏父忽然想开了。不过一个人而已,到时候无依无靠的,弄回家给儿子玩玩也没什么。等他玩腻了再将人弄走,魏远溪也不会有所损失。新鲜劲儿一过,他也就乖乖结婚了。
魏父如此想着,车已经到了机场。他没叫醒魏远溪,打算先去见魏母,把这件事告诉她,叫她以后不仅不要反对魏远溪,反而更要支持他。
男人嘛,终究只会因为吃不上嘴而念念不忘,说的是白头到老,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何况是两个男人要在一块过一辈子,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不可能的。
*
天渐渐晚了,盛母在一旁陪了许久,她记着魏远溪打盛天凌那几下,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她儿子从小宝贝到大,别说同龄人,就是长辈也没谁敢碰他一下。
“宝贝,妈妈带你去检查检查吧,涂点药什么的。”盛母很心疼,“嘴角都破皮了,很疼吧。”
盛天凌没有理她。暮色从四面倾袭过来,给他周身渡上一层暗沉的颜色。他眉目疲乏,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床上那人。
他还没醒。
“那你饿不饿?”盛母轻声说:“妈妈让人送点吃的过来,还是你回家吃?”
“不吃了。”盛天凌终于开口,他声音依然沙哑,“等会把医药费交一下,刚刚护士来催了。”
盛母闻言立刻瞪圆了眼,“这张西南怎么回事儿?我们能欠他钱还是怎么了?以前也不这样啊,现在你爸你不行了就这么对我们?什么人啊这是……”
盛天凌没说话。
盛母不满地埋怨两句,气冲冲下楼交钱了。她没受过这等气,心里自然过不去,可她更心疼盛天凌,他什么时候被人催着要过钱?
盛母下楼的时候想着,等盛关山这事一完,她还是得找娘家人来帮帮盛天凌,不能让他后半辈子就这么受委屈。
等她走后,盛天凌站起身,走到盛怀森床边,低着头看了一会他沉睡的脸。他想伸手摸摸盛怀森的脸,见盛怀森睫毛动了动,似要睁眼的样子,又连忙收回手。
盛天凌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内心有些懊恼。
他发现自己好像愧疚的没法面对盛怀森了。
魏远溪说盛怀森还未回家时就住了一次院,抑郁症也是在那个时候就有的,他听后震惊又自责。
好好梳理了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盛天凌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先是坏脾气发作将人弄到晕厥又放任不管,自己倒回家生起气来了。等人跟着回家后去医院送吃的,自己也没好好对他,反而打骂一样没落下。
一个重度抑郁的人怎么受得了这些?
所以盛怀森后面那些举动也可以理解了。他反感自己,抗拒自己,不想见到自己,在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侮辱逼迫时选择自杀。
从医院回家后他心情抑郁吃不下饭,自己却认为他是故意绝食,各种手段又使了一遍。
后来他过度饥饿导致胃部出血,又因为抑郁症头疼焦躁,想吃药却被误以为要再次自杀……
盛天凌眉心紧紧蹙起,心脏不受控制地又疼起来。他的目光移到盛怀森的脸上,那里不久前呛的都是血。
医生说自己气头上摔盛怀森的那两下是导致他咳血的主要缘由,他的胃已经很差劲,以后要靠进口药养着,什么刺激性东西都不能吃。
进口药一个月得十几万,而等盛关山宣判结束,法院将冻结他名下所有资产,包括别墅和以盛关山名义购买的所有产品,甚至包括盛天凌那几辆豪车。
他买车的时候未满16岁,所有东西都挂在盛关山名下。现在想想,他拥有的东西实在少的可怜。除了公司那25%的股份,也就只剩下身边这两个人了。
而公司账上的钱他也不能动,最近两天法院派了人来做审计,等审计结束会按比例将盛关山那一部分冻结。
也就是说,他现在必须自己赚钱,才可以养活一家人。
盛天凌挺拔的背影笼罩在暮色中,年轻英俊的脸上却没有过多落魄后的怨怼,他不在乎钱多钱少,他只想未来的日子可以好好跟盛怀森在一起。
他跟母亲可以节衣缩食,盛怀森却不可以。他要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心理医生。他要快点好起来,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做那个被保护的小男孩儿,让自己用余生去弥补他。
这是自己欠他的。
他爱他,他终于明白。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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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回家
第三天傍晚曲卿来了电话,让盛天凌去公司一趟,说是泰国那边的货款收付出现了问题,需要盛氏出人去看一下。
这是盛氏落败后最后一个国外的大客户,若是货款收不回来,公司资金没法周转,盛氏就真的可以直接宣布破产了。
盛天凌终于不能再死守医院,他打了车去往公司,了解完情况后跟着曲卿飞了躺泰国。
“少爷,这客户说话不太好听,”曲卿有些为难地看着盛天凌,“他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就当耳旁风好了。”
“怎么不好听了。”盛天凌几天未睡,在飞机上小憩了一会,稍微养回点精神,脸色还是有些差。
“他吧,每回收钱都爱劝酒,要是不喝,他就会说些特别难听的话……”曲卿斟酌着:“以前盛总也烦他,还说过要中断这门生意,可如今……”
后面的话曲卿没再说,但盛天凌心里明白。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眼神有些沉。
盛怀森已经脱离危险期,可以吃些简单的食物。不过他病的太狠,人总有些蒙,不大愿意说话。
盛天凌通过关系给他请了位心理医生,是业界大牛,说话犀利办事稳妥,据说经过他手的抑郁症患者都康复的很好,诊断费用自然高的离谱。一小时一万二。
盛怀森这样严重的情况,医生诊断一次随随便便也要待两三个小时。盛母的工作室只是个兴趣,这么多年都入不敷出,盛天凌不能找她要钱。何况她交完盛怀森的住院费后卡里也没剩多少了。
他开口问道:“那客户欠了多少货款?”
“分两批,大概有六十来万。但这次交过去的二十万左右的货,得下次才能收。”
“为什么得下次?”盛天凌不解。
曲卿脸色僵了僵,盛天凌对生意场的事了解太少,以后接手了公司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都是这么个规矩,合作久了批发商都怕卖方突然中止合作,手里总要握些货。”曲卿解释着,看盛天凌脸色不对,想了一想,试探着问道:“家里……是不是缺钱?”
盛天凌用的卡全是盛关山给他的副卡,那头冻结了这边自然不能再用,曲卿前后一合计,心中惊了一惊。他发现盛天凌现在似乎压力很大。
“小森什么时候能出院?”曲卿问。
“病好了再出院。”盛天凌皱皱眉,不欲多言,转口问道:“最近有没有哪里租房子的?要环境好一点,周围最好多一些绿植……”
曲卿听着心沉了下去,“房子也不让住了?”
“嗯,”盛天凌闭上眼,声音很轻:“下周就要贴条儿了。”
这真是雪上加霜。曲卿略思索一番,说道:“要不先去我家住?现在急着找房子也找不到什么好的,不如等法院审计结束了从公司里拿钱重新买一套。”
盛天凌皱眉看他一眼,“不用了。”
先不说曲卿老婆还住在家里,就单单三个人搬过去也有不少东西,曲卿家里那两室一厅怎么可能住的下。
曲卿也想到这点,当下神色暗了暗,不再言语。
不多时飞机降落,泰国已经是黄昏。客户安排了司机等在机场,盛天凌坐在车里给盛母打了个电话,对方正往保温盅里盛汤。
“医生说恢复的还不错,你不要操心了。”盛母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盛怀森,他很瘦,病号服穿在身上空落落的。
“坐飞机累不累呀,要是那客户太龟毛你也别依着他,赶紧回家,妈妈今天已经给你两个舅舅打了电话,他们下周就回国。”
盛母将汤放到盛怀森旁边,示意他喝。对方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听到动静回过神来,眼神没有焦距,干燥的喉咙动了动,对盛母说了声谢谢,然后端着碗喝起汤来。
他进食还有些困难,喝的非常慢,但始终没有停过。
盛天凌那边顿了顿,才问:“心理医生来了吗?今天还是不愿意交流?”
医生头一天来的时候在病房待了一小时就出来了,皱着眉说病人拒绝交流,心房设的很死。他需要多做观察,今天会再来第二次。
盛母看着低头喝汤的盛怀森,心想都愿意吃饭了还有什么病,便支支吾吾道:“医生……医生也没说什么,他就做了些记录就走了。不过依我看,小森好像也没什么病了,他吃……”
面前的桌子被敲了敲,曲卿提醒盛天凌到地儿了,盛天凌将手机贴到耳根,最后说:“让我听听他的声音吧。”
盛母将电话拿到盛怀森旁边,那边却只有勺子跟碗碰撞的声音,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盛天凌迈出车子,临进酒店前还将手机贴在耳边,那头始终没有多余的声音。
最后是挂了电话的嘟嘟声。
*
盛天凌晚上睡得不好,翻来覆去总睡不着,第二天脸色更差。司机来接两人时都被他脸色惊了。
“盛总没事吧?”司机知道他是盛关山独子,也称他一句盛总。
“没事。”盛天凌摇头,乍然被叫盛总,他有些恍惚,“我有些认床。”
简单打发了司机,两人来到跟客户约定的地方。
“少爷,那个白皮肤,特胖的那人就是客户,叫李燃,是个华侨,讲中文的。”曲卿边进门边说:“今天您只要代表盛总签字就行,其他都交给我。”
包间三面墙都是落地窗,外面景色华美,室内倒是一片迤逦。李燃左右手各抱了个女人,正笑眯眯地盯着盛天凌。
“久仰大名啊,”李燃将手从女人胸前抽出来,朝盛天凌伸出去,“大少爷如今都学着做生意了,真是出息。”
盛天凌皱着眉,迟迟无法伸出手。曲卿见状,连忙两只手都伸出去握住那只胖手,赔笑道:“李总说笑了,我们少爷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还要靠李总多多提携。”
李燃斜着眼看了一眼盛天凌,哼了声,手一挥,“上酒!”
曲卿头皮发炸,这死东西又来了。每次他妈收钱都跟送命似的,以前盛氏财大气粗还能压制着点,现在看李燃这态度就知道他没打算放过盛天凌。
果然李燃连一眼都不看他,肥胖的手不停指挥怀里的女人倒酒,酒杯在盛天凌面前摆了一排。
看着人越来越黑的脸色,李燃笑的得意无比,“少爷,出来做生意就是这么个理儿,给钱的是大爷,收钱的要不乖乖折了性子装孙子,能收到钱么?”
他意在报复盛天凌拒绝跟自己握手,话说的极其不客气。曲卿听着都觉得刺耳,不安地看向盛天凌,担心他性子发作一把给桌子掀了。
曲卿伸手想替他喝酒,李燃狠狠瞪了他一眼,逼着他将未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曲卿心里为难无比,他知道盛天凌从未经历过这些,平时连句重话都没人敢对他说。可今日不同往日,现在是他们求着客户,客户一个不满意这趟就白来了。
“你说的没错。”
出乎曲卿的意料,盛天凌沉默许久,浑身戾气一点点收进去,居然露出一个笑,“你给钱,你是大爷。”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连着喝了四五杯。痛快豪爽的架势令李燃微微有些愣住。
他发现这人好像也不全是个纨绔,还是懂点规矩的。但他仍不打算放过他,酒倒了一杯又一杯,面红耳赤地逼着人喝。
最后李燃嫌女人倒的慢,一把推开她们自己上起手来。
往常这个时候对方通常不愿意喝了,他就可以说些讽刺讥诮的话来数落对方。但今天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却没能让他继第一句后,再说出任何一句难听话。
他喝的又快又猛,脸色平静,且不言不语。
最后李燃倒累了,他瘫在椅子上打了个电话,助理从隔壁匆匆进来。
“把文件签了,上次加这次的货款一共六十万,全给少爷打过去。”李燃幽幽看脸色惨白的盛天凌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少爷是个狠人,好好历练,前途不可限量。”
“嗯。”盛天凌喝完最后一滴酒,抽出餐布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多谢。”
曲卿在一边看的心惊胆战,这么多酒喝下去甭说是个心脏本就不好的,就是个正常人他也受不了。中途他就想去劝了,但盛天凌给了他几个警告的眼神,让他不要插手。
“李某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燃站起身,他逼酒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这样听话的人,这种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不会留情,他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怵。
盛天凌胃部疼的抽搐,他一只手伸下去死死摁着肚子,脸上不露半分痛苦之色,微微笑了一笑,“多谢李总,李总慢走。”
李燃前脚刚走盛天凌就撑不住了,他的手剧烈抖起来,胃部翻涌搅动着疼,没过一会儿连气都上不来了。
曲卿吓得半死,估摸着他要酒精中毒,一边联系人送盛天凌去急诊一边暗骂自己为何没有劝酒。
“你要是插了手今晚还有的闹。”盛天凌眼神转向别处,之前曲卿说过找李燃要钱光饭局就得凑个三四次。他非得给人把酒逼足了,一次不行就无数次,总得喝到李燃愿意松口。
曲卿自责无比,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闷头灌酒确实是对付李燃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可一次性喝太多对身体伤害实在太大,他急切道:“咱们可以慢慢来,今天喝一点明天喝一点,分开来也不至于……”
“顺着他才能尽快把钱要回来。”
盛天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保是盛怀森小时候的照片,模样天真可爱,眉眼弯弯笑的很甜。他摸了摸那张藏在玻璃屏后的脸,低声说:“我想早点回家。”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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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等你回来
从泰国回来后盛天凌进驻公司,听从曲卿的安排正式接手盛氏董事长的位子。
公司事务繁忙,他需要一边快速熟悉公司业务,一边应对贺程等人时不时的搅局使绊子,忙的不可开交。
盛怀森在此之前已经出院,盛天凌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回家看他。只是他回家时大多已经深夜,只能陪伴盛怀森一小会,亲吻他熟睡的脸和柔软的手指,对着他轻声细语说会儿情话,又匆匆赶回公司,四处奔波。
刘姨已经辞职回了安徽老家,盛天凌给盛怀森重新找了一个保姆照料他的生活起居。盛怀森身体虽未完全康复,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吃些简单食物。
心理医生每周来两次,从刚开始问不出任何话,到如今已经可以记录不少盛怀森说出的语句和情绪起伏。
盛天凌给医生预付了十万的薪资,一有空就会给他打电话,跟他介绍盛怀森这些年的生活经历。他从盛怀森刚进盛家说起,一直说到盛怀森为何患了抑郁症。事无巨细,样样都回忆的清楚明白。
盛天凌也惊诧于自己居然记得这么多零碎的小事,盛怀森从前如何可爱,如何爱黏着他叫他哥哥,后来又如何变得沉默寡言,直至再也不愿跟他多说一个字。他都记的清清楚楚。
医生有次开玩笑说:“盛先生记性这么好,怎么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叫过你哥哥?”
盛天凌恍然一惊,他从泰国回来快一周,每天都去看盛怀森,好像确实没有听他再叫过一句哥哥。
“他还讨厌着我呢。”盛天凌在工地上被砸伤的手指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又开始流血,“我也不奢望他能这么快原谅我。”
医生笑了一笑,说道:“可我能感觉的到,他曾经十分依赖你。”
盛天凌抬眸,苦笑了一下,“他曾经……世界里只有我。”
说完这句后盛天凌垂下眼,不再言语。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是他把盛怀森变成这个样子的。
……可他现在真的想变好。
这天,他又是深夜才从工厂赶回来。应酬时喝了酒,身上还受了点伤。他轻手轻脚走进盛怀森的房间,坐在床前看他的睡颜。
月光从窗口洒进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盛天凌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因为累得厉害,意识都有些迷离。他凝视盛怀森很久,最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他,声音沙哑,“……哥哥的宝贝……”
月光在他指尖跳跃,盛天凌拨了拨盛怀森额前垂下来的发丝。几缕黑色的头发缠绕在他修长手指上。
“见到你就不累了,再多苦都值得。”盛天凌低声说:“哥哥好爱好爱你。”
他酒意未消,担心待太久会影响盛怀森的睡眠,最后替盛怀森掖了掖被角,走回自己房间休息。
*
医生再来已是一周后的又一个星期三。
在这两周里,盛关山一案拖了又拖,也终于在二月三日正式开庭。法院没有接受媒体采访,全程私密审问,算是给这位企业家保全最后的尊严,没有令他暴露在无情的摄像头下。
结果是有期徒刑二十三年。
听完庭审的盛天凌在长椅上坐了很久,他昨晚通宵去工地监督产品运输,浑身都已经麻木,听到这个结果心脏仍止不住钝痛。
盛关山已经五十四岁,这一次分离很有可能再没机会活着出来了。
他将这个消息告诉盛母,对方应声知道了,声音透着哭腔,也没再多言。她给自己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仍旧没有勇气参加盛关山的庭审。
“新房子租在冰湖蓝湾,后天我们就搬过去。”盛天凌坐在办公椅上,轻声对她说:“搬家公司已经找好了,今晚我得去趟上海,那边要交货,等我回来再搬。”
盛母嗯了两声,哽咽着说:“你要注意身体,妈妈看你这么辛苦,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我没事。”盛天凌嘴唇贴着话筒,嗓音像从遥远的地方飘进来,“他睡了么,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
盛母说:“睡了,晚上吃的养胃粥,材料都是小周今天去买的,粳米三两,糯米一两,红枣八颗,还有熟牛肚……”
盛天凌笑了一笑,“我没问这么详细。”
那头也跟着笑,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说:“小周早就告诉我了,食谱都是你给她的,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哪样东西该放多少,你都事无巨细写的清清楚楚。”
盛母声音很低:“宝贝,妈妈从来不知道,你会对一个人这么用心。”
细心照料他的饮食起居,还要辛苦挣钱替他治病。
食谱都是手写的钢笔字,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繁忙的工作中硬挤出时间,用那只受伤的右手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我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盛天凌目光移到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那上面记录了盛怀森每天的食材和药物用量,从药物递减的情况来看,盛怀森恢复的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