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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还这么小,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好日子要过,我想好好补偿他。”

    盛母眼角红了起来,“都二十五岁了还小什么呀,我儿子不也只大他两岁,看看你再看看他,这哪是差两岁要面临的压力……”

    “妈,”盛天凌打断她,“他叫我一声哥哥,在我眼中他就永远是个小孩儿。我得一辈子保护他照顾他,拼尽全力给他最好的生活,这是我欠他的,明白吗?”

    盛母见他态度强硬,不欲再争,抹了抹眼泪,说道:“妈妈知道他以前吃了很多苦,为了你大学也没得上,妈妈都知道,会好好对待他的。你放心工作吧,不要操心了。”

    那头挂了电话,盛母走到二楼敲了敲门,小周应了声,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了,夫人?”

    “他今晚真有好好吃东西吗?”

    “对呀,吃了一碗粥呢。”小周模样很欣喜,“他对自己的健康很在意,喝药吃饭都很配合。”

    “哦,”盛母不知为何觉得不大对,想了想又问道:“心理医生今天来了吗?怎么说?”

    “来了,说状况比以往好很多,现在愿意交流了。”小周声音欢快,“高费用的医生就是不一样啊,我还没见过有谁抑郁症恢复速度这么快的呢。”

    “那也得他自己配合治疗。”盛母低声说:“我也没想到小森这么快就放下心结,愿意好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人好的快肯定是好事,盛怀森早一天康复,盛天凌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

    当天夜里盛天凌飞去了上海,第二天马不停蹄奔赴三场饭局,收钱免不了再度饮酒,他连续熬夜加过度饮酒,人已经累到虚脱。

    连曲卿都有些心疼他,“少爷,要不咱们歇一歇,总这么奔波你身体真的吃不消。”

    盛天凌只说:“上次剩的那五十万全投进公司了,刘医生的助理刚刚给我发微信,如果要接着治疗,还得继续交钱。”

    “十万这么快就用完了?”曲卿惊讶,“这个医生的费用也太高了。”

    “但是效果好,”盛天凌看着手机里刚刚到账的二十万货款,这点钱原来还不够他买套衣服,现在却成了他赖以生存的资本,“小周说他配合治疗很积极,医生每天都记录满满几张纸。”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康复了。”盛天凌呼出一口气,他喝酒不会脸红,但脸色发白,越发显得冷漠苍弱。

    “送我去机场,”他说:“我们回家。”

    曲卿给他披上外套,扶着他坐进车里。手摸到盛天凌支棱的肩膀,曲卿才发觉这短短半月他竟瘦了这么多。目光移到下方,盛天凌穿着黑色西装长裤,腿部移动时甚至能看到凸出的膝盖骨。

    “少爷,”曲卿感慨万千,眼眶有些发酸,“我真没有想到,你是这么有决心的一个人。”

    他看着盛天凌那双熟悉的眉眼,冷淡中透着疏离,傲气像镌刻在骨子里,如何灰头土脸都仍旧肆意飞扬。

    张狂的人似乎还活在昨天,可今天睁开眼来,他已经变成了这个世上最努力的人之一。

    “他在我这儿受了这么多年委屈,我吃这点儿苦算什么。”盛天凌扯了扯唇,轻声说:“不过我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钱这么难挣。”

    他想到了被收押的父亲,心中有些难过。

    “公司到了这种地步,想短时间挽回到原来的实力是不可能的。”曲卿安慰他:“现在局势不好,你多吃点苦,以后慢慢会越来越好。”

    “嗯。”盛天凌醉意朦胧,闭上眼又想起盛怀森那张可爱的脸,呢喃:“他会越来越好。”

    下了飞机已是凌晨六点,东方刚显出一丝鱼肚白,冷风呼呼挂着,外头气温很低。

    盛天凌沉了一夜的酒意散了些许,双眼渗着红血丝,有些头晕。他拿过身旁的大衣穿上,打开手机发现有医生的未接来电。

    拨回去却无人接听,盛天凌眼神沉了沉,又打了盛母电话。

    盛母还在睡觉,声音掩不住困意,“宝贝,回来了?”

    “嗯,医生电话怎么打不通?”盛天凌皱眉,声音沙哑,“小森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吃的好睡得好,这会儿估计还在睡呢吧……”盛母起身站在窗前,余光扫到院子里的人,语调一转,“呦,他今天起这么早。”

    盛怀森背对着她,穿了件浅蓝色连帽衫,露一截雪白的脖子。他在院子里那颗开满白花的老树前站了一会,伸手摘了片树叶,转身回了房。

    “可能是知道今天搬家吧,我看他昨晚东西都收拾好了。”盛母打了个哈欠,“你什么时候到家?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我儿子真是辛苦死了……”

    “他东西都收好了?”盛天凌声音忽然变大,吓了盛母一跳。

    “对啊,昨晚上小周还帮着他收拾呢,不过他也没多少东西,就几件衣服而已……”

    “快,拦住他!”盛天凌喉咙发干,心迅速沉了下去,盛怀森是不是心情抑郁,又想离家出走?

    “拦住他?他能上哪儿去?”盛母虽然疑惑,但感受到盛天凌情绪激动,仍然下了楼走到盛怀森房间,敲门后将手机递给盛怀森,“你哥哥的电话,他有话对你说。”

    “小森?”盛天凌头脑发胀,胸口撑着疼,“你怎么了?是头疼还是哪里不舒服?你不要着急,跟哥哥说,哥哥马上到家带你去看医生……”

    不同于他的紧张焦虑,那头静了许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喊他:“哥。”

    这声隔了半月重新响起的哥令盛天凌愣住了。

    他心脏猛地跳动起来,高兴的心口发软,正想说些亲密的话,又听到盛怀森澄澈清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他很平静,又很正式地说:“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有些话要跟你说。”

    理制作?2021-07-14

    00:36:33

    四十九、别走

    盛天凌混沌的大脑停滞了两秒,他张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那头却已经挂了电话。

    “夫人的电话?”曲卿提着箱子从后面跟上来,替盛天凌拉开车门,“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盛天凌吞了口唾沫,胸口不知怎么开始发慌,“没事。”他摇摇头,坐进车里,“走吧。”

    曲卿看他脸色不对,本不忍打搅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西城口那家工厂的老板今早跟我说,他们厂近期加工的货物出了问题,需要返回重新加工,暂时不能给咱们交货了。”

    惴惴不安的盛天凌听了这话,眉头皱起来,“广州那边不是说好了后天送货过去么?西城交不了货我拿什么送?”

    他语气不太好,曲卿便知道他此时心情不虞,心道少爷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以后需要学习的还有太多。

    “西城那边是付了定金的,他们不按时交货,我们可以得到相应的赔偿。用赔偿的这笔钱去市场买现成的货,后天送去广州。”曲卿耐心道:“当然赔偿金额数量较小,我们得从公司里拿出一部分补上。”

    盛天凌听完后,目光瞥向窗外,看不出情绪,“知道了。”

    曲卿点点头,没再说话。晨辉渐渐照向大地,万物开始苏醒。车子行驶半小时后,缓缓驶进西江别墅区。

    曲卿将手提箱递给盛天凌,“少爷,我先回公司了,早上得给下面开个会,你回去好好休息,后天我来接你。”

    盛天凌点点头,回身接过行李箱往前走。稀薄的日光洒在他黑色大衣上,他眉头舒展不开,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走过花草铺了一地的前院,盛天凌在吱吱呀呀的鸟鸣中推开那扇熟悉的雕花暗红门,扣在门扉上的手顿了顿,不知怎地又收回去。

    他站在原地打开箱子,从中取出给盛怀森买的礼物。那是本兰波绝版诗集,他在上海酒会上拍来的。

    封面是那句风靡一时的话:我的生命不过是温柔的疯狂,眼里一片海,我却不肯蓝。

    他拿着这本书,好像有了点面对未知的勇气,伸手重新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

    家里佣人能辞退的都辞退了,冷冷清清一室寂静,唯有门缝里透出来那点光,给黑暗的客厅照了点亮。

    有个人面对他坐在餐桌上吃早饭。他吃的非常慢,一口包子要嚼很长时间,一勺粥要也要很久才能吞下去。

    盛天凌看的眼眶发酸,他已经把这个人的身体折腾成这个样子,连简单的进食也要小心翼翼。

    舌尖泛起苦涩的滋味,盛天凌被涌上来的自责扼住咽喉,他知道小森一时无法原谅他,但他想尽力弥补。

    “小森,我给你买了……”

    “你回来了。”平静的嗓音。

    盛天凌被他的声音打断,手里捧着那本诗集,站在原地歉疚地看着盛怀森,不知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盛怀森放下勺子,抬眸看向他。盛天凌被他的眼神看的恍惚了一下。

    他的眼神很干净,也很温柔,嗓子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清澈,却透着股陌生调。

    他站起身,拿过身旁的行李箱,十分平和地对盛天凌说:“等你回来,是想跟你道个别。”

    盛天凌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大脑像驶过一辆列车,轰隆隆炸起来。

    不,不,不……

    内心掀起一阵汹涌波涛,不好的预感猛地涌上来,盛天凌止不住心慌。

    “我要走了。”盛怀森将箱子的拉杆提起来,手握在上面,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哥。”他平静地说:“再见。”

    黑色轱辘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声响,等盛怀森走到了门口,盛天凌才如梦初醒,他被这平静的态度激疯,忽略了盛怀森要离开的事实。

    “小森!”盛天凌大步追上去,想伸手抱住盛怀森,对方却在此时回过头,静静看着他。

    眼神安静,脸色温柔。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什么事。”他很轻松,又很自然地说。

    盛天凌如遭雷劈。

    强烈的不安几乎要冲破胸膛,从喉咙中爆发出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个眼神,不是这个表情,不是这个语气……

    从一开始就不对。

    你应该不想见到我,不想跟我说话,连一眼都不愿再看我……你应该反感,抗拒,讨厌,甚至恨我……

    怎么能是这么温柔,又这么心平气和的态度呢?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爱恨纠缠也刻骨铭心,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如今什么都不再在意,就像是忘记了所有过去。

    太陌生了,太陌生了。

    盛天凌伸出去的手愣在半空中,浑身都在痛,竟无法再去拥抱这个人。

    “小森……”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会说了,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盛怀森这副安然的模样犹如一把利剑,深深刺伤了他。他挣扎半天才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几个字,“你……你要去哪?”

    早晨的日光照在盛怀森眼睫上,他微微眯了下眼,说:“去开始新生活。”

    如果他此时的表情有一点点生气不满,亦或吵闹冷战的影子,那么盛天凌就可以使出浑身解数,大力阻拦他,只要能让他留下来,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可他偏偏平静又温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我的心情也很好,所以我来跟你告别,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他表现的如此平静自然,叫盛天凌看在眼里,一句阻止的话也说不出。

    可心又实在痛的厉害,挣扎了好久,盛天凌才找回语言能力,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一出口,却是发着抖的:“那……你住在哪里,身上有钱吗?”

    不等盛怀森回答,盛天凌用胳膊将书抵在胸前,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那张银行卡。他的手抖得厉害,掏了几次才将卡掏出来。

    “这卡里有二十万,你先拿着。”盛天凌强忍不安,装作盛怀森真的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为了证实这个臆想,他做出一副镇定的表情,眼圈通红也要强装轻松,“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盛怀森抬眼看着他,静了一会儿,伸手接过那张卡,然后很真诚地对他说:“谢谢。”

    没有赌气不要他的钱,也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他还是这样平静又自然。

    盛天凌难受到压抑,快要撑不下去。胸口破开一阵苦涩的滋味,他动了动手指,将那本书也递过去,“送你的,我在酒会等了好久。”

    盛怀森接过来,依旧道:“谢谢。”

    盛天凌看着他,终于还是问出口:“恨我吗?”

    盛怀森摇了摇头,唇边是释然的笑,“我不会恨你的。”他顿了下,后面的话没再说。

    盛天凌点点头,伸着僵硬的手揉了揉盛怀森的头发,仿佛他不过早上出门一趟,晚上便会回家。

    心里痛的狠却不敢表露,盛天凌最后只好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好似轻松地说道:“记得回家啊。”

    不敢再听盛怀森的回答,盛天凌慌不择路地冲回别墅死死关上了门。

    可不过两秒,他又打开门,只敢开一点点缝隙,手指扒拉着门缝,透过那一点可怜的光去看盛怀森离开的背影。

    “别走。”他小声说道。

    盛怀森的背影顿了一下,提着箱子走下楼梯,慢慢朝前走去。

    盛天凌红着眼,又说了一句,“别走。”

    他的手死死扣住门扉,痛彻心扉的伪装终于片片掉落。他心酸难忍,语气近乎乞求。

    “别走,别走……”

    这次连停顿都不再有。

    黑色轱辘的声音渐行渐远,那只扶在行李箱上的手握的很紧。慢慢亮起来的日光笼了他一身。

    在这朦胧又普通的早晨,盛怀森收拾好行李,出了门。

    理制作?2021-07-14

    00:36:36

    五十、独居

    盛怀森提着行李转了两趟地铁,最终在桐林路租了房,暂住下来。这儿路段不算太好,距离闹市隔了两条街,但环境清幽,门斜对面有条长长窄窄的巷子,沿途的墙壁种满了紫藤花。

    房租押一付三,盛怀森本没想住这么久,但他身体实在太差,暂时坐不了长时间的车,今天的辗转已经令他身心俱疲,只能等身体养好点儿了再作打算。

    安顿好一切后室内又回归寂静,老旧的挂钟镶在褐色墙壁上,滴滴答答地走着,暮色从未关笼的窗口压进来。

    盛怀森对着偌大的房间发了会儿愣,然后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医生说他的胃要精细调养,每餐都不能缺。

    他洗了一个西红柿切块放进咕噜冒泡的开水里,然后加点酱油进去调味,最后把面捞出来时,在上面撒了一把切碎的葱花。

    昏黄的光影将他整个人都吞了进去,他背影落寞地坐在空旷寂静的屋子里,吃单人份的晚餐。

    他进食缓慢,一碗面也吃了好久。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冷风,吹的窗户噼啪作响。盛怀森走过去关好窗,站在窗边发了一小会的呆,然后收拾碗筷,洗漱上床。

    …………

    一个人的日子过起来很快,睁眼闭眼已经过去一周。盛怀森的身体仍没什么起色,但他开始每天出门晨跑。

    距离桐林路几百米处有个小型菜市场,盛怀森每天早晨六点出门,晨跑完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下午去隔壁书屋坐着看会儿书,等行人开始陆续下班时,他就放下书回去做晚饭。

    附近的居民慢慢跟他熟了起来,平时都爱跟他聊聊天说说话。盛怀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又生的白净秀气,很容易就博得别人好感。

    他的抑郁病情时轻时重,但好歹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尖锐压抑,大多时候他都能控制自己,不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抑郁的情绪。他本就是个能忍的,若不是逼的狠了,怎么看都是个温软和善的人。

    如今他还处在每天都要吃大量药的时期,但那些药价格太贵,盛怀森已经在减少用量。他想等身体再好点儿了就去找份工作,他没有学历,自然不奢求能找到什么体面的工作,或许是图书管理员,或许是超市收银员,再或许是餐馆洗盘子的……

    走一步算一步,盛怀森也不知道自己这副病架子能活多久,没准哪天躺下就再起不来了,但他足够平静,相信那一天到来时也不会有任何悲伤和不舍。

    因为这世界于他,实在没什么可留恋的。

    他一个人晨跑,一个人买菜做饭,一个吃饭睡觉。未来的路不知道有多长,他可以忍受寂寞忍受独孤忍受一切在深夜袭来的痛苦,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把人生的希望全依附在另一个身上,注定要在日积月累中遍体鳞伤。盛怀森花了二十年才懂这个浅显的道理,比大多数人都来的晚了些,但好歹他懂了。

    懂了就不会再回头。

    这天天气很好,盛怀森晨跑完买了条活鱼,打算中午清蒸,吃鱼对身体有诸多好处,医生的建议是每周两次。他的存款不多,进口药实在买不起,只好在食材上多做替补。

    盛怀森拎着一袋东西步行回家,路上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小盛今天又这么早!”邻居大爷慢悠悠地顺着小巷散步,笑着问他:“今天跑了几公里?昨天我看你步数排行榜都超过老孙了!”

    盛怀森先跟他说了声早上好,然后温声道:“早晨空气好,跑起来也舒适,我身体不大好,医生建议每天多跑一点,有利于身体康复。”

    他早在刚来时就被关怀过健康问题,附近几家租户都对他非常照顾,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平时都会给他传些养生之道。

    大爷关怀了他几句,忽然想到什么,语调一转,“对了,今早我出门时看到你家门口站着一人,大高个儿,穿着打扮都挺贵气,先前没见过。我想着或许是你朋友,跟他说你出门了,想请他来我家坐坐,他不愿意。”

    盛怀森也不显得惊讶,脸上仍挂着和煦的笑,只淡淡道:“他现在走了吗。”

    “走了啊。”大爷有些纳闷,“他也是挺奇怪的,我问你是他的谁,他也不说,就愣站在窗口,你那窗不是没关吗?我也摸不清他是干嘛的,就有点担心,怕他顺你东西。”

    大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后来我叫上老孙打算再上去问问,一看,人倒是已经走了。”

    “小盛,那男的到底是你什么人啊?”大爷越说越好奇,“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就看着不大好接近,年纪轻轻的,气势倒不小。”

    盛怀森一弯眼笑起来,“是我哥。”他说完,想补一句他从小到大都这样,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你哥?”大爷显得很吃惊,将盛怀森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你两长得也不像啊!”

    盛怀森抿抿唇,“不是亲的,我是领养的。”

    大爷表情十分吃惊,正想说些什么,家里人打电话来催了,他接完电话后拍拍盛怀森的肩,“大爷不知道你跟他之间怎么回事,但你已经搬出来住了,要是不想见到他,往后他一来我们就报警,让警察把他赶走。”

    他表情严肃,不像开玩笑,盛怀森只好笑着安抚他,“没那么严重,我不介意见到他。您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大爷点头,又说了几句话才踱着步往菜市场走去。盛怀森告别他后拎着东西往回走。路上行人不多,太阳慢慢升起来,开满紫藤花的幽暗墙壁也泛起耀眼的光。

    鱼是活的,在袋子里活蹦乱跳,盛怀森掏钥匙时正逢鱼一个猛烈挣扎,他“啊”地一声,手滑了一下。钥匙朝前滚落,蹦跶几次后停下,落在一双黑色皮鞋前。

    有个人弯腰将钥匙捡起来,然后歪头朝他笑,“小森。”

    盛怀森抬眼看向他。

    “我妈说看到你在桐林菜市场买菜我还不信。”

    那人笑了笑,靠过来拥住他,温声说道:“你离开他了,我真高兴。”

    理制作?2021-07-14

    00:36:38

    五十一、害怕

    “中午十二点在国繁大酒店跟李明然有饭约,对方带了合同,今天可以签。”

    “下午三点董事长会议,商讨审计事宜。”

    “下午五点众安的王总想约你谈合作。”

    “晚上七点上海世纪酒店……”

    “九点明鼎家园……”

    汇报完日程的曲卿等了许久,宽大沙发椅后面才传来低低一声:“知道了。”

    曲卿的目光顿了顿,泛起几丝忧虑,他将日程表合起放在办公桌上,走上前问:“今天没见到人?”

    背对他的男人将双手覆盖在脸上,深深呼了口气,良久才低哑开口:“我把卡放他桌上了。”

    曲卿看着盛天凌的侧影,他近来消沉许多,浑身都透着疲惫,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落寞感。

    也许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盛怀森搬走后盛氏在贺程等人的撺掇下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那时候盛天凌顶住身心双重压力把这事解决了,但曲卿也发现他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

    “要不……”曲卿犹豫着,他知道盛天凌努力上进有大半原因都是为了盛怀森,如今人不在身边了,他整天魂牵梦绕的太受折磨,“我去劝劝他,让他搬回来……”

    盛天凌沉默着,拿过桌上的黑咖啡喝了两口,仰头躺在沙发椅上。

    前些天盛怀森给他的震撼和伤害太大,一周了他还没缓过来,一想起这个人心口就揪着疼——甚至连见他一面都提不起勇气。

    “再等等吧。”

    曲卿等了许久,才听盛天凌这么说。

    曲卿停了一下,说:“那我先出去了,现在到十二点还有一个半小时,你先休息休息,我提前半小时上来接你去国繁大酒店。”

    盛天凌点点头,拿过桌上堆积的文件看了起来。曲卿见他没有休息的意思,心中微微一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打开门走了出去。

    “咯吱——”一声响起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俯首案前的盛天凌,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文件上勾勾画画,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几分钟,忽然“崩”地一声,钢笔的笔尖被折弯,以一个扭曲的姿态戳在文件上。

    盛天凌的手发起抖来,他眼角红了一片,呼吸声越来越重,终于克制不住,拿着残破的钢笔对着自己的手背狠狠戳下去。

    笔尖刹那间陷入皮肤,鲜血迅速涌了出来,盛天凌却感觉不到疼,他颤抖的手指握着笔,又一次对准手背扎下去。

    这一次流的血更多,红色血流顺着手背滴到文件上,“滴答滴答”响着,声音很刺耳。盛天凌通红着眼,动作熟练地抽出几张纸将血擦干净,然后将沾满血渍的钢笔扔进垃圾桶,从笔筒中重新抽出一支笔,继续看文件。

    一看就是一小时。等积压的文件处理完,盛天凌才揉了揉坠着疼的太阳穴,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相册边缘磨损严重,昭示着它已被翻阅成千上万次。盛天凌擦干净手,用食指和拇指夹着纸层,一张张翻看。

    他挣扎的目光定格在第三张,然后哗然停住。

    那里面是七岁的盛怀森和九岁的他。

    盛怀森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毛衣,乌黑的头发软趴趴地垂在脑袋上,小脸有些婴儿肥,雪白天真。他穿了一套黑色牛仔服,坐姿端正,看着镜头笑的一脸肆意。盛怀森的一只胳膊撑在他大腿上,托着小脸望向他的侧脸,眼睛亮的能溢出光来。

    这种你望着镜头我望着你的情节,很久以前就已经在他身上发生过。

    盛天凌用受伤的手轻轻抚摸照片里的那个小男孩,过了很久,才喃喃说了一句:“我好想你啊。”

    汹涌的思念又一次淹没了他。他实在是,太想太想太想,太想盛怀森了。

    …………

    中午见客户之前曲卿就发现了盛天凌手上狰狞的伤口,他吓了一跳,旋即又十分心疼,“少爷……你这手……”

    盛天凌随手从车里拿出两个创可贴往上一贴,“没事,就是压力太大了。”他淡淡解释。

    有些人压力太大时确实会做些自残的举动,曲卿想来觉得心惊,盛天凌这段时间每晚只能睡三个小时,白天又要奔波参加各种酒会饭局,长时间高负荷的工作本就令他疲惫不堪,如今再加上心理上的折磨,很容易就会生出病来。

    曲卿斟酌了一下,说道:“要不等今天活动结束,我就把后面几天的行程推一推,让你好好休息几天。”

    “不用,”盛天凌将边缘翻起的黑色衬衣往下拉了拉,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行程照常。”

    他目光下移,被遮住的小臂上也有不少道伤口,每次坚持不下去时他就这么做,疼痛能唤回些理智,告诉他如今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自怨自艾,不是痛苦挣扎,不是茫然失措。而是好好努力,给盛怀森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

    现在的他,还不够好。

    曲卿便没有再说话,开车载他去往国繁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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