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挺好的。”“嗯。”他低声应,握笔的手不歇,依然在纸上留下流畅的英文字符,但如果细看,是组成不了单词的。
梁徽没有辨识出他的反常,轻轻问:“你呢,今天比赛赢了么?”
“赢了。”梁遇抬眼看她:“没发信息是想亲口告诉你。”
“太好了。”她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我就知道。”
她的笑颜,无论何时何地,都立刻能引发他心境的漾动,梁遇握了握笔,隐约觉察到自己的耳廓边,正悄悄涌上热意。
水壶还拎在手上,梁徽想起自己是为泡茶,时间长了水就不烫了。她立刻往杯里抛一把茉莉香片,提起壶,将滚烫的开水灌注杯中。
客厅顿时满室的茉莉细香,随水汽氤氲开来。
茶泡好,她继续问,踌躇地:“今天我没来,你会不开心么?”
她的话直中心房,梁遇抿抿唇,垂眼继续望着作业:“没有不开心。”
梁徽没再说话,他以为这个问题就此结束,没想到梁徽轻声说:“阿遇,不许撒谎。”
“没......”
“你知道么?”梁徽望着他,茶上的水雾飘忽在二人之间,使他难以看清她的神情:“你每次撒谎前,都会看向别的地方,然后说个不让人担心的假话。”
梁遇心猛地一跳,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忽然就想到,以前阿嫲同他说过:“你阿姊有颗玲珑心,机灵得很,你想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但阿嫲说错了。
还是有东西能逃过的。
他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平心静气下来,又把话锋移转到她身上:“那你呢,姐?今天和他父母相处得愉快吗?”
忽然被他一问,梁徽讷然,眼前花香水汽模糊了视野,她低垂着眼,睫毛逐渐变得湿润。
“......还好。”她终于说。
良久,她听到梁遇低低叹了口气,说:“不许撒谎。”
——和她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是呀,他们彼此是最亲密、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撒谎只是徒劳,什么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但她还是问:“你怎么知道的?”
梁遇摇头:“我猜的。你是真的开心,还是在假装,我好像都可以感觉到,它们是不一样的。”
他继续说自己的猜测:“还有,今天下午你跟我打电话说不来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你不情愿,是有人要求你这么做的吗?”
他说得八九不离十,梁徽甚是惊讶,难道亲人间天然的默契能够到这样的地步么?
她不愿泄露和母亲的谈话,只得回避:“好了,我们改天再说这个事情吧。”
“嗯。”他欲言又止,望着她无奈问:“......我能不能再说一句?”
梁徽忍俊不禁,支颐笑盈盈看着他:“你说吧。”
“好,那我说了。”他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我希望你能多考虑自己,而不是别人。”
梁徽愣愣听他说完,忽然感觉茶上飘浮的水汽更多了,凝聚在她眼底,打着转。
她深深呼吸一口茉莉茶香,等眼中那点水汽散尽,才微笑望着他:“嗯。”
说完话,两个人呆在客厅里各干各的事,等作业写完,梁遇一看钟,该睡觉了。
他起身欲走:“姐,我回房间了。”
“等一下。”
梁遇回过身,看她从沙发上站起,走到他这边:“阿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都不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
他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嗯?”
“我是说。”她垂着头,嘴唇微动:“我能不能抱抱你,就像小时候......”
她话音未落,面前的男孩已经上前一步,伸手环抱住她。而她埋首他的怀中,慢慢搂上他的腰,任凭鼻间跃动着,他熟悉的味道。
——这是自他青春期以后,再也没有过的,久违的拥抱。
梁徽忽感鼻酸,低低说:“我以为你长大以后,就不想亲近我了。”
“不会。”梁遇换了闽语的腔调,像小时候那样,轻柔地说:“我最喜欢阿姊。”
只喜欢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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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贴贴啦!这不得投个珠庆祝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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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4章台风天小
这次台风移动速度缓慢,虎虎生了半夜风,凌晨开始飘斜雨,细细碎碎拍在窗上,窸窣了一个早晨。
梁徽看天气预报,到晚上雨势才会加重,遂决定回学校一趟。
她换上雨衣,拿好伞,正巧撞见梁遇从房里出来。他看她一身绿色玻璃雨衣,疑惑问:“姐,你今天也要上课吗?”
“不是,我打算交材料。”她顿了顿:“顺便再和谢渝聊聊。”
梁遇见她神色凝重,又联想到昨夜只有她一个人回来,隐约猜到大概。
他点头:“我陪你去,台风天不太安全。”
“不用了,雨不是特别大。”昨晚那个拥抱似乎让两人之间的隔阂消散,关系回到从前。梁徽抬高手,揉揉他浓密的头发:“我自己去,你在家好好学习。”
梁遇微微低头,方便她的抚揉,却依旧担忧着:
“但......”
“好啦。”收回手,她走到门边,拉开门:“有事再给你电话。”
周日,兼之落雨,校内人比往常少得多,林树被雨晕染成墨绿,黯淡得叫她心慌。
梁徽收伞,垂首步入她和谢渝常去的那间咖啡厅,走向两人常坐的位子。
以前的她,在走这条路的时候,会有走向恋人的期盼和甜蜜;而他,在她唤他名字时,对其他人一贯疏远的眉眼总是渐渐带上温柔。
她不知二人怎么走到这步田地。
或许是因为各自的家庭吧,这注定他们之间的感情会被挫折消磨,私欲横生。她开始厌倦同他相处,以至于,现在的她走到他面前,心情完全死水般,不起一丝波澜。
洒满雨滴的玻璃窗上映出二人身影,梁徽摘下腕上的珍珠手串,推到他那边:“拜托你还给阿姨吧。”
谢渝没有接过,眉眼暗沉,死死盯着她:“我们没有任何挽回余地么?”
梁徽淡着脸不作声,指尖轻轻在玻璃杯上滑动。
他仍然试图挽留她,手覆在她握着玻璃杯的手上,低声哀求:“我知道你怨我逼你,也不喜欢我父母的态度,但这不至于到分手的地步吧?我都可以改。”
梁徽从他掌心下撤回手,望向橱窗外,台风吹得树木枝叶倒竖、张牙舞爪;雨变大了,渐转倾盆之势,雨水一阵阵泼向窗,如骇浪,似要将他们淹没。
谢渝见她冷淡和心不在焉的神情,内心一阵刺痛。
他继续说服她:“这次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谢渝。”梁徽回过头,打断他:“其实不止你说的这些。前天下午,你趁我午睡去了趟阿遇的房间,我看到了。你是想趁他不在动他的东西吗?”
谢渝霎时脸色一白。
“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你三番五次针对他,他都没有计较。每一次,我都原谅你了,但是这次.....”她厌倦别过眼,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不想再让你伤害他。”
“就这样吧,我走了。”
梁徽不喜欢翻旧账,过去的事就让它停留在过去,不必再给现在徒增烦忧。
她利落地站起身,提伞欲走,谢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徽徽,你听我解释。”
梁徽回头顾他:“好,你说。”
谢渝张口欲言,但乱伦这个词像一根绳子扼住他的喉咙,一个词也吐不出来。
——周围都是人,如果就这么说出来,她的名誉怎么办?
她以为他又想狡辩,失望至极,冷漠地抽手便走。
门外雨势大得骇人,梁徽披上雨衣,想找附近的教学楼躲雨,待雨停了再回家。
然而,她一转身,又看到谢渝不依不饶跟上来。
雨声嘈杂,他拉高嗓音,无比明晰地和她说:“你不是要知道原因吗?那我告诉你,梁遇对你有那种肮脏心思,所以我每次针对他,都是为了保护你!”
肮脏心思?
她没听懂他的话,只是皱眉,正色道:“你在说什么?他一直是个乖孩子。”
“乖孩子?”谢渝怒极反笑,俊逸的面容在纷乱雨幕下,被分割得略显狰狞:“我都亲眼看到了,那天晚上,你嘴里的乖孩子——你的亲弟弟,他蹲在你身边一直痴痴盯着你,不停吻你的丝巾,不知道有多恶心!这是一个乖孩子会做的事吗?”
梁徽面色唰地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睁大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进他房间也是为了找证据,不信你自己去看!”
他见她神色苍白,浑身发颤,心里即刻泛出一阵怜惜,他立马走上前抱住她:“徽徽,回到我身边吧,我们搬出去,不要住那儿了。”
他搂着她的肩,本想把她带回咖啡厅——不料梁徽忽然使力将他推开,哪怕自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溅了一身的泥泞。
她双手撑在地上,素白面容沾满雨点,滴滴从脸畔垂落,像风中瑟瑟的栀子花。
“我不信......”尽管浑身湿透,但她好像丝毫没有察觉,摇着头,两片嘴唇轻颤嗫唔着:“你骗人......”她声线颤抖:“你又在污蔑他。”
“这不是真的——”她抬起头,盈泪的双眸倔强地望着他:“绝对不是!”
即使这个关头,她也对他毫不信任。
谢渝怒意高涨,伸手搭上她的肩,想把她从地上抱起,但眼尖瞥见对面一个身影。
对方看见他和梁徽,立刻快步朝两人奔来。
他看清楚那人面容,愕然怔在原地。
——是梁遇。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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