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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他的绝望似乎也侵染入她的心情,犹如夕阳冰冷而无生气,她努力克制转身回抱他的冲动,只是低头望着地上两人交织相错的身影,从未感觉太阳如此灼目,像一团火滚到身上来,烧毁了他们,也烧毁了整个世界。

    —

    接吻了!!

    另外隔壁开了新坑,预备明年写,重拾np老本行,感兴趣的yoyo可以收藏一下

    小

    颜

    第0063章飞蛾灭小

    他们终于就搬家这件事达成妥协,她不搬出去,但两个人也不要接触——更不要见面,错开彼此在屋中穿梭的时间,像相斥的两极。

    “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都会好起来。”她相信时间会抹平一切,包括偶然出错的畸变感情。

    梁遇靠在窗边,凝神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延伸到黑暗的楼梯中,等待阳光渐渐滑到窗外,滑到地下,只留下一片寂静的暗暝。

    好起来?什么是好起来?

    或许他天生就病入膏肓,出生前就是畸形的怪物。

    ——毕竟他曾听母亲说,早在他处于她腹中的那段时光,阿姊一靠近,他就不由自主地躁动,闹得母亲不得安宁,只好让她暂时远离。母亲神情闲适地靠在沙发,娓娓将这段往事道来,把它当作佐证二人深厚亲情的笑谈说出,却不知它将成为一切因果的开端。

    他注定在她身边出生,然后死去。

    这天梁徽洗完澡后,没像往常到客厅去看书,而是回卧室,亮起台灯,独自在窗边看书。

    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书本上,因此看得越久,纷纷扰扰的古文字逐渐幻化成形,变成一只只精怪,从书页脱将出来,围绕着她跳舞。她能听到它们脚步踏在书页上的声音,轻微地啪嗒、啪嗒,像是飞蛾在撞击玻璃窗。

    飞蛾。梁徽不知道这个隐喻缘何闯入她的脑海。她若有所思抬头,果然看见窗外一只飞蛾,张着苍白的羽翅,中魔般撞上坚硬的窗,跌落,又颤着翅膀悬起,再次扑向。

    现在不比古代,不再是烛火,只有毫无温度的冷灯管。因此飞蛾灿烂的浴火焚烧变成漫无止境的碰撞酷刑,直到它生命停止的最后一刻,才会终结。

    在此前,它只会满怀渴望,倔强而本能地一次次承受剧痛、逼近毁灭。

    逼近,光明中的她。

    隔着玻璃窗,梁徽怔怔看着这只卑弱的黑暗生灵,看它提棱起破损的鳞翅,又一次义无反顾冲来——

    “啪”地一声,她把灯熄了。

    光线消失的那刻,浓稠到化不开的黑夜像沼泽吞下她,梁徽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座椅上,感到酸楚和苦涩如同海水灌满她的喉咙,而她像一尾没有知觉的鱼,沉落到海底深谷。

    第二天早上,梁徽下楼来,看见客厅空荡荡而无一人,晨光晦暗。弟弟信守他的承诺,不再和她见面,整间客厅不再有他的气息。

    以前有过这种时候吗?梁徽想。没有过的,她每天都能看到他,日久天长的依赖让两人都未选择寄宿校中,即便学业繁忙,他也总在清晨或深夜的罅隙与自己打个照面。

    甚至因为她日后要去北京,他也把自己的目标院校定在那里。

    桌上摆着梁遇给她带的早餐,旁边摆着一杯柠檬水,点缀几片碧绿的薄荷叶,静静释放清凉的香。

    梁徽坐在沙发,拨开袋子,塑料清脆的响声吸引三花猫过来,它无骨般溜过桌凳之间,灵巧地攀在桌上,睁一对没有情绪的大眼望着她。

    梁徽将它搂在怀中,轻柔地抚摸它的皮毛:“乖,等会儿再给你喂早饭。”

    小猫似通人言,收敛利爪,毛绒绒的脑袋搁在她的膝上,无声地趴着。

    鬼使神差,梁徽问它:“你今天看到了哥哥吗?”

    “他......今天开心吗?”她犹豫着又问。

    猫不说话,静悄悄地仰头看她,仿佛正在惊惧的大眼睛映出她的脸,无机质的玻璃球般,清晰照出她忧郁苦闷的神情。梁徽蓦然恐慌起来,这是她这几天,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

    那个叫她无法接受的自己。

    心脏猛地狂跳,她感到头部有些晕眩,待恢复,她指尖颤抖着打开手机,胡乱而急促地敲下一行字,按下发送,传给梁遇——

    “阿遇,除开不见面,以后也不要给我带任何东西。”

    “抱歉。”

    —

    我知道大家很想快点看两只谈恋爱,不过按照姐姐的性格还是要再挣扎几章的,过个三章就能在一起啦!!!

    小

    颜

    第0064章素丧服小

    两个人僵持数星期之久,只要在家,梁徽几乎足不出门,日以继夜埋首于叫人眼花缭乱的古文典籍中,好让自己沉浸在早已消逝的古代世界,不再想今人的事。

    等梁遇期末成绩一出,摇身一变成了准高三,暑假提前结束,她才从房间里出来,偶尔卧在沙发上逗猫。小猫一上一下在窗台和桌面间蹦跳,累了就耷拉耳朵,在她腿边假寐。梁徽抚摸它鲜活舒展的身体,稍微缓解了一些寂寞。

    她交友圈子狭窄,能说真心话的也就梁遇和曲明翡两个人,她和梁遇许久不碰面,曲明翡前几日又不告而别,她发消息询问,却只收到一句有事回老家,不多作解释。梁徽心中忧惧参半,又不出门,几天下来竟然消瘦了。

    这天下午格外潮闷,即便开着空调除湿,空气中仍似有无形水汽挥之不去。这样的天气让光阴都变得黏滞,像蜗牛拖着湿漉漉的尾迹笨拙地行进。梁徽抱猫靠在窗边,一人一猫都深浸在昏沉的午梦,直到手机铃声大作,将她们轰醒。

    小猫猝地从她膝上跳下来,梁徽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明翡”,立即接通电话。

    手机传来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不是曲明翡:“请问是梁徽同学吗?”

    梁徽不免疑惑:“嗯,请问您是?”

    那边似乎如释重负舒了口气:“那就好,我是明翡的妈妈。”

    明翡的妈妈?梁徽见过她一次,却对她印象犹深。她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去明翡家玩,只要好友举止稍有不当,她便怨怒横生,将女儿从头到脚数落挖苦一遍,语调尤其尖锐,连一边的梁徽都听得如坐针毡,更何况曲明翡——她直接忿然起身,拉着梁徽出门,在她家住了好几天才回去。

    梁徽不清楚她的来意,礼貌问:“阿姨你好,请问有什么事么?”

    女人说话有些迟疑:“是这样的,明翡她这几天在家都不吃饭,我希望你能来劝劝她。路费阿姨替你出。”

    梁徽惊诧:“明翡还好吗?”

    那边久未回话,时间像是静止一般,良久才传来女人带着凉意的一声:

    “她呀,表哥去世了,倒是比他亲父母还哀痛。”

    梁徽订了当天下午最近的票,给梁遇发条微信说自己有事离开,随后直奔远在鲤港的曲家。

    到时已是黄昏,残阳的微光让本就古朴的市区宅巷染上了一层回忆的泛黄色调,宝塔寺庙也都寂静下来。天气仍旧热得很,一条黄狗趴在曲家院外呼哧呼哧喘着急气,身边站着两个白衣女人正在争执,脸上妆容均被汗液打湿融化,难掩疲态。

    梁徽认出其中一位是曲明翡的母亲,此时她正扯着嗓子尖利地喊:“大嫂,这份产业就是你儿子在遗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留给小翡,你要怪就怪他去,不要再抓着我闹!”

    她对面的女人气势比她弱了大半,嗓音被连夜哭泣侵蚀得发哑,声线颤颤巍巍:“我没有违背明朝的意思,只是你作为他的亲姑姑,好歹不要在这几天提钱的事。”

    女人沉下脸来:“几十年前你们不也是这样对我?我不过是有样学样。”她挪开视线,余光正好瞥到梁徽,立刻变了脸色,热情招呼她:“你来了,阿姨现在带你去找小翡吧。”

    她忙过来拉住梁徽,带着她往屋内走。梁徽顺着她走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只看到女人蹲在炎热的夕阳下,肩膀耸动,一抽一抽地痛哭。

    梁徽走到曲家那栋庭院式的屋子,走过一间间无人的屋子,像经过一个个昏暗的幽洞。尽管耳边听到若隐若现的哀乐和宾客交谈的声音,她依然对曲明朝的去世没有实感,只觉得像一场滑稽的闹剧,或者一个荒诞的玩笑。

    上次见面的记忆依然鲜活,她不敢相信他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明翡的母亲在她身边絮絮讲述着来龙去脉,说曲明朝一意孤行,到云南非要去那年年雪崩出事的高山下,正好那日炎热高温,烤灼得冰雪融化,连带山体一块块磙落,一瞬息就夺去他的生命,乃至于尸骨无存。“不过他倒是有良心,一直惦念着明翡,去云南前就定好把遗产分给她。”女人唇边掠过一丝笑纹,说,这算是不幸之大幸吧。

    她的话对梁徽来说太过刺耳,她没有回复,目光移转到不远处屋檐边飘扬的白幡、一众专为死者超度的灰衣和尚上,忽然想起小时候去参加亲戚葬礼的事。

    彼时大人们给她和弟弟套上不合身的素色丧服,打扮庄严,叫他们跟在队伍末端慢慢走。

    街巷口,密林间,漫天纸钱飘飞。他们默默低着头,偶尔抬头看前方摇摇晃晃的镀金神轿与棺材,高声喧哭的大人们,弄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也不敢多问。

    最终还是天真的弟弟开口问她:“阿姊,他们为什么要哭?”

    梁徽小声回他:“因为有人没了。”

    梁遇费力理解着:“没了是什么?”

    梁徽对此也懵懂,只是说:“就是我们以后都找不到他了。”

    就像玩躲猫猫,有个人找不着,游戏一结束,他自然就从躲藏处大摇大摆出来,但是没了的人,就一辈子也找不到了。

    而她真正理解“死”的含义,是在数年后,她坐在因溺水而昏迷不醒的梁遇身畔,听到医生说这孩子可能救不活了,那一刹那心脏近乎破裂的疼痛——

    害怕他再也无法醒过来,害怕他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像往常那样对她笑,奔到她身前牵她的手,喊她阿姊;更害怕的,是孤身在这冷冰冰世界活着,再也见不到他。

    所以在门打开,看见曲明翡抱膝坐在地上的瞬间,梁徽立刻走到她身边,也不顾她母亲在旁说了些什么,弯下腰紧紧地抱住她。她静静感受着怀中朋友的悲伤,感受她战栗的身体,感受到那些温热的泪水如何一点一点打湿她的衣襟。

    ——女孩拉着她的衣角,胸口一起一伏,张口欲言却哽咽着,说她难受。梁徽抱紧她颤抖的脊背,轻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难受就哭一场吧,我明白你的心情。”

    我都明白的。

    —

    因为更新太不稳定所以完结前这篇文都不会收费了,感谢每位追更读者

    小

    颜

    第0065章往生咒小

    那天明翡在她怀里哭累了,小孩一样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她母亲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们,等她睡着,才和梁徽合手把她抱到床上,又拿了条热毛巾,偎在女儿床边,一点一点拭干她的泪痕。

    梁徽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心想明翡的母亲,并没有看起来这么不近人情。

    天色已黑,明翡母亲留她歇一晚,明天再走。梁徽在客房里呆着觉得闷,出来到曲家庭院里透气。是夜月色苍白,庭院疏疏落落洒满树影,屋内吵嚷了一天的人声渐小,但仍有些朦朦胧胧传来。

    她绕过一树墨绿的刺桐,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假山附近,下午见过的那个和明翡母亲争吵的女人,正蹲在一垛杂物畔,将它们一个个投掷到火中。

    那些物什被烧出滋滋的响声,在黑夜里开出一朵朵绯红艳丽的火花。

    女人正烧着东西,小路上突然走来一个人,喊她过去。女人犹豫半晌,扑灭了火,丢下那堆杂物,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梁徽猜她烧的是曲明朝的遗物,并不想窥看他的隐私。不过在她经过那堆杂物时,还是没忍住瞥了一眼,恰好看见曲明翡的照片,牢牢贴在某本书摊开的纸页上。

    微风吹来,书册又翻过一页,还是曲明翡某个偶然的瞬间被捕捉到的影像——她仰靠在栏杆上,眉眼张扬,一头带着生气的红发如焰般猎猎飞舞。

    少女明艳的容颜融化在月色中,模糊而遥远。梁徽望着那些照片,又联想曲明翡平日的言行举止,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慢慢蹲下来,伸出手去够那本书,心脏在胸腔里突突跳动。

    果然,每页都是明翡。那些平面静止的相片无法封印女孩的活力,镜头下的她或颦或笑,或龇牙咧嘴,对着镜头做鬼脸。梁徽想象镜头后的曲明朝如何面带笑容,摄下这些动人的瞬间,忽然一阵惘然。

    唯一一处摄影者留下的痕迹,是他对王尔德的潦草摘录:

    “我读了所有智者写的书,掌握了哲学的所有秘密,可就是因为缺少一朵红玫瑰,生活就变得痛苦不堪。”

    她的视线停留此处,没再往后翻,而是悄无声息地把它放了回去,体贴地阖好,压在别的书下。

    风拂过书页,发出来的声音躁动哗哗,像默然无声的叹息,又一个秘密掩埋在黑暗里。

    *

    那晚梁徽早早上床,曲家家境殷实,连被褥都华贵而柔软。她睡不惯,翻来覆去良久,陷落于四周软绵的丝绸中,像在流沙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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